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蓉怎会容他逃避话题,但是她还没等再开口,慕容怀德已是半真半假的打起了呼噜。她于是低头在他肩头咬了一口,末了再次枕着他的胳膊闭上了眼睛。
小夫妻俩一夜好眠,早晨醒来洗漱吃了早饭,待得换了两套喜气又合体的衣衫,就准备携手去主院敬茶。结果出门就见两个显然精心妆扮过的大丫鬟站在台阶下,俩人齐齐蹲身娇声行礼,“世子爷,世子妃娘娘安好。”
慕容怀德看也未看她们一眼,招过等在一旁的张管事吩咐道,“我们很快就回,你尽快处置。”
张管事赶紧点头应下,“主子放心。”
慕容怀德亲手扶了妻子,带着乙八和紫竹慢慢往主院去了。张管事一等主子出了门,就高声喊了所有院子里的人手上前,末了一人发了二两银子,说道,“世子妃娘娘喜静,不愿身边人手太多。所以,你们拿好赏银就找大管家重新分配差事去吧。”
这是要把王府的人都撵走?一众丫鬟仆役们互相望了望,都是有些犹豫,他们为了这份差事差点儿抢破头,其中有些更是被王妃或者某人委以重任,这般容易就被撵出去,那到手的那些辛苦银子岂不是就保不住了?
这般想着,先前那两个大丫鬟就想开口辩驳几句,但张管事却是不给她们机会,直接一挥手就让云睿福子帮忙撵人了。
众人站在门外听得里面张管事吆喝人手“打扫”整个院子,都是泄了气。心里有鬼的赶紧跑去同主子禀报,剩下几人颠颠手里的银角子也识趣的走掉了。
柳王妃正带了侄女在大厅里喝茶闲话,不知是负责浆洗的婆子粗心还是王府已经窘迫到缺吃少用的程度,除了王妃所坐的椅子,其余所有都没放靠垫儿,甚至大厅中间的青石地砖上也没铺地,干净得几乎可以映得出屋顶的雕花木梁。
柳孝贞借着喝茶的机会,淡淡扫了一眼地砖,嘴角诡异的翘了起来。
慕容怀德和董蓉一路慢慢走到主院,待得进了大厅一见空荡荡的屋子,慕容怀德就冷了脸,开口呵斥站在门口的老嬷嬷说道,“你难道老的连茶水都倒不了了?那明日就滚回家去,王府不养废物!”
老嬷嬷原本还想瞧着柳王妃的眼色行事,但这会儿一见世子爷恼怒,立刻小跑去倒了茶水用托盘端着送了过来。
董蓉刚要跪下,慕容怀德已是脱了自己身上的袍子扔到地上,这才扶着妻子跪下。董蓉心头一热,慢慢弯腰低头轻触冰凉的地砖时,她的心里半点儿都不觉委屈。为了这个待自己如珠如宝的男人,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克服,更何况只是给他的生身母亲磕个头?
“母妃请喝茶。”
柳王妃死死盯着茶杯,眼里的冷意差点儿把茶水冻结了,她想摔了茶杯,想把这下贱农家女撵出去,但理智却告诉她不能这么做。但这般轻易接了茶,承认她世子妃的名分,她又不甘心…
她这般犹豫着,董蓉却已端着茶碗跪了好半晌。慕容怀德忍了又忍,眼见妻子双手哆嗦起来就上前接了茶碗直接放到茶几上,末了扶着妻子起来,淡淡说道,“母妃,先前诸事不论,如今董氏已经是我的正妃了,而且她肚里还有我的孩儿,还望母妃善待她。若是母妃实在不喜她也没关系,我们在雪梅轩小住三五日就搬回别院去。”
说着话,他行了一礼,转身就扶着妻子出门走掉了。
柳王妃没料到儿子这般落她颜面,气得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恼得砸了茶碗,怒道,“我真是生的好儿子,好儿子啊!”
柳孝贞生怕姑母一生气立时撵了表兄出门,那她的诸般谋划岂不是付诸东流了,她正想劝上几句,不想老嬷嬷却是见得门外有丫鬟探头探脑张望,于是走出去问了两句就黑着脸进来禀告,“娘娘,嗯…先前分去梅雪轩的丫鬟仆役都被撵出来了。这…”
听得这话,柳孝贞也是气得白了脸。别说劝慰姑母,她自己都想跳起来疯狂大骂。
不提柳王妃姑侄如何气恼,只说慕容怀德小夫妻俩回了雪梅轩见得院子里只剩了自家带来的十几个人手,都是笑开了脸。
董蓉欢喜的嚷着要紫竹熬一碗红枣粟米粥,再蒸一笼鲜肉包子。早起之时她一来惦记要去给恶婆婆敬茶,二来吃不惯外面买回的饭食,只草草垫了垫肚子。这会儿心情一好就觉得前胸贴到后背了,恨不得能吃下一头牛。
紫竹欢喜应了,正好云睿和文娘刚从外面买了新鲜的食材挑回来,她就赶紧笑嘻嘻忙活去了。
待得白白胖胖的小笼包上了桌子,慕容怀德吃了两个就要去书房给冯先生写信。结果,张管事却来禀报说京都附近州府的掌柜送贺礼来了。他于是就留了下来,打算陪着媳妇儿一起把玩儿。
前两月,对于东家传下的命令,众多掌柜都是猜不透摸不清,本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思,准备的礼物多是贵重之物。但如今东家身世大白,又正值成亲大喜,主母甚至还怀着两个小主子,一众掌柜们几乎疯魔了一般,满天下淘弄新奇东西。
但消息传下的有些晚,搜寻好东西又费时日,各地快马送礼进京,到底还是没赶上正日子。这第一个赶到王府的,自然是离得京都最近的越州大掌柜,他本来还有些懊恼来的晚了,但是瞧得东家陪着主母兴致勃勃一样样把礼物拿在手里观瞧,他又觉得这贺礼送来的时机刚刚好。
不知是不是肚里孩子越加活泼好动的关系,董蓉这些时日眼里几乎只能看到孩子的用物。先前她喜爱的衣料或者首饰,甚至是海外运回的新奇物件儿都很难引得起她的注意,反倒是那些绣工精美的小衣衫和鞋子,还有几件粉色珍珠串成的小动物,喜得她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夫君,你快看这个珍珠小狗儿,多像真的!还有这对儿虎头鞋,真是太精致了,咱们儿子穿上一定可爱极了!”
慕容怀德笑着点头,“你若是喜欢,就让他们再多送些过来。”
董蓉有些犹豫,问道,“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等慕容怀德应声,那身材圆滚滚的老掌柜已是抢着上前行礼说道,“只要娘娘喜欢,就是老奴的荣幸,可担不得麻烦两字。娘娘只管吩咐,就是天边的月亮,;老奴也带人张网把它抓回来放娘娘屋里照亮儿。”
董蓉听他说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末了扯了自家夫君的袖子说道,“那我我画些衣衫样子,让这位掌柜带回去找人缝制吧。我想给儿子做两件奶牛服,还有老虎帽子…”
“好,这事也不急,你慢慢画着,让他们慢慢做着。”慕容怀德虽然不懂奶牛服是什么东西,但只要爱妻喜欢就一定要答应。他说完又看向老掌柜问道,“老掌柜是越州来的吧?”
那老掌柜听得东家居然能够一口说出自己的出处,欢喜的赶紧躬身应道,“回东家,老奴正是来自越州,贱名刘和。”
慕容怀德点点头,说道,“你这贺礼准备的很是用心,今年商行破一次例,多许你一个承诺。一会儿你同张扬说吧,商行必定替你达成。”
“谢东家,谢东家!”刘老掌柜喜得腿都哆嗦了,咕咚跪倒就磕起了头。张管事生怕他吵了主子,赶紧扶了他送到外面去说话儿。
董蓉让文娘收了那些看中的物件儿,末了想了想说道,“是不是也给主院那边分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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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乖巧的出气筒
慕容怀德皱眉摇头,“不必了,恐怕母妃又要说你挑剩下的才送她那里去。”
董蓉笑嘻嘻劝道,“母妃不收就罢了,但是咱们不送就是礼数不周了。”
天下哪有真正厌恶娘亲的孩子,慕容怀德嘴上说的冷硬,其实心下还是隐隐盼着一家人相处融洽,于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让乙八抱了几匹上好的料子和一副羊脂玉镯送去了。
结果不必说,柳王妃不但砸了玉镯子,扔了布料,还借口乙八不懂规矩要掌嘴二十。若不是乙八跑得快,这会儿估计小脸儿就变馒头了。
小丫头委屈得瘪着嘴,一个劲儿的说再也不去主院了。慕容怀德听得黑了脸,冷冷说道,“后日要派人回青县送信,你准备些用物给曹家王家,至于主院那里,不必再理会了。”
董蓉性子极为护短,听得柳王妃要打乙八,心下早就有些恼了。听得这话自然就彻底熄了“家和万事兴”的念头,转而喊了紫竹和文娘帮忙参谋礼单。
再有两月,董平就该去府城考举人了。董蓉本想回去亲自打点照料,但她这几日隐隐总有种感觉,好似要在京都住上好久。未雨绸缪之下,说不得就要先送份礼物到杨家。一来托付杨先生多照料弟弟,二来也暗示杨夫人自己并没有忘记两家的口头婚约。
杨家是书香门第,送礼自然不能全是金银俗物,说不得要挑两件雅致又贵重的摆件儿,再送几匹京都流行的好料子和两套精致头面首饰就差不多了。
剩下曹家和王家就没那么多讲究了,衣食用物只管捡实用或者金贵的。特别是曹婆子,送她一对儿五两重的金镯子,老太太保管做梦都能笑醒。
董蓉一边盘算着一边列着单子,末了又风风火火去库房挑拣,最后所有礼品都备齐了,只剩精致又贵重的摆件儿没有合眼的。
好在,第二日各州府商铺掌柜的贺礼又流水一样送了进来,她终于找到了一件田黄石摆件儿,雕了秋山夕照图,很是雅致,想必一定会得了杨先生的欢心。
张管事受命押车回青县,果园里马上要到秋收了,到底还是需要一个诸事熟悉的人经管。
一个细雨迷蒙的清晨,张管事带着两辆马车出京北归了。柳王妃这些时日眼见各色好物件儿流水一样送去雪梅轩,心下很是后悔当日不该拒绝儿子的修好之意,否则这时候她的库房里必定也堆得满满了。可惜,她肠子悔青了,嘴上却不能说,只得暗地里盘算如何才能拖着儿子,不让他随着儿媳回别院去。
老天爷这次许是开了恩,第一次站到了她的一方。就在慕容怀德吩咐新晋管事甲老大准备回别院的时候,老王爷养病的院子却是传来消息,原本昏迷多日,只靠参汤等补药续命的老王爷居然醒了。
慕容怀德立刻带着董蓉赶了过去,柳王妃正坐在床边,屋子里连个丫鬟都没有,显得很是空荡。
董蓉偷偷扫了一眼脸色红润的有些诡异的老王爷,心下就是一咯噔,将死之人突然变得这般神采奕奕,不必说,定然是回光返照了。
慕容怀德显见也想到了这点儿,他扶了妻子上前一起行礼,末了低声说道,“父王,这是孩儿的发妻,她肚里怀了双生子,如今已经快六月了。”
上次父子见面还是在慕容怀德刚回王府的当日,之后老王爷吐了一大口血之后就时醒时睡,后来更是一直昏迷。所以,算下来这次才是父子两人的第二次见面。
“来,秋儿,让父王仔细看看。”老王爷笑着拉了儿子的手,末了欣慰道,“你当真同父王年轻时候一般模样,方才听你母妃说起你文武皆通却不喜政事,父王这就放心了。”
说罢这话,老王爷又笑眯眯看向儿媳,点头道,“是个好孩子,秋儿比父王当年要聪明许多。这就好,这就好啊,我们中山王府终是没有断了血脉。”
柳王妃在一旁听了,脸色极是不好,恼道,“秋儿不喜政事,你怎么还很是欢喜?难道你自己花天酒地一辈子不算,还要埋没秋儿不成?”
老王爷却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伸手在床侧一个凸起的木纹处按了按,然后从弹出的一个小匣子里取出一枚鸡血石印章和两份契纸,末了直接放在儿子手里嘱咐道,“父王本以为血脉断绝,一时悲怒之下,家业也败得精光。好在还留了这两处铺子,正好送给两个孙儿做见面礼。”
慕容怀德眼见与自己容貌几乎一般无二的老父,如今瘦的几乎脱了相,多年积压在心底的埋怨不知怎么就开始发酵,酸涩满溢。他低声劝道,“父王不如等两个孩子出世,亲自交给他们吧。”
老王爷笑着摇头,“不了,我怕是等不到他们出世了。”
慕容怀德还要说话,老王爷却转而望向了柳王妃,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多年相处之事,他的脸上时而喜悦时而恼怒,最后却只剩了无奈。
“月华,你…好自为之吧。”
柳王妃突然听得夫君唤自己闺名儿,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她张了张口还没等说话。慕容怀德已是伏身高声喊着,“父王,父王!”
董蓉赶紧托着肚子走去门口喊人,“快请太医来。”
两个太医本就在屋檐下候着,闻声赶紧进来替老王爷把脉,末了互相对视一眼却是齐齐跪地说道,“王爷…驾鹤西归了!”
屋子里静默了好半晌没有人说话,董蓉望着泥雕一般站在床边的夫君,上前轻轻握了他的手。慕容怀德一脸茫然的回过头,眼里渐渐恢复了些许光彩,手下紧紧回握了一下妻子的小手,低声说道,“我没事,你先回去,我…还要忙!”
“好,不要忘了你还有我和儿子们。”董蓉轻轻应了一句就转身出了门,紫竹和乙八立刻上前扶了她往雪梅轩走去。
主仆三人刚刚迈出院门,身后就响起阵阵哭声,其中一道女声尤其尖锐,声音里满满都是不可置信的绝望。
董蓉忍不住叹了气,就如同一群小女孩为了一朵花争抢不休,终于一个女孩子暴力撵跑了所有对手,但回头时却发现花朵已经凋谢了。此时的柳王妃就是那个蹉跎了青春的女孩子…
“你站住!”柳孝贞扶着丫鬟的手站在一处月亮门后,眼见董蓉主仆三人经过,于是开口喊了一声。
董蓉淡淡扫了她一眼,脚下却半点儿没有停留之意,完全把这主仆当了路旁的花草一般。柳孝贞本来还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这会儿气得提了裙子追到了跟前,恼道,“你耳聋了吗,我喊你,你为何不站住?”
董蓉本就惦记自家夫君,心情就极度不佳。她不愿惹事,但人家主动拦路找骂,她也就不打算放过这么“乖巧”的出气筒了。
“我是否耳聋,不必柳小姐关心。倒是柳家书香门第,按理说教出的女儿就算不懂廉耻,起码也该知道最起码的礼数吧。论辈分,我是你表嫂;论品级,我是二品诰命,你是平民百姓。难道柳小姐见到我不该躬身见礼吗,柳家的家教真是…啧啧!”
柳孝贞被董蓉一番夹枪带棍训斥得脸色通红,死死握了拳头恨到,“你不过是个下贱农家女,凭什么让我见礼?你当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其实你就是只乌鸦!”
“凭什么?就凭我是皇上下旨亲封的世子妃,哦,不对,马上我就是王妃了。而你呢,不过是个千方百计想做妾还被人家嫌弃的‘大家闺秀’罢了,真是可怜之极啊。以后别说见礼,你不给我跪地磕头,我都是看在你姑母的颜面上了。”
“你…你敢再说一遍,我要…我要…”柳孝贞被戳了死穴,气得额头两侧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董蓉极尽恶毒的骂了一通,自觉心下舒坦许多,于是笑嘻嘻挥挥手,应道,“我又不是你家丫鬟,凭什么听你吩咐啊。你赶紧去主院拍王妃的马屁吧,记得哭相优雅些,别惹得我家夫君更厌恶你啊!”
说罢,她就慢悠悠继续赶路了,留下柳孝贞气得脸孔都变了形。倒是红玉暗自觉得解恨,盼着这新王妃再扭头回来骂上几日几夜才好,最好把她的恶毒主子直接气死。
乙八边走边回头偷看,末了笑嘻嘻低声说道,“夫人真厉害,骂得那柳小姐都抬不起头来,真是太痛快了。”
紫竹瞪了她一眼,嗔怪道,“你就知道凑热闹,也不护着夫人点儿,万一她发疯伤了夫人怎么办?”
“她敢!”乙八瞪了眼睛,恼道,“那日就是她撺掇老王妃掌我的嘴,若是她方才动手,我正好有借口打得她满地找牙。”
董蓉听得两个丫头说的好笑,心下郁气也彻底散掉了。
主仆三人刚刚回到雪梅轩,尚且没等喝完一盏茶,就听得主院方向变得喧闹起来。
董蓉坐在窗前张望了许久,又开始惦记自家孩子爹,但如今她护好自己就是给他省心了,于是只得嘱咐文娘领回麻布衣衫让所有人都换上,自己也换了套月白的衫裙。
(这是补昨晚的那更,写到凌晨太困了就睡着了,才写完。下午还有一更,才是今天的。大家等急了吧,抱歉,抱抱,么么哒!)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柳表妹的奋斗
前院足足乱了大半晚,第二日一早大门口高高挂起了灵幡,王府里外雪白一片。各家宗亲或者世家开始陆续上门来吊唁,很快,皇帝的圣旨也到了。
不知是为了做样子给天下人看,还是对唯一的亲兄长当真有几分真心,皇帝的圣旨写的哀绝又痛心,直接赐封中山王一个“忠”字做谥号不说,还命文武百官灵前跪拜,最后甚至罢朝三日,用以静静缅怀兄长。
王府上下,连同挺着大肚子的董蓉齐齐跪地磕头谢恩。董蓉远远望着面色略带憔悴的夫君,刚要上前说几句话,不想病怏怏的柳王妃却借口她肚里怀着孩子,执意让她回后院“静养”。
董蓉本就没有同她争权的想法,如今又是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前,她半点儿没有反驳,恭顺行礼之后就回了雪梅轩。
紫竹和乙八都怕主子气出个好歹来,正琢磨如何劝解的时候,不想董蓉却吃了两块点心喝了一碗粥,然后拿起针线就慢慢做起了小衣衫。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就慢慢退出了屋子,转而跑去问文娘。文娘因为先前做错了事,这几日都很少往主子跟前走动,这会儿听得两个丫头说完就劝道,“夫人这般做才是明事理,如今老王爷未曾出殡,若是闹起来岂不是要惹得整个京都笑话王府。再者说,老王妃再不好也是老爷的亲娘,夫人今日看似受了委屈,老爷心里怕是会更疼她了呢。”
两个丫头想想也觉是这么个道理,于是附和道,“夫人不去前面更好,总要跪地磕头不说,还得招待那么多客人。”
“可不是,我看那柳小姐也不是善茬儿,万一她撺掇老王妃使坏可就麻烦了。咱们还是好好伺候着夫人在院子里静养吧,左右前边忙完了,老爷就回来了。”
三人打定主意就开始安下心照旧过日子,甲一带着由暗转明的甲字组轮换出府去采买食材等物,云睿和福子几个小子就跟在张管事身旁听吩咐,有时候也分散在王府各处,若是哪里有个风吹草动就小跑回院子禀告,生怕主子吃了亏。
如此,王府闹闹哄哄过了三日三夜,第四日一早,老王爷终于出殡下葬了。董蓉托着肚子跪在柳王妃身后,眼见她哭得昏厥欲死,心下倒有些觉得她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可半点儿不敢轻视这位婆婆,要知道如今这空荡荡的王府,就是她老人家一手打造的。
礼官捧了皇帝亲手写就的悼词念了足足半个时辰,众人跪得是双腿发麻。董蓉仗着衣衫肥大,又有两个丫鬟在一旁掩护,就直接坐到了地上。偶尔偷偷抬头瞧见自家孩子爹爹正满脸担忧的望过来,于是轻笑着点点头。已是分别两日有余的小夫妻俩因为这一眼,心下立时都觉温暖起来…
终于,被折腾了好几日的老王爷睡在金丝楠木制成的棺椁里下葬了。慕容家的园陵里自此又多了一座汉白玉堆砌的地宫,中山王的爵位也换到了风流倜傥的世子爷头上。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身着白色素缎袍子,发髻上也换了羊脂玉簪的年轻中山王,送葬回来的路上迷倒了无数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据说还有个“卖身葬父”的柔弱女子直接勇敢的冲到马前哭求王爷成全。
但新晋中山王显然还沉浸在丧父的悲痛中无法自拔,连正眼都未赏那女子一个,就把这救美的机会让给了随身的护卫。那女子一见满脸横肉、脖子上还留了一道刀疤的中年护卫,果断扶起“死而复生”的老爹就跑掉了…
董蓉坐在窗前的软榻上,一边喝着在井水里冰过的桃汁儿一边听着站在窗外的福子绘声绘色说完,笑得呛咳不止。紫竹和乙八赶紧帮主子拍背,末了自己却直接歪在软榻上不起来了。
董蓉好不容易喘顺了气,还没等开口再问什么,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她愣了愣,转而直接找了个舒坦的位置懒懒窝着,问道,“都忙完了?”
“唔,”慕容怀德嗅着怀里熟悉的果香,心间浮躁之气好似瞬间就散去了。他紧了紧手臂,柔声问着,“咱儿子乖不乖,你可是好好用饭了?”
“放心,我和儿子都好,倒是你…路上采了几朵同病相怜的‘娇花’啊?”董蓉说着话,忍不住又咯咯笑了起来。
慕容怀德无奈苦笑,低头狠狠在她唇上吻了两记算作惩罚,末了叹气道,“我只盼着日子快些过,哪里还看得见路旁的“花草”?待得给父王烧了百日,咱们就带着母妃回青县去。”
董蓉闻言就微微皱了眉头,她可不认为一辈子醉心权势富贵的柳王妃肯屈尊降贵住进农家大院儿。但这话说出来难免有挑拨之意,于是也就咽了下去,转而说道,“好啊,咱家院子后面还留了空地,到时候再加盖一进院子给母妃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