一老一少,两个忘年交携手往亭子里而去,高福全和云小六则随着管事坐在门边的树荫下小歇,喝茶说些闲话。
田老爷子很是欢喜,笑道,“昨日刚送你回去,老夫还以为这十日半月内可没人陪我吟诗作画了,不曾想,你今日居然又来了。”
“哦,老爷子这是不欢迎晚辈来了,那晚辈以后估算着两三月再来拜访,可好?”
田老爷子哈哈大笑,“来得,来得,你日日上门来陪我说话才好,就是怕你嫌弃我老头子无趣。不及女子温柔,善解人意。”说完,他突然想起昨日送出的两个美貌婢女,就道,“红玉、绿珠在你府上如何,两个丫头红袖添香,可是锦上添花之事啊。”
赵丰年脸色明显一黯,但是很快就笑起来,有些尴尬的说道,“说起这事儿,我还要请老爷子恕罪,刚才,我去码头送走一好友,刚要返回,却偶然在一船客处看到几本好书,都有一两百年的历史,实在是心喜难耐,就动了收藏的念头,可惜那船客不要银子,独独看上了红玉绿珠两人,好书与美人不可兼得,晚辈无奈,就舍了美人,换了好书回来。”
田老爷子没想到还有这事儿,他本就喜好诗书,心里好奇是何孤本,居然让赵丰年舍了容貌姣好的两个美丫鬟,连声说道,“快把书本拿来,让老夫也开开眼界,丫鬟换了就换了,以后我再寻两个更好的送你就是。”
“老爷子客套了,晚辈怎敢。”赵丰年说着打开了手边的小布包,露出了里面几本颜色已经发黄的书册,田老爷子立刻大喜,伸手拿了,就开始低头细看起来,不是又赞上两声。
第一百八十章 美女换书?
远处的树荫下,高福全喝了两杯茶水,还是不见自家掌柜告辞,脸上好似就有些焦急之色,坐在凳子上的身子,也扭动起来。
那管事见了,心下好奇,就问道,“高管事,这是有何急事,怎么如此不安?”
高福全尴尬的笑笑,却不肯说原因,“多谢胡老弟惦记,也没啥大事。”
胡管事自然不好再问,但是心里却存了怀疑,果然又坐了一会儿,高福全就对小六子说道,“小六,你在这里伺候着掌柜的,我先去趟药店,一会儿在东门口汇合。”
小六子连忙应下,高福全就同胡管事告辞离去,胡管事送了他,回来又给小六子倒了茶,见他吃了满嘴的点心,一副憨厚农家小子模样,就开口套问起来。
“小六,高管事家里有人病了,怎么急着去药店。”
小六子又往嘴里塞了半块桂花糕,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没有,是我们夫人病了。”
“你们夫人病了?”胡管事更是好奇,“你们夫人不是怀了身子吗,怎么,难道是不小心磕绊到了?”
小六子撇撇嘴,喝口茶顺下嘴里的点心,又像凉亭处瞄了瞄,说道,“不是磕绊到了,我也不是太清楚,昨日出门去跑腿,回来就听说,不知道哪里来了两个丫鬟,见我们夫人也不跪,说话也嚣张无礼,把我们夫人气得差点小产了,连我们掌柜的都被撵到书房,不能进二门。我们掌柜的恼火,刚才把那两个丫鬟卖了。要是可着我说,这样无理的奴才,乱棒打死就好,就是卖也要卖到青楼,我们掌柜的心肠好,居然卖了外地的客商,她们以后还能当个姨娘,作威作福的,还不惹得别人家多少祸患呢。”
胡管事可不是傻子,立刻猜的那两个丫鬟,必定是自家老爷昨日送出的红玉、绿珠,当下就扯了别的话头儿,小六子也不在意,嘻嘻哈哈照吃照喝不误。
赵丰年与田老爷子说了半晌话,把老爷子最喜爱的一本诗集分给他,惹得老爷子分外欢喜,这才告辞离去,出了园子不远,居然巧遇了出来闲逛的田荷,田荷自是惊喜,正犹豫是否上前见礼,赵丰年却如同见了鬼一般,扭头就走,脚步极快,云小六几乎小跑着才能跟上,徒留田荷一人站在原地,脸上委屈、恼怒、不甘,复杂变换,最后一跺脚回了自己院子,对于一个把自己当鬼怪瘟疫看待的男子,你还能指望他爱你,恐怕就是傻透气了。田荷自然不是傻子,于是彻底对赵丰年死了心。
田夫人心下一直好奇自家女儿倾慕的男子是何模样,但是昨日出门去礼佛,错过了赵丰年进府赴宴的时机,今日听得他又来拜访,就穿戴好了,吩咐小丫头装了几样好点心去花园。
可惜,再一次扑了个空,亭子里自由自家爱诗成痴的老爷,于是就问道,“老爷,赵家那书生呢,妾身还想着见见何等俊逸的人物,惹得老爷这般喜爱。”
田老爷子放下手里的书本,笑道,“赵先生有急事,刚刚告辞。”说完,举起手里的书,献宝道,“夫人,你看看,这是赵先生特意送来的好书,难得的百年孤本啊,我平日出门怎么碰不到这样的好事,若是能够碰到,别说两个丫鬟,就是四个丫鬟,我也换啊。”
田夫人一愣,不明白自家老爷这话是何意,问道,“哦,难道这好书,是用赵家丫鬟换的?”
田老太爷点头,一边翻着心爱的孤本,一边答道,“正是,赵先生去码头,偶见一客商携了些好书,想要买下,人家却看中了我昨日送与他做妾室的两个丫鬟,他就与人换了。这等舍美色就古书的风雅之事,传扬出去,也是文人间一段佳话啊。”
田老太爷这一辈子除了医术就是诗书,极少关心他事,最是不擅人情交往,平日多由田夫人帮忙打理,所以,田夫人可是比之精明多少倍,听了这话,立刻察觉事情有异,“赵先生去码头为何带了两个丫鬟,而不是小厮长随?那两个丫鬟又是你昨日新送的,这其中怕是有些缘故吧?”
田老太爷翻书的手就是一顿,仔细想了想,也道,“夫人这般一说,也有些道理。”
他们夫妻坐在亭里,站在厅外伺候的胡管事,就把这些话儿都听到了耳里,想着刚才从小六嘴里套问出来的,就上前行礼,说道,“老爷夫人,刚才小的招呼赵先生两个随从喝茶,那高管事急着去医馆抓药,小的好奇,就多问了两句,倒可以一解,老爷和夫人的心疑。”
“哦,那快说来。”田老爷立刻就道。
田夫人也道,“说吧,说好了有赏。”
胡管事心喜,就把听得的话详细说了一遍,而且聪明的没有夹杂任何自己的分析,田家夫妻对视一眼,挥手道,“领个赏封儿下去吧。”
胡管事行礼道谢,这才出了亭子。
田家夫妻沉默半晌,田夫人就道,“老爷昨日那事可是做差了,若是别的丫鬟还好,红玉绿珠,是几个陪嫁丫鬟里容貌最好,也最不安分的,妾身生怕两个女儿压服不住她们,到了婆家反倒生事,所以才把她们剔除,没想到老爷反把她们送了赵家。这一进府,就惹得赵娘子差点小产,若是真有个意外,可是成了我们的罪孽了。”
田老爷子也是恼怒,“我哪知她们如此脾性,昨日酒席上,只问了颜色好的,下面人就唤了她们出来。”
“她们平日行事嚣张,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怕是人人厌烦,巴不得她们出府,所以,才有了这一事。”田夫人叹气,“妾身虽然未曾见过赵先生,对于他的圆融手段可是见得两次了,前次送书信,就保了我们荷儿的名节,这次又护着老爷的颜面,想出这等办法,这人当真是有颗七窍玲珑心啊。”
田老爷起身在亭子里走了几圈儿,眉头越皱越深,满脸都是歉意,“那夫人说,这事要如何处置?赵先生如此顾全情义,我们田家可不能装作不知这事。不如,再选四个美貌,性情好的婢女送去。”
田夫人立刻摇头,她是女子,孕时见得夫主纳妾,可是极心痛之事,自然不愿极得她喜爱的瑞雪也受着煎熬,况且,送人到别家府上,本来就有埋眼线的嫌疑,她可不像不通俗物般的田老爷犯这错误,于是就道,“咱们只说,听得赵娘子身子不适,送些药材和吃用之物过去,赵家夫妻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们是何用意。”
田老爷不耐烦这些,左想右想,也没有好主意,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不提田夫人如何带着丫鬟安排礼品,单说,赵家马车出了田府,在拐角处接了高福全,又去各处点心铺子、肉铺等处,采办了许多吃食之物,高福全和云小六猜的,这必是掌柜预备要哄老板娘欢喜之用,互相使个眼色,笑嘻嘻的跟着忙着,然后出城回村。
青布马车远远走在官道上,日头西斜,没有午间那般炽烈,照在身上,只剩下温暖之意,清风拂动路旁杨柳,送来阵阵野花清香,别有一番野趣,高福全低声哼起了相间小曲,云小六两条腿在车辕下悠闲晃动,仰靠在车厢上望着天上的云朵,各自清闲自在。
马车拐下管道,刚在山路上走了不远,就见得前面有队车马,七八辆马车,都好似装满了货物一般,行驶极其缓慢,车队之前,两匹高头大马上坐了两人,隔得太远,看不清模样,倒是一白衣,一黑衣,搭在一起,很是扎眼。
云小六心下好奇,就道,“高管事,你说这车队怎么跑到咱们这乡间土道上来了,不会是谁家给女儿采办嫁妆去了吧。”
高福全看了两眼,笑道,“平日还道你聪明,哪知也是个愚笨的,这车队只看马车都是上好的,车上物件儿必定价值不菲,咱们这几村,都是普通农人,谁家能给闺女置办得起这般贵重的嫁妆。怕是谁家来了客吧?”
云小六挠挠后脑勺,拍马屁笑道,“还是高管事厉害,我不过是那么一猜。”
两人说笑着,马车很快赶上了前面的车队,未等高福全喊着借道,那车队已经极客气的半让到路旁,云小六高喊一声,“谢了,师傅们。”
他这一声喊,正把前面骑马的两人喊得回过头来,虽然隔着也十几丈远,但是高福全还是立刻就认出那穿白衣之人,正是自家掌柜的好友,前些日子还在府上住过几日,于是激动的回身就道,“掌柜的,车队前骑马之人,好像是白公子。”
赵丰年本来在犯愁如何哄得娇妻开颜,昨夜又没睡好,此时正小憩,听得这话,激灵灵醒来,掀开窗帘,就往外看去。
此时,白展鹏也认出了高福全,带着身旁那黑衣男子,拍马就跑了过来,飞身跳下马,正与同样跳下车来的赵丰年打了一个照面,六目相对,三人半晌无言,突然狠狠抱在一处!
第一百八十一章 山间日子(一)
山风吹拂林间,偶尔几朵落花飘落在车队之间,惹得马匹打了个响亮的鼻突儿,惊醒了因为重逢欢喜到差点落泪的三人,互相松开各自紧抱的臂膀,展颜一笑。
白展鹏笑道,“还以为到了村里才能见你,没想到居然在路上先遇上。”
那黑衣男子生得浓眉大眼,口阔鼻直,眸子里极有神采,让人一瞧之下就是个热情直率的秉性,此时也哈哈笑道,“我就说,阎王爷不会轻易收了赵兄去,我们终有再见的时候,今晚咱们三人可要好好喝上几坛!”
赵丰年收了眼里的兴奋感慨之色,邀了他们两个上了马车,三人坐定,笑道,“你们怎么来的这般快,我以为还要三五日才会到。”
白展鹏笑道,“我接到信时,正巧木三哥也到了我那里,就一起结伴赶来了。铁大哥的山庄里出了些小事,要我带信儿给你,怕是要晚几日过来。”
木三上下仔细打量赵丰年,见他头上戴的是银发箍,灰突突没有镶嵌任何宝石,身上的长衫也是极普通的棉布缝制,腰上只孤零零系了一块镂空鸡心玉佩,比之当日华衣美裳,挥手千金的奢华,怎是含酸两字可以形容?
怪不得,这一路每次提起话头儿,白展鹏都是唏嘘不已,不过,他却没有在赵二哥脸上见到一丝窘困之色,他的眉目间少了当日的傲气和尖锐,多了三分平和,七分豁达,好似那夜色下掩去了狂躁的海洋一般,让人毫无来由的一阵心喜,“二哥,白四弟说你吃了辛苦,这一次把城南别院的用物,统统给你运了来。不过,如今一见,我倒觉得二哥气色好了许多。”
赵丰年猜得白展鹏上次离去,必定是把他的日子形容的很是不堪,挑眉瞪了他一眼,道,“山间日子,比之城里总是少了几分喧嚣,心境自然也淡一些。你若是能舍下那些如花眷侣,就在为兄这里多住些日子吧。”
木三连忙挥手拒绝,笑道,“兄弟前些日子刚刚钓上一个火爆女,若不是惦记着二哥,现在怕是都一起仗剑畅游江湖了,二哥可不要误我,顶多半月,见得二哥解了毒,我就要走的。”
赵丰年无奈摇头,这兄弟仗义爽朗,性子极好,就是好美色这毛病从来改不了,好在他多情而不滥情,倒也没惹来无数女子追杀,日子也还快活。
三人一路说着闲话,很快就到了村口。村里乡亲,从田里回来,正聚在村头的大树下,说说雨水,说说出苗多少,就等着家里婆娘一声唤,再回去吃饭。突然见得,一队马车踩着正午的烈日,远远而来,都极是惊奇,小孩子们眼睛尖,认出打头的马车是赵家的,都蹦跳着跑上前去。
高福全生怕马车碰了他们,从身旁的小篮子里摸出一纸包芝麻糖片,随手递给打头的一个大孩子,笑道,“去家里报个信儿,就说先生的朋友来了,让大伙儿准备卸车。”
那大孩子高声应了,带着一众小孩子们飞跑去后街赵家,树下众人同高福全打了个招呼,眼含羡慕之色的目送他们拐过街角。
云三爷家的强子,正好在人群里,见得那一溜装满物事的大马车,心下嫉妒的眼睛发红,忍不住就道,“赵家如今可是发达了,高家和张家几家,也没有白白溜须,日子眼见就跟着富起来了。”
旁边蹲着的一个老头儿,就是云小六的老爹,按辈分云强要叫一声六叔,听得他这话不中听,自然要为赵家分辨几句,“赵家当初落难,高家张家可是没少帮忙,如今人家发达了,自然要提携这几家,这是赵先生赵娘子有情义,可不是能那出来说嘴的事。就想咱们种地,春时夏时不出力,秋时就羡慕不得旁人收粮食。”
老头儿说完,在身旁大石头上,磕了两下烟袋锅,缠好装烟叶的小布袋,背手慢悠悠回了家。
云强被讽刺的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尴尬道,“六叔,这是家里儿子赚钱多了,腰杆子也硬朗了。”
旁边众人心里也是瞧不起他,就道,“小六现在作坊做事,先不说每月八百文钱的工钱,只早午都在作坊吃,就给家里省了多少口粮,前几日还发了布料做衣衫,年节还有节礼和红包,家里这日子眼见就好了,谁看着不眼气啊,听说,昨日有东山坳的媒婆来提亲,那闺女的陪嫁就二十两,人家小六都没同意,嫌弃人家闺女不识字,硬是要找个能写会算的,以后进作坊好做管事。你们听听,这孩子多有打算啊。”
“可不是,若是媳妇儿真进了赵家,夫妻俩一月的工钱,就足够养一家人,过个富足日子了。”
众人议论了半晌,就都散去,家去吃饭了,留下云强到底忍不住,又偷偷跑去后街尾看了几眼,才垂头丧气的回了自家。
张大河等人接了孩子们的报信儿,喊了翠娘去后宅回话,然后就接到了大门外,赵丰年几人从车里跳下来,木三一眼就认出对面大树下,坐在躺椅上喝茶的老头儿,正是满江湖遍寻不着的怪医,立刻扯了两把衣衫,跟在赵丰年身后走过去,恭敬行礼,“见过安前辈。”
安伯眯着小眼睛,把他们挨个打量了几眼,瞪眼睛怒道,“赵家小子,你不是带着两个小妾进城另安外宅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可是听说雪丫头要做小笼包,特意回来同我老人家抢吃食的?你自己回来不算,还多带了两人回来?”
白展鹏和木三两人以前也不过是在一次武林大会上偶然见过安伯一次,平日可是没有打过交道,只按江湖传言盘算,怪医应该人如其名,脾气怪又不讲道理,今日突然见得,听其言语倒好似一个耍赖护食的顽童,于是,齐齐愣在一侧,倒是把他先前那几句忘在脑后了。
赵丰年可是不敢接这大帽子,立刻苦着脸反驳道,“前辈可是不能这般说啊,被瑞雪听了,怕是又要气上几日,我哪里敢进城安外宅,我是把那两个女子卖了,前辈一会儿可要替我在瑞雪跟前美言几句。晚辈还藏了一坛三十年的莲花白,马上就搬出来,请前辈品评一二,如何?”
安伯立刻笑眯了眼,起身抖了抖袖子,笑道,“算你小子心眼儿多,行了,今日老头子就陪你们吃喝一顿,雪丫头看我的脸面上,还不至于饿到他们两个远道来的。”
赵丰年心里明镜似的,瑞雪不是那般不识大体的人,哪怕她再是生气,也定然不会在朋友面前落了自己颜面,但是,有安伯这老前辈从中撮合,两人这场闲气也会消得快一些。于是,欣然请了安伯进院子,一同去了书房小坐。
张大河带着作坊里的所有人忙了好半晌,才把马车里的十几只大箱子统统搬到了后院库房,喜得翠娘眉开眼笑,挨个打开看了看,心里有数,就锁了库房门,跑去灶间,笑道,“妹子可是发财了,先生的朋友送了十几只大箱子来,里面装满了药材、布匹还有各色摆设儿,看着就都是好东西。”
瑞雪拍去手上的面粉,问道,“里面可有女子的用物?”
“当然有,还不少呢,胭脂水粉,首饰,还有素色的锦缎,占了七八箱子。”
瑞雪挑眉一笑,“白展鹏挨了一场骂,可是长记性了,罢了,这次就拿他当个客待吧。”说完,就唤了彩云去把井里吊着的肉、鱼等物提出来,掂量着做了几个好菜,又蒸了四屉鸡汤小笼包,这才解下围裙,重新梳洗,另使翠娘带着石榴和英子,把席面送去前院书房。
彩云可是听说过,上次老爷的友人来,就抱怨夫人配不上老爷,所以,这次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夫人好好装扮一下。抱了箱子里的所有衣衫出来,左选右捡的搭配着,可惜,瑞雪平日就喜素色,衣衫里很少有大红大紫那般华丽美艳的,挑得她头疼,也没个头绪。
瑞雪好笑,待得彩月替她梳好了头发,就随手捡了一套水绿的普通棉布裙,配了个银白色的荷包。
彩云一边忙碌着帮忙整理裙角,一边抱怨道,“夫人,明日奴婢给您做几套锦缎衣裙吧,家里来了客人,或者出门时候好穿,夫人的衣衫都太素气了。”
瑞雪敲敲她的头,笑道,“我本来就是个农家妇人,平日里怎么舒服就怎么穿,难道还要穿着锦缎下灶间、去菜园不成?心存善意的人,哪怕我穿得好似乞丐,也不会面带鄙夷,若是心中本就看不起我的出身,就算我穿了华衣美裳,人家也不会高看我一眼。懂吗?”
彩云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半懂不懂的点点头,倒是彩月脾气直,握了小拳头说道,“这是咱们府上,谁敢瞧不起夫人,我就拿大扫帚打他出去。”
小丫头小脸儿鼓鼓着,一脸坚决,逗得瑞雪哈哈大笑,吴煜正从外面进来,听得姐姐笑了,就道,“姐,今日做了什么好吃食,我饿了。”
瑞雪摇头,嗔怪道,“你这小子,又哪里去玩了一上午?灶间蒸了鸡汤小笼包,你先去吃两个垫垫肚子,姐姐去趟前院,马上就回来摆饭桌。”
吴煜应了,扶了姐姐出门,姐弟俩一个去了前院,一个进了灶间。
赵丰年见得翠娘摆上来的席面很是丰盛,又听得是瑞雪亲手所作,心下很是欢喜,瑞雪还顾及到他的颜面,自然心里就是还有他,如今又卖了那两个罪魁祸首,晚上再好好哄劝两句,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他这般想着,眉头就松了开来,脸上也带了笑,给两个兄弟还有安伯都倒了酒,说起最近的江湖事,说起以前仗剑游走四方的快意,真是又热闹又欢喜。
第一百八十二章 山间日子(二0
瑞雪主仆三人到得账房门外,彩云先行进去通报,正喝得热火朝天的几人,立刻掩好了裂开的衣衫,卷起的袖子。木三一脸好奇的望向门口,他这一路可是没少听得赵家这位二嫂的大名,虽然白展鹏口中从来没说出什么赞扬之语,但是他每有恶言相询,白展鹏又总是怒目反驳,反倒惹得他更是心痒难耐,本来能俘虏赵家二哥,就已经让整个武国一干千金小姐、武林奇女芳心遍碎,没想到,居然一向挑剔的白四弟也如此小心翼翼,这就太过出奇了。
赵丰年起身接到门口,正迎了抬步进来的瑞雪,夫妻俩对视一眼,赵丰年尴尬一笑,眼里隐隐溢出一丝愧疚,瑞雪眼角轻瞥,半怒半嗔,递了个晚上再算账的眼神过去,然后把手交到了他的手里。
大敞的窗户,映进屋里大片的日阳,也照亮了瑞雪的浓眉大眼,墨发碧衣,并不同于普通女子娇花般柔美,反倒好似春时新绿的树木,冬日山间那一抹倔强的苍松,别有一番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