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嫮净了手和面,正准备去书房找沈翕,给他送些龙眼去吃。
谁想到沈翕就已经从书房走出来了,手里拿了一封敲着红泥的信件,招来了赵三宝,在院子里交代了他几句,赵三宝就把信塞入了前襟,马不停蹄的跑了出去。
沈翕这才回到堂屋之内。
谢嫮已经给他拧好了毛巾,沈翕接过之后,一边擦手一边说问道:
“这里感觉怎么样?设施自然不能和国公府相比,不过就我们俩住住也没什么,最起码够安静,周围全是果树,夏天也没那么热就是了。”
谢嫮对这里是极其满意的,对沈翕说道:
“妾身觉得这里的环境特别好,很是喜欢。没想到夫君竟然有这样一个好地方,妾身今后还能再来吗?”
沈翕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
“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啊。不过这里也就夏天有些趣味,果蔬多的吃不完,其他时节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尤其是秋冬,满山光秃秃的,看起来也十分萧条就是了。”
谢嫮躲避他的手,往后缩了缩,却被他勾住了腰肢,一个脚下不稳,就坐在了他的腿上。
花意竹情两人面上一红,赶忙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躬身退了出去,还体贴的将堂屋的门给关了起来。
谢嫮脸上大窘,想起身,却被沈翕铁钳一般的手箍住了腰,动弹不得。红着脸对沈翕说道:
“妾,妾身给夫君剥龙眼吃吧。”
沈翕见她的俏脸近在咫尺,秀色可餐,红红的叫人忍不住想咬一口,谢嫮想站起来,他却是不许,她只好坐在他的身上,动手给他剥了一颗龙眼,以两指捏着送入了他的口中。
沈翕将龙眼含在嘴里却是不吃下去,一手按住谢嫮的后脑,将她往自己压下,双唇相接,咬破了龙眼肉,鲜甜的汁水在两人口腔中散开,谢嫮忍不住脸红心跳,尽管两人亲了多回,可是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亲密过,共吃一颗龙眼,别说做了,只是想想都觉得羞赧。
两人分开,一颗黑色的核自沈翕嘴里吐出来,谢嫮用手接着放到了桌上,呼吸依旧急促,不禁对沈翕埋怨道:
“光天化日,这样做是不对的。”
沈翕舔了舔唇,不置可否的耸耸肩,然后说道:“我也知道不对,可是忍不住…咱们再吃一颗吧。”
“…”
半个时辰之后,谢嫮满脸绯红的自堂屋内走出,捂着几乎冒火星的两颊,低头走了出来。
正好遇上回来禀告事情的赵三宝,谢嫮大窘,只抬了抬手让赵三宝起来,然后便急匆匆的从廊下穿过离开。
赵三宝走入内堂,看见沈翕正坐在那里看书,走过去对沈翕行礼回道:
“公子,信送进去了,我亲眼看着的。”
沈翕点点头,说道:
“送进去就行了,不用盯的太紧,他不太喜欢让人盯着,别被他身边的护卫发现了。”
赵三宝点头,说道:“公子放心吧,这回聂护卫派在那里的都是好手,不会轻易叫人发现的。”
“知道了,你下去吧。”
赵三宝退下之后,沈翕便放下了手里的书,蹙眉叹了口气,希望这回广东之行有所收获,实在是不能等了,再等下去,做什么都晚了。
*****
谢嫮晚上亲自下厨,做了几样小菜出来,因为他们第一天来,厨房里并没有备下太多食材,谢嫮就只挑了一条青鱼将之片肉剔骨,用盐浸渍,从厨房的坛子里找到了一坛酸菜,就将酸菜炸了炸,放入花椒和朝天椒,炸的味道全都出来之后放鱼骨进去炒,然后加汤下鱼片。另外还炒了两样素菜,端上桌之后,沈翕也不嫌弃菜少,喝了一口那又酸又辣的汤水,忍不住点头。
就着鱼片就吃了两碗米饭,要不是谢嫮怕他晚上积食,没准他还想再吃一碗。谢嫮本身倒是没什么忌口,酸甜苦辣都能吃,如今随了沈翕的口味,对于辣菜很是有好感,两人吃到最后,都是以打嗝为终结。
谢嫮被沈翕拉着去果园里遛弯消食,一直转了三四圈之后,才肯谢嫮回房休息,谢嫮原本是想在净房内洗漱,可是沈翕却叫她准备了干净的衣裳跟他走,原来主卧的西南角竟然还有一个侧门,从侧门走出之后,又是一条蜿蜒小道,小道尽头,有一处天然的温泉澡池,六月的天,白日里热的像火炉,到了晚上还是有些凉意的,这个时候泡着不是那么热的温泉是再享受不过的事情了。
谢嫮下水之后,舒服的发出一声呻、吟,沈翕知道她累了,也不闹她,就靠在她对面,看着她舒服的脸庞,露出了笑意,突然对她说道:
“阿瞳,明天我带你去见我外祖吧。”
“…”
谢嫮一惊,忘记了擦洗,瞪着眼睛看着沈翕。
夫君的…外祖?

第112章

“夫君的…外祖?”
谢嫮惊讶的对沈翕问道。
沈翕从容点头,说道:“是啊。不知你听过他没有,洛勤章,前宰相。”
前宰相洛勤章谢嫮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呢。当年的洛氏,在先帝期间那可是京城第一的门第,朝中文武百官,八十个都是宰相门生,元老级人物,只可惜,宰相在天和帝登基之后,就急流勇退,告老还乡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谢嫮都没有见过这位宰相,也很少听人提起,就是提起也都是说的他在朝为官时的人脉盛事,说宰相的伟大功绩,说宰相若还在朝,又将是如何盛景云云。
可是谢嫮却从来没有听人以‘外祖’这个形势提起洛宰来,如今一听才惊觉——原来那个活在人们口中所说传说里的人物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她夫君沈翕的外祖。
是啊,她怎么忘了,夫君的亲娘洛氏,可是洛宰的独生女,当年天和帝登基,洛氏嫁入定国公府之后,宰相就提出告老还乡了,并且不带走朝廷任何封赏,说是要两袖清风,回老家种田去。
她想起来白天夫君才和她说过,洛氏的祖籍就在广东。那他说的外祖,肯定就是洛勤章洛宰相了。
“你愣着做什么?没听过也没关系啊。他都已经告老还乡二十年了,你不认识他是应该的。”沈翕将手抬起来,对谢嫮弹了弹水珠,安慰她说道。
谢嫮摇头,说道:“不不,妾身知道洛宰相,也听说过他,只是没想到夫君会突然提起来,我还以为他,已经…”
谢嫮及时打住了接下来要说的大逆不道的话,不过她虽然没有说完,沈翕却好像也已经猜到了,不禁笑了起来,说道:
“没有,他还在。活的好好的,比年轻人都健康。”
谢嫮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为自己的无礼而忏悔,反而沈翕倒是不介意,继续对她说道:
“明天我带你去见他,不过他见不见我们,我也不能保证,反正,他向来都是不怎么喜欢我的,我们去见他,没别的意思,就是表达一下晚辈对长辈的敬意,要不然咱们来了广东,却对他视而不见,到时候又是一桩罪,他还得跟我清算。”
谢嫮咬了咬唇,问道:
“为什么夫君说洛宰不喜欢你?”
沈翕自嘲一笑,将半张脸埋入了水中,然后才站起来说道:
“我早跟你说过了,除了你,这个世上真的没有人喜欢我。我就是个多余的,谁都觉得我是个多余的。”
谢嫮踩着温热的石块,走到了沈翕身旁,依偎着他,不再和他讨论这个伤心的话题。
从温泉出来,谢嫮是被沈翕裹着毡子抱回房间里的,幸好这温泉是在主卧的后面,就算是两人再怎么亲密,都不会有其他人看见,所以谢嫮也不反抗,就那么让他抱着入了内。
一个晚上,沈翕都抱着谢嫮睡,丝毫都不肯放手,倒是没有再做出其他什么事来,也算是体贴的给了谢嫮一个休息的美好夜晚。
*****
第二天一大早,谢嫮就起来去了厨房,炖了一锅海鲜粥,伺候沈翕用完之后,两人便收拾收拾,走出了庄子。
沈翕带着谢嫮下山,然后往西南方向又走了不到一里地,走到一处十分普通的农家小院门外。
谢嫮惊讶的看着他,沈翕转头对她解释:“外祖不喜那些高门大户,一生追寻田园生活,这里就是他家了。”
谢嫮看着眼前这与寻常农家小院并没有太大区别的地方,很难想象,这里竟然是前朝宰相首辅,三公之首的宰相居住之地,普通的白墙黑瓦,两扇薄门扉,门前挂着两只西瓜大的红灯笼,两扇门扉之上,贴着寻常的对联,右上角竟然还挂了一串应景的红绿辣椒,再加上偶尔从院里传出来的几声咯咯嘎嘎的鸡鸭叫声…真是没有比这更像农家院的农家院了。
沈翕叫聂戎和赵三宝在门外守着,他亲自走上仅供两人行走的石阶,轻轻的敲了两下门,没一会儿就听里面传来应答声:
“谁啊。”
沈翕深吸一口气,回道:“是我,沈翕。我带了内子来看外祖来了。”
院子里静了好长一段时间,谢嫮见沈翕失望的垂下头,转过身正要从石阶上走下来,他身后的那扇门扉却突然打开了。
从内里走出一个身上只穿着短褂短裤,面色黝黑,胡子拉碴的老人来,看他穿的清凉,两截手臂竟然十分结实,肌肉纹理也很出色,他的个头还挺高,即使头发花白,可那一身的健硕身材着实看着很不错就是了。
谢嫮在脑中想象过无数遍前朝宰辅是个什么样的仙风道骨,或者是睿智临世,各种样貌层出不穷,可饶是如此,谢嫮也很难想象出这样一个庄稼汉模样的宰辅来…第一反应是——夫君不会是认错了吧。
洛勤章走出大门,冷冷扫了一眼沈翕,然后才回过头,一眼看到了站在石阶下的谢嫮,谢嫮被他锐利的眼神看的心上一凛,赶忙双手交叠在腰间,屈膝对他行了一个晚辈礼,因为不确定身份,沈翕还没给她介绍,所以谢嫮还没有莽撞的给这位跪下磕头。
洛勤章的目光在沈翕和谢嫮之间回转,然后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开口说道:
“进来吧。就你们俩进来,其他人都在外头守着吧。”
沈翕心上和面上都是一喜,点了点头,然后没有直接进屋,而是回身走下石阶,牵了谢嫮的手,领着她一路走了上去,进入内院。
谢嫮进门之后,发现这院子和她看到的所有院子都不一样,在不同的方位里摆放着不同的石块,周围有些树丛,可是形状排列的也很奇怪,见谢嫮不解的四处观望,沈翕不禁开口解释道:
“这是外祖布下的八卦阵,若不是他亲自出门领入,其他人根本没法走进去。很神奇是不是?”
谢嫮连连点头,对沈翕的话深信不疑。
洛勤章听着身后两个孩子的话,不禁讶异的微微回头看了看,却还是没有做声,领着他们走入了三进内院。
谢嫮这才知道,原来这座农家小院并不如她想象中那么小,最起码也是一处三进三出的标准小院子了。
不过,这院子里似乎没有其他人,只有洛勤章一个,他们进门之后,洛勤章就让他们等等,他亲自跑去了厨房烧水,然后才拎着一个茶壶走了出来。
谢嫮站起身来,走过去接了洛勤章手里的茶壶,洛勤章也不和她推辞,指了指厨房,淡淡说了句:
“茶叶茶具都在里面,你自己去挑吧。”
谢嫮看了看他所指的方向,却是看见好几个瓷罐子放在平板上,对洛勤章点点头,说道:“是,外祖请过去歇着,剩下的交给妾身做就行了。”
说完这些,谢嫮便不再和他客气,系上了袖口的绳结,开始忙进忙出的烧水泡茶了。
当她泡了三杯茶走过来的时候,发现沈翕和洛勤章还是维持先前的状态,两人一个看天,一个看手,就是不看对方一眼,谢嫮将茶水递到他们面前,他们才稍微有了些动作。
不知道这对祖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他们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所以相处起来才会那样的生疏,谢嫮坐在沈翕身旁,洛勤章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似乎想从她身上探究出什么似的。
谢嫮被他看的不自在,洛勤章突然说道:
“中午留在这里吃饭吧。厨房里有菜,你能煮吗?”
谢嫮一愣,然后才发觉洛勤章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当即挺直了背脊,看了看沈翕,沈翕也不知这老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谢嫮站起来答道:
“妾身会做一些家常菜,若是外祖不嫌弃,中午便由妾身做几样小菜吧。”
洛勤章点头:“当然是你做。我总不会做给你们吃的。”
“…”
谢嫮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沈翕则蹙起了眉头,站起身来就要拉着谢嫮走,却被谢嫮按住了,说道:
“夫君你留下和外祖说说话,妾身去厨房里看看有些什么菜,若是菜不够,就让赵三宝去买些回来…”
可她的话还未说完,洛勤章就又开口道:“不用买,厨房里那些做出来就够了。”
“…”谢嫮对这个直肠子的外祖表示很无奈,安抚好沈翕之后,就对他点点头,说道:“是,妾身这就去做。请外祖和夫君稍待片刻。”
说完这句话之后,谢嫮就转身去了厨房。
她在厨房里洗洗弄弄,也忙活了一个时辰,才从里头走出来。手里端着两盘凉拌菜,见洛勤章和沈翕两人依旧对坐相看两无言,两人面前的茶杯里全都空空如也,可是他们谁也不愿意让一步,给对方添一点水,单就这份执拗而言,两人似乎还真有那么点祖孙缘在里头。
“厨房里有很多菜,妾身会做的不多,只做了四个凉菜,四个热菜,外加一盘清蒸蟹,外祖这里的蟹都是母蟹,个头特别大,清蒸来吃,肯定味道特别好。”
谢嫮努力让两人间的气氛稍微好些,将她努力了半天的菜色尽数端上了桌面,一大盆用细细的麻绳捆扎起来蒸红的蟹看起来十分诱人,再配上三叠子姜丝醋碟,旁的菜在这盘蟹面前,就全都是点缀了。
洛勤章似乎也很满意这道菜,原本他买了蟹回来就是打算这么吃的,这丫头和他算是想到一处去了,将她调配的那碟子醋端起来闻了闻,洛勤章只觉得这醋似乎有着不一样的味道,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味道,反正很好闻,他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吃了。

第113章

 
谢嫮将菜摆上了桌,又返身回到厨房,将灶台下藏着的一坛竹叶青拿出来,从碗柜里拿出了两只白瓷酒盅,摆在桌上,见沈翕和洛勤章依旧对面而坐,两人神态如出一辙,很有默契地维持着你不看我我不看你的状态,谢嫮替两人摆放了吃蟹工具,然后先给洛勤章倒了一杯酒,双手奉上,恭谨的说道:
“外祖请用。”
洛勤章点点头,拿起酒杯小咪了一口,抬眼看了看谢嫮和沈翕,只见谢嫮拿起一只为主的红彤彤的螃蟹,拿起了吃蟹用的小剪刀,动作娴熟地替沈翕剥蟹壳,将蟹黄和蟹肉分开放在碟子里,然后剪开蟹脚,剔出里面的肉,沈翕则习以为常的替谢嫮夹了一筷子蟹肉让她先吃,谢嫮有点不好意思,对他用眼神警告,沈翕却视而不见,非要他先吃一口,谢嫮无奈,只好吃了。
洛勤章似乎也很喜欢吃螃蟹,所以他的厨房里才会常备吃蟹工具,谢嫮替沈翕,剥了一只之后,转头看了一眼洛勤章,然后自觉地拿起另外一只,替洛勤章剥了起来,当谢嫮把满满当当的一碟子螃蟹肉送到洛勤章面前时,老人家有点讶异地抬头看了看她,却也没说什么。
沈翕除了偶尔替谢嫮夹菜,大多数时候都是埋头吃蟹,洛勤章也是,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工夫,两人就一气儿吃了七八只蟹。
一顿饭吃下来,沈翕和洛勤章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两人间的气氛,尴尬的不像是祖孙俩,他们不说话,谢嫮也不敢开声,直到洛勤章杯中酒喝空了,谢嫮才开口对沈翕说了一句:
“夫君,妾身手上有汤汁,你替外祖倒一杯酒吧!”
沈翕这才抬头看了看她,见她对自己扬起了手,确实不适宜替人倒酒,沈翕看了一眼洛勤章,见他没有说什么,就站起了身,走到桌旁拿起了酒壶,替洛勤章倒满了酒杯。
洛勤章喝了一口酒之后,眼睛扫了一眼满桌疮痍,突然对沈翕说道:
“你媳妇儿煮了饭,洗碗收拾就你做了。”
谢嫮一惊,猛地站起身来,对洛勤章说道:“外祖,使不得,这些原就是女子该做的,如何叫夫君动手呢。还是妾身来收拾吧。”
洛勤章固执摇头,指着沈翕说道:“这天下没有什么事是规定了男人做还是女人做的,你替我煮了饭,我吃的很好,要他收拾碗筷,也是应当应分的。在我这里,君子远庖厨是狗屁不通的,你去洗洗手,再泡些茶来解腥味,陪我说说话。”
“…”
谢嫮有些为难,看着沈翕不知道如何是好,沈翕的脸上却是没有一丝被洛勤章折辱的表情,反而双眸看着有些亮,表面上却还是云淡风轻,不表露出什么,站起了身,拿起自己面前的碗筷,对谢嫮说道:
“听外祖的吧,我和你去洗手,洗完了我收拾碗筷,你泡茶来和外祖说话。”
谢嫮看着他,似乎有些明白夫君这么做的道理,其实只要身边的他在乎的人对他靠近一步,他都是欣喜若狂,甘之如饴的,世人以为他暴躁易怒,殊不知只是没有人愿意靠近他,了解他罢了。
夫君心里肯定是十分敬爱这个外祖的,否则也不会来了广东就带她来与外祖相见,即使知道外祖不一定愿意见他,但他还是来了,先前他与外祖坐在一起相对两无言,表面上看是他倨傲冷漠,其实很有可能是他面对敬爱的祖父有些紧张,不知道说什么,就怕万一说错了,外祖难得的靠近都泡了汤。
沈翕像是很熟悉外祖家的厨房,先前没来过,但他却能很快的找到了方位,将手里的杯盘放在灶台上,然后拉着谢嫮的衣袖带她走到厨房后的一口水井前站定,亲自替她打水,又取来了厨房窗台上的皂角,让谢嫮蹲下身,两人围着一盆水,沈翕亲自给谢嫮用皂角洗手,丝毫都不介意她手上油腻腻的感觉。
两人的手在水中交叠摩挲,谢嫮有些不好意思,沈翕将她的手托在手心里,拿了皂角现在自己的手上抹一层,然后抓着谢嫮的手左右清洗,连指缝都不放过,谢嫮看着他蹲在地上,心中觉得满满的幸福,不管今后如何,这样尊贵的人曾经为了她做这些特别普通寻常的事情,这就够了。
沈翕似乎感觉到谢嫮的目光追视,以为她害怕,就抬头对她笑了笑,谢嫮只觉得今天的阳光似乎都没有他的笑容来的明媚,周身上下有一种与环境格格不入的贵气,只听他清雅的嗓音说道:
“你不用怕,外祖其实也不是很严厉的人。”他只是对我严厉罢了。沈翕在心中暗道,不过并没有说出来让谢嫮知道。
谢嫮点点头:“嗯。妾身不怕,那是夫君的外祖,就是妾身的外祖。”
沈翕捏了捏谢嫮的手,又对她笑了笑,谢嫮见他这样,心中不禁奇道:“夫君可是有话想对外祖说?”
谢嫮立刻就想到了今后若是夫君图那件大事,若是能得到前朝宰相的支持,势必会如虎添翼,毕竟外祖洛氏当年在京城是怎样的盛景,若是洛氏如今还在的话,就算当今圣上不愿意承认夫君,但只要有洛氏在,圣上还是会考虑一二的。
意外的,沈翕摇头,说道:
“没有,我没什么话要借你口对他说,只是来带你来认认门儿,他与你说什么,你便答什么就是了,不用替我隐瞒说话。”
“…”
沈翕俊逸的面容上露出一丝落寞,说道:“其实他肯让我留下来吃饭,还愿意和你说话,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毕竟当年…算了,洗好了,你去吧。”
沈翕把谢嫮湿漉漉的手放入自己的外衫,让她在自己杭绸外衫里擦拭手上的水珠,谢嫮有些哭笑不得,沈翕伸手在她后脑抚了抚,说道:
“去吧。有什么事喊我,我就在厨房外面。”
“嗯。那我去泡茶了。夫君也是,有什么搞不定的,就喊我,我来洗就是了。”
谢嫮学着他的语调对沈翕说话,把他给逗笑了。
谢嫮从厨房后面的空地走出,又去厨房拿了新的茶具,往堂屋走去,洛勤章已经坐在了堂屋右侧的摇椅之上,神情淡然的闭目养神起来。
谢嫮也不喊他,而是在桌前站定,有条不紊的泡出了两杯茶来,一杯端到了摇椅旁边的茶几之上放好,然后才端着自己的一杯茶,坐到门槛旁的小椅子上,并不打算主动找他说话。
谢嫮喝了两口水,洛勤章才微微动了动身,坐起来拿起了杯子,喝了一口,说道:
“今年几岁了,家里哪里的?”
谢嫮稳住心情,将茶杯放下,然后想站起身来回答,却被洛勤章挥挥手制止,说道:“直接说话就是了,我这里最是没有规矩的,也没人愿意看你的规矩。”
谢嫮敛目点点头,然后便停止了背脊,坐在小椅子上对黝黑健康的洛勤章回道:
“妾身今年十六了,京城人士,家里是归义侯府二房,我是二房的嫡次女,没有庶出兄弟姐妹,上头有一个嫡亲姐姐和一个嫡亲哥哥。”
谢嫮的口齿清晰,几句话就把她的老底全都给说了出来,洛勤章难得看到这样周全的女子,一个答案就把他接下来要问的几个问题全都回答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