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嫂子其实也确实有些私心,她家里大壮自然是要考状元的,就算考不上状元,考个秀才教书也行,但是二壮那孩子却看着不是个读书的料儿,今日见瑞雪收了栓子,就生了许多羡慕之意,想着,二壮如果也能跟着瑞雪学些本事,将来养家糊口就不用她跟着愁了。
此时一听瑞雪如此轻易就许了收二壮当徒弟,立刻欢喜的停下独轮车,连连给瑞雪行礼,惹得瑞雪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才拦下她,重新上路。
如此不过六七日,小食肆终于建好了,说是木棚子,其实就是木头房子。南北两侧都是长长的大炕,中间过道用打磨得极光华的木板相隔,南边稍窄,分了三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一个窗户,推开就能看到外面的田野景色,炕上放着只刷了清漆的原木小方桌,散发着淡淡的松香。
北侧房间则是通长没有隔断的,也比较宽敞,除了炕上,地上也摆了大方桌和长条椅,三扇的大木窗,糊着雪白的棉纸,轻轻一推开,就能看到外面街上和码头的情景,如果有人在外面喊上一声,屋子里也能清楚听到。
外间的北门边,用木头钉了个大半人高的柜台,后面还有个结实的架子,一层层错落有致,等待日后放些酒水或者小物件儿。对面是两眼土灶,灶台砌得很高,平日烧水或者做饭不用弯腰,很是省力。
南面也有一眼土灶,比北面的稍微小些,里侧留了一米多宽的空地,准备存些烧火的木柴,土灶后边是长长的案板,案板下面也分了两层,日后缝个帘子遮上,放置米面油盐等物,上面就可以放菜墩子切菜了。
整个木房子做工虽然不精细,但是看上去却很结实暖和,瑞雪极满意。当晚回到家里,张大河就给几个帮工结了工钱,正巧那也曾在她病中帮忙送过吃食的青山娘来给张嫂子送菜,瑞雪见她与赵老二说话,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夫妻,待她走了,就说道,“原来赵嫂子和赵二哥是一家人,夫妻俩倒都是个热心肠。”
张嫂子笑笑,应了一句,“一个村里处着,日子久了,谁啥样就都清楚了。”
瑞雪听出她话里有话,但也没追问,张嫂子这人虽然喜欢闲聊,但还是极有分寸的,很少背后说人坏话,这也是瑞雪喜欢与她交往的原因之一。
当初留给张大河的二十两银,还剩五两回来,瑞雪推给张嫂子,说道,“张大哥这几日跟着张罗,太过辛苦,这些剩下的银子就当做是给大哥的工钱了。”
张嫂子却死活不肯收,“他的工钱已经收了一两银,怎么能再多拿,妹子买了地皮,手里紧,还是拿回去先用吧。”
瑞雪确实也缺钱用,就没有再推让,暗暗打算着,以后店里赚了银钱,一定要把张家夫妻的这份情还上。
这样想着,她就转而说起了开业之事,按照她的打算,找个秋高气爽的晴好天气,直接开门营业就是了。可惜,张嫂子却死活劝着她要找东山的神婆算算日子,就连赵丰年也满脸不赞同。
瑞雪无奈,暗自嘀咕这时空的人太过迷信,但也没再坚持己见。好在,那位神婆收了十几文钱,算出的良辰吉日也没有隔多久,就在三日后。
瑞雪和张嫂子又去了一次城里,采买了半车陶碗陶盆、铁锅、草席之类,末了想起那三间雅间,又狠心买了三套茶具和几十只瓷碗瓷盘,足足花了将近十两银,看着就快空空如也的荷包,瑞雪心疼极了,可她也知道,这是必要的成本投入,是绝对不能节省的,只能咬牙忍着了。
第二十三章开张大吉
张大河也没闲着,带着大壮和黑子上山砍了十几车枯树枝,还从自家分了几十捆包谷杆儿做火引子,一起送到食肆后面堆好,还用茅草编了帘子做了顶子。
这日一早起来,山林间的淡薄雾气尚未散尽,张嫂子就在大门外喊了起来,“大妹子,快起来,咱们要去码头了,再晚该误了好时辰了。”
瑞雪在屋子里听见,赶紧起身,穿好衣服开门出去,望了望天色,无奈道,“嫂子,这才天亮,吉时不是午时吗?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张嫂子哈哈笑道,“我这不是怕你睡过头了吗,咱们还有好多东西要带过去呢。”
“知道了,嫂子,我都准备好了,吃过饭再来喊我。”
张嫂子应了一声,就回了自家忙碌。
瑞雪打着哈欠洗了手脸,绾好头发,进了灶间,掀起三只大木桶上的盖子,看看半夜做好的雪羹都已经控好水分了,就开始着手切肉熬制卤汁、烙火烧。很快赵丰年也起身洗漱了,瑞雪给他端了一份雪羹和火烧过去,问道,“掌柜的,今日食肆开张,你过去看看不?”
赵丰年摇头,“不去,学堂里还有事。”
瑞雪耸耸肩,有些失望的说道,“那好,我把午饭放在锅里了,中午大壮会过来烧火热一把,你带着三个孩子吃吧。”说完,转身出了屋子接着忙碌。
赵丰年张了张嘴,墨黑的眉懊恼的皱在一处,好半晌嘀咕了一句,“真是个急脾气,请人怎么也要多请两次啊。”
瑞雪哪里知道她这名义上的夫君又犯了别扭,匆匆吃了一碗雪羹,就开始往篮子里装东西,末了仔细清点一遍,确定没有落下什么,刚要起身去隔壁,就听大壮又在门外喊,“师娘,我娘要我来问问是不是该启程了?“
瑞雪失笑,这张嫂子真是急性子,不知道内情的人恐怕还以为她是老板娘呢,她拎了篮子出门,笑道,“师娘准备好了,请你爹爹过来帮忙拎木桶啊。还有,大壮,中午你要记得热热饭菜,带着弟妹与你们先生一起吃啊。”
大壮应了一声,转身跑走了,很快张家夫妻就都过来了,张大河拎了木桶放到门外的牛车上,张嫂子也帮忙拎篮子等物,瑞雪知道张家是没有耕牛的,于是笑道,“这是借谁家的牛车?”
二壮在一旁抢着说道,“我知道,师娘,爹爹一早去村南云三爷家借的。”
瑞雪拍拍他的头,笑道,“今日店里忙碌,你爹娘都要跟师娘去帮忙,你在家要带好妹妹,等以后有机会,师娘再带你去玩儿啊。”
二壮懂事的点头应下,拉着三丫头的小手退到一旁。瑞雪回身看看站在门口的赵丰年,挥手喊道,“掌柜的,我们出发了。”
张家夫妻也笑着点头,牛车载着三人慢慢行向村口。
大壮抱了书本过来,一见先生脸色古怪,就先撵了弟妹回家去玩,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再不去学堂,就要迟了。”
赵丰年闻言立刻脸色一肃,恢复了原本的清冷疏离模样,沉声道,“你先去吧,为师随后就到。”
大壮恭敬应了一声,撒腿就跑,他要赶紧给黑子几个通风报信去,先生今日心情不好,大家要小心挨戒尺啊…
三岁口儿的黄牛,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脚力很快,瑞雪与张家夫妻一路说说笑笑,不过两刻钟就到了码头。
老王和栓子父子远远见到他们就迎了上来,帮忙卸东西,张大河取了那挂长长的鞭炮出来,栓子显然小时候没少爬树,噌噌几下爬上木房子右侧立好的木杆上,把鞭炮牢牢系在顶端的木楔子上。
张嫂子端了水盆,里里外外把半点儿灰尘没有的桌椅又擦了一遍,然后整整齐齐的摆放好茶碗茶壶。栓子机灵的开始刷锅,生火烧水,笑得合不拢嘴。
沛水河的水,不知是源头土质疏松,还是流经之处混入了脏水,河水不是很清澈,但码头众人贪图方便,平日里都是在河边直接取水,很少有去公用井挑水吃的,瑞雪昨日却坚持要张大河帮忙挑了一大缸井水回来,张嫂子倒很是支持,毕竟做吃食生意的,干净与否很重要。
几人忙碌着,很快一上午就过去了,还有半刻钟就到午时了,瑞雪坐在椅子上,亲手拿了棉布巾,把在城里定制的牌匾,仔细擦了两遍,一尺宽两尺长的松木匾额刷成了墨色,刻了“河畔居”三个大字,描了金漆,很是醒目。
栓子和张大河一左一右举着匾额挂到了北门的门楣上,张嫂子激动的抓了瑞雪的手,“妹子,不,老板娘,咱这店就要开起来了?”
“当然了,嫂子,吉时马上到了,咱们进去准备吧。”瑞雪笑吟吟扫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力工和路人们,拉了张嫂子进了灶间,搬了那两个木箱子放到门口的条案上,然后示意张大河点起鞭炮,立刻震耳欲聋的噼啪声,响彻整个码头,随风飘散的硫磺味道呛得人直咳嗽,没有活计的力工和码头边停靠船只上的船工和客人们都溜达过来看热闹。
瑞雪站了在一尺高的小凳子上,笑着给众人行了礼,高声说道,“众位大哥,众位兄弟,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日是小店的开张大吉的日子,为了庆贺,小店不收银钱请大家品尝小店的新鲜吃食。俗话说的好,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以后小店在这码头立足谋生计,还要大伙多多捧场,多多照料。”
围观众人听得瑞雪且笑且言,没有普通女子的扭捏羞涩,反倒很是干脆利落,心里就多了三分敬佩,又听得请他们品尝吃食,就高声叫好应和起来。
瑞雪抬手向下压了压,等众人安静了,又指了手边的两个木箱子说道,“如果各位兄弟手头宽裕,也可以投一文钱到黑色箱子里,然后在红色箱子里随便摸一根木棍儿出来,如果运气好,摸到了稍短些的,我们店里就会送些新鲜吃食做奖品,当然长度不同,奖品也不同,可能是两只细面做的火烧,一壶酒,甚至是一盘香喷喷的红烧肉,先到先得,奖品很多。各位兄弟不如也试试手气如何?”
站在前排的一个安胖的年轻后生眼睛尖,翘脚正看见门里的张嫂子从锅里端出一盘油亮亮的菜,他使劲抽抽比自己,好似真有喷香的肉味传来。他想着一文钱也不多,就算没摸中,还有顿午饭垫底呢。
他就喊一句,“我先试试运气!”然后第一个掏了铜钱,伸手去摸木棍儿,不知道是他运气真个太好,还是老天爷也在暗中帮瑞雪造势,这后生居然一把就抽了个最短的木棍出来,栓子欢喜喊道,“这位大哥抽中了最好的吃食,一盘红烧肉。”
那后生乐得差点跳了起来,撒腿就跑进屋里,张嫂子立刻给他端了一碗雪羹,两块发糕,当然还有那盘热气腾腾的红烧肉。后生举起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众人顺着大开的窗子看得清清楚楚,立刻一窝蜂的冲到案板前扔钱抽奖。
瑞雪跳下板凳,笑着进灶间帮忙。
每当有人抽中了火烧或者酒水或者炒菜,栓子都会高声喊出来,惹得众人越加踊跃。
很快箱子里的二百只木棍就被抽完了,没轮到的人很是惋惜,连连问着明日是否还有这样的好事。
栓子笑着说以后不定期的还有在举办,然后请了失望的众人进去吃碗雪羹和发糕。
北边的大堂里,无论炕上还是地下的桌边都坐满了人,栓子和张嫂子忙得脚下生风,好在奖品只是火烧和酒水,红烧肉也是在家里烧好的,并不需要费什么功夫。
食客们吃过了东西,张嫂子等人又把碗筷收拾下去,每桌儿上了一壶热茶,让众人更是赞不绝口,直到这店家周到热情。
码头中午的歇息时候也不过那么大半个时辰,众人吃饱喝足,顺着大开的窗户见得远处又马车从城中赶来,就一窝蜂的跑出去等待各商家的管事们分配活计了。
瑞雪几人这才有时间拿出事先留下的吃食简单垫垫肚子,灶间的案板上四碗雪羹,一盘发糕、一盘火烧,还有一大碗红烧肉,雪羹嫩白,火烧金黄,红烧肉油润欲滴,看着让人极有食欲,众人又忙了一中午,都团团围坐大口吃着。
瑞雪见栓子只吃雪羹和发糕,就笑着给他夹了一只火烧,还有几大块红烧肉,笑道,“栓子正在长个子的时候,多吃一些。”
栓子憨憨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谢谢师傅。”
张嫂子脸上的兴奋之色还没有褪下来,一边喝着雪羹,一边说道,“如若日日都有这么多食客,过不上几月本钱就都收回来了。”
瑞雪却没有这般乐观,“明日一份就要收五文钱了,上门的食客恐怕要少一大半。”
“那可怎么办?”张嫂子一听,急得放下了手里的碗筷,连饭都不吃了,“妹子,要不然咱们把价儿降降?”
栓子和张大河也看向瑞雪,脸上都有些担忧,瑞雪却摇头,“不行,那卤汁里有肉糜,降价咱们就不合算了。放心,等上十日半月的,就会好起来了。再说,咱们也不只做力工的生意,还能卖茶水,南边的几间隔间儿还能接待别的客人。”
张嫂子三人一见瑞雪好似胸有成竹,就稍稍放下了心,继续吃喝起来,一时饭毕,又开始擦抹桌椅,洗刷碗筷,忙得团团转。
第二十四章 庆贺
未时末,码头的车马开始渐渐稀少,力工们见没什么活计也都回家了。老王和陈言过来转了转,说了几句闲话,瑞雪也觉没什么客上门,就放了栓子同老王一起回去,栓子嘿嘿笑着摇头,担心晚上附近哪个贪小便宜的地痞,把灶间存得米面油盐之物搬走,一定要留下看守房子。
瑞雪原本也没想到这点,经他一说倒也担心起来,想了想,就与老王笑道,“王大哥家里如果没有重要的事,以后我就留栓子晚上看店了,他的一日三餐都在店里吃。如果这孩子想家了,随时可以再回家住,你看怎么样?”
老王当然一百个愿意了,儿子住在店里省了家里的吃食,而且还能长时间跟在师傅身边,本事自然也能多学一些,于是,满口应下,“今晚回去给他收拾个铺盖,明日就让他住过来,我刚才摸着那北炕还热乎,过两日天气冷了,这小子睡这里还享福了呢,比家里的床可热乎多了。”
陈言在旁边也附和道,“可不是,我看着都想在家里盘一铺给我爹睡,他老人家年轻时候腿脚受过寒,冬日时总喊着腿疼。”
瑞雪笑道,“盘这炕的是我们家前院的邻居,陈大哥如若真要在家里动土,我就帮你问问看。”
“那可太好了,谢谢大妹子了。”陈言喜得眉开眼笑,又闲话几句,众人就各自回去了。
瑞雪下了牛车,知道张家夫妻惦记孩子,就笑着撵了他们先回家,然后自己拎了木桶等物进了灶间。
再回屋时,赵丰年正靠在床上读书,见她进来,就淡淡问道,“回来了,生意怎么样?”
瑞雪从门口的小篮子里拿了一包沉甸甸的物事来,哗愣愣倒出许多铜钱,笑道,“开张大吉,除了白送的雪羹、发糕之外,剩下火烧和荤菜的本钱都收回来了。”
赵丰年看她喜滋滋坐在桌前数铜钱,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伸手帮她拿出床下的账本和笔墨砚台,放到了桌上,顺势就坐了下来,瑞雪道了谢,同他说起今日的热闹情景,然后笑道,“今日张嫂子和张大哥可没少出力,不如晚上我做些好菜,请他们一家人来吃饭啊?”
赵丰年点头,“行,你拿主意吧。”
瑞雪想起他日日都要去白菜地里走两趟,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想法来,于是试探着说道,“后园的白菜长的不错,我去挖几颗回来,包些白菜猪肉馅的饺子吧?”
果然,赵丰年眼里立刻爆出一团亮光,虽然声音依旧平淡的“唔”了一声,但是那脸上的欢喜之意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瑞雪心里好笑,收了账本,就高高兴兴的去后园摘菜,正好碰见大壮坐在树下摇头晃脑读书,就唤他过来道,“大壮要学会劳逸结合,不要变成只知道傻读书的书呆子。”
大壮笑着挠了挠后脑勺,“知道了,师娘,上午没有开课,我怕把昨日学的那则论语忘了,就多诵读两遍。”
“没开课?为什么啊?”瑞雪手下麻利的拔了两棵白菜,略带疑惑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早晨先生说要我先去学堂,不必等他,后来前院六子哥就跑去告诉我们,先生身子不舒坦,要我们每人写十篇大字之后就下课,他明日会检查。”
“身子不舒坦?”瑞雪想起初见赵丰年时,他那般活死人的模样,惊得手里的菜都掉了,但是转念一想刚才他的脸色不错,不像犯了老毛病啊。
她低头迅速捡起白菜,拍拍大壮的肩膀,“回去告诉你爹娘,晚上带着你们兄妹到师娘这里来吃饭。”说完就小跑着回了前院,扔下菜篮子就进了内室,几步窜到赵丰年跟前,上上下下把他下死眼的打量了五六遍。
赵丰年被她盯得心头发毛,皱眉放下手里的书,问道,“这是怎么了?”
“掌柜的,你可是又犯了老毛病,可是身子哪里不舒坦?”
“没有啊,一切都好。”
瑞雪长长松了口气,抱怨道,“那你怎么说身子不舒坦,没去给大壮他们上课?吓死我了。”
赵丰年微微一滞,连忙改口,“哦,当时只是有些眩晕,躺了一个时辰就好了。”
“眩晕?是不是没有睡好?”瑞雪有些自责,最近忙着开食肆,也没有做什么好吃食给他补身子,真是有些疏忽了,看样子以后还是要再多精心一些才行。
想到这里,她伸手拿下赵丰年手里的书,合好放到床下,然后半推着他躺平,扯过被角给他盖了肚子,“读书太耗精神了,你还是先睡一会吧,等我做好饭了再进来喊你。”
赵丰年听着她的脚步声又匆匆远去,这些日子,被他压抑在心内一角的温暖之意,开始破土而出,生根发芽,渐渐蔓延开来,淹没了整个胸腔,暖的他鼻子微微泛酸。再加上长时间没有走过远路,身子实在也有些疲惫,居然慢慢真的睡了过去…
张嫂子听了大壮带回的话,也没客气,摘了一筐各色蔬菜,就过来帮忙做饭了。
她本就是个心灵手巧的,比瑞雪手上也有力气的多,揉面,剁馅子,包饺子,不过半晌就上了手,两人边说边笑,很快就包了足有二百个饺子,然后又做了咸肉炖豆角和酱茄子,炒了韭菜鸡蛋,拍个了蒜末黄瓜,凑了四个菜。
瑞雪进屋唤醒赵丰年,等他洗了手脸就把桌子搬到院子里,借着未落的夕阳,两家人欢欢喜喜的围坐在一起吃了起来。
赵丰年身体不好,不能喝酒,瑞雪自然也没想起准备酒水,张大河也不挑,开始还有些拘谨,后来见赵丰年虽然不多说话,但是面色温和,瑞雪和张嫂子又聊得高兴,几个孩子吃得也香甜,渐渐就放了手脚,一口一个吃着饺子,倒也痛快许多。
一顿饭宾主尽欢,收拾完碗筷,张家一家就告辞了,瑞雪烧了一锅热水,先让赵丰年洗了澡,然后换了新水,自己也洗了,就慢慢悠悠的一边用一把桃木梳子梳理头发,一边坐在桂花树下吹风。
桂树上的桂花早已经过了旺盛期,但是也有许多迟开的,不堪夜风的摇动,飘飘然从树上落了下来,瑞雪想起前世时,母亲曾用桂花给她们姐弟做过的好吃食,就跑进灶间翻了只大海碗来,借着清冷的月光,一边哼着歌一边捡拾着桂花。
赵丰年站在窗后,看着白衣黑发,在月光下不时因为接到一朵未落地的桂花而欢笑出声的女子,不自觉的痴了…
“哎,”张嫂子手里捏了一块青色的抹布,不时长叹出声。
瑞雪在眼前的纸上落下最后一笔,拿起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交给坐在旁边的栓子,说道,“这是珠算口诀,你收好了,闲暇之时就仔细背下来,越熟练越好,等我考过你了,就教你拨算盘。”
栓子欢喜的脸都红了,恭敬的站起身,双手接了过去,“是,师傅,徒儿一定会用功背诵。”
“也不必太累,学本事不是一日就能成功的。”
栓子尚未答话,张嫂子实在忍不住了,凑到两人跟前,懊恼说道,“我说妹子,咱们这店里一个客儿都没有,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急啊。”
瑞雪笑了笑,打趣道,“我还以为嫂子要把那桌子擦出个洞来呢,原来是担心这事啊。”
张嫂子苦笑说道,“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吗,那么多银子投进去了,如果不赚钱,岂不是白忙活了。”
“放心,嫂子,中午不是还有二十几个客呢吗,今日也有一百文进账,不算白忙活。况且这只是第四日,以后什么样子还不好说呢。”
“哎,这一百文进账哪够啊,昨日那小半桶雪羹和五块发糕,你又送人吧?”
“现在天气还很热,不送出去,放酸了岂不是可惜,再说那徐宽大哥家里孩子太多,又是个老实人,咱们帮一把也是积德行善了。”
怕放酸掉也可以留着自家人吃啊,送人可是连个本儿都收不回来。张嫂子无奈,她也不是不同情那徐宽徐仁兄弟,只不过,这店里一日也就进个几十文,瑞雪这般慷慨下去,恐怕过不上半月就得关门了。
她张口还要劝说,这时,门外走进来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小丫鬟,一见她们三人坐在桌边,就问道,“你们老板在吗?”
瑞雪站起身,笑道,“我就是老板娘,这位姑娘有事?”
那小丫鬟却没有立刻答话,眼珠儿滴溜溜转了两圈儿,把屋中的摆设看了一遍,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颇有一些嫌弃意味的说,“你们这铺子也太简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