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早就怀疑郑氏母子的死有蹊跷,如今若是听得风声,怕是会对怀德下杀手。而他留在这里,就会连累你也跟着有性命之忧。所以他才急忙上路了,回京继承王位,再同皇家给你讨个诰命封号,这样郑家才会有所忌惮。”
董蓉静静听着,脑海里想象着六岁小童夜夜抱着被子哭泣的模样,心里酸涩之极,恨不得立时过去抱了他安慰才好。可是听得最后几句话,她又惊得赶紧问道,“那他回京可有危险?路上有人护卫吗?”
冯老爷子心下一松,董丫头这般惦记徒儿的安危,那就是不恼他了。但若说徒儿半点儿危险没有,她是不是又该把徒儿扔到恼后了。这事儿还是要琢磨一下说词啊…
这老爷子沉吟不语,可是吓得董蓉脸色都白了,一迭声的催促着,“冯叔,你都说话啊!到底有没有危险?那个什么甲字组神出鬼没的,不是很厉害吗,难道没跟着他一道回去吗?”
冯老爷子生怕她急坏了,赶紧开口补救道,“你别急,他身边有护卫,只要早些赶回京都继承了王位就不会有事。”
董蓉闻言稍稍放了心,但还是免不得担忧。若是路上耽搁了,或者郑家秉承着错杀一千不也不放过一个的原则,不等打听清楚事情始末就下了杀手,那可如何是好?
冯老爷子继续安慰道,“放心,怀德是我的亲传弟子又没少在外游历,绝对不会吃亏啊。倒是你这丫头,这几日怕是吃睡都不好吧。你可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我的徒孙呢,如今他是重中之重。左右我那小院儿也没什么怕丢的值钱物件儿,以后我就搬来你这院子住了。若你有个不舒坦,我也好随时把脉开药方。”
董蓉一愣,赶忙拒绝道,“这可不成,冯叔您年纪这么大了,怎么好劳动您…”
“怎么,你是嫌弃我这老头儿脏啊,还是不愿多带我一口饭啊?”冯老爷子瞪了眼睛,一副恼怒模样。
董蓉见此哪敢再多说,起身行礼郑重道谢,末了又喊了文娘拾掇西厢房给老爷子当暂住之处。
冯老爷子目的达成,心情大好,又高声喊了清风抱紧一堆账册放在董蓉身前,说道,“怀德这小子也是个有本事的,八九年前开始涉足商贾之事,到如今也攒下丰厚家财。先前这些琐事都是我在替他打理,着实挨了不少累。如今他回京都了,走之前托付我把所有商铺账册和房产地契交给你,我可终于能歇歇了。你赶紧收好了,等他回来你们小夫妻俩再商量如何处置吧。”
董蓉扫了一眼那二尺高的账册和满满一盒子契纸,着实有些吃惊。但她转念想了想,还是推辞道,“冯叔,我这农家妇人哪里及得上您老睿智英明,这些产业您还是多挨些累再帮忙照管一段时日吧。再说,我正怀着身孕,每日吐得昏天黑地,就是有心贪财也无力打理啊。”
冯老爷子想了想,倒也没有坚持。毕竟这些生意琐事极多,谁也不能一时半会儿就分拣明白。若是冒然插手,兴许还会惹出什么祸乱,反倒受了损失。
“那好,我再照管一段时日,等怀德回来让他同你商量吧。”
“好啊,辛苦冯叔了。今日我下厨给冯叔做两道好菜当谢礼,如何?”
一老一少都是去了心事,又重新说笑起来,倒也其乐融融。
如此,冯老爷子就在山顶儿大院儿住了下来。文娘每日按照老爷子的指点仔细熬制各种粥汤,味道清淡又可口。
几日下来,董蓉脸色显见就红润起来,孕吐也轻了许多,喜得全家上下走路都带风,恨不能把冯老爷子供起来。就连外院住的小厮们下山回来也不忘采一把野花给老爷子装点房间,惹得张管事常常吃醋,不时给这帮偏心太重的小子们加点课业,累得一众傻小子们叫苦连天,还不知到底哪里犯了错。
同果园的轻松气氛相比,一面坡村里最近可是风声鹤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村人私下里开始传说一个小道消息,那就是曹家那个傻儿子回京都了,彻底抛下怀有身孕的媳妇儿不管不顾,更别说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曹家人了。平日同曹家关系不错的人家,还会同情的叹息几声。而那些有点儿小矛盾的,难免就会说几句不太好听的酸话。
曹婆子自从失了儿子儿媳,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儿媳的好。若是时光可以倒流,她恨不能跪地给佛祖磕上几千个头。要不怎么说,只有失去才知道珍惜呢。
她正是这般后悔的时候,不想出去走动散心就遇到了几个倒霉的老婆子在说董蓉如何可怜。
曹婆子气得暴跳如雷,发疯一般上前撕打,大骂不休,村人吓得四散而逃。至此,曹婆子就变身成了疯狗,但凡听说谁背后说儿媳坏话了,就要找上人家大吵大闹。村人被吓得晚上躲被窝里闲话都要小声几分,生怕曹婆子突然从窗外跳进来。
流言是世界上传播最快的东西,虽然曹婆子这般暴力禁止,但很快周边十里八村,甚至是县城都传遍了。人们茶余饭后着实翻来覆去议论过许多次,甚至心软的妇人还掉了几滴眼泪。但不过几日,众人的注意力就又被某一村小寡妇偷汉子被抓现行这样的桃色事件吸引过去了,慢慢把这事遗忘到了脑后。
但有一家人听了这消息却如同五雷灌顶,惊得掀起了房盖儿。
曹姑母是个勤快又方正的老太太,平日从不出去溜达闲话儿,所以听得消息就比别人晚得多,若不是有个相熟的邻人特意说起这事儿,她还不知道哥哥一家出了这样的变故。
老太太什么也顾不得了,手里甚至还拎着喂猪的木勺子就往村外跑。杜鹃也是惦记董蓉,三两下把小女儿包好抱起来,随口喊了公爹一声就追赶婆婆去了。
曹姑父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心里也是长了草儿,索性寻到在外面玩耍的孙子孙女也赶去一面坡了。
王家人这般轰轰烈烈拉着队伍赶到了曹家大院儿,曹姑母还没等问询及句,曹婆子就大哭起来,口口声声说曹家后继无人了。
曹姑母本想怒骂自家兄长几句,毕竟这么大的事怎么就瞒了十几年,可眼见他没几日就花白大半的头发又把话咽了回去,转而也陪着嫂子掉起了眼泪。曹姑父蹲在曹老头儿跟前也不知道怎么劝慰,最后只得装了烟袋锅儿递过去。
一时间,曹家的新院子里真是愁云惨雾弥漫,就连院子角落的柳树都耷拉了脑袋,不时随风摇着枝条叹息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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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皆大欢喜
曹二姐儿手里掐着几张绣花样子从大门外进来,见此吓了一跳,末了赶紧上前劝慰爹娘和姑母。她本就心思单纯,平日又对自家嫂子是崇敬有加,所以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只记得嫂子回山时说的那句话。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自己的嫂子啊。
不想,她这话说出来倒是提醒了杜鹃,她拍着大腿嚷道,“娘,舅母,既然柱子…嗯,不对,是那个什么王来着?”
“中山王!”曹二姐儿提着醒儿,杜鹃却胡乱摆手,继续说道,“管他什么王呢,他不要蓉姐儿当媳妇儿就罢了。咱们可没说不要蓉姐儿这儿媳妇,她如今怀着身子,又被人家这么说道,还不知心里多委屈呢。这时候咱们不替她撑腰,谁替她撑腰?走啊,爹娘,舅母,咱们上山!”
杜鹃越说越激动,手下难免用力大了一些,怀里的小妞妞吃痛立时哭闹起来,慌得她赶紧哄劝。若是往日,曹姑母一定要心疼骂人,今日却是赞道,“杜鹃说的对,咱们去给蓉姐儿撑腰,这村里谁若是觉得她没了夫主就好欺负,那可是瞎了狗眼!”
老太太说完就扯了曹婆子带头出了院子,剩下众人也是随后跟了上去,曹家很快就是铁将军把门,倾巢出动奔去了果园。
董蓉这会儿正坐在窗前的葡萄架子下做针线,炽烈的阳光透过碧绿叶子再撒下来已是柔和了许多,指甲盖儿大小的葡萄粒子堆成一串串,挂在叶片之间随风摆动,好似小巧的风铃一般。董蓉若是累了就仰靠在躺椅上,一边扶着肚子同宝宝说说悄悄话,偶尔喝口在井里镇过的酸梅汤,倒也很是惬意。
曹家人突然齐齐杀上山来,她着实吓了一跳,开口不等问询,曹姑母已是抱了她一口一个儿啊,哭得哽咽难言。
董蓉一直把这老太太当亲娘看待,此时被老太太死死抱着,压在心底深处的那点儿委屈又抬了头,忍不住眼圈儿也红了。但想起冯先生的叮嘱她极力忍了泪意,笑着劝老太太,“姑母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这么热的天儿,您们怎么上山来了?快坐下歇歇。”
闻声从灶间出来的文娘和紫竹听得这话赶紧麻利的进屋搬椅子,很快众人都坐了下来。董蓉还要给曹老头儿和曹婆子行礼,两人哪里肯受,慌忙扶她坐下,生怕她弯腰伤了肚里的孩子。
曹二姐儿抱着嫂子的胳膊,笑嘻嘻问道,“嫂子,果园这几日关门不待客,那做出的点心怎么办啊,会不会放坏了啊?”
董蓉原本心里还有些酸涩,听得小丫头这话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伸手点点她的鼻子嗔怪道,“你这丫头,想吃点心就直说,怎么还饶这么大的弯子?”
曹二姐儿红了脸,晃悠着嫂子的胳膊撒娇。董蓉喊了紫竹去耳房把新做的点心多端一些来,请众人都尝个新鲜。
曹姑母哪有心情吃点心啊,打发了一脸欢喜的孩子们去一旁坐了,转而又拉着董蓉问起她身子如何,可有哪个不长眼的上门说闲话儿。
董蓉听得心里暖融融的,她猜得必定是那些流言吓到老太太了,于是笑着安慰道,“姑母放心,柱子不是扔下我们母子不管,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真的?”曹姑母有些不信,还以为董蓉是在撒谎安慰她。
董蓉认真点头,应道,“真的,京都那边有些急事,他处置完了就会回来。”
曹姑母眼睛一亮,但是喜色未等落到眉梢就想起柱子不是曹家血脉的事实,于是又叹着气抹起了眼泪,“他回来也不会再姓曹了,你说我们曹家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怎么就成了绝户,以后连个接祖谱的人都没了。”
曹婆子这会儿也是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她伸手扯了董蓉的衣襟就唠叨开了。
“蓉姐儿啊,以前都是娘不好,小心眼儿又挑拣,没少让你受委屈。娘后悔啊,要是早知道有今日,娘…呜呜…”
董蓉听得心酸,扭头望了望脑袋几乎垂到椅子下面的曹老头儿,想起以前那些吵闹和欢喜交融的日子,终于下定了决心。
“爹,娘,不管怎么说柱子都是你们养大的,我也顶着曹家媳妇儿的名头过了一年日子。若是爹娘不嫌弃,待得我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闺女就罢了,是小子的话就让他姓曹,写上族谱。以后爹娘老了,就算我和柱子不能伺奉床前,总还有这个孩子在身边。”
她的话一说完,院子里诡异的静了好久。曹二姐儿的点心送到嘴边忘了咬,曹姑母和曹婆子忘了抹眼泪,曹老头儿和曹姑父也惊得抬起了头。
好半晌,曹婆子才颤抖着嘴唇问道,“蓉姐儿,你…你这话当真?”
董蓉淡笑着点头,“自然当真,娘放心。”
“啊,老天有眼啊,菩萨保佑啊。”曹婆子立时跪地就哭开了,不时胡乱磕头,也不知道她是在拜谢哪位神灵。
曹老头儿也是喜得抹了眼泪,一个劲儿的点头却不知说什么好。曹姑母直接抱了董蓉,哭着道谢,“蓉姐儿啊,你就是曹家的贵人啊,曹家不会忘了你的大恩…”
西厢书房里,冯老爷子正慢悠悠喝着茶水,摆着棋谱,仿似半点儿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一般。清风急得跳脚儿,极力压低声音问道,“先生,您不出去拦着夫人吗?公子不在家,她怎么就把小公子送人了?”
冯老爷子慢慢放下一颗白色棋子,不在意应道,“你急什么,曹家养了你们公子十几年,过继一个孩子给他们承继香火也无可厚非。再说了,董丫头也不是身子不好,以后再多生几个就是了?”
清风听得这话,仔细想想也有道理,于是就松开了紧皱的眉头。但曹家人显见也有人同他一般担心,曹二姐儿悄悄拉了有些疯癫的老娘,小声问道,“娘,我哥没在家,他若是不同意怎么办?”
曹婆子闻言身子僵了一瞬,但她立刻就挺直了脊背嚷道,“他敢不同意!虽说他不是我儿子,但我做的饭菜,他可吃了十多年。他若是不同意,我就…我就让他把饭钱还回来!再说了,你嫂子还年轻,生了老大姓曹,以后再生老二老三老四就随便姓什么木头…什么石头的!”
董蓉听得是哭笑不得,生怕这婆婆再说出什么羞人之言,赶紧劝着稍稍平复下来的众人坐下喝茶。末了又吩咐文娘准备席面,中午留众人吃饭。曹姑母本来还想赶回家去,但瞧瞧一脸欢喜的兄嫂,还有难得出趟门的儿媳也就没开口扫兴。
夏日炎热,堂屋里因为没有后窗闷热的好似蒸笼,众人都喜葡萄架下荫凉,偶尔还有山风吹过,于是就直接把饭桌儿摆到了院子里。
冯先生被请了出来,由曹老头儿和王家姑父陪着,三个老头儿坐了一桌儿,一边喝着果子酒一边说着闲话儿,居然很是投契。
另一桌儿则坐满了女人和孩子,说起话来就更是热闹了。曹婆子和曹姑母婆媳都是过来人,又惦记董蓉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家的孙儿,于是也顾不得曹二姐儿这个未出嫁的闺女在一旁就左一句右一句的叮嘱董蓉,孕期有什么忌讳。比如不能吃猪蹄子,否则生出的孩子手脚笨;不能吃芝麻,否则生出的孩子不会数数。
董蓉听得差点笑破肚皮,但还是装作极认真的模样用力点头,两个老太太见此才打消了轮流住到山上照料她的念头。不过,最后她们还是不放心,把曹二姐儿留下代替她们监督,美其名曰陪着嫂子作伴儿。
热热闹闹吃过了饭,曹家人欢喜得哼着歌儿下山去了。留下董蓉带着吃得肚子溜圆儿的小姑睡了一个午觉,起来时眼见太阳西斜,于是就结伴出去散步。果园里的各色花朵虽然这时已经都开完了,但山脚下的荷塘里却是正热闹,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大群青蛙,在荷叶间蹦跳,欢快之极。
曹二姐儿小孩子脾气,伸手摸了只小石子偷袭,惹得青蛙咕咚咚都跳进了水里。过一会儿,自觉没有什么危险才又纷纷跳上了叶子。可惜,曹二姐儿的暗器又到了。如此三番五次,气得青蛙们刮刮大叫抗议。
曹二姐儿笑得花枝乱颤,一手扯着裙角还想淌水去摘早早露头的莲蓬,最后北董蓉半哄半骂才算勉强收了心思。
因事进城的张管事站在不远,看得差点儿忘记了行路。他好不容易藏了满心爱慕,上前禀报了一些琐事,这才依依不舍的上山去了。这一路他就在琢磨要怎么才能在心爱的女子跟前露露脸,哪怕送她些好物件儿也成啊。
好似老天爷这一段时日特别热衷于抢夺月老儿的业务,又不忍这般痴情人夜夜辗转难眠,没过两日就送了个好机会过来。
王氏商行的掌柜们一直对自家的东家都是极为好奇的,不说遍布整个大齐的一百多家铺子,只说每次年底到京都例行聚会时,东家也只会出来见一面,而且还是带着面具的,可谓神秘之极。但他们却没一个胆敢私底下做些贪心勾当,反而每日都努力经营铺子,想要得到东家的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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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近水楼台
原因无它,实在是因为商行的规矩定得太过诱人。每家铺子的掌柜除了固定的丰厚工钱,每年年底还有铺子的一成进项作奖励。除了这些,所有铺子还要以府城为界排名,排名第一的大掌柜可以另外向东家提出一个要求。若是东家应下了,那就一定会达成。
东家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五年前替白宁府的张掌柜报了杀父之仇,三年前为江南府的梁掌柜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弟弟,去年更是请了多年不出世的元无寺主持,为原西府陈掌柜的小儿子治好了多年顽疾。
这世界上总有些事是砸银子不能办到的,所以一众掌柜们得了赏银虽说开心,但是人人都更盼着能得到东家的那个许诺。如今东家传下消息,谁能寻得好物件儿哄得某一位不知名的主子欢喜,那年底就会平白增加五百分。五百分听着不多,但转成银子就是五千两,只要铺子经营得当,几乎就是稳稳夺得头名啊。
于是每个铺子掌柜接了消息都像打了鸡血一般,脑袋削个尖儿的到处搜寻精巧新奇的物件儿。有那脑子活络隐约猜测东家是要讨好女子,更是把屁股底下绑了爆竹四处乱窜,咬牙切齿下定决心要把天下最好的物件儿寻来讨好未来的女主子。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青县所属的冰岚府城里几家铺子的贺礼当先送到了,张管事一接了消息,第二日早起就赶车去了商街东侧的锦绣布庄后门。
两个小伙计正打着呵欠从井里提水冲洗青石地板,突然听得有人敲门还很是奇怪。其中一个上前开了院门上方的小窗口问道,“谁啊,大清早儿的,有什么事?”
张管事低声应道,“去叫你们掌柜来,就说有白宁府的朋友来拜访。”
那小伙计扫了他一眼,见得他穿戴虽然不错,但身上并没有长途赶路留下的疲惫迹象,于是有些犹豫。张管事却是不耐烦了,皱眉催促道,“你尽管去禀报,若是耽搁了事情,小心你们掌柜恼火。”
那小伙计赶紧缩了头,小跑去禀报自家掌柜。老掌柜如今的年纪已是五十有余,平日行事严谨又勤勉,这会儿早就洗漱完毕,只等着吃了早饭就照旧去前面铺面待客。突然听得有远路而来的朋友拜访,他还很是疑惑,待得从小窗里望了望立时大喜,亲手开了后门把张管事迎了进来。那种恭敬又亲近的神色,直看得两个伙计惊奇不已。
张管事把马车缰绳交给伙计就随着老掌柜进了小花厅儿,没有外人在场,老掌柜说话也不避讳了。他弯腰就要行礼,笑道,“张大掌柜,您怎么有空暇到得我们这小县城?说起来自从上次一别,我们可有两年未见了,听说您被东家调走打理一桩大买卖。我们冯大掌柜几乎日日都要念叨东家偏心您,差点儿把我这老耳朵磨出茧子。”
张管事哈哈笑着扶了他,应道,“你这梁老哥,怪不得铺子进项每年都能排进前十,就凭你这张嘴,每日怕是也比别人要多卖几匹布吧。”
梁老掌柜脸上几乎笑成了一朵花儿,拱手谦虚道,“都是托了东家的福。”
两人坐下喝茶叙了半晌闲话儿,张管事这才问起正事,“听说咱们冰岚府各家铺子的贺礼都送到了,一会儿拾掇放在马车上,我要带走。”
梁老掌柜眼里闪过一抹异色,想起府城大掌柜的传信就赶紧留客道,“张大掌柜,您这是忙什么啊?咱们多年未见,正好我这里刚得了一坛好酒,说什么你也要留下喝两杯。”
张管事猜得他的心思,又确实没什么急事,于是就点了头。梁老掌柜立时喊了人去置办酒席,也不管如此大早晨喝酒有多奇怪。
很快,四凉四热总共八道菜就摆了上来。两人分宾主落座,一边喝酒一边天南海北的说开了。梁老掌柜眼见张管事脸色红透,自觉火候刚好就低声问道,“张老弟啊,算起来咱们哥俩认识时日也不短了,那时候你还在白宁府打理首饰楼呢。没想到如今老哥我还憋在这小地方,你却被东家委以重任了,还是你有本事啊。说实话,老哥我是真羡慕你啊。”
张管事被捧得心里舒坦,但嘴上还是谦虚着,“我也不过做了些分内之事,都是东家赏识。”
梁老掌柜笑着给他又添满了酒杯,半玩笑说道,“以后还要老弟多多提携老哥啊,老弟嘴里多露出一个字,老哥兴许就高升有望了。”
张管事哭笑不得摆手道,“老哥若是有事直管说就是,何苦这般捧我?”
梁老掌柜哈哈笑得爽快,末了低声问道,“别的不说,老哥我就是好奇,东家怎么传信让所有铺子把贺礼都送到我这小店来呢?难道东家最近在青县这里小住?”他说完好似生怕张管事误会,赶紧又道,“我可没有打探东家行踪的意思,只不过想着东家若是真在附近,兴许我也有机会替东家分忧呢。”
张管事慢慢喝了一口酒,抻了好半会儿才压低声音道,“若是老哥能够保守秘密,我倒不妨多说几句。老哥方才说起我被东家调去打理一桩大买卖,其实这话有误。我如今虽说也在打理买卖,但主要却是跟在东家旁边听吩咐。”
梁老掌柜惊得张了嘴巴,极力压着兴奋问道,“恭喜老弟得了这样好差事!东家…东家真在这县城?”
张管事摇头,含糊应道,“东家刚走没几日,不过这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东家很快就会回来。”
“很重要的人?”梁老掌柜死死盯着张管事,大有不说明白就瞪死他的架势。张管事看得好笑,就道,“我也不能说太多,不过…这位主子正怀有身孕。”
怀有身孕,难道是女子?
梁老掌柜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着,恨不能抓了张管事问个明明白白。但他到底还留了三分理智,转而想起府城大掌柜送来的那些贺礼,果断做主道,“张老弟啊,其实先前是我一时糊涂传错了口信儿。府城几家掌柜根本没有送来贺礼,倒是我寻了些平常小物件儿,你先拿回去帮我上下打点一下。至于府城那边,定然会很快就把真正的贺礼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