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败…在此一举。”
谢嫮这句话说完之后,在她掌心覆盖下的那只僵持了多日的手指便突然向上翘起动了动,谢嫮将他的手掌捏在掌心,整个人依旧如前几日那般,伏趴在床沿之上,做哀戚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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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和帝抱着康宁在元阳殿中踱步,先前康宁啼哭,已经将乳母喊来喂过了奶,吃完了奶,康宁在乳母手中看见天和帝竟然还扭动着身子要往天和帝投奔而去,天和帝这辈子都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皇子和公主生下来就有专门的人负责喂养,宫人各司其职,就算是妃嫔将孩子抱来,也只是让他看看,他也没有主动要求抱一抱妃嫔手中的孩子。
如今这个是头一个让他抱的歇不下手的孩子,一来这确实是他的亲孙子,二来这孩子的长相实在太讨喜了,他这辈子就是折在洛氏那张脸上,午夜魂牵梦萦,无数次想念这张脸,如今他和洛氏的儿子就在德阳殿中,而儿子的儿子此时正在他的眼前。
几乎没怎么考虑,天和帝就从乳母手中接过了孩子,稳稳的抱在怀中,看了又看,怎么都看不够似的,抱着康宁走了一会儿之后,就见孩子伸手揉眼皮子,一眨眼的功夫,就睡了过去。
李茂在旁,想着孩子既然睡着了,那就交给乳母好了,是怕天和帝受累,可是他想接过孩子的时候,却迎上了天和帝的一记警告的眼神,顿时缩了缩手,天和帝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对他挥了挥,让他退下,这回李茂就是说话询问都不敢了。
心中也是纳闷,当初大皇子和二皇子出生的时候,都没见皇上这样紧张过,别说是抱了,就是亲近都是极少的,更别说,大皇子和二皇子生出来的庶子庶女了,有些估计连面都没见过,哪里就像这个孩子似的,抱在手里不肯放了。
李茂历经多年,始终在御前伺候,早就练就了一招火眼金睛,不着痕迹看了一眼德阳殿的方向,知道只要那位能熬过这回的大劫,只怕等待他的就不是随随便便的荣宠了。
又回头看了一眼天和帝,见他神情安详,抱着那大红刻丝抱被裹着的婴儿坐在龙椅之上,竟然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惊扰了孩子。
*****
沈翕昏迷的五天之后,终于在傍晚之际,睁开了双眼。
谢嫮感觉他动了动,赶忙抬起了头,一旁伺候的锦芬女官见状立刻高兴的惊呼起来:
“醒了,公子醒了。”走到室外,对值守的宫女说道:“快去禀告皇上,说沈公子醒过来了。”
那宫女立刻前往元阳殿通报这个喜讯,德阳殿院中值守的太医立刻入内,见沈翕醒来,也是喜出望外,要知道如果这位出了什么事,皇上可不像是说笑的,定会要他们填命,如今醒来,哪里还有比这更叫人高兴的呢。
天和帝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立刻放下了政务,抱着康宁走了过来,这一天一夜,康宁一直在他身边,睡觉也是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饿了,尿了,便叫乳母守着伺候,将之料理完了,天和帝就又迫不及待的接过去,一点都没有觉得孩子冒犯什么的。
早晨醒来,就是接见臣工,也把孩子放在一旁的暖榻上,康宁只要稍稍嘤咛一声,他就跑过去看,若是见他睁着眼睛,就干脆把他抱在自己怀里,一边哄他,一边处理政事。
听见宫女禀告,天和帝几乎是从龙椅上弹跳起来,完全忘记和正在说话的臣工寒暄,就直接冲出了元阳殿,一路直奔德阳殿,来了之后,果真看见沈翕的眼睛睁了开来,太医们也全都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皇上,只要人醒来,就没什么好担心了,接着就是静养的问题。”太医院首座对天和帝如是汇报道。
天和帝点点头,看了一眼目光中只有沈翕的谢嫮,见她似乎比昨日又瘦了一圈,对太医说道:“去给沈夫人诊脉,叫人在这寝殿中在搬一处暖榻进来,让沈夫人可以就近照顾他。”
有了天和帝的旨意,众人便开始行动,先是太医来到谢嫮面前请脉,然后就见李茂指挥着人往寝殿内室搬入了一张紫檀架的暖榻,谢嫮受宠若惊,想要拒绝,却听天和帝率先说道:
“你就别推辞了。他之前没醒过来,朕不能说什么,如今他既然醒过来了,你就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否则等他完全清醒,就该怪朕没有将你照顾好了。”
谢嫮又回头看了一眼沈翕,对天和帝福了福身子,算是回答了他。
康宁看见娘亲,便扭着身子要过去,天和帝尽管有些不舍,但是却还是保有理智,没有和谢嫮当场抢起孩子来,康宁如愿到了母亲怀里,竟然别的事情不做,一个劲的往谢嫮怀里拱。
谢嫮苦笑着将他抱正了身,这几天为了照顾沈翕,她让太医给她开了回奶的药方,喝了两剂之后,也就见效了,如今哪里再有奶来喂康宁呢。
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康宁懵懂的看着母亲,因为先前刚吃过,所以还不是那样热衷,被母亲抱正了身子之后,也就不再折腾了,好奇的左顾右盼起来。
天和帝和他相处了一天一夜,一颗心早就被他收服了过去,此刻知道沈翕醒来,心里欣慰,见谢嫮疲累不堪,干脆又过去把康宁抱了过来,谢嫮有些吃惊,却也没有阻止,难得的是,康宁一点都没有闹腾。
沈翕换了药之后,就沉沉睡了过去,谢嫮便也洗漱一番,倒在了暖榻之上,夫妻俩隔着两步远的路,各自睡了一个踏实觉。
第二天一早,沈翕也就醒了过来。
谢嫮凑上去问他要不要喝水,沈翕微不可微的点了点头,谢嫮立刻去倒水,锦芬和另一个值夜女官要上前帮忙,谢嫮却是喜气洋洋的拒绝了。
拿来了水,谢嫮把沈翕扶着起来了些,用一根芦苇管让他吸水喝,沈翕像是渴极了,足足喝了两杯水,才意犹未尽的让谢嫮扶他趴下。
“觉得怎么样?”
谢嫮靠在沈翕身旁,对他轻声问道。
沈翕抬眼看了看她,心疼她脸上的疲累之色,伸手在她近在咫尺的秀脸上摸了摸,沙哑着声音对她说道:
“辛苦你了。”
谢嫮不置可否,只是用一种幽怨的目光看着他,却也是明白,此刻绝不是他们夫妻俩说话的地方,只随意回道:
“只要你能醒来,我有什么可辛苦的呀。”
沈翕微微一笑,下颚上的青色让他看起来更加憔悴,说道:“迷迷糊糊里,我似乎听见康宁哭了。”
谢嫮也不隐瞒,直接跟沈翕说道:
“嗯,我把他也接到宫里来了,你昏迷这么多天都不醒来,我怕…怕他见不到你最后一面。”
沈翕的表情有些动容,却还是忍不住埋怨了一句:“傻瓜,哪有那么容易就死去呢。”
说到这里,谢嫮就突然哭了起来,呜呜咽咽的说道:“哪里就不容易了。你是不知道这几日有多凶险,我都做好了要随你一同去了的打算了。我请皇上把康宁接入宫来,亲自去托付他,康宁待在外面,交给谁我都不放心,唯有交给皇上,才是万无一失的,我便做主将他托付给了皇上,请他代为照看。”
谢嫮说话时,目光一直盯着沈翕,沈翕也微弱的睁着眼,看着谢嫮说话,听了谢嫮说的这些,沈翕轻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唉,你又何苦给皇上找麻烦呢?”
谢嫮低着头没有说话,内室气氛一度凝滞。
******
李茂自德阳殿外门穿过,去到了元阳殿中,将先前听到的话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天和帝。
天和帝听后,又是悔恨,又是心疼,看着怀里天真无邪的孩子,他简直要抬手甩自己两巴掌了。
不说沈翕替自己挡箭受了这么重的伤,就是他的妻子,刚烈异常,愿为夫殉命,就说他手里这孩子这般可爱模样,他也不该派人去偷听他们夫妻二人说话的,只是多年的帝王习惯让他迷失了,多疑的他只是想最后确认一回。
如今听了他们夫妻二人的对话,他是再相信不过的了。
低头看着依依呀呀的康宁,捏了捏他可爱粉嫩的脸颊,天和帝用极为笃定的声音对康宁说道:
“你的父亲是朕的亲生儿子,朕要认了他,也就是认了你。论年龄,他是嫡长子,你就是嫡长孙了。你开不开心啊?”
“…”
李茂震惊的看着天和帝。
他说什么来着?这天儿瞬间就是要变了呀!
皇长子,皇长孙,这两个名头意味着什么,只怕是人都知道吧,亲娘诶。
李茂虽然不是大皇子党,也不是二皇子党,不过,绕是他在御前伺候多年,也没有想过事情会这样峰回路转,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怎么就突然横插而入,让皇上动了封他为皇长子的心呢?
沈翕做了皇长子,那么大皇子又何去何从?三位皇子的辈分都要依次往后推吗?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李茂几乎可以预见这件事提出来之后,满朝震惊,满朝争辩的混乱声音了…只不知皇上这句话是随便说说的,还是果真有此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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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密室之内,沈烨一脸焦急的踱步,堂下站了几个人,似乎在等待沈烨说话。
半晌之后,沈烨才停下了脚步,凝眉对那些人问道:
“你们确定收拾干净了吗?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为首那人说道:“公爷放心,这回出动的都是五城兵马司的兄弟,全是新人,没有背景,事发之后,便全都解决掉了,绝不留后患。”
沈烨没有说话,只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堂下另一人接着说道:“唉,这回原本只是想刺杀沈大公子,可谁知道他竟会突然跑到皇上那边去,如今牵扯到了皇上,只怕越挖越深啊。这回沈大公子要是死了也就罢了,若是他不死,定能猜到是哪个方向射出的箭,只是我实在不懂,他如何会突然扑到皇上身后去,如今倒好,被皇上抬入了宫中,咱们就是想灭口都不行了。”
沈烨的脸一下子掉了下来,一脚踢翻了一侧的茶几,眼中的怨毒不言而喻。
这个臭小子,就连死都不痛快。
堂下几人立刻对沈烨跪下,沈烨咬牙忍了忍后,才说道:
“都起来吧。你们再去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若是有,务必斩尽杀绝,就是他们的家人也别留着,谁能保证他们没有将消息泄露给他们家人呢。杀了,全都杀了!一个不留!这几日,我先上折子请求入宫,看看那小子到底耍什么花样,你们都先隐蔽一阵,等风声过了再出来。”
说完之后,堂下之人发出一阵整齐的应答声。
“是。”
******
天和帝素来就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既然动了将沈翕认祖归宗的心思,那便是一刻都不能等的。
对于沈翕,他原本就抱着相当愧疚的心,不管他和洛氏之间的关系如何,他碰了洛氏,有了这个孩子是不争的事实,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想要自私的忘记这段感情,以至于洛氏不过三十岁就去世了,这个孩子的童年,他错过的太多,虽然坐拥六宫粉黛,可是,谁又知道他对洛氏的那份感情才是他心中不可蒙尘的明珠,刻骨铭心,此生不忘。
他欠这个孩子太多了,他想要弥补他,可是他想了又想,他能够如何弥补?纵然给他高官厚禄,无量前程,可是在这个孩子的心里,他永远都抬不起头来,如果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就罢了,定国公府嫡长子的身份也能让他安逸一辈子,可如今他知道了,知道身份之后,他会觉得在两头都不对劲,于皇室而言是冠他姓的私生子,于沈家而言,他自知不是沈家子孙,更是没法融合进去。
他之前貌似冲动脱口而出的那句话,谁说不是他早就在心中酝酿许久的呢。在他看见这孩子的第一次,他就想这么说了。
他当然知道要把沈翕认祖归宗这件事不容易,可是,他就是想为这孩子做些什么,他这辈子受够了繁文缛节,当年若不是身份所制,他又如何会将心爱之人送离身边,让她怀着自己的骨肉嫁给其他男人,就算是她自己要求的,可是如果他能给她想要的,她也不会走的那样决绝。
而这些事情,都是他造的孽,实在是没有理由,要让这个孩子背负后果。
天和帝既然决定要做,就片刻都不想停留,第二天就派人将沈烨召入了宫,沈翕毕竟是定国公府嫡长子,若是想将他认祖归宗,必须要沈烨这个定国宫的配合才行。
沈烨这些天也一直在外面请求入宫,因为之前的贪墨案,所以,皇上已经令他无需上朝,只做一个闲散勋贵,所以,他不能上朝见到天和帝,只能递折子请求入宫,却都被天和帝压着。
压了这么多天,沈烨在外面也不知道沈翕的情况,而就在这时,天和帝就派人来请他入宫,一股不好的预感正在沈烨心中弥漫,偷偷询问出来迎接他的内侍,却一个个守口如瓶。
进了元阳殿之后,李茂便将殿中伺候之人尽数撤离,将元阳殿厚重的金漆红木大门给关了起来,殿中的光线一下子暗了许多,天和帝坐在窗前,倒是有几束阳光射入窗牑,照在他的身上,看起来像是镀了一层金光似的,让沈烨觉得有些晃眼,天和帝的表情有些严厉,一如当年他把他召入宫,要他娶洛氏时候的表情如出一辙。
带着明显的逼迫与压抑。
沈烨定下心神,上前给天和帝规规矩矩的行了个跪拜礼,然后便躬身站在一旁,等候训示。
殿中安静的针落可闻,天和帝不说话,沈烨自然不敢开口,别说是开口了,就是呼吸都要压着点。
天和帝从龙案后头走出,沈烨便主动接替了李茂的职责,虚扶着天和帝去到殿中龙椅之上,然后便恭恭敬敬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前儿秋围遇见刺客,这都多少年了,各部兵马司从未出过这样的纰漏。”
天和帝将一条胳膊搁在龙椅手把上,指尖捏着佛珠,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对沈烨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沈烨心中一紧,背心开始冒汗,凑上前来回道:
“臣也听说了这事儿,只不知如今可查出幕后之人来了?”
天和帝突然冷哼一声,沈烨一听就慌忙跪了下来,伏趴在地,不敢作声,只听天和帝声音在他头顶响了起来:
“你倒是不客气,直接问起朕来了。”说完这句之后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沈烨你可知道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是什么?自不量力!当年你随葛太学习文,以勋贵之身入考场,颇有几分才学显露,不过,那些都是死的,你读书读成了书呆子,以至于大事不成,小事不做,若是你能长进一些,定国公府又何至于落得如今的境况,只要朕不死,保你定国公府几十年兴盛是不成问题的。只不过你总是自作聪明,做一些让朕瞧不起的事来,从前许是有元娘照看着,你未曾出错,如今元娘没了,你也就更不知道分寸了。”
天和帝这番话听得沈翕直打颤,额间已经溢出了细密密的汗珠,眼睛盯着地上的粉彩琉璃砖,忍不住的浑身发抖,心里更是紧张的如擂鼓一般,年轻的时候,他就怕天和帝,这个人手里捏着他的身家性命,他的荣华富贵,只要他一个不高兴,他如今拥有的一切,尽数会付诸东流,他又如何能不怕他呢。
所以不管天和帝说什么,他都不敢提出反驳来,毕竟他如今虽然是定国公,可是并不如祖上那般身负功绩,只不过是一个读书的闲散勋贵,从前纵然手里有些权利,可是在那次贪墨案发生之后,他手里的权利就逐渐消弱了,而他自己本身也不是那种特别会钻营的,旁人以为他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可是只有他知道,天和帝并不是因为他的本事才将他推到定国公这个位置上的,他拥有的一切都太虚幻了,只要这个男人跺一跺脚,所有的东西都会化为灰烬,而他自己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天和帝看着沈烨的样子,心里头就有无限的火生出来。想着自己这么多年来,任性扶持的人竟然是这样不堪之物,他就觉得自己有多失败,就像是被人拿捏了七寸的蛇一般,他就仗着自己不会夺了他定国公府的繁荣,便越发无状,越发堕落,想着对于这样一个小人,他竟然容忍了这么多年,实在是太不理智了。
心下更是坚定了要把沈翕认祖归宗的想法,若是沈翕继续待在定国公府中,他就势必要为了沈翕去顾及定国公府的显赫与否,就像是当年,他为了洛氏元娘,一味的将原本已经有些破落的定国公府又拉起来一样。
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受够了被人用无形的刀刃挟持,只要沈翕的事情一解决,他便不会再管定国公府的死活,让他自生自灭去。
“闲话就不多说了。朕今日召你入宫实事有事相商。”天和帝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神,这才对沈烨说道。
沈烨将头埋得更低,几乎额头都要贴上粉彩琉璃砖,瓮声瓮气的说道:
“是。臣谨听圣谕。”
天和帝拼命忍住要一脚揣在他头顶的冲动,走下了龙椅,在殿中踱步两回后,干脆的说道:
“朕有意将他认祖归宗,而他名义上到底是你的儿子,朕便知会你一声,外面问起,你只需说沈翕是你的养子也就够了,其他的一律无需多言。”
沈烨这回连答话都没敢,愣着神情抬头看了看天和帝:
“皇上说什么?臣…臣…没有听清楚。皇上要把…沈翕…认祖归宗?这,这…”
沈烨如今已经不是满身的冷汗了,手脚都开始发凉了,他曾经想过,只要沈翕见到了天和帝,就一定会勾起天和帝对洛氏的感情,到时候,必定会对沈翕多加照料封赏。
沈翕是状元,天和帝没有顺势让他入翰林院,从那个时候开始,沈烨就知道,天和帝这是对沈翕上了心了,不想让他与普通士子一样的待遇,后来果真让他入了兵部。
不过,就是再怎么样,沈烨也不会想到,天和帝竟然心里已经开始打这个主意了。
将一个已经二十岁的孩子认祖归宗,这是一件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借沈烨几个脑子,他也预想不到天和帝的这项举动,他就不怕引起群臣反对吗?不怕乱了朝纲吗?
沈烨愣了好半晌,然后才僵着笑容对天和帝说道:
“皇上,这件事只怕要从长计议,沈翕固然身份特殊,可是,皇上也不该为了这竖子乱了纲纪呀。”
沈烨的话音刚落,迎面天和帝就给了他一脚,踢的他翻到在地,表情完全懵了,从前就是天和帝对他百般羞辱,却也不曾动过手,可如今…
沈烨暗自捏了捏手掌,让指甲都陷进肉中,既害怕又气恼,却是翻起了身,什么话都不敢说,就好像先前被踢的并不是他一般,又规规矩矩的跪趴下来。
只听天和帝冷漠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称他为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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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臣知罪,但还请皇上收回成命,他,他…”
沈烨现在的心情真是十分的微妙,既担心皇上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又怕沈翕真的得势之后,会和自己清算,毕竟从前他再怎么样,都是在国公府,他还是他名义上的父亲,可一旦认祖归宗,沈翕成了皇家子的话…
天和帝已经不耐烦听沈烨说话了,打断他,说道:
“朕今日叫你来,并不是要听你的劝谏,而是告知吩咐,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做好了,你定国公府照常尊荣,你做的那些事情,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得了,要不然真要翻旧账的话,朕可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天和帝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一掌按在沈烨肩头,沈烨吓得僵直了背,小腿肚都忍不住的发抖,捏紧了拳头,拼命忍着说了一句:
“是。”
*****
谢嫮扶着沈翕走出内殿,清醒过来的沈翕倒是恢复的很快,除了肩膀不能动之外,脸色什么的也都不那么惨白了。
两人一出门,便有宫婢上前行礼问安,问他们有什么吩咐,谢嫮摇手,笑着说道:
“我扶就好了,夫君说屋里闷,咱们去园子里坐坐就回。”
宫婢们的一双双眼睛,总逃不过在沈翕身上转悠,沈翕秀颀如松,虽然受了伤,不过,举手投足的贵气与英俊外貌,足以让女子倾心迷乱,沈翕原本对这些目光就不在意,不过谢嫮倒是看在眼里,扶着沈翕走去园子,一路浅笑,沈翕见状,不禁奇道:
“你一路走来,在笑什么呀?”
谢嫮抿唇一笑,灿若春光,头上身上都素的很,乌黑的发丝盘了个髻,用一根汉白玉的玉簪装饰,其他就再无饰物,而这根玉簪沈翕认得,是他之前头上簪的,如今他在病中,头发只是随意的梳在背后,并没有束起。
沈翕知道,这些天她也是熬的够呛,整个人比从前瘦了许多,原本怀孕生子,好不容易养出一些丰腴来,可这几天一折腾,竟然比怀孕前还要瘦一些了,沈翕牵着她的手越发捏紧,谢嫮回握,两人相视而笑,谢嫮知道,如今并不是说话的时候,便回握住他的手,表示呼应。
沈翕微微一笑,伸手在旁边的花木上一探,一朵粉嫩的娇花便被采摘而下,借着细枝,插、入谢嫮的发鬓之中,在那根素雅的汉白玉簪前绽放,凭的添了几分柔美之气,将谢嫮的素净瞬间提升为素雅。
谢嫮伸手摸了摸,便含笑收下了这份礼物。
李茂在园子里找了一圈,终于在这繁花似锦的一处找到了这对夫妻,阳光下,这两人宛如天神璧人般,男才女貌,登对的就像是观音菩萨坐前的金童玉女般,不禁看呆了。
还是沈翕事先发现了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