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云招福邀请准嫂嫂安谨如来她的酒窖玩耍,听准嫂嫂说起城外水月庵的山上,每年到了十一月底,腊月初的时候,水月庵的山上山下,漫山遍野都是盛放的梅花,景致相当宜人,云招福第一回 听说,很是心痒,早早就和安谨如约好,等梅花开了,两人要去赏梅,云招福还带了几个藤编的干净簸箕,看能不能顺便采些梅花回去酿酒。
马车从云家出发,云招福带了贴身婢女绿荷一同前行。途径朱雀街的时候,马车行驶的速度便放慢了许多,云招福将车帘子掀开往外看了一眼,只觉得朱雀街上今天的人比往常多了许多,让绿荷去问问怎么回事,马夫在车外回答:
“小姐,街上今儿好像有人在施粥,好些个人都在排队等,只有一条道儿来回车马,有些个堵。”
云招福和安谨如约好的是中午,现在时辰还早,所以,并不着急,只淡定应了声:“知道了。看着人,慢些就慢些。”
绿荷也掀开了另一边的车帘往外看,口中嘀咕:“奇怪了,今儿还不到腊八,怎么就有人施粥呢。”
正疑惑着,就听见车外有几个端了粥碗喝粥的乞丐经过,说了一句:“哎呀,这个薛小姐真是菩萨心肠啊,又施粥,又送衣的,据说要连施八天,咱明儿还来。”
云招福纳闷,哪家的薛小姐这么大手笔,连施八天粥,还送过冬衣服,忽然看见一队挑夫急急经过,每个人扁担两头都挑着两只硕大的食盒,往一个方向快走去,食盒里还冒着烟,该是刚煮好的粥食,食盒外面写着一个十分熟悉的‘薛’字,那食盒的花式与规格,云招福认识,曾经有一回去薛家做客时,薛家回的礼是糕点,用的便是这种花纹的食盒,所以,今日施粥的不是薛右相府又会是谁家呢。
果然马车继续往前走了一会儿,云招福就看见了那个穿着貂绒披风,打扮华美,手里拿着一只精巧的鎏金暖手炉的薛碧霄,坐在湘君楼门前的椅子上,那椅子看着像是紫檀,不似民间之物,该是由相府直接搬来的,薛碧霄坐在她的紫檀椅子上,看着湘君楼前人头攒动,面上表情无波无澜。
真是难为这位仙女姐姐了,包下整座湘君楼做慈善,自己还得出面坐在风口供人瞻仰,瞧她那表情,似乎多有不愿,委实遭罪啊。
湘君楼是朱雀街上首屈一指的大酒楼,也是贯穿朱雀街的主要干道,如今湘君楼门前人潮汹涌,来往马车给堵着根本没法走道,前进无门,后退无路,正好停在了湘君楼对面。
许是瞧见了云家的马车,薛碧霄看见了坐在马车里掀帘子往外看的云招福,抬手对身后婢女比了个手势,婢女上前,她附耳说了两句话,就见那婢女径直往云家的马车走来。
来到车窗前,对云招福行礼:
“云小姐好,我家小姐说,这街上人多,小姐的车既不能行,便去我们小姐那儿坐坐吧。”
云招福将头探出马车,前后看看,果然是前不见头,后不见尾,长长的车马队被堵死根本没法动,遂点头,应道:“好,那我便去叨扰片刻。”
绿荷先行跳下车,放好了梯登便扶着云招福下来,云招福今日穿的是一身白底兰花的对襟窄袖长袄,外罩一件红底粉花的保暖斗篷,斗篷的帽子周围点缀着白色绒毛,云招福不喜欢梳那些繁复妖娆的发髻,最喜欢将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花苞髻,周围随意点缀搭配一些头饰,看着既清丽又可人,所到之处,一如暖阳般和煦。
云招福带着绿荷,随那薛家丫鬟来到了湘君楼前,薛碧霄起身相迎,她的椅子旁边已然多了一张,薛碧霄牵着云招福的手,坐了过去,云招福环顾一圈,看着薛家那些忙前忙后的仆人们,问道:
“薛小姐怎会想到这时候施粥,施衣的?”
一般善人施粥施衣,要么是观音莲诞,每月十九,要么是逢年过节,今儿是腊月初三,距离腊八还有好几日。
薛碧霄看了一眼前来领粥的人群,叹了一声:
“唉,前日出门,在城中见着好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穷苦人,似你我这等出身,自不曾体会饥寒,然饥寒乃人生大苦,我回去之后,心中委实不忍,这才出资办了这事。”
云招福听得愣住了,敢情这位薛小姐前几日是第一回 出门,第一回看见穷人乞丐啊,怎么以前就能看的下去,这次回去之后就突然不忍了呢。
心里吐槽,脸上还得做出一副‘特别佩服’的样子,云招福感叹:“哦,原来如此,薛小姐真乃菩萨心肠啊。”
薛碧霄温柔一笑,美的令周围失色,人群中也有一些人听见了薛碧霄的这番话,纷纷说她是观音菩萨转世,差点跪下来磕头啊。
忽然一道洪亮的男声传来:“好,薛小姐说得好。”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两个青年男子高坐骏马之上,前方有专门的仆役牵马,将堵在面前的人群挥开,来到了薛碧霄和云招福所在的湘君楼门前。
薛碧霄看见那两个男人,就赶忙站了起来,云招福也匆匆立起,跟在薛碧霄身后给那两人行礼。
“拜见二殿下,拜见四殿下。”
薛碧霄的话让云招福暗自惊讶,赶忙也跟着她说了一遍,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这两位。
魏璠和魏旸翻身下马,让人将马牵到一旁,走过来与薛碧霄她们说话:“都起来吧。原来是表妹啊。”
二皇子魏璠是个大胖子,目测得有二百斤,个头也不高,熊似的,他母妃是薛贵妃,跟薛碧霄是表兄妹,自小一起长大,之前云招福在薛家听到过两人的绯闻,说是二皇子从小便喜欢薛碧霄,云招福没见过,所以还不怎么相信,如今亲眼瞧见他看薛碧霄那痴汉般的眼神,就由不得她不相信了。
薛碧霄对魏璠轻柔一笑,看着可没有魏璠对她的那番殷勤。
嚯,又是一桩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的戏码呀。还是现场版!云招福努力压制住内心那咆哮的八卦小马达。
“老远就看见朱雀街上堵的不行,还道是谁做法,原来是薛小姐乐善好施。”
四皇子魏旸是个小白脸样的男人,模样生的还不错,有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嘴角总是勾着笑,大冬天的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佯装风流,说话也好听,薛碧霄被他当面夸奖,耳朵都有些红了,羞羞怯怯的,别有一番韵致和风情。
魏旸将她上下打量了遍,目光又落在云招福身上,用折扇一指,问道:“这位小姐是…”
云招福还未说话,薛碧霄就上前替她介绍:“这位是云相千金,云家二小姐,云小姐,这位是四殿下,这位是二殿下。”
云招福又分别给他们行礼。
“哦?原来是…云相千金,失敬失敬。”
不得不说,这魏旸是个骗女孩儿的老手,他这样的身份,肯和颜悦色的与姑娘说话,姑娘就已经很感激了,没想到他还会说好听的话,并且语带抬举,叫姑娘不喜欢都难。
幸好云招福是个见过世面的姑娘。
抿唇一笑,却是不搭话,四殿下的目光将云招福上下打量了一遍,对于云招福的冷淡一点都不在意,继续搭话:
“那今日这善举,竟是薛小姐与云小姐联袂而为的吗?”
薛碧霄脸色一变,十分后悔刚才多事把云招福从车上喊了下来。
云招福抬首摇头:“殿下误会了,并不是。我只是路过,被人群拦了去路,薛小姐好客,喊我下来喝杯茶而已。”
对于将别人的功劳据为己有这种事情,云招福可不像这位四殿下般做的出来,当场就解释清楚了,薛碧霄变了的脸色,又缓和了回来。
第12章 (加了两句话)
“哦?表妹这里还有茶喝,甚好甚好。”
二殿下魏璠听见有茶喝,眼神都亮了,提着袍角就往湘君楼的台阶上跑去,那吨位跑起来挺有质感,薛碧霄往旁边让了一小步,瞥了一眼魏璠的背影,然后才对魏旸抱歉一笑:
“不知今日两位殿下到来,没有备什么好茶,四殿下若不嫌弃,也请来喝一杯吧。”魏旸用扇子击打了两下掌心,对一旁云招福笑了笑,而后拱手:
“如此,便叨扰了。薛小姐请,云小姐请。”
薛碧霄也过来请她:“云小姐,请。”
云招福深吸一口气,往自家马车那儿看了一眼,发现人群有些移动,果断做出了选择:“啊,前面似乎路通了,我就不喝茶了。”
站在台阶下,云招福对魏璠和魏旸福了福身子:“二位殿下慢用,小女告退。”
二殿下正在吃茶饼,闻言点头挥挥手,四殿下倒是很意外:“云小姐这就走了?”
语气似乎十分遗憾,也许是觉得云招福太蠢,送到面前的机会都不知道好好利用,云招福只当没听出来,莞尔一笑,再福了福身,便果然转身往自家马车走去,车夫刘叔以为云招福还要在湘君楼留一会儿,正打算把马车赶到路前面去停下来,看见云招福过来,就省了停车的步骤。
经过一阵子的疏导,朱雀街上已经恢复了通行,云招福上车后,就让刘叔继续往水月庵的方向去。
因为路上堵车,所以当云招福赶到水月庵山脚下的时候,准嫂嫂安谨如已经在山脚下等候多时了,云招福下了马车就急急跑过去:
“姐姐莫怪,朱雀街上今儿有人施粥,马车堵在那里好些时候都没法动弹,等着急了吧?”
安谨如是个柔和的性子,牵着云招福的手说:“我也刚来没多久,怪到今日出门时,瞧见好些人拿着碗往朱雀街跑,原是有人施粥。”
“可不,是右相府的薛小姐。”
两人并肩走上了山路,山路不算窄,都以青石层层铺叠,若是一顶小轿完全可以上下通行,如今正值隆冬,山上没什么青,倒是红梅,白梅入目皆是,一朵朵美貌的花瓣下,隐约藏着一些嫩绿色的芽儿。
“薛小姐…真是个善人。”
安谨如的语气有点停顿,云招福转头看了她一眼,两个姑娘默契的相视一笑。
笑完了之后,安谨如问云招福:“听说明年你也得去选,眼看就是时候了,怎么没见你准备些什么?”
“我又不想嫁给哪位皇子,就不折腾了,凭白浪费时间。”
自从准嫂嫂与大哥定亲之后,因为两人性情相投,关系很快便熟络起来,云招福与她说话并没什么顾忌,经过相处,安谨如也大体了解这位未来小姑子的性情,看似没心没肺,其实心里看事情比谁都要清楚透彻。
两人在蜿蜒的山路上走走停停,看见山边哪里的梅花开得好,便在那处多逗留片刻,不知不觉,也爬到了半山腰,半山腰处有一座凉亭,云招福提议去歇歇脚,安谨如应了,让随身丫鬟去亭子里擦一擦石桌石凳。
此时正值隆冬,虽还未下雪,但气候已然非常寒凉,半山腰处没什么遮蔽,亭子里待了一会儿,云招福就坐不住了,安谨如笑着摇头:
“你呀!咱们还是快些上山吧,水月庵里的斋饭是京城一绝,咱们一鼓作气爬上山去,到禅房里一边吃斋饭一边歇息岂非更好?”
折腾了好半天,云招福的肚子确实有些饿了:“水月庵的斋饭是京城一绝?这事儿我怎的不知道?”
两个丫鬟在收拾先前拿出来的垫子,云招福与安谨如在亭子边等她们,随口问道。
“原本我也是不知道的,但前年的时候,我与我娘也是为了赏梅,误打误撞,走到了水月庵里,被主持招待了一顿斋饭,我母亲姓道,从那之后便时常带我过来。”
“哦,原来是这样。”
两人在亭子边说话,山下走来两个年迈的姑子,穿着一身青色姑子袍,年岁看着挺大了,但两人背后都背着一个竹篓子,篓子里看着像是装着炭,一步一步上山,腿脚似乎都在抖动,很是吃力的样子。
云招福见状,赶忙跑了过去,对那两个姑子说道:“师太可还行?山高路陡,我替你们拿上山去吧。”
两个年迈姑子相视一眼,愣愣的瞧着云招福,似乎不太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直到云招福上手去取其中一个姑子背上的竹篓子时,她们才反应过来:
“哎哟,这,这可使不得,小施主,使不得使不得的。”
两个姑子受宠若惊,不知如何是好,云招福将其中一个竹篓子背在了肩膀上,沉重的压力确实让她腿肚子一紧,幸好早有心理准备,这才稳住了身形,对那两个师太甜甜一笑:
“我与我姐姐搬这一筐,师太们搬那一筐,咱们加把劲儿就上去了。”
两个老尼姑一脸的愧疚,一口一个‘多谢’,说的云招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绿荷她们上前来要替云招福拿,云招福想着,这本是自己揽下的事情,让连个小丫鬟受的话,委实不公平,便推辞了,只说自己背不动了再给她们,但一连走了上百阶,她要没喊一声苦,不过豆大的汗珠子却很诚实的沁出了额头。
安谨如见她这样,怕她累坏了,便拉着她停下来:“好了好了,该轮到我背了,瞧你这一身汗,待会儿连换洗的衣裳都没带,还是给我吧,咱们换着来。”
云招福略带喘息,配合着放下了竹篓子,安谨如便背过身去,学着云招福的样子将两手伸入竹篓子的背带处,吃力的站起,发出一声惊叹:
“哇,没想到这么重啊。”
“是挺重的,还是我来吧,我平日里搬酒坛子搬惯了的。”
云招福觉得自己的力气在女孩儿中算是大的,安谨如是个典型的江南弱女子,扶风弱柳的,这一篓子沉炭对她而言便如那泰山压顶,撑不了几步的。
果然,云招福话音刚落,安谨如一个转身没注意,被沉重的东西拉着往后倒去。
“啊。”
安谨如一声唤,吓坏了云招福,喊了一声:“姐姐。”
却眼睁睁看着安谨如的身子往后面斜过去,这要摔下去可怎么了得,正焦急之时,一道身影蹿了上来,用背部,稳稳的托住了安谨如背后的竹篓子,一个用力,将被差点头重脚轻摔下山的安谨如给顶直了身子,云招福吓得腿软,慌忙将安谨如背上的竹篓子给卸了下来,放在一边,抱着安谨如连声询问。
安谨如自己也被吓坏了,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的摇头。
云招福看了一眼那个救人的人,是个年轻男子,穿着一身蓝布劲装,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护卫,腰间别着一把长剑。
“多谢壮士相救。”
那青年爽朗一笑,然后回头看了一眼,顺着他的目光,云招福看见了随之上山的另一个男人,一个相当俊美的男人,眉心仿佛笼着川泽灵犀,目光深邃,他身量极高,目测至少接近一米九的样子,窄腰长腿,整个人气势如渊,秀颀如松柏。
他肩上背着一只与他气度完全不搭的竹篓子,正是先前那两个老尼背的另外一个,手里还拎着两坛子酒,云招福认得,那酒坛便是她的醉仙酿,有些意外的对上那人的目光,只见那人在云招福的脸上看了两眼,然后便对先前救人的侍卫比了比下颚,那侍卫便会意,转身将放在云招福脚边的竹篓子背到了肩膀上,对云招福和安谨如拱手作揖。
然后两个男人便一前一后,从云招福她们身边经过,轻轻松松的往山上去,看样子应该是他们上山的时候,遇见了老尼姑,替她们把装满了炭的竹篓子背上山,顺便救了安谨如。
云招福想着,醉仙酿大多都是被她爹送出去的,这人应该是官家人,只不知是哪户府邸的少年公子。
脑子里想事情,就漫不经心的给安谨如拍着心口压惊,安谨如深吸一口气后,抓住了云招福的手,说道:“别拍了,我没事儿,我以为我能背起来的,没想到却高估了自己,险些酿成大祸。”
云招福心中有些愧疚,对安谨如嘟囔了一句:“对不起,都是我…”
若非她要帮那两个老尼姑,安谨如也不会差点摔下山。
“傻姑娘,说什么呢。别想那么多了,咱们没事就好,今日显然是有神仙保佑我们,待会儿上山得多磕几个头才行。”安谨如对云招福说着安慰的话。
云招福给面子的笑了出来,两人便互相搀扶着继续往山上走去,走了两步,云招福才想起来一件事,发出一声惊疑:
“咦?”
安谨如不解的看向她,云招福和她对视,呐呐的问了一句:“山上是尼姑庵,怎的他们两个大男人也上去呢?”
先前情绪紧张,云招福没想起来这事儿,现在心情平和了,终于想起来哪里有些不对了。
安谨如倒不觉得有什么,跟云招福解释道:“水月庵之上还有一个灵威观,想来他们是去灵威观的吧。”
一山容两庙原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安谨如解释过后,云招福也就明白了,没再多问什么,拿起了力气,一鼓作气的就爬到了她们今日的目的地水月庵门前。
第13章
云招福和安谨如终于落脚到了禅房歇息,这是一间并不大的山间小屋,内里陈设虽然简单,却古朴雅致,就连随意摆放的一只土窑插花瓶子看着都透着佛性,推开西边的窗户,就能居高临下,瞧见这漫山遍野的红白梅花,香气扑鼻。
“这里可真美。”
云招福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安谨如给她倒了一杯茶过来:“现今是这里最美的时节,水月庵没什么香客,招呼施主全凭缘分,这满山的梅花,一年也就这段时节绽放一回,若非登高望远,都未必能发现这么大片梅林。”
“是啊是啊,我在京城这么多年,也没发现这个好地方。”
两人站在窗口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三声敲门声,两人回头,安谨如对这里比较熟悉,便放下茶杯过去开门,门外站立之人让安谨如觉得很是意外,将她们引进房内,喊了云招福来,云招福转身就瞧见先前她们在半山腰遇见的那两个老尼,手中捧着新鲜的瓜果与素茶饼,放到了禅房内唯一的桌子上面。
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老尼开口道:“多谢两位的帮忙,这些都是我们水月庵后院自己种的瓜果,茶饼也是素的,望两位施主不要嫌弃才好。”
云招福一愣,便知她二人是来些她们在山上替她们背炭的事情,不敢居功,赶忙摆手:“这可怎么好意思,其实我们也没帮什么忙,虽说走了几步,可后来却是两位年轻公子帮忙背上山的,他们走的很快,我们也没追上,炭可送到庵里了?”
两人点头笑答:“送到了,施主放心。”
说完,两人便双手合十,轻轻念了一声法号,便转身出门,并将两人禅房的门给带上了。
云招福在桌子旁坐下,拿起了一块上面印着莲花印的茶饼,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发现滋味清淡,齿颊生香。
“嗯?这茶饼的味道真不错。”
拿了一块给安谨如,安谨如拿着茶饼坐到云招福身旁,将茶饼翻过来看了两回:“我与我娘来了好些回,她们也没用这样精致的茶饼来招呼,果真是来道谢的。”
云招福感觉很好,肚子正饿的时候,能够吃上这么爽口鲜美的瓜果和点心,山上梅香扑鼻,山下红白相应,再没有比这更悠闲的日子了。
水月庵的后山有一座独立的小院,院门古朴,白墙黑瓦,水墨画似的清隽之地,院内遍地种着梅花,一座三间相连的小屋坐落其中,屋外有一个做饭,放柴火的棚子,还有一处天然石头打磨而成的桌椅摆放在侧,桌上放着茶点瓜果,还有两坛子黑黢黢的酒,酒壶正中贴着一张红纸,红纸上写着‘醉仙酿’三个字。
此时桌子旁坐着两个人,一个女人穿着一身平整的姑子袍,头戴法帽,看着有三十多岁,容貌却是美的十分罕见,五官秀丽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魅力,清瘦高挑,居陋室亦不损其仙灵之气;另一个男人,正是刚刚上山的魏尧,手里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便埋头吃面前的茶饼,并不说话。
两人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一个闭目念经,一个埋头只顾着吃。
两个老尼从外面回来,那美貌姑子听见声响,就微微张开了双眼,待她们走近,才转头问道:
“可送去了?”
年纪大些的那个老尼上前回答:“师叔放心,已经送到了。”
那美貌姑子点了点头,将手里的佛珠放在了石桌上,放下手,看着对面的魏尧,狼吞虎咽,像是好久没吃过东西似的,脸上都沾了些茶饼屑,美貌姑子从袖中抽出了一方干净的素帕,递到魏尧面前,魏尧这才把手里的饼放下,接过素帕,在脸上擦了两回。
“先前上山的时候,殿下也遇见过那两位施主吧?”
另一个年轻些的姑子对魏尧问道,主动上前来给他添茶,魏尧点头,沉声回答:“遇见了。”
他不多话,一个问题答一句是很正常的,在场的人都习惯了,那个年老些的姑子上前笑道:“听说皇上要为殿下选妃了,老尼觉得,未必要娶那出身显赫的,性情好才是真的好,便如今日我们遇见的那两位施主,老尼瞧着就很好,看她们的装扮,应该也是官家小姐,只不知是哪家的。”
魏尧看了一眼那老尼,话到嘴边又给咽了下去,目光往桌上的两坛酒看了看,说道:
“云姑就别打趣我了。”
那被魏尧成为云姑的老尼一叹:“唉,人人都羡慕生在帝王家,殊不知,却连最基本的伦常都无法做主,也罢,待殿下成亲封王之后,另寻一个贴心体己的人在身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