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皇后最后看到的那封信,是她用洛氏的仿字写出来的。那个沉香木的盒子,她也早就打开过,看过信中的内容,洛氏并没有在信中流露出什么,而信件也就只写到她嫁个沈烨后的第六个年头,之后就没有再写,谢嫮不是没想过直接告诉皇后娘娘,可是,被人直接告知的事情,又哪里比得上自己调查出的事情更让人相信呢。所以,她才会写了那封信,然后做旧,也一同装入了沉香木的盒子里,而这个准备,她其实早就已经做好了——在沈翕第一次受伤入宫,她就在天和帝的元阳殿中一角,看到过元阳帝的画,沧澜苑中的画,是洛氏后来临摹出来的,她在那幅画上加了一只金色的雄鹰,有了洛氏的临摹在前,她的那封假信就相对安全的多。为的就是等到宫里有人问起,本来她的目的是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天缘帝知道,但谁知今日皇后娘娘插了进来,她便顺势将那封信送出水面来。
而对于洛氏,谢嫮没有见过,所以也没有感情,对她来说,洛氏只是她夫君的母亲,还是一个没有尽过做母亲的责任的母亲,洛氏一辈子的确悲哀,可是她始终只想着保护自己的颜面,一味承受着沈烨强加于她的痛苦,她的软弱沉默,不是为了保护其他人,而是为了保护她自己,是她自己自私的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所经历的事情,怕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她,怕失去别人对她的爱,可是,这对于与她一同遭受折磨的儿子来说是不公平的,她的儿子没有义务承担她的这份痛苦。
当然这些事情在尽可能的情况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可若是在必要的情况下,她也不会像洛氏那样沉默以对,皇后要查,就让她查,查出来之后,那这件事情就不用沈翕一个人承担面对,天和帝是她的心上人,皇后娘娘是她的好朋友,当朝丞相是她的父亲,这些人难道不该为她的遭遇付出点什么吗?又怎么能将一切一切的苦痛与压力全都放在沈翕一人身上呢。
至于洛氏的这件事曝光之后,天和帝还会不会继续爱她,皇后还会不会当她是朋友,洛丞相会不会更加伤心失望?但不管他们怎么想,这些糟心的事情也早就在洛氏身上发生了,他们不能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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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州海域出现海贼,在沿海一带烧杀抢掠,鹿州知府上禀朝廷,内阁当晚就召集各部商量对策,丞相洛勤章首当其冲,主张攻伐压制,首辅毓大人则主张招安,两方人马相斗不休,最终天和帝采纳丞相谏言,认为这些海盗痛失人性,不足以用,而唯有攻伐压制,才可保边界百姓平安。
至于定了攻伐压制,可是这攻伐的人选又是谁呢?一番讨论之后,由天和帝做主,主推大皇子封璩,另派水师张良扶协助,即可启程往鹿州赶去。
沈翕回到沧澜苑中,原定明日九月初六,搬离沈家,举行开府仪式,可事发太急,这件事只好落在了谢嫮一个人身上,因为所有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都做好,不可能临时取消,所以,只能如期进行。
谢嫮倒不是害怕一个人主持皇子府邸的开府仪式,而是对沈翕这回领命镇压海贼赶到了担忧,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到上一世沈翕有没有出海领过兵,所以对此次战争的胜负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可又不能因为这样,就主张让沈翕不去,事实上,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次的领兵事件,其实就是天和帝对大皇子的试炼,只要平安归来,那封王指日可待。
沈翕最终还是领兵而去了。
九月初六,谢嫮一人主持开府仪式,宣告大皇子府邸终于落成,而参加仪式的宾客无一不说,待两月之后,这个皇子府也许就要变成王府了,谢嫮也只是笑笑。
****
九月十二,自从沈翕出海之后,皇上已经罢朝三日了,宫外不知道什么情况,流言四起。谢嫮也在府中焦急的等候,直到这一日,宫里终于来了音信,说是皇后娘娘召她入宫,新府落成,总要领些赏回去的。
谢嫮梳妆过后,便随宫内御史进宫去了。
毓庆殿中,皇后娘娘侧躺在罗汉床上,精神有些不济,郝嬷嬷在旁边伺候她喝药,皇后娘娘端着药碗,目光有些凝滞,一手用银勺搅动着碗里的黑色药汁,听到吟唱皇子妃驾到之后,才让郝嬷嬷扶着她从罗汉床上坐起来。
看见谢嫮,皇后欲言又止,半晌才对谢嫮伸出了手,谢嫮迎上,只觉得皇后娘娘的手甚是冰凉,皇后让谢嫮在一旁的雕花杌子上坐下,沉默了许久之后,才把手里的药碗递给了郝嬷嬷,扶着额对郝嬷嬷挥了挥手,郝嬷嬷便会意领着宫里所有的宫女太监鱼贯而出。
谢嫮知道皇后娘娘这是有话要说,便坐直了身体,等她开口,皇后闭着眼睛吐出一口气之后,再睁开时才对谢嫮说道:
“皇上说,等大皇子凯旋而归之后,就正式让他寄在我的名下,封他做太子。”
谢嫮没想到皇后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嘴角微动一下,然后才点点头,说道:“是,多谢母后。”
皇后娘娘又是片刻的沉默,不过这一回却没有沉默太久,便对谢嫮说道:
“你婆母的事…皇上也知道了。”
谢嫮交握在膝上的双手紧捏在一起,鼻眼观心不敢去看皇后的表情,其实走这一步险棋她也害怕,只不过仗着知道后事才有恃无恐,她笃定了天和帝就算会因为洛氏而不喜欢沈翕,但最终还是会把皇位传给他。
可知道是一回事,真的事到临头又是一回事,原来她还是有些紧张的。心中也暗自庆幸,在这个时候,沈翕不在京城,只希望他回来的时候,这件事情已经圆满解决。
谢嫮深吸一口气,对皇后问道:“皇上…也知道了。”
这一点也是她没有想到的,她的确是想借皇后来打开这件事紧闭的大门,但却没有料到,皇后会这么快把结果告诉皇上,而看皇后娘娘现在的状态,谢嫮又想起了皇上这三日的罢朝。很显然,洛氏这件事的冲击比她想象中要大许多,原来洛氏在这对帝后心中的地位,真的很高。
而这么想着,谢嫮的心就更加安定了一些。
只要他们还在乎洛氏,那这件事成功的机会就能大很多。而先前皇后一开口就等于是向她承诺了,这件事情不会对沈翕的地位造成影响,这样的话,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皇后点点头,说道:
“知道了。”看着谢嫮,又问道:“大皇子是不是也早就知道这件事?他为什么不告诉皇上呢?”
谢嫮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夫君一直为这件事所困扰,他其实这样做,也只是想保住娘的自尊,不想让她在死后还要面对那些污言秽语。”
这句话,谢嫮把他们的立场几乎都表明清楚了,说多少,做多少,就是不太希望这件事知道的人太多,不想让别人去评论洛氏的为人,沈翕的为人,乃至于帝后的为人…
皇后也跟着低下了头,说道:“你父皇已经让人把沈烨抓起来了。这样的渣宰,我们竟然纵容了他这么多年,实在可恨!”
谢嫮惊讶的看着皇后,问道:“抓起来?如何定罪?”
皇后没有说话,也许她也不知道沈烨究竟会被皇上如何定罪。谢嫮见她这样,不禁缓缓站起了身,来到皇后身前,弯下腰对皇后说道:“母后,其实我手中有人证能证明,沈烨在做国公期间,对无辜百姓施加暴虐。”
皇后看着谢嫮,良久都说不出话来,末了才叹息说了一句:“也许这件事不是处置一个沈烨就能解决的。”
谢嫮不解:“母后的意思是…”
“满门抄斩。”
“…”
*****
谢嫮最后还是把之前从沈烨手中救下的那个姨娘交给了皇后,并且也让三夫人万氏入宫前来对峙,留下了匿名的证词,这样强抢民女的伤害罪,其实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关键就看皇上皇后怎么判决。
天和帝接连几日都在牢中亲自审问沈烨,有拷打的地方,也会亲自动手,沈烨整个人血淋淋的被绑在木头桩子上,李茂领着谢嫮进入牢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血腥的场景,不由的避开了目光。
李茂领着谢嫮直接走到了天和帝身旁,只见几日不见,天和帝周身的气场都发生了改变,阴沉了许多,谢嫮看着他,仿佛看见了上一世的沈翕,君王一旦封闭了自我,就容易走向暴虐的路子。
“皇上。”
谢嫮走过去行礼,天和帝挥挥手让她起来,还没说话,就听被绑在木头桩子上的沈烨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满嘴血淋淋的笑,让沈烨看起来诡异多了,谢嫮不去看他,而是走到天和帝身旁,说道:“皇上,这件事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对大皇子殿下绝不是好事。”
天和帝看了一眼谢嫮,没有说话,而沈烨却在这个时候又开口喷血说话了:“是啊,除非我死,皇上要杀了我,就是这刑场一路,我都能嚷的天下皆知,到时候,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你心爱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哈哈哈哈哈哈。”
天和帝忍住怒火,想要站起来,却被谢嫮逾距拉住,天和帝转头看着谢嫮,冷声道:“做好你该做的事,这件事朕自会处理,用不着你来劝!”
谢嫮说道:“父皇,您歇歇,让我与他说两句话吧。”
天和帝讶然,沈烨听了也愣了愣,然后依旧是一副不怕你打的模样,其实,谢嫮早就猜到,他这个人既然在那方面有那种暴虐倾向,他自己又怎么会因为身体的疼痛而害怕呢,所以,再多的疼痛对于沈烨而言,也许并不是痛苦吧。
走到沈烨面前,并没有丝毫犹豫,谢嫮说道:“你可知道,沈家就要因为你而大祸临头?”
沈烨原以为谢嫮会说出什么话来,冷哼一声,呸掉了一口血,说道:“那又如何,我带给他们富贵的时候,他们没有拒绝,现在因为我而大祸临头,他们更加没有资格拒绝了。我姓沈,他们也姓沈,一起死有什么不对?”
这样的话听在谢嫮耳中是那么可笑,如果被沈家人听到了,还不知会心寒到什么地步呢。
沈烨像是对自己先前说的那句话很满意,于是自己又笑了起来,满脸的伤,满口的血,怎么看怎么诡异恐怖。像是看穿了谢嫮的想法一般,沈烨见她盯着自己不说话,于是又开口说道:
“怎么?怕了?哈哈哈,我自己的家人我都没怕,你怕什么?要知道,洛氏的事情,可不是我一个人知道…沈家多的是人见过她那.淫.、荡如母狗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要杀我,没关系,杀好了,哈哈哈哈哈。”
天和帝暴怒而起:“李茂,拿刀来!朕要当场宰了他!”
谢嫮看着沈烨,猛地回身说道:“皇上,杀这种人何必您亲自动手,实在有损龙威。依儿媳所见,该将此人挖眼拔舌,推出午门凌迟处死才是。沈家众人知情者同罪!沈烨不怕您动手灭了沈家满门,可是我不信,沈家人的也不怕。到时候,行刑的人,就从沈家的人里找,让他们亲自动手,一来可以表示自己的忠心,二来,也让国公爷走的热闹一些,行刑的人都是沈家的人,想必国公定会瞑目。”
“…”
186|186|已经调换
天和帝看着谢嫮,良久都不曾说出话来,谢嫮这番话,说她恶毒,可是只要他答应了,那么她就等于变相的救了沈家满门,可若说她仁慈,挖眼拔舌,凌迟处死的话都说出口,甚至还想到让沈家人亲自动手对沈烨行刑,转移了怨愤,不得不说,谢嫮的这个处置方法,的确要比无缘无故灭了沈家满门要来的合适一些,毕竟定国公府也算是百年世家,若是真的动手铲除,那不免总会让人有兔死狗烹的看法,可是如果只是杀沈烨一个,那罪名不仅可以多样化,甚至能够在这方面做出文章来,而有了沈烨的前车之鉴,沈家人纵然知道些什么,也是不敢声张的,如果遇上敢声张的,同罪处之便是。
一石多鸟,不可谓不绝!
“父皇,儿媳的这个办法,您…怎么看?”谢嫮平静的说完那番话之后,这才转头看向了同样震惊的沈烨。
天和帝仔细端详着这个他从来没有好好观察过的儿媳,从前只觉得,她温柔贤良,将最好的年华,奉献给了儿子,端敏淑佳,便以为她是个任人拿捏的好性儿,还担心将来若是把皇位传给了大皇子,将来大皇子的这位不那么出色的原配夫人会拖他的后腿,可是从这件事上来看,他肯定是看走眼了,这个儿媳不仅出色,而且事事都在替皇室着想。
他是帝王,纵然心爱的女人被人害死,可是他要整治一个世家,却不能用这个替心爱女人报仇的理由,说灭了沈家满门,五成是真的,五成是逼的,他在听闻那件事之后,心中的暴怒已经再也控制不住,想要当场就把知道这件事的沈烨和身价的人全都抓起来杀死,但这样的做法,虽说解恨,却会引发一系列的麻烦,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帝王,明白冲动是一回事,妥协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在这件事上,正如谢嫮所言,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杀了沈烨!威吓沈家!没了沈烨的沈家,便是没了头的苍蝇,除了乱转受人摆布,什么也做不了。
天和帝终于没有说话,将手里的剑抛在了地上,一言不发的走出了这个只有几个人的监牢,而守在牢外的李茂迎上前来,接受了天和帝下达的命令,恭送天和帝与谢嫮走了之后,便从暗处招来了几个小太监,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工具,躬着身子走入了牢房之中。
片刻后,牢房中传出了野兽般的嚎叫…但今后,也只能是嚎叫了…
沈烨被冠上了数十条罪名,只要律法上能想到的罪名,基本上都已经齐活了,而天和帝也下了密旨,要沈家人在刑场上监刑,监斩官私下里对沈家众人说了那番要用行动证明清白的话,沈家人只是稍稍犹豫之后,就又第一个人冲上了刑台,对被麻绳绑成麻花状的沈烨割下了一刀…周围喧闹一片,沈家人络绎不绝的上刑台,割上一刀之后,就匆匆下来去监斩官那里领良民牌,然后就灰头土脸,看也不敢看血流成片的刑台一眼。
这个噩梦,注定了会伴随他们一生,再也洗不干净那双残杀亲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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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嫮不知道这样的结局能不能让沈翕放下心中的仇恨,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他凯旋而归的日子。
沈翕去了鹿州之后,前后写了两封家书回来,都是说打海贼之事十分顺利,水师张良扶是海上作战的行家,有他做副统帅,其实根本也没有沈翕什么事儿,他就在那里点个卯,然后等张良扶打了胜仗,和他一同凯旋归来领赏便是了。
任谁都看的出来,天和帝这是已经做出了决定了,像是之前让三皇子领兵北塘,那是老将军提出要带三皇子前去,天和帝虽不赞成,但也拗不过三皇子的主动请缨,可这回大皇子前往鹿州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情况,这一回是天和帝在给大皇子铺就台阶,等到大皇子得胜归来,不是封王的话,怕…就是要册封太子了。
而在沈烨被处以极刑之后,谢嫮则经常领着康宁入宫去看望帝后,也知道内务府已经暗地里在准备册封太子的典礼了。尚衣局的人有一回还趁着谢嫮在皇后宫里的时候来请安,为的就是给她量身,只说是皇后赏她新衣,虽没有说破,但尚衣局的女官们也都知道,这是要留当前尺寸,给这位准太子妃定制礼服了,因此伺候起来就更加尽心尽力了。
“我进宫的时候,身子也不好,太过繁重的礼服根本穿不了。”皇后背靠着大迎枕,精神似乎好了些,一边看着谢嫮在那边量身,一边说道。
谢嫮低头浅浅一笑,按照尚衣局女官的要求,张开了手臂,让她测量尺寸,看着眼前这些女官,谢嫮恍惚又回到了前世,盛夏的午后,她被调御前伺候有两个年头,主子得了风寒,歇在元阳殿中,难得的清闲,便想起尚衣局要量身,可当赵三宝把尚衣局的人喊过来之后,主子却拿着尺递给了谢嫮,让她近身测量,那是谢嫮调去御前伺候之后第一次和主子靠的那样近,近的呼吸可闻,近的听得见彼此心跳,那个时候,她不知道主子对她的心意,还在心里想着,原来皇上也是有心跳的…现在想想,前世的她还真的是蛮蠢的。
皇后见她量身的时候突然笑了,不知道为什么,便问道:“怎么,想起什么好玩的事了?”
尚衣局的女官量完了尺寸,便躬身告退,谢嫮来到皇后罗汉床前的杌子上坐下,笑着说道:
“嗯,想起一些与大皇子初识的事情。”
皇后对这些八卦很感兴趣,当场就要谢嫮和她说说,她与沈翕是如何相识相爱的,谢嫮无奈,只好从这一世的开头娓娓道来。
这一世的自己,若不是因为夫君主动,她也许还弄不明白自己的真正心意,若是没有她初见时那一跪,没有沈翕在青楼中相救,他们俩这一世,是不是就这样错过了呢?
在宫中从早待到了晚,如今夫君不在家里,谢嫮干脆让康宁每天睡在她身边,这一夜她似乎做了很多梦,梦见了大水,梦见了帆船,梦见了很多人呼救…然后,她就从梦中惊醒,发觉周身被冷汗浸渍。带着微喘,谢嫮从床上坐起,窗外下着瓢泼大雨,她披上外衣,来到西窗前,推开窗户,看见外面已经有些微亮,雨点打在庭院里,发出啪啪的声响,院中的花草树叶在风中飘零,就好像一叶叶帆船在海中飘零一般,噩梦中的画面,在眼前挥之不去。
一个惊雷打下,熟睡中的康宁似乎也听到了,在床上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召唤,谢嫮走过去,在他身旁轻拍了一会儿后,他才又沉沉睡去。
这一夜注定无眠,又把沈翕寄回来的家书拿出来看,信中的字体隽秀刚劲,一如他的人般,秀颀中带着无比的霸道,纤指抚摸着信纸,按照信中所言,只要再过半个月,沈翕就能从鹿州回来了,天知道,她多想这一刻就飞到他的身边去。
第二天一早,谢嫮起身梳了妆,把康宁喊起来,喂了早饭之后,便按照昨日与皇后的约定,今天继续入宫去。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宫中的轿撵,谢嫮心中觉得奇怪,便招来了府里的管家,这位是正式宫里退下来的,皇子府邸的人员有一半都是出自宫中的。
半晌过后,管家回来,说是出入宫里的大门被关了起来,宫里似乎出了事,皇上下了禁令,要封锁宫门。
谢嫮听了管家的禀告,问道:“可有说封锁多久?皇上和皇后没事吧?”
管家尖声说道:“从前也有过这样封锁宫门的事情出来,大多是后宫出了事,一般也就两三天就解禁,皇上皇后没听说有什么事。”
谢嫮点头,让管家退了下去。
可是,又过了三天之后,宫门依旧没有打开。皇上这几天也没有上朝,照理说,洛氏的事情解决了之后,皇上应该已经稍微恢复了,前些天进宫时给他请安,也看见他老人家在处理国事了。怎的这些天不声不响的又罢朝了呢。
她派管家去宫门口打探,也无济于事,宫门被围的铁桶一般,就是去值位所敲门,出来应答的也是从未见过的新鲜面孔,至此谢嫮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猜想,宫里一定是出事了。
努力回想上一世,在这个时间段,宫里会出什么事呢?上一世她入宫前,对政事完全不理,所以,知道的事情也有限,而她所知道的唯一一次宫变,就是那次肃王谋反,血洗禁宫一事,可是如今夫君还没有登基,肃王去谋谁的反?
在院中踱步的脚停了下来。
这一世沈翕虽然还没有登基,但是,谁又能说这个时机不是肃王最好的时机呢?反正他反兄弟也是反,反老爹也是反,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现在皇上对大皇子有了立太子之心,去鹿州平海贼不过是给他找个好听的册封借口,而前段时间,皇上又罢朝过几日,之后恢复朝政,若是这个时候,宫里出点事情,大家可能都不会那么敏感,只要争取到了时间,肃王想办的事情就多了几分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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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想法在谢嫮脑中成型,而一旦成型,就再也挥之不去。
如果,她是说如果,肃王的谋反日期提前,那么现在这个时机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时机了。如果她是肃王,她也会选在这个时候起事,而且很可能肃王已经成功的做到了某一步,这两天宫门紧锁,说不定就与这件事有关呢。
越想越不对劲,谢嫮招来了胡泉,让他给自己准备轿子,然后让他一同随她出门,往芙蓉园走去,洛勤章如今就住在芙蓉园的后院子之中,原本沈翕是想在皇子府落成之后,把洛勤章请入皇子府居住的,可是沈翕早一步离开京城打海贼去了,虽然谢嫮主持了仪式,但毕竟是女人,不适合单独将外祖迎入府内,那不正式,也是对外祖父的不尊敬,所以,她还是决定等沈翕回来之后再办这件事,所以,现在她只能到芙蓉原来找他了。
芙蓉园的掌柜自然认识谢嫮,迎上来,亲自带着谢嫮往后院雅居走去,到了雅居之后,见到了洛勤章,谢嫮不管不顾就冲上去,对洛勤章跪下,说道:
“外祖父,求您救救夫君,救救皇上吧。”
洛勤章似乎刚换过衣裳,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的习惯,精神不喜欢有人伺候,所以,偌大的后院雅居内,也就只有他在内,连个端茶倒水的丫鬟都没看见,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谢嫮的话刚说完就见洛勤章过来把她扶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好了一杯茶,递到了谢嫮手中,语气平缓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