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婉柔微微一愣,看了一眼满脸无奈的傅恒,知道他们朋友感情深厚,若是因为她而耽搁冲淡了,也是不好。虽说她一介女流,本不该与他们一同入席,但她即为人、妻,相公也在一旁,并且没有表现出回避之意,那她自然也不好明言拒绝,遂温婉福身,回道:

“一切全凭相公做主。”

冯夷得意的对傅恒扬了扬眼角,傅恒却回以一瞪,一行人才浩浩汤汤的自二楼走下。

***

由冯夷做东,一行人自然不能去吃东直门的馄饨了,冯夷挑了一间华丽的酒楼,要了个单间儿。

佟婉柔坐在傅恒的右侧,为了避嫌,她的右侧却是无人应坐的。

酒菜上齐之后,傅恒替佟婉柔另点了一份香蜜果羹,又替她殷勤布菜,好一番折腾之后,他才在一干偷笑的目光中,坐了下来。

佟婉柔始终戴着纱帽,倒未觉觉得有多不好意思,只觉得心里暖乎乎的,她不知道旁的妻子虽丈夫赴宴时是个什么姿态,但傅恒这般对她,确实让她觉得很周到幸福。

众人以眼神调、戏了一番傅恒之后,便听那冯夷举着酒杯又说道:

“你可得好好跟我们说说,如何知道李尚书今日会去茶舍,又如何知道他最近在寻九连环之解法?今日可让你出了个风头啊。”

傅恒又替佟婉柔夹了一块盐酥鸡放在面前,这才回答冯夷的话:

“我说你今日如何会邀我入席,原是想问我这些。”与他举杯相碰之后,傅恒才又说道:“上回朱大人邀请门生相聚,我虽不在他门,却也跟着一位朋友去了,席间从朱大人口中听来的。今日原就是想与你们说此事,没想到却偶遇了李尚书。”

冯夷听了傅恒的话,不禁摇头说道:“这就是天意啊。你跟和珅这回可算是走了大运了。”

傅恒看了一眼坐在最末座的少年,两人同样年轻,同样隽秀,只是傅恒的容貌多见阳光爽朗,被冯夷唤作和珅的少年却是柔美秀气的,身材也不见健硕,比之傅恒还要瘦弱单薄。

冯夷指着和珅又道:“就在昨日,他也在马场遇见了李尚书,替李尚书服了一匹骤然暴烈的马。”

傅恒这才了然点头,只听一旁另一位书生说道:“听我爹说,这回宫里空了许多御前侍卫的缺,李尚书身为吏部尚书,自然就肩负在世家子弟中挑选合适人选的责任,你们俩在这当口入了李尚书的眼,说不得还真能有些机会呢。不像我们呐,等了一年又一年,遥遥无期啊。”

那公子说完之后,只听那秀美少年和珅便举杯出言道:

“傅兄出自名门,他的机会自然比我要大,我的出身不如你们,这种事情,可也不敢多想。”

傅恒举着酒杯,看了一眼和珅,这才笑道:“和兄此言差矣,你我都是庶子,何来名门之说,和兄向来多才,应是比我机会大才是。”

冯夷听他们二人说话,突然又开口说了一句:“对了傅兄,听说府中六公子已经定于次月入宫为四等侍卫,若是傅兄也能求得荣保大人举荐一番,那定能免去一番周折。”

傅恒听了冯夷的话,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但席间众人也都明白,一般世家只会举荐嫡子入宫当差,庶子即便得宠,入宫当差的门槛却比嫡子要难上十倍,有家族举荐倒还好说,只是一般在同一时期,家族只会举荐一人,如今六公子已然确定举荐入宫,那么傅恒这若再去求家族举荐,定是行不通的。

在场众人,出了冯夷,大多为家族庶子,明白个中为难,便也不说什么了。

一行人用过了饭,就各自回家了。

***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佟婉柔见傅恒眉头不解,似有心思,不禁出言问道:

“相公在想什么?”

傅恒捏了捏佟婉柔的手,回过神来,回道:“没想什么,只是觉得这回的差事怕是又要耽搁了。早前就听说宫里这回空下了好些名额,原以为自己努力多一些,总会机会多些,可是今日你也看见了,京中盯着那些名额的子弟多了去了,我先前还胸有成竹,觉得今次正是机会,正逢圣上打算将宫里的侍卫换一换血,可还是抵不过僧多粥少。”

佟婉柔听后,想了想,这才又说道:“相公为何一心想入宫当差?”

傅恒耸肩回答:“因为这是满洲世族子弟最快能取得功名的机会,就因为这种机会十分难得,所以争夺之人多如牛毛,若不是能得主选官的特别青睐,一般很难入职。”

“所以,相公才拼命研究九连环,为的就是得到主选官李尚书的青睐吗?”

傅恒看着佟婉柔,毫不隐瞒的点点头:“可惜,最近得到李尚书‘青睐’的人一定不少,未必就能轮的到我。”

佟婉柔反握住傅恒的手,说道:“不管成功与否,你都试过了,那就别把结果看的太重了,也不用给自己太多压力。”

傅恒看着温柔体贴的佟婉柔好一阵子,才深情款款的说道:

“我怎能不上进,你顶着巨大压力,以嫡女之身嫁给我一个庶子,若是我仍如从前那般浪荡,又如何对得起你孤注一掷的勇气呢。”

“…”

佟婉柔没有想到傅恒会说出这番话来,只觉得沉寂心底的那根心弦突然被拨动一下,满心满脑全是那心弦拨动的天籁旋律。

她便没再说什么,知道他的心思后,她是越发觉得成败与否真的没什么,只要他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两人回到府中,照例将马车停在了侧门处,相携走入了府。

正穿过花园,想往他们的院子走去时,却听见一道冷硬干涩的声音在黑暗中突然响起:

“哼,原以为是个什么大家闺秀,却也是一个目无规矩,深更半夜抛头露面的下贱坯子。”

大夫人瓜尔佳氏从黑暗中走出,脸色比夜色还黑,嘴角扬起的那抹轻蔑的笑,在黑夜中看着特别的渗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天的,大家么么哒,花叔爱你棉~~~

 


第16章 对峙

傅恒与佟婉柔都没有想到,瓜尔佳氏会特意守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因此两人十指紧扣,姿态亲昵,如寻常小夫妻那般并肩而行。

佟婉柔吓得面色一僵,然后就要松开傅恒的手,却被他先一步抓住,将佟婉柔护到了身后,只见傅恒冷下面孔,毫不惧怕的对峙从黑暗中走出的瓜尔佳氏,目光冷静的看着她。

“额娘说谁是下贱胚子?”

傅恒说话的时候,佟婉柔能够从他身上明显感觉出愤怒,紧捏着她的手略微收紧。

瓜尔佳氏在四名伺候嬷嬷和一名贴身丫鬟的簇拥之下,走到了傅恒和佟婉柔面前,冷哼一声:

“哼,除了说你刚过门的媳妇儿还会说谁?”说着,便对身后的嬷嬷抬了个手,冷道:“将她关入禅房,好好教教她富察家的规矩。”

四名嬷嬷自瓜尔佳氏身后走出,径直往佟婉柔走来,可还未碰到她,就被傅恒一脚一个给踹飞在地,袍角一掀,傅恒终是没忍住怒火,指着瓜尔佳氏说道:

“谁敢动她,我要了他的命!”

瓜尔佳氏脸色骤变,看着躺在地上哀嚎的四个嬷嬷,指着傅恒的手指都是微微发抖的:

“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想要了谁的命!”

瓜尔佳氏甩开丫鬟的搀扶,亲自向前走了一步,抬手便向佟婉柔的脸颊挥了过去。

傅恒眼中的杀气不似有假,等到瓜尔佳氏的手挥下来的时候,傅恒定会出手将她制服,佟婉柔眸光一动,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将傅恒刚刚抬起的手压下,紧紧抓住,自己整个人往前凑了一点,让瓜尔佳氏的巴掌正好挥在她的脸颊之上。

‘啪’一声,将她的脸打的往一旁偏了过去。

瓜尔佳氏和傅恒都没想到这个巴掌会打到她的脸上,傅恒呆呆的看着她,瓜尔佳氏也有些震惊。

就在这时,李荣保带着李氏从不远处赶了过来,远处见这里一片狼藉,李荣保怒喝道:

“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里闹什么闹?”

瓜尔佳氏有些懵了,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李氏从李荣保身后走出,先前她和大人走来,正好看到的就是儿媳被打的画面,她赶忙跑过去,将佟婉柔拉到一边,仔细检查起她的伤势来。

瓜尔佳氏还是被丫鬟提醒了,才回过神,走到李荣保面前去行礼,脸色有些尴尬。

傅恒的性子她清楚,最见不得身边的人受罪,原本她是想利用傅恒这性格,引得他对她出手,只要傅恒的手沾了她的袖子半分,她就能以不敬嫡母的罪名,去大人面前好好告他们娘儿俩一状,让傅恒在族中长老面前好好受一顿训,可是,没想到计算好的这一切,竟然被佟婉柔给破坏了,及时拉住了傅恒,还将自己的脸送上前,稳稳的坐实了她打人的动作。

原本就是打了也没什么,嫡母教训晚归儿媳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就算事后,他们去大人那里告她的状,她也有足够的正面理由撇清关系,可是,现在…事情坏就坏在,她被当场看到了,主动变被动,有理都变得没理了。

李荣保将现场左右看了一眼,对瓜尔佳氏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瓜尔佳氏恨恨的看了一眼将儿媳护在怀里的李氏,对李荣保福了福身,这才牵出一抹笑容,说道:

“大人,我是在给傅恒的媳妇儿提个醒,叫她别忘了做女人的本分。”

李荣保听到瓜尔佳氏开口,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开始不耐烦的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待她说完便紧接着问:

“他媳妇儿怎么不守女人的本分了?勾、搭谁了?才嫁进来几天,这还得了?”

李荣保这话一出,不仅是瓜尔佳氏愣住了,就连李氏脸色都变了,不禁埋怨的对李荣保喊了一句:“老爷,你胡说什么呀!”

李荣保看了看与他呛声的李氏,递给她一个‘急什么’的眼神,这才又将高傲的头转向了瓜尔佳氏:

“你说吧,她勾、搭了谁?证据确凿的话,不用你动手,老爷亲自将她的腿给打断。”

瓜尔佳氏的脸色一阵难看:“老爷,她,她没勾、搭谁…”

李荣保的脸色骤然一变,声音也跟着提高:“没勾搭谁?你大半夜的在这动手打人,说人家不守女人的本分,合着人家没勾、搭谁啊,是你在无理取闹啊!”

“…老爷,这…”瓜尔佳氏虽然早就想到这回自己的亏是吃定了,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李荣保会给她安上一个‘无理取闹’的罪名,对于一个大家的嫡母来说,这个罪名可是不小的,最起码,会在下人和晚辈面前落足了颜面。

想想都不愿咽下这口气,瓜尔佳氏指着佟婉柔又道:“她身为新妇女子,大半夜才到回府,这要是传了出去,怕是也会坏了咱们富察家的名声吧。”

李荣保深吸一口气,转首对傅恒问道:“你媳妇儿是你带出府的?”

傅恒不知他想说什么,但早已下定决心,不管谁要将罪责落在他媳妇儿身上,他都不会妥协,冷着脸,对李荣保点了点头:“是儿子带出去。”

李荣保一边点头,一边指着傅恒对瓜尔佳氏说道:“听到没有?人家是跟着自家相公出门的,别说是晚归,就是不归,又有何相关?”

瓜尔佳氏听了李荣保的话面上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将怨毒的目光投向了李氏,好像她被老爷这般指责,全都是因为李氏从旁作梗,李氏对她这种夹私报怨的目光,早就习以为常,云淡风轻的将一切收了下来。

只听李荣保又道:“你身为嫡母不知慈爱晚辈,反而尖酸刻薄,刁恶成性,还不回你的院子反省去。”

瓜尔佳氏受了这一番严厉的呵斥,脸终究是挂不住了,咬碎银牙,将在场所有人都扫了一遍,然后才转身愤然离开。

***

回到李氏的院子,李氏将佟婉柔交到了傅恒手中,自己则幽怨的瞪了一眼随后入内的李荣保,目光似嗔似怨,别有一番韵味。

李荣保看着喜欢,却也不好当着孩子们的面表现出来,轻咳一声,走到佟婉柔身前,微笑着问道:

“疼不疼?”

傅恒正弯着腰检查她的脸,听李荣保这么问,抢先答道:“被打怎会不疼?”

李荣保瞪了瞪他,这才直起了身子,对佟婉柔说道:“你先前拉住傅恒不让他动手,是知道我一会儿会去,想做戏给我看?”

李氏听了李荣保的话,不禁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替佟婉柔打抱不平道:“老爷,你可不要冤枉婉柔,她又不是神仙,如何会知道你我待会儿会去呢?”

李荣保没理会李氏的话,而是盯着佟婉柔一动不动,看的傅恒都有些窝火了,佟婉柔脱离了傅恒的保护,站到一边对李荣保盈盈拜下,温柔似水的声音立刻让僵持的气氛缓解了过来。

“儿媳不知公爹与婆婆随后会到,只是不想让相公为了我犯错。”

傅恒讶然的看着佟婉柔,眼睛又瞥到她半边脸颊上的五指印上,顿时百感交集,心中对她的愧疚更深。

李荣保听后倒是意外的挑了挑眉,然后才对佟婉柔点了点头:“好,你做的很对,起来吧。”

佟婉柔起身之后,没有说话,只是对李荣保又福了福身子。

李氏将她拉着坐到了一旁,李荣保对傅恒招了招手,将他叫道跟前,端起丫鬟刚刚奉上的茶,用茶盖在茶水上方拨了拨,喝了一口后,才对近前的傅恒说道:

“前儿我遇见吏部尚书了,他说你瞧着不错,想提拔提拔你。”李荣保说话的时候,目光丝毫未离开傅恒,只见这小儿子宠辱不惊,站在那里跟一棵松似的,不知道弯一弯腰。

“宣武门城门吏,也是个正经的七品官儿。”

“…”

傅恒站在那里还是不说话,李氏端着的一颗心突然又坠地了,幽幽叹了口气,对李荣保说道:

“唉,怎么是个城门吏…好歹咱们恒儿也是读书人,城门吏那种粗吏,他如何使得?”

李氏的话叫李荣保眉头竖了起来:“城门吏怎么了?好歹也是个官道。”

虽然看见李荣保脸色不悦,但为了儿子的前程,李氏向来敢说敢做,只见她抽出帕子在鼻下掩了掩,说道:

“可是…这才七品,傅新入宫做四等侍卫还是正五品呢,怎么到了咱们恒儿这儿,就要他去做城门吏呢?我可不答应。”

李荣保放下茶杯:“妇道人家懂什么?官场之上嫡庶分的很清,傅新再怎么说也是嫡子,他一个庶子,拿什么人家比?我也想给他挣个好前程,可是,为了他的前程,老子我的面子和名声就不要了?再给人家传一个宠妾灭妻,我今后还怎么在官场上混?”

李氏一双大眼睛里立刻盛满了泪,水汪汪的瞪着李荣保良久不说话,李荣保见她这副神情,也发觉是自己把话说重了,试图弥补: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城门吏也是个官,今后若做得好了,还是能够提拔的嘛,又不是让他一辈子做城门吏…”

李氏泫然欲泣的泪珠子扑簌簌掉下来,慌了李荣保的脚,站起身就围着李氏周身打转:

“不是,你别哭呀,有什么你就说,哭什么呀!别哭了!”

可是,无论李荣保怎么说,李氏的眼泪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流,用手背随手擦了擦脸,这才对李荣保说道:

“我知道,这么些年你还是觉得我只是个妾,我终究就是比她低几等,我身为汉人,活该就是她的奴才,活该一辈子被你们欺负。”

李氏这么说完,便就掩着帕子急急走出了花厅,往房间奔去。

李荣保急得直跺脚,指着李氏离去的方向骂又骂不出来,最后只好跺跺脚,追了上去。

佟婉柔讶异的看着事态的发展,也追到门边看了看,忧心忡忡的问道:

“婆婆没事儿吧。”

傅恒将她也拉出了花厅,头也不回的说道:

“这么多年了,我娘还是那些招,阿玛也总是上当,别管他们了。”

“…”

佟婉柔听傅恒这么一说,见他脸上也却是没有丝毫担心的意思,不禁回想先前的画面,婆婆这是哭着对公爹撒娇呢,公爹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简直笨拙的可爱,无可奈何追出去的那一瞬,佟婉柔突然明白了,为何傅恒在府里只是个最小的庶子,却能这般在府中行走无忌,甚至连嫡母都敢当面对抗。

看来,她还是小瞧了婆婆的功力呀。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男主发飙啦~~~

 

 

第17章 遭人奚落

回到房中,佟婉柔就被傅恒带到了屏风后头,强行被他压坐在床沿之上,傅恒就着灯光,仔仔细细的在她脸上摩挲,像是只要看着就能让她消肿,让她脸上的痕迹消除一般。

“没什么事的,明天早上就好了。”佟婉柔不想他太担心,遂出言安慰道。

谁知傅恒一听,却突然放下了灯火:“若是明天好不了呢。我去给你拿些金疮药来。”

佟婉柔听后失笑:“相公,哪那么夸张啊,一个巴掌而已,我从前在家里犯了错,我额娘也会打我几下的,没事儿,我耐打的很。”

“…”

傅恒还是第一次从一个姑娘口中听到‘没事儿,我耐打’这话,顿时哭笑不得,轻抚着她的脸颊,轻柔的问道:

“从前你额娘为何要打你呀?”

佟婉柔见他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当即便将他也拉着坐到了床沿之上,然后才将自己软软的靠入他的怀中,无所谓的解说道:

“很多原因啊。也许是因为我不守规矩,擅自外出,也许是我没有在佛堂跪够时间,也许是我吃饭的时候,多吃了一口菜,也许是我的步子跨的距离不准确,反正很多原因嘛。”

傅恒越听眉头越皱,她在家过的哪里是日子,简直就是一个傀儡,怎么连吃几口菜,步子跨出的距离都有规矩呢?

佟婉柔见傅恒听得愣住了,不禁又笑了笑,对他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为什么不反抗?”

傅恒点头:“是啊,这般苛刻的条件下,你为何不反抗一下呢?”

佟婉柔深吸一口气,给他解惑:“因为从小,我身边的兄弟姐妹都过的是这种日子,我以为日子就是这么过的,后来长大了才渐渐明白,原来只有我家是那样过的,想反抗来着,可是,等待我的只会是更加严苛的训诫,我记得八九岁的时候,我就有过在佛堂被罚跪三天两夜的经历,太可怕了。”

“…的确可怕。”傅恒只是听着,就觉得不可思议,一想到自己的妻子竟然就是从那样不可思议的教条中走出来的,不免对她为何这般谨慎有了深刻的了解。

“若是没有遇见你,没有这场解救我的婚姻,我想我一定活不了太久,太压抑了。”

佟婉柔靠在傅恒的肩上,盯着前方屏风上的一匹草原上奔跑的小马,语气幽然的说道。

傅恒将她搂的更紧,在她耳旁轻轻呢喃道:

“在我这里,你永远都不用守那些害死人的规矩,在我这里,你永远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这是我对你的承诺,终生有效。”

“…”

佟婉柔从他的怀抱中脱离出来,没想到傅恒会突然说出这番话,看着他认真的神情,佟婉柔笑了,笑得十分甜美。

烛光下,两人依偎而坐,深情相视,自一番情愫暗自升起。

***

第二日一早,李荣保上朝之前,便将傅恒叫去了书房,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之后,李荣保才匆匆自李氏的院子走出,上朝去了。

李氏张罗好了早饭,一家三人坐在一起吃。

傅恒和李氏同时替佟婉柔夹了些小菜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佟婉柔笑得娇羞貌美,对婆婆和相公都笑了笑,这才吃了起来。

李氏对傅恒说道:“你阿玛今早喊你去书房,说了些什么?”

傅恒喝了一口豆汁,抬眼看了看李氏,这才回道:“没说什么。”

李氏却好像知道些什么风,不禁凑近了傅恒又问道:“是不是要给你重新找路子,城门吏那官儿也忒小了些,婉柔你说是不是?”

佟婉柔正吃着花卷,听婆婆问她,她看了看自家相公的脸色,便明白公爹未必跟他说了什么好话,但见李氏目光灼灼盯着她,便也温婉一笑,对她点了点头。

“嗯。”

得到儿媳的答案,李氏这才又将目光落到了自家儿子身上,催促道:

“快说说,你阿玛承诺你什么了?”

傅恒深吸一口气,看着母亲期盼的目光和妻子灵犀透亮的目光,无奈耸肩说道:

“阿玛没承诺我什么,而是跟我说了番现实,告诫我无论多小的官儿,都别嫌埋汰。”

李氏的脸顿时就变了,将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拍,瞅着屋外那棵老槐咬牙道:

“又骗我!”

傅恒倒没有李氏那样生气,态度从容淡定,反过来安慰李氏道:

“哎呀,娘,阿玛说的对,我一无功名,二无佳绩,起步便是正七品,比之世间众多学子已然是高了好几个台阶了,慢慢来吧。只要娘子不嫌弃我没用。”

佟婉柔正喝着粥,听傅恒将话题引到了她身上,灼热的目光盯着她,怪叫人不好意思的,不禁迎上他的目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