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神之际,又一柄长剑向她刺来,是另一个面带黄金面具的人与她纠缠,手中的弯刀划过,震开那人的长剑。那人的剑招不似景轩那样的必致她们于死地,每一招只在逼她松开钳制怡素的手,这让她想起在别馆时,她与景承那一战,也是这种情形。
这人竟是景承?!素来不管明家事的景承,在最后关头,竟也出了手……
这一次替她挡剑的是向昕,向昕始终护在美仁的身边,但两人却没有机会说上半句话。
美仁手中的弯刀收了势。
她知道怡素故意装作不会武功,她虽不明白景轩为何要杀怡素,但她知道这丫头肯定又做了什么坏事,气愤之余,她封了这丫头的穴道,强扭着她往出口退去。
这时,整个夜空被映照的更加透亮,数不清的火茺对着楚军……
回首望着那么多火茺对着他们,美仁咬了咬唇,在心中念着:谁当皇帝都与她无关,只要能带怡素安全离开就好了,只要悦姨不再暗自神伤就好了,或许从此以后可以和昕大哥冰释前嫌,远走天涯……
可为何心中总是放不下他们……
她不是怨他们的吗……
他们不会有事的,他们不会有事的……
他们也可以顺利离开的……
终于,追着赵恒一行人的步伐离开了犹如人间炼狱的王府。
眼见着赵恒在一行人护送之下踏上了龙辇,向昕提气正要追去,美仁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阻止他。
“美仁,你为何要拦着我?”向昕不解地问。
皱着眉,美仁不悦地道:“昕大哥,你等了这么久,只为了在今夜这样一个时机去告御状吗?”
“若不是为了替蓝家翻案,为自己洗刷冤屈,我何须要守在京城过了这两个多月见不得光的日子?”向昕深吐了一口气,他知她在矛盾,但是他不能失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有什么话,等会再说。”
“不行!”美仁毫不犹豫地拦住他。
眼睁睁地看着龙辇越行越远,向昕拧紧了双眉盯着美仁,抿紧了唇,半晌,方道:“我知道,你的心会向着他们,我不怪你,但是你知道吗?我身为一个捕快,却眼见那么多条人命惨死在眼前,而无能为力的那种心情吗?他们全都是杀人凶手,我不可能眼见他们逍遥法外。”他的声音越说越大,说到最后竟似在咆哮。
“哪里逍遥法外了?你没见着他们死的死伤的伤吗?”美仁也忍不住地对吼。
“但是他们也逃了,不是吗?他们若不是狼子野心又何以会遭至今日这样的结局?”
一阵痴笑,一旁被点了穴道的怡素依着墙边忍不住地出言讽刺:“哟,小情人吵架了,真是让人叹惜呵。”
“你闭嘴!”
“你闭嘴!”
美仁与向昕在同一时间怒吼而出。
“嗤——”眼见此情形,怡素乖乖地闭上了嘴,蔑视地斜眼看着他们,期待他们后面说出一些让她为之“欢愉”的话语来。
“是你告的密,对不对?”美仁终于忍不住指责向昕。
“你在说什么?”向昕难以置信地望着美仁,或许是两人太久没有在一起,两人之间发生的事也太多了,竟会让她以为是他告的密,“虽然向某不敢自居什么侠义忠良,但也绝非是那种卑鄙小人。一直以来对于他们的事,向某也绝非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今夜他们会起兵谋反,向某也是不久之前才得知。若我早就知晓,何须方才还要去追圣上?若我早就知晓,就一定能见到当朝的那些大人吗?就算能见到他们,不费一番力气,我就一定能知道那些大人与他们毫无牵连?从蓝家的案子经了几个人,都没有人敢接手,我和希凌一直在逃命,被逼着自己去查这件案子,任何事没有十成的把握,我都不会轻易地再冒险。若是我告的密,就为迟已晚,今夜圣上也绝不可能活着从那里走出来。”
美仁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真的不是他,可是,若不是遭人出卖,今夜就不会变成这样。经过今夜,明家、还有夷山之北的那些将士们,究竟能有多少生还的,一切都是难以预料的。
她不想过这种一日比一日更伤神的日子,没有去蓝家之前,想怎么逍遥就怎么逍遥,喝酒,找姑娘玩行酒令,耍耍那些有钱人,赚她的银子,日子过的快活赛神仙。
“昕大哥,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你放弃吧,那个蓝德宗他是罪有应得,若不是他要与契丹人勾结,不会弄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罪有应得?什么叫罪有应得?或许他是做了很多天理不容的事情,他是该死,可他的家人呢?那么多条无辜的性命,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这是我第一天成为捕快之时,就曾立下过的重誓,绝不让任何一个歹人逍遥法外。”
“继续追究下去的结果是什么?你已经看到了,不是已经兵败了吗?”美仁的声音徒然提高了些许。
“美仁,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所以我不求你做到大义灭亲,但请你也不要拦着我。所谓国有国法,一日不见他们伏法,我一日不会放弃。”
知道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美仁深吸了一口气,道:“昕大哥,我累了,不想再留在这里,一日都不想,我们能不能离开这里再说……”
向昕知道,若是他应了她,就表示他要随她离开。在蓝家的事没有解决之前,没有亲眼见着他们伏法,他不能走,唯有忍着心中的痛,道了一声:“对不起……”
瞠大了双眸,美仁不敢相信向昕拒绝了她。
胸腔中徒然涌动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双眸之中好似喷出了火焰,她逼近向昕,怒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向昕咬着牙,再一次道:“对不起……”
她期盼了很久的男人,却为了不相干的人以及他所谓的什么正义之气,选择抛弃了她。亏她时时刻刻都惦念着他的安危,亏她甘冒生命危险去救他,亏她想方法设法要保蓝希凌一命,她甚至还会傻傻地想到将来,与他浪迹天涯,做一对神仙美眷。原来这一切都是空想,不,不是空想,是她的奢想,是她自作多情的奢望罢了。
忽然间,她不禁笑出了声,那是一种怆然的笑。她一字一句地,道:“好,好,好一句对不起,我明白了,是我奢望了。既然昕大哥还有气力,还不太累,那么就祝昕大哥好运,能追上当今圣上的步伐。美仁就此别过。”
面色一变,向昕握住纯钧剑的手一颤,缓缓举起手想要拦住美仁,却只能僵在那,尔后又垂下了。
绝然转身,挂在嘴角的笑容隐了去,美仁面对着满脸嘲讽的怡素,一怒之下强拉过她的胳膊,拖着她便往另一方向离去。
僵立在那,望着美仁离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下,向昕抡着拳头狠狠地捶在墙壁之上……
客栈内,怡素躺在床上,望着刚换好女装的美仁,讥讽道:“那就是你千挑万选的男人?”
美仁只顾着整理身上的衣服,连看都不看怡素一眼。
“她一直夸你有一双慧眼,我看你不但没有一双慧眼,反而是瞎了眼,瞎了眼才会挑上那样的男人。木纳、无趣、不解风情,最要命的和最难接受的,还是一个死脑筋。”身子虽不能动,只能两眼望着床幔,怡素那张嘴可却一刻也没闲着,最重要的是,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挖苦抵损美仁的机会。
美仁停下了手,虽口上没有应怡素,但却在心中应了一句:昕大哥不是木纳,不是无趣,不是不解风情,而是有原则,有原则的以致于死脑筋到让人无法接受。
“怎么?昨夜都那样了,你还不死心?还想着他?还指望同他死灰复燃再续前缘?”怡素尖锐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也难怪,一直都是个长不大的毛丫头,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还整天一副野孩子的装扮,有男人能看的上也就怪了?难得遇上个高大俊朗的男人献殷勤,想不动心都难。不过,如今你不用怕了,总算是个女人的样子了,啧啧啧,可以去回倚笑楼挂牌了,保准你那屋的门都不用关的。”
“如果你想下半辈子都开口说不了话,我想我不介意。”美仁淡淡地回了一句。
怡素的话字字句句都戳痛了她的心,怡素说的没错,她是没有死心。昨夜一夜她都没有睡着,脑中反复回荡着“对不起”三个字,或许她中了向昕的毒,也成了一个死脑筋的人。但就算没有死心又如何,都是命中注定,她同娘一样,命中注定要被男人遗弃的。
心中起伏不平,望着窗棂上投进的一缕阳光,她缓缓地走过去,打开窗,阳光四射,这就是八月初六的清晨, 原以为这样的清晨,会是别样的重新开始,可是她还是错了。
长舒了一口气,背对着怡素,她绾了个简单的发式,这是同奉剑学的,如今整个京城变了天,她再不能以男子的模样出现,只能以看来陌生的女装样子去探探情形如何。
“呵呵呵,瞧你那副失了男人的怨妇样,你哪里值得她夸你?”怡素又讥道。
“究竟谁是怨妇,等到了杭州,自然见分晓。”回转身,美仁扯了一抹笑,论吵架,她可不会输给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你就乖乖的给我在这躺着好了,要是想男人伺候你,那就我等回来,包你满意。”
她抬了抬嘴角嘲弄着,转身开了房门,这时,身后怡素那不甘示弱的声音再度响起:“好姐姐,别说我这个妹妹没忠告你,他与蓝家小姐孤男寡女的独处了那么久,再加上那蓝家小姐一脸的狐媚样,勾男人的手段我看也不比你我差,就算你那昕大哥再正人君子,这干柴烈火的碰在一起,怎么的也会发生什么事吧。”
蓦然回首,美仁将桌上的一壶茶水及茶盅全数掷向躺在床上的怡素,由于美仁的力道很大,“叭”的一声,茶盅撞在墙上,顿时撞成了碎片,随即伴随着怡素的尖叫声响起:“怡符衣,你这个贱丫头,难怪他不要你,因为你根本不配。有本事你别困着我,有本事我们决一死战,我要杀了你,一定杀了你——”
怡素尖锐的嘶吼声似要将这间屋顶都要震碎了,引来了隔壁一些客人的观看,美仁以脚将房门猛地踢上,阻了那些人好事的目光。
慢慢地走回床沿,坐下,美仁以手轻轻地将怡素脸上的茶叶及茶水拨开,理了理散乱在她额面颊上的发丝,看似在微笑实则寒意逼人。
这样的笑容让怡素一身寒颤,道:“你想干什么?怡符衣,你这个疯子,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
从怀里摸出弯刀贴着怡素的脸颊,来回磨蹭,望着那柄寒光森森的刀面,美仁的声音冰冷到极点:“怎么?怕了?有胆子从一睁眼就说到现在,这会怎么就怕了?你知道你现在象什么?肉砧上的肉。你信不信你再说一句,我就割了你舌头?还是选择划花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蛋?”
欺近她的面孔,美仁满意地在她的双眸中看到了恐惧。
“你敢!你要敢这么做,我娘不会原谅你的。”
“呵呵呵,终于知道叫悦姨一声娘了?怎么?要死时候才想到叫一声娘?你不是很有骨气很有节操的吗?”
“你这个疯子——”
“是啊,我是疯了,你最好小心些,要是惹了我一个不开心,我真会那么做。这世上有种东西能使鬼推磨,我不会傻到自己去做,即便是做了,更不会让悦姨知道。”
怡素只能狠瞪着一双美目,却不敢再多说一句。
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美仁掰开怡素的红唇,硬生生地将药塞了进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怡素连吐了几下,可那药入口即化。
“绝命蔓陀萝。”
“你——居然给我吃这种毒药?!”
“你诡计多端,不这样,怎么绑你回杭州?不知好歹的丫头,你最好给我安份些,乖乖的等着我回来。”
“怡符衣,你会不得好死——”
“多谢你吉言。就算我死,也要先看你死。”
第五十章 成败论人
“嘭嘭嘭——”隔壁屋子一阵急促又粗鲁的敲门声,接着就是一声大吼,“都出来,给我进去搜。”
美仁闻声脸色一变,顺势点了怡素的哑穴,对着怡素道:“不想节外生枝,你这双眼睛就安份些。”
与此同时,屋门也被人撞开了。
回首,她便见着几个官兵立在门口,为首的男子粗声道:“朝庭捉拿叛党,请这位姑娘外面说话。”
缓缓偏过头,嫣然一笑,身着女装的美仁一点也不急着起身,对着那几位官兵娇喉轻啭:“几位官爷,对不住,民女方才不甚将茶水打翻了,请容民女收拾一下。”
将床上摔碎的茶壶茶盅碎片一一拾起,盈盈起身,放下碎渣,美仁轻摇着腰肢缓缓步向当中带头的一位官差,有礼地欠了欠身,又道:“民女的妹子身染重疾,此次前来京城看诊,不知发生了何事,如此惊动了各位官爷?”
在撞开门之后,见到美仁的那一笑,几位官兵的眼睛早就全部看直了。如此一位佳人,怕是那万花楼里的姑娘都要逊色几分。瞧,如扇般的长睫,一汪似水的黑瞳,眼底尽现不明所以的疑惑,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为首的那位不禁倒抽了一口气,挺直了身体,仍是结巴道:“姑……姑娘,不……不必惊慌。昨夜京城内出现叛党,我等只是例行搜查,姑娘可曾有见过这几个人?”
那位官差抖出了三张画像,美仁轻瞟了一眼,竟是明经堂和景承的画像,还有一位她并不熟识,没有景轩的,没有景升的,也没有鱼海浪的,莫非他们……
咬了咬唇,好容易平复住胸腔内不停猛跳的心,她轻摇了摇头,道:“回禀官爷,不曾。”
“哦,我们也只是例行公事,姑娘不介意我们细搜一下吧?”这位官差完全没了之前在隔壁屋大呼小叫的架势,就连开口例行搜个屋子的语气都变得软绵绵。
心系明家一干人,美仁回过神,轻应:“啊,这是当然。”
说着,她便垂着头缓缓地退居床沿,以眼神警告怡素,无奈,怡素只得乖乖地闭上了眼。
那几位官爷虽说是例行公事搜查一番,可是一个个双眸时不时瞟向美仁,在看到床上同样躺着位绝色佳人,又是一阵倒抽气。
这对姐妹花真是长的祸国殃民啊,几个人在屋内磨蹭了半天,方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行前,那官差的头头还不停地对着美仁嘱咐:若是两姐妹有何困难,尽管去开封府衙找他。
终于,门再度合上了,屋内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走到床前,美仁只淡扫了怡素一眼,便匆匆离开屋子。立在走廊之上,眼见那些个官兵还在楼下一个个盘察,并未离开,为了不节外生枝,她只能选择从客栈另一侧隐蔽的一扇窗户处离开客栈。
出了客栈,美仁才知道一夜之间,京城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到处都是官兵,无论走到哪都能看到通缉明经堂他们的通缉令。
绕了几条街巷,终于到了明府那条巷前,明府的朱漆大门并未被贴上封条,这到是有些匪夷所思,除了门前守着两位官兵,来回还有好些走动的官兵。
兵变失败,明家应是被抄了……
望着明府那金灿的扁额,美仁的胸口一阵抽动,似被千斤巨石压住,透不过气来。
明家被抄了,那里曾是她待过几个月的家,被抄了……
家人生死未卜……
想到竹芙园,毫不犹豫,美仁直奔那里。同样的,还是有官兵把守,不过人数不多,正巧听见两人在闲聊,声音还非常的熟悉,美仁定睛一看,正是那天在王府后门闲聊的两人。
“真不知道在这里守什么?明摆着是耍我们,要人人没有,要银子银子没有,指望能剩下个古董花瓶什么的,他大爷的,只剩下空空的几间破竹屋。”
“也不是啊,还有那一池莲花,据说这明府的当家当初为了讨其夫人欢心,从老远的南方给运回来的,瞧,还有那一园子的美景。”
“我说兄弟,你有意气我吗?这是一座空宅,连只死蟑螂都没见着。你没听守明府大宅的那些兄弟们说吗?明家的人该跑的早就跑了,是早有预谋的。谋反是诛九族的死罪,他们怎么还可能再回来?美其名曰让我们守着,说是叛党会出现,实则就是看咱哥两不顺眼。这京城有谁不知那叛党的首级是挂在城门之上,要抓余党,怎么也都上城门那去守,这破园子守着何用?要是去守明府大宅,好歹还能捞些东西。”
叛党的首级挂在城门上?
闻言,美仁浑身猛地一颤,在通缉令上没有见到景轩、景升和鱼海浪,莫非他们已遭遇不测……这样一个念头,让她心中的担忧转为无限的恐惧,不会的,他们的武功那么高,应该可以逃掉的,城门上悬挂的叛党首级会是其他人,不会是他们,不会——
浑身的力气仿佛被全抽走了一样,美仁不知道是怎么离开那的,不再放任自己的胡思乱想,她决定去城门处看一看。
心念着叛党首级悬挂在城门,急着离开,她却没有听到那两人最后还说了一句话:守明府大宅,是为了守关在明府里的人。
拉住一位急匆匆赶路的男子,美仁问道:“这位小哥,听说昨夜出了大事?”
“是啊是啊,昨夜参知政事王大人生辰,谁知遇刺客,听说是刺杀皇上的,那些个叛党连王府大宅都给毁了。”
“抓到那些个叛党了吗?”
“有几个逃了,抓了几个,不过当场正法,斩首刳肠,断四肢,昨半夜就分挂几个城门,以儆效尤。首级在西水门,这不,正赶去看看是什么人?听说其中一个叛党的脸全毁了,听上去就怪吓人的。”说着那人急匆匆往西水门的方向跑去。
有一个人的脸全毁了?
美仁的脑袋一阵“嗡嗡”作响,是说的景轩吗?
不假思索,她跟着那人一路狂奔向西水门。城门被封了,远远地,便瞧见五个人头悬挂在城门之上。城门之下,黑鸦鸦的挤着许多人,对着那五个人头指指点点。
费了好大的力气,美仁好容易挤向了能看那五个人头脸面的地方。
第一个,是景轩,那张狰狞可怕的脸,是他没错,混夹着干涸的血迹,那张脸让人看了夜里都会做恶梦。
咬着唇,美仁克制着情绪,把目光转向第二个,那张脸,不认识,下意识地,她松了一口气。
第三个,是鱼海浪,那个疼她宠溺她,说话大声,没事就会死命拍她的鱼三叔。
那种心情,那种感觉,只有在萧山,娘死的时候她才体会到的痛再次袭上她的四肢百骸,她整整用了十年才渐渐淡忘的疼痛又一次尝到了,也只有曾经尝过,才能真正体会出那种失去的痛到底有多痛。
原来,她一直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人……
双拳紧握,十指深深地嵌进掌心,深深闭了闭眼,她竟然没有勇气看向第四个和第五个人头,就怕她看到了不想看到的……
“真没想到紫玉山庄的明大善人一家子是叛党,真是人不可貌相。”挤在美仁身边的两位妇人指着那城门悬着的人头议论开来。
一位胖胖的大婶压低了声音,道:“可不是哟,以前明家大公子做官的时候可威风了,那真是一表人才,上门提亲的姑娘家都是踩破了门槛,瞧,如今却成了一个罗刹。”
另一妇人同样压低了声音,接着道:“我说呀,这面善有个屁用,长了一副狼心狗肺才可怕。”
“你是说那二公子?”
“可不是?你看那明家二公子,相貌俊不?那是一等一的俊。虽然整天绷着个脸,脾气怪里怪气,可就是惹姑娘家喜欢,是个女人都夸他。但这一切都是假相,完完全全的假相,”那位妇人将声音压地更低了,“长的像他这样俊的人,有谁能猜到他是一个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小人?竟然出卖了自己的父亲兄弟,你说这样的人可不可怕?”
“王大婶,你也不怕这话说出去要砍头,他那叫大义灭亲。”回应的声音同样也很低。
“话是没错,可那城门上挂着的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啦,被斩首刳肠断四肢啊,还有父亲兄弟被通缉呢,其实我说啊,还不是他自己贪生怕死。唉……”
猛地抬起头,美仁睁大了双眼,仔细地盯着城门上第四和第五个人头,那两张血淋淋的面孔完全是陌生的,没有她不想看到的。那晚上,她急忙带着怡素离开之际,无意中瞥见他手中的剑是对着楚军的,那不是她眼花,那也不是她的幻觉,那都是真的。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背叛明家,背叛楚王,以他的个性,他也绝非是这两个长舌妇口中所说的忘恩负义,背信弃义,还有贪生怕死,这绝不可能。
喉咙微动,她忍不住往那位王大婶身边挤了挤,小声问向她:“大婶,想请问,那位明家二公子现在身在何处?”
那位王大婶惊愕望着美仁凑过来的头,结巴道:“你……你……你是谁?怎……怎么可以偷听别人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