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不觉有他,扶着顾宁往客栈里回问:
“不是说有人找夫人吗?人呢?”
小四出来看了一眼,指着那男子背影道:
“喏,就是他。他指名道姓要找班主夫人。还知道班主夫人的名字呢。”
宋城目光望过去,疑惑着开声:“这位先生,不知找内子所为何事?”
那男子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与他低调打扮完全不同的脸,冷峻中带着天生的尊贵,即便布衣加身亦能让人一眼便觉此子非池中物,长眉俊目,孑孓冷傲。
锋利如刀的目光从宋城身上转向顾宁,唇边勾起一抹让顾宁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的冷笑:
“她是你的…内子?”
顾宁以手掩面,人都说是现世报,可也没有这么快的吧。萧廷是神仙吗?她刚做出点行动,萧廷就出现兴师问罪,还能不能行了?
宋城虽然也察觉出这个男子有些异样,但依然没有退缩,直言不讳:
“不错,此乃在下内子,不知阁下究竟是谁?”
萧廷一挑俊美,对顾宁扬了扬下巴:“我是谁,你可以问问你的内子。”
宋城不解,看向顾宁,顾宁与之对视片刻,困难的吐出几个字:
“弟弟!亲生的!”

第47章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宋城的表情拨云见雾, 看着萧廷热情道:
“啊,是,是咱弟弟啊。来, 来人,快请我舅子进客栈。”
宋城一声令下, 客栈里走出几个戏班的人,把人给请进了门, 虽然一个个都搞不懂怎么刚多了个班主夫人,又来个班主小舅子, 这亲认的也太快了。
萧廷冷着一张脸被请进门,脸上寒霜挂的简直比寒冬腊月的冰棱还要冷。
宋城扶着顾宁在长凳上坐下, 本来想坐在顾宁身边的, 可在萧廷那像是有刀的目光注视中,生生转换了方向,坐到顾宁左手边的长凳上去了。
萧廷坐在顾宁对面, 双手抱胸, 静静看着她。
顾宁抬着伤脚,如坐针毡,宋城给她倒了杯热茶送到手边,还附赠一个情意绵绵的微笑,顾宁接过茶杯, 甚至连看一眼萧廷的勇气都没有。
“小舅子也请喝茶。”
宋城热情万分送了杯茶给萧廷, 萧廷无动于衷, 冷的宋城怀疑人生, 无奈只好收回茶杯,放在萧廷面前的桌案上。
“哈哈,那什么,你们姐弟多久没见,是不是有话要说?”
宋城自小会察言观色,见萧廷自从进门开始,那双眼睛就没有从顾宁身上离开过,这才体贴的问。
果然这个问题问出口,小舅子脸上终于露出点别的神情,赏光的往宋城看去一眼,那目光仿佛透着丝丝赞赏,就那么一丢丢,居然让宋城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仿佛被小舅子赞赏是一件多么多么光宗耀祖的事情。
“三楼有雅间,小舅子若不嫌弃,不如上楼谈?”
宋城继续把察言观色发扬光大。
顾宁放下茶杯,急急道:“上楼?算,算了吧。”
萧廷起身,与其不容置疑:“那就上楼吧。”
这姐弟俩的意思南辕北辙,宋城左看右看,最终还是决定站在小舅子这一边,毕竟这姐弟俩看起来,还是姐姐更好说话一点,这小舅子生就一副凶相,在他面前说句完整话都有点困难,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他惹恼了,事情闹大,对谁都没好处。
“哎,那就上楼,相思你别动,我来扶你。”
宋城说着就起身来到顾宁身边,伸手要扶她,可手还没碰到顾宁的胳膊,就被旁边一股劲道拍开,萧廷当仁不让的把顾宁一下子横抱而起,顾宁吓了一跳,下意识勾住他的肩膀,对宋城尴尬一笑,试图解释:
“那什么,傻小子有的是力气,让他抱着好了。我也省的费劲。”
宋城眨巴两下眼睛这才反应过来:“哦,是是是。还是小舅子厉害,我这文弱之人确实怠慢夫人了。”
萧廷听到‘夫人’二字,眉头突然蹙起,正要扭头发难,顾宁眼明手快赶紧把他的脸拨过来,指着楼梯说道:
“傻小子看啥呢,往那儿走。”
“对对对,楼梯在这儿,这边请。”
宋城主动给他们引路,萧廷抱着顾宁直奔三楼雅间,进了房之后,宋城还热情招呼,谁料萧廷突然对他来了句:
“出去,我有话和她说。”
宋城真是觉得这个小舅子怪异透了,实在看不出来什么来头,担心的感觉油然而生,生怕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小舅子’的出现,而坏了他的计划。
顾宁看出宋城的想法,给他吃颗定心丸,说道:
“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儿,就算天上下刀子,我说什么都会帮你做完的,万死不辞。”
宋城有她这句话就够了,感激的对顾宁拱了拱手,然后从雅间里的小门去到另一间房,还很体贴的帮他们把门关了起来。
偌大雅间内,就只剩下顾宁和萧廷两人,气氛一度,两度,三度…都十分尴尬。
顾宁在萧廷手上挣扎两下:
“放我下来,脚疼。”
萧廷冷哼一声:“你不是都死过一回了,还怕什么脚疼啊?”
顾宁堆起笑脸:“我要不死,你怎么能借题发挥?我要不死,你怎么能把宫里的内应全都名正言顺的清除?我要不死,你又怎么能顺利跟南平那边接轨?这么一想,是不是觉得我死得其所?死的应当?”
“是吗?”萧廷的声音阴沉的仿佛能拧出水来。
“真不是为了体验自由,体验外面的世界?”萧廷总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顾宁心虚一笑:“当然,不是。”
“我要没来找你,你打算在外面飘一辈子?”萧廷用下巴指了指刚才宋城离开的方向:“又或者,干脆就跟那个病秧子凑合过了?班主夫人…顾相思,我从前竟不知道,你的要求未免也太低了。”
顾宁鼻眼观心,想着自己还在他手上,又动了动:
“放我下来。你说话就说话,别攻击别人行不行?宋老板人挺好的,要不是他救我,我说不定早给野兽叼走了。”
萧廷目光落在顾宁的伤患处,这才移动尊步,往床铺走去,把顾宁轻放在床沿坐下,然后蹲下身子把她绑着石膏的腿放在膝盖上,拧眉问道:
“怎么弄的?那些刺客伤的你?”
萧廷派人一日三封飞鸽传书,上午还传书无恙脱险,到了晚上就传来受伤的消息,萧廷放下一切从宫里赶出来,马不停蹄赶到了金陵。
“哪儿啊,我自己没当心,摔下了悬崖。就摔在宋老板的车里,我摔下来的时候,他正好在换衣服,全脱了的那种,被我看光了。我当时太尴尬,就假装晕了过去,谁知道太累睡着了…”
萧廷看顾宁说的口沫横飞,哼笑一声:
“还挺得意。怎么着,要不要我成全你们?”
顾宁很想点头,哪怕她知道萧廷只是作势问问,不过能和他过过嘴瘾也是好的,然而萧廷的目光太吓人,顾宁瞧着他,几个月不见,这小子似乎瘦了很多,两颊都凹进去了,莫名觉得心疼,伸手抚上他的脸颊,问道:
“我不在宫里,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萧廷心里憋着气,其实在看见顾宁的那一刻就消了大半,如今听她这般温声询问自己,剩下的大半也消失了。
回握住顾宁的手,放在脸颊上摩挲:“你说呢?收拾收拾,待会儿就走了。”
顾宁突然醒来:“走?去哪里?”
“你说去哪里?在外面还没玩儿够?还不想回宫?”萧廷的双眼又瞪了起来。
顾宁认真迎上:“我不回宫。”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萧廷凶道。
顾宁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我说我现在不能回宫,不是不回宫。我得待在宋老板身边,他现在有麻烦,我答应帮他解决的。就算是报他的救命之恩,你知道的,我顾宁从来不欠人人情。”
“你的人情,我来还。有我在,你还怕保不住一个他?”萧廷气呼呼的说,顾宁对宋城的态度让他很不爽。
“哎呀,不必兴师动众,你出手动静太大了。这金陵知府暂时还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难道你就为了宋老板革了他的职?我跟宋老板计划好了,我扮演他夫人,看看金陵知府会不会对他死心,要是直接死心了,那就算解了宋老板的危机,到时候…”
“就回宫吗?”萧廷问。
顾宁模棱两可的笑了笑:“到时候再说吧。谁知道有没有其他事儿呢。”
她那小九九岂能瞒过萧廷的眼睛,不动声色,并不打算拆穿她,翻身躺到她身旁,双手垫在脑后,悠闲在在的翘起二郎腿,说道:
“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着。”
顾宁觉得不妥:
“你在这里,我怎么跟他扮夫妻?”
“你是想等腿伤好了继续跑吧?还是那句话,扮不了就回去。”萧廷冷酷说。
顾宁:…

第48章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宋家班的人这两天都觉得非常纳闷, 突然多了个班主夫人,没一天功夫,又来了个班主小舅子, 这个小舅子那长的叫一个俊啊,身高八尺, 龙章凤姿,穿的也不见显贵, 可就是让人一看就有种想跪下磕头的冲动。
总是站在班主夫人旁边,除了班主之外, 等闲人根本不敢靠近。
此时客栈大堂里,只见班主神情凝重看着桌上一封邀请帖, 班主夫人和小舅子坐在两边, 班主闭目长叹:
“该来的总会来。”
顾宁将那请帖拿起来再看一回,安慰宋城:“来就来呗,不就是赴宴, 迟早要赴, 今儿赴了,跟他把话说清楚,把事情解决了,反正你钱已经到口袋,说不定明儿都不用去他府上唱堂会了, 直接回苏州多好。”
宋城神情只见得更沉重了。
顾宁看一眼萧廷, 使眼色让他也安慰两句, 萧廷双手抱胸, 表情臭臭的,耐着性子说了句:
“我们与你一同去,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宋城看着萧廷,语重心长道:“小舅子,这知府好男色,我和你姐姐去也就罢了,你这样的…要不就别去了。”
顾宁喝了口茶问:“为什么他别去?”问完她就反应过来了,直言追问:“你是担心那知府又看上他吗?”
宋城窘迫的低下头,算是默认,萧廷脸色越发阴沉,可顾宁就忍不住了,捧腹大笑起来,笑的开怀处,还直接拍起了桌子,然后对着宋城一个劲的摆手:
“没事儿~~知府要看上他,就让他给你顶上。就他这体格,保准把那知府的牙给咯碎了去。”
顾宁怎么都忍不住,想想那个画面就好笑,笑到后来呛了口风,居然咳嗽起来,萧廷和宋城同时起身要给她拍背,最终宋城败在了萧廷不经意的一记眼刀之下,给顾宁拍完后,没好气的来了句:
“小心别一口气笑死了。”
顾宁缓过气后,一手搭上他的肩:“放心吧,我命长着呢。”
这‘姐弟’俩的相处方式让宋城看不懂,不过现在他最应该操心的就是今天晚上知府别院的鸿门宴。
傍晚的时候,果真一辆豪华马车准时停靠在了东升客栈前,马车前面后面各有两个骑马的官差,俨然一副押送的姿态。
萧廷扶着顾宁出门,宋城也在一侧,为首官差对宋城拱了拱手:
“宋老板,我们大人已经在府中久候多时了,请上车吧。”
宋城先上马车,萧廷扶着顾宁上去,那官差横过一把腰刀,问道:“只听说宋老板要带夫人,你又是谁?”
宋城回身解释:“哦,这是内子胞弟,不瞒大人,内子前阵扭伤了脚,小舅子不放心特意从家乡赶来,还请通融通融,让他随行。“
“既是尊夫人胞弟,随行也不是不可,只不过…”
官差后面的haul没说出来,宋城就明白了,对马车旁的小四使了个眼色,小四就上前使了点银两,那官差掂量掂量后,才得意的收回腰刀,让萧廷扶着顾宁上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马车便缓缓驶动,宋城脸色十分不好,似乎担忧异常,顾宁坐在窗边,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前后官差跟的很紧,很显然是不可能有让宋城半路逃跑机会的。
这个金陵知府对宋城还真有点势在必得的意思。
也不知萧廷带了多少人出宫来,要是待会儿被困在知府别院谈不拢,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她这打了石膏的腿约莫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知府别院是远离城镇喧嚣的一处田庄,周围没什么人家,特别适合做坏事。
顾宁由萧廷搀扶着,四周观望以后,小声说道:
“我原还在想这个知府会不会只是个执着的痴情人,可看看他这别院的规格,都快赶上朝中一品大员了,在金陵这地儿,肯定没少贪啊。”
萧廷没有说话,宋城则是没有心情说话。
他们是被两队二十人的官差押送到内院的,见到了金陵知府于大人,脱下官服,穿了一身武生唱戏服的长衫,脸上画着西楚霸王的脸谱,一手执酒杯,一手执酒壶,哼哼唱唱从竹帘后出来。
看见宋城的那一刻,于大人惊喜的过来,一把拉住宋城的胳膊:
“宋老板来的正是时候,好戏将要开场,速速随我入内换装,今日与本大人唱一出霸王别姬,宋老板就是本大人的虞姬。哈哈哈哈。”
宋城抽出胳膊,往后退了一步:
“于大人,今日小生是带内子来赴大人宴,还请大人自重。”
于大人往宋城旁边的顾宁看去一眼,用审视的目光转了一圈,又看向一旁萧廷,在萧廷脸上看了好几眼,然后才收回目光,继续要去抓宋城的手。
“不过是唱一出戏,尊夫人不会这般没度量吧。别啰嗦了,速速随我入内吧。我还有好些话要与你说呢。”
说完,于大人便不管宋城的意愿,强行要把人往内里拉扯,宋城没那么大力气挣脱,正想卯足劲冲上前去,不料于大人手腕突然被拐杖重重打了一记,吃痛后只好放手,愤怒看向打他的人,顾宁收起拐杖的同时,脸上还露出了笑:
“大人,你要我相公随你去唱戏,连问都不问我一下,未免也太不尊重我了。”顾宁说。
于大人按着自己被打的手腕,抬眼第一次正视顾宁:“你就是宋老板的妻子?模样生的尚可,只是这性子嘛可真配不上宋老板温润如玉。”
于大人冷哼一声,忽然对外打了个响指,先前押送他们进门的官差就进来了,个个凶神恶煞,于大人也不含糊,直接下令:
“将这疯妇押下去。”
看来是有备而来,所谓邀请宋城夫妇来别院不过就是个说辞。
宋城焦急:“于大人,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宋老板,我与你说好什么了?不是说好了价格,让你来陪我唱戏吗?我又没让你干其他的,唱戏不正是你的老本行?从前在苏州你拿乔便罢了,如今在金陵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拿乔,劝你还是乖乖听话,或许我还能留你这漂亮妻子一条性命,否则的话,就休怪我不念旧情了。”
于大人已经耐心尽失,直接换了一副嘴脸。
宋城看向顾宁,悔恨道:“是我害了你们。”
顾宁摆摆手,正要安慰她,忽然耳廓一动,听见外面有些很熟悉的动静,问萧廷:“你的人?”
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现在这知府别院的暗处,正有一股不小的阵仗在涌动着,有些动静的轨迹顾宁很熟悉,就跟这三个月来追杀她的死士们差不多。
萧廷眉心蹙起,回了句:“不像。”
如果不是萧廷的人,那就完蛋了。
“那些死士追来了。”顾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打着石膏的腿,举起手中拐杖就要往自己腿上敲去,却被萧廷拦住:
“你干什么?”
顾宁急忙道:
“那些人可难对付了,我拖着这腿咱们都得死。”
萧廷却抓住顾宁的手腕,不许她做傻事:“你要现在敲了,这腿今后就落下病根儿了,你想瘸一辈子吗?”
顾宁当然不想瘸一辈子,可外头的动静越来越近,容不得她迟疑,如果是她一个人也就算了,可现在多了个萧廷,她可以出事,萧廷不能出事。
一把推开萧廷,拐杖砸在石膏上,谁料萧廷一个反手夺过了顾宁手里的拐杖,抛在地上,不由分说,直接把顾宁横抱而起,向外掠去。
顾宁慌忙大叫:“喂,你去哪儿?咱们走了,宋城怎么办?”
“死士的目标是你,你留在这里,宋城才会危险,我带你走,把死士引开。”萧廷抱着顾宁跃上房顶,边跑边说。
顾宁还是不放心:“可他落在于忠手里,也是生不如死,我答应过他一定要帮他的,我不能言而无信。”
“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还管别人死活。”萧廷将顾宁抱走,感觉顾宁在手上挣扎,这才言道:
“你放心吧,我已经让薛恒和徐峰去调兵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把别院包围起来,宋城不会有事的。”
有了萧廷这点保证,顾宁才稍稍感觉放心些。
顾宁不想拖累萧廷,可她现在的脚,如果萧廷不抱着她走,两人只会更快被追上,所以她尽量让自己贴紧萧廷,减少阻力和重量。
两人跑入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感觉身后追兵似乎被甩开一点,顾宁要求下来,萧廷将她放下,顾宁四处观望一圈后,问萧廷:
“你认识这是哪里吗?”
顾宁满怀希望的问,萧廷一头雾水的摇头:“不知啊。”
“不知道,那你往这儿跑干什么?”顾宁觉得有点头大。
“慌不择路,哪里还分得清方向。”萧廷摊手。
这个理由确实无法反驳,人在慌乱的时候,哪里还会注意自己跑的方向呢。
“算了,继续往前走吧,被追杀入树林可不是什么好事。赶紧出去吧。”
顾宁话音刚落,就听见林子里传来一阵哨声,这哨声顾宁听了三个月,已经非常熟悉,十几个黑衣蒙面人从天而降,把他们团团围住,步步逼近。
没什么废话,那些黑衣人直接将手中箭弩射出,萧廷和顾宁努力躲避抵挡,顾宁对萧廷说:
“萧廷,你赶紧走,他们的目标是我。”顾宁如是喊道,说什么也不能让萧廷出事。
萧廷一脚踢掉射向顾宁的箭弩:“你是让我把你丢下吗?我在你眼里就是会弃你于不顾的人吗?”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赶紧走!护你平安是我的职责,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顾宁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她从十八岁开始就被陆钊灌输无论何时何地一定要保护萧廷的思想,而顾宁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箭矢太多,萧廷不能全部替顾宁拦下,干脆整个人把顾宁圈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包裹住顾宁,替她抵挡那些箭矢的袭击,顾宁被他这一举动吓住了,从来没有想过萧廷会用自己的命来保护自己。
她一直以为萧廷对自己是一时兴起的冲动,根本不会维持多久,更加不可能因为他的这份冲动而付出什么,他让她做皇后,可能就是一时找不到比她更加合适的人选。
曾经的种种想法在顾宁脑中盘旋着,没一种思想此时此刻仿佛都被那些疾射而来的箭矢一一戳破,只留下她和萧廷深情相拥的画面。
萧廷几声闷哼,背后已经中了两箭,顾宁这才拼命挣扎起来,对萧廷道:
“你个疯子,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了我,难道你连命都不要了吗?”
萧廷不理会顾宁挣扎,将她越抱越紧:“没有你,我要这命有何用?没有你,我做皇帝又有什么意义?顾相思,我再说一遍,我喜欢你,我爱你,为了你,我可以放弃任何一切,包括我的性命。”
萧廷说完这番话,便直接将顾宁扑倒在地上,完完全全将她藏在身下,顾宁的手指感受到了一片湿润,她知道这是萧廷背后的血,鼻头忍不住泛酸,眼眶胀痛,终于忍不住环抱住萧廷。
“傻瓜,别这样。你别这样。我不想你死,我不想你死。”顾宁大哭出声。
“没有你在身边,我与死了没什么分别。”萧廷在顾宁耳旁低喃:“你知不知道,你总是想从我身边逃离,我有多伤心,你知道这三个月我是怎么熬过去的吗?你说走就走,连个消息都不留给我,你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顾宁崩溃大哭:
“我不走了,我保证今后再也不走了。我一辈子都留在你身边,再也不走了。”
萧廷满意的将脑袋埋入顾宁的颈窝之中,满足一叹:“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吗?”
“萧廷,我不要你死,我要留在你身边,为你生好多好多孩子,萧廷…”
这边两人生离死别的哭泣,全然没有发现周围的那些射箭弩的死士们已经被控制住,一个个的卸掉了下巴,让他们无法咬破牙齿里的毒囊自尽。
薛恒看着不远处扑在草地上,紧紧相拥的两个人,对一旁徐峰问道:
“他们还要抱多久?”
徐峰捡起地上的剑鞘,呼出一口紧张的气息:
“皇上难得听到这些话,你就让他们多肉麻会儿吧。反正他们也没受多重的伤,咱们不一样,还得回金陵城,调查那个被关押起来的知府,忙着呢。”
队伍静悄悄的来,又静悄悄的离开,顾宁被萧廷保护在身下,感觉过了好长好长时间,两人生离死别的话说了一箩筐,顾宁似乎也感觉到周围没了杀气,可现在不管怎么样,她已经顾不了那些了。
满脑子都是萧廷,满脑子想的都是抱着他不放手。
人这辈子,患得患失,想要的得不到,得到的不想要,顾宁一直以为自己追求的是自由,是无拘无束,其实不过是对自己人生的失望和没信心,从小到大,她得到的爱太少了,少的让她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人真心爱她,所以一直对萧廷若即若离,嘴上说着不喜欢他,甚至离开他,可内心还是希望他说的是真的。
她始终在找寻证明的方法,可感情这种事情,哪是能轻易证明的。
顾宁如今甚至想谢谢这些追杀她的死士,是他们让她彻底明白了萧廷对自己的心,也明白自己对萧廷的心。
她很庆幸,庆幸自己没有醒悟的太晚,她想一辈子就这么抱着萧廷,踏踏实实,紧紧密密的抱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

第49章 第 49 章

尾声
顾宁和萧廷回到金陵城, 知府于大人已经被薛恒和徐峰关入大牢,大理寺卿本次随萧廷出宫,正好可以直接在金陵调查于大人, 不说别的,这于大人能在城外拥有那么大一栋别院就很令人可疑, 更别说,在他知府后衙还搜出了三万两黄金, 他若是个清知府,那宅子和金子是哪里来的?
宋城宋老板只知道于大人被京里来的钦差抓起来了, 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回到客栈以后,宋城知道顾宁他们还没回来, 特意让宋家班的伙计连夜去找, 可怎么也没有找到。
直到第三天,东升客栈外来了一辆马车,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唇红齿白的年轻男子, 指名要见宋城宋老板, 宋家班的伙计赶忙进去通报,宋城出来以后,那年轻男子对宋城点头致礼,宋城拱手回礼。
男子上前,将一封书信交到宋城手中, 说道:
“奉我家主人的命, 前来多谢宋老板搭救之恩, 马车里有一万两黄金, 是我家主人的谢礼,这封信里有我家主人的印鉴,今后宋老板若是再遇难事,尽管将这印鉴拿出,可保您与家人一世太平。”
这男子声音尖细,斯斯文文,竟比他们唱花旦的男人还要轻柔,宋城有点懵:
“不知尊驾主人是何许人也,与宋某相识?”
对于宋城的问题,那男子柔柔一笑,指着他手中的信封:“一切答案,宋老板看过信后便知道了。告辞。”
说完这些,那男子回身上了后面那辆马车,绝尘而去,宋城目送他直到转角,小四上前来问:
“班主,那人谁啊?怎么还留了个马车在这儿?”
说完,小四就上前去探望马车里有什么东西,宋城将信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眼睛越瞪越大,与此同时,小四也在那边大声嚎叫起来:
“班,班主!班主!这,这…”
小四已经激动的说不出完整的话了,马车里有金子,马车里有成堆成堆的金子!
宋城上前捂住小四的嘴,让他不要大声喧哗,两人站在那里强行镇定了好一阵,才缓缓回过神来。
这叫什么,这叫天降大运啊,他怎么会想到,那个从天上摔下来的女子,竟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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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失踪的皇后回宫了,由皇帝陛下亲自找回,满朝震惊。
镇国公府一夜散尽,国公夫妇流放西北,所有人都觉得这下皇上应该要换皇后了吧,可我们的皇帝陛下不仅不换,还和以前那般,日夜专宠皇后,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顾宁睡到日上三竿起,不是她爱睡懒觉,是真的太累了。萧廷那小狼崽子也不知是蓄意报复还是真的血气方刚,素了太久,开荤以后就跟刹不住似的,可苦了顾宁的腰子,好几个月来,日日受累,不多睡会儿怎么能养好精神呢。
幸好这宫里的事情有荣昭仪料理,荣昭仪虽然是庶出,但料理后宫事务上却是一把好手,除非是那种大事会来找顾宁商量,一般小事她就自己处理,确实让顾宁少了不少麻烦。
好不容易等到萧廷的上朝日,也就这两天,萧廷要议政,要批奏折,顾宁能稍微闲一点,在宫里待的有些闷,就想着去外面找薛恒喝酒,正好听说最近刑部在审那些追杀她的死士,顾宁就想正好去听听怎么审的,于是趁萧廷上朝去之后,就留了个口信,往刑部去了。
刑部大堂里在审案子,顾宁和薛恒就坐在后堂,一边喝酒一边听堂,顾宁招来个刑部员外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员外郎应声而去,薛恒不解:
“你问什么呢?”
顾宁放下酒杯,对薛恒道:
“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我本来已经把那些死士甩掉了,藏在宋家班里养伤,那么多天他们都没找到我,怎么我去知府别院就给他们找到了?”
薛恒拿着酒杯,目光似乎有些闪躲,想把那员外郎喊回来,可人家已经到了前面,顾宁把要追过去的薛恒拉回来:
“你干什么呀?让他去问问,我这心里的疑惑才能解开啊。”
薛恒犹豫道:
“这有什么好问的,我觉得你就是疑心病太重。那些死士干什么吃的,他们干的就是找人杀人的活儿,找到你不是很正常嘛。”
顾宁却坚持:“不对,那几天他们肯定发现了什么线索,可我自问没露出什么马脚,问清楚了,以后要是再被追杀,不是能避着些嘛。”
活到老,学到老,虽说以后不会有机会再被死士追杀,可多学点总是好的。
正说着话,先前派出去的员外郎就回来了,给顾宁呈上了一张小字条,说道:
“这是那些死士交出来的,说是他们原本不知道您在知府别院中,是收到这个讯息他们才赶过去的。”
顾宁指着没打开的字条对薛恒说:
“我说什么来着?就是有人识别了我的身份,给他们通风报信来着,不是我行踪暴、露,是有…”
顾宁的声音说着说着就停住了,因为她展开了那张小字条,看见了上面写的字:
十月初九夜,金陵知府别院,顾宁。
有这几个字的线索,无论什么人都能找到顾宁,可这线索上的字怎么看起来那么熟悉呢。
顾宁把字条递到了薛恒面前,沉声说道:“你看看这字迹。像谁的?”
薛恒却是不接受,直接推开,摸着鼻子讪笑:
“嗨,有什么好看的。”
顾宁一拍桌子,冷声道:“看看。”
薛恒被她那一拍桌子吓得身子一抖,手里的酒杯差点掉在地上,认命拿起那张字条,随意看了一眼,果断摇头:“看,看不出来。”
顾宁静静盯着他,半晌后才说:
“薛恒,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与你这么多年交情,真是没想到最后想致我于死地的居然是你!”
薛恒一瞪眼:“不是我!”谋害朋友这个罪名,薛恒说什么都不能担下来,果断否认。
“那是谁?你敢说这字迹不是你的?没看出来啊,薛恒…哼哼。”顾宁冷哼冷笑,看的薛恒胆战心惊。
这个锅实在太过沉重,薛恒说什么都顶不住了,对顾宁招了招手,让顾宁附耳过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自证清白的话,谁料顾宁听了之后,非但没有消气,反而气的一脚踢翻了阻隔刑部后堂与前堂的大寿山石屏风,差点把正在审案的刑部尚书压在寿山石屏风下面。
传递消息的员外郎摸了摸一头的冷汗,问薛恒:
“侯爷,这屏风是从江南运过来的,可贵了,摔坏了咋整?”
薛恒干咳一声,恢复冷静:
“明日找内务府申请赔偿。”
员外郎似乎有不同意见:“您今日黑了皇上一道,内务府会赔给咱们吗?”
薛恒:…
***********
萧廷下朝回来,张顺就来禀告他说顾宁去刑部找永宁侯喝酒的事情,萧廷不觉有他,便说知道了,然后去元阳殿批阅奏折。
可还没到中午,外面就传来宫人们行礼的声音:
“参见皇后娘娘。”
萧廷听后,觉得有点惊喜,因为顾宁一向不怎么喜欢来元阳殿找他,今日居然来了,刚要起身去迎,就见顾宁冷气森森的走进来,让张顺把所有元阳殿中伺候的都带出去,然后把殿门关上。
萧廷放下奏折,眼睁睁看着顾宁气势汹汹的来到龙案前,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萧廷失笑,问道:
“这是怎么了,谁惹咱们皇后娘娘生气了?”
顾宁目光从萧廷身上挪开,然后不言不语走到一旁放卷宗的书架旁去,在书架上左右看了几圈,按照萧廷的习惯,摆在这书架上的都是他在意的东西。
顾宁一眼就看到了摆放在东侧的一只大笔洗,笔洗这种东西要么在库里,要么在案上,伸手要拿,被萧廷在她身后抓住了举高的手。
“你这是怎么了嘛。”萧廷把顾宁的手包裹在掌心。
顾宁问:“那笔洗里装的什么?”
萧廷神色如常:“印章啊。”
顾宁一个伸手,避开了萧廷的阻拦,将那笔洗从书架上拿下来,笔洗里面放了满满的信鸽字条,顾宁一手托着笔洗,一手抓了一把那字条,笑着问萧廷:
“这是什么印章?我怎么没见过?”
萧廷见事情败露,无奈一叹:“薛恒那个吃里扒外的。”
顾宁展开几张字条看了看,没一张不是她那三个月在外面的行踪汇报,边看边点头:“萧廷,可以啊。”
“你还真坐得住,我被追杀了三个月!足足三个月啊!你不仅没想着帮我一把,居然还推波助澜,你是嫌我死的不够彻底是吗?”顾宁压着怒火问。
“什么死不死的,那些人哪是你的对手。也就是你心慈手软,次次留他们性命,要是你下手狠点儿,早第一回就给解决了吧。”萧廷笑着恭维顾宁:“相思,别生气了,我后来不是醒悟过来,觉得这么做很不该,就出宫找你去了。”
顾宁排开萧廷想要求和的手:“找我?哈,说的真好听。你要真心找我,那还让薛恒给那些死士报信干什么?萧廷,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我当时…我当时…”
当时萧廷为顾宁挡箭的时候,顾宁心里是真的很感动很感动,甚至觉得自己找到了一辈子的倚靠,找到了一个真心实意,肯为自己付出生命的男人。
可现在想来,自己太傻了,全程被人耍着玩儿。
“你耍我耍的很高兴嘛。”顾宁转身要走,被萧廷从后面牢牢抱住:
“相思,我知道我错了,不该那么久不去找你,不该用你引那些死士出来一网打尽,可我对你说的那些话,绝不掺假,为了你我真的可以付出一切。”
顾宁气的直喘:“你别说了,我就是个傻子。我,我…”
顾宁说着话,觉得忽然有点上气不接下气,脑子晕晕沉沉的,腹中开始翻涌不已,似乎有种想吐的冲动,想吐的感觉才有,腹内就汹涌而上,顾宁一把推开萧廷,撑着书架干呕起来,难受的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晕了多久,顾宁再醒来,发现自己在躺在元阳殿里的罗汉床上,萧廷一脸紧张的守在床边,一手抓住顾宁的手,担忧的望着她。
看见顾宁醒来,萧廷面露喜色:“相思,你醒啦。”
顾宁捂着脑袋,挣扎起身,可身子有点无力,直接倒在萧廷怀里,问道:“我这是怎么了?中毒了吗?”
萧廷闻言失笑,搂着顾宁,在她耳边轻道:
“傻子,什么中毒。你这是怀孕了。太好了,你有了我的孩子,从今往后就再也不怕你离开我了。相思,你真是太棒了!”
萧廷捧着顾宁的脸亲了又亲,可顾宁却还是一头雾水,整个人都懵在那里——
低下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依旧扁平的腹部,脑内激荡不已。
她怎么就…怀孕了?
那她还怎么借着跟萧廷闹别扭的机会出宫玩耍呢?简直太坑了。

第50章 第 50 章

番外二
六年后, 中秋佳节,花灯会。
长安街上悬挂着万种花灯,璀璨夺目, 转角的安宁巷中,探出一只脑袋, 古灵精怪看着街上人来人往,似乎在努力判断着什么, 另一只小小的脑袋从她手臂下钻出来,是个帅气逼人的小男孩, 微微仰起脸对上面的女人问道:
“娘,有没有什么发现?”
那个被他称呼为娘的女子神情凝重的摇摇头:“近来那些人的伪装技术提高了不少, 一时间还真有点分辨不出来。”
帅气小男孩遗憾一叹。
这对母子正是在宫里憋的快疯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着孩子们逃出宫来的顾宁,可是, 最近几年, 为了防范她离开,御前侍卫也学会了伪装和追踪,并且技能一日千里,就好像现在,顾宁在街上看了半天, 也没看到几个可疑的人。
“小安, 去把妹妹叫上, 我们混到人群里去。”顾宁对儿子发号施令。
儿子萧安像个得令的小将军, 六岁的年纪,正是调皮爱冒险的时候,觉得跟在娘亲后面玩太刺激了。伸手想把身后的妹妹带上,可他的手往后面抓了半天也没有把妹妹抓过来,回头一看,身后哪还有什么妹妹,连个人影子都没有啊。
“娘,妹妹不见了。”萧安惊呼。
顾宁回头一看,果然只剩下儿子,刚才还跟在他们身后的女儿突然不见了。
母子俩大惊失色,顾宁大喊:“平儿。”
刚喊了一声,就见儿子指着路边说道:“娘,妹妹在那里。”
顾宁顺着儿子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正是顾宁四岁的小女儿,站在卖糖葫芦的前面,看着人家的糖葫芦,垂涎欲滴。
顾宁带着儿子去找女儿,女儿看见自家娘亲,就赶忙过来抱大腿:“娘,平儿想吃这个。”
卖糖葫芦的和气的看着顾宁:“夫人,小姐想吃,就给她买一串呗。”
儿子也晃动顾宁的衣袖:“娘,安儿也想吃。”
顾宁无奈,付了钱,给一双儿女买了两根糖葫芦,顺便自己也买了一根,娘儿仨很自然的蹲在路边吃起了糖葫芦,顾宁边吃边跟他们说:
“我跟你们说啊,吃完了,咱们就得赶路了,不许不听话,能不能做到。”
一双儿女特别懂事,满嘴糖浆,煞有其事的点头:
“嗯,娘你放心吧。”
顾宁欣慰。
一刻钟后,吃完糖葫芦,娘儿仨再次踏上征途,可没走两三步,大腿又被一左一右的抱住,女儿指着街边卖梅花糕的,奶声奶气说:“娘,我想吃这个。”
“我也想吃。”
顾宁:…
娘儿仨又一起在路边一人吃完了一只梅花糕。
“吃完了,就再不许胡闹了,咱们得赶路了,懂了没?”顾宁千叮咛万嘱咐。
“懂了。”孩子特别懂事。
一刻钟后,桂花糕摊位前…
“娘。”
“想吃。”
八宝酥摊位前…
“娘…”
顾宁带着一双儿女在长安街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居然还没有从南街走到北街,一路上但凡看见好吃的,好玩儿的,两个孩子就瞪着他们那双跟他们爹十分相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顾宁,又是央求又是讨好的,顾宁含泪付钱,顺便跟着他们吃了一路,手里已经抱了七大包八大裹,手里拎着五六只形态各异的动物花灯,身上背着各种蝴蝶老鹰翅膀的风筝,生无可恋的跟在两个仿佛出笼的小兔子般到处乱蹦的孩子身后,打从心底里开始想念萧廷。
至少有萧廷在,这些东西哪里需要她来拿呀。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好不容易避开了宫里的守卫,把两个孩子带出来,想着这回不玩儿够本绝不回宫的,可按照现在这速度,明天早上估计都走不到城门口啊。
失策失策,太失策了,就不应该带他们从长安街走的。
“娘,快过来!这个好好看啊,咱们买了吧。”
“娘,这个看起来也好好吃,咱们买了吧。”
对于两个孩子深情的呼唤,顾宁只好认命过去,把他们选中的东西一一付账,然后转移到自己手上,继续跟着两个小祖宗在人群里穿梭,从酉时三刻逛到了戌时三刻,街上好些人都回家了,两个小祖宗依旧精力旺盛,拖着顾宁继续往前逛。
顾宁体力透支,连连摆手坐在街边路牙上:“不逛了不逛了,走不动了。也没钱了。我总共就带了五百两出门,你们一个晚上给我花个干净,花了就花了,还让我这么累。”
兄妹俩对看一眼,分别坐到顾宁的两侧,儿子说:
“娘,你不是说要带我们游历万水千山吗?就带五百两出门?咱们只怕连这条街都出不去,怎么游历万水千山啊?”
顾宁扎心一刀。
“是啊,娘,我还想要那个珍珠做的兔子灯。”
那灯要三千两。
顾宁扎心两刀。
她怎么会想到带这两个败家玩意儿出门的?真不知道像谁!
忽然,女儿眼前一亮,清脆的声音响起:
“爹。”
随着女儿一声喊,儿子也看见了不远处走来的华服年轻男子,果断抛下了陪伴他们一个晚上的老母亲,投奔而去。看见萧廷瞥来的目光,顾宁下意识用花灯挡住了自己的脸,萧廷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搀着儿子,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看着她这副狼狈相,满意的笑问:
“今儿议事时间长了点,来晚了,让夫人手累了。”
顾宁难为情的放下花灯,不知怎么为今天晚上的行为找借口,支吾道:
“今儿不是中秋嘛,我就是带他们出来玩玩。”
萧廷但笑不语,抱在手里的女儿一边玩毛球一边拆台:“娘说要带我们去江南吃鱼,江南的鱼可好吃了。”
“娘还说要带我们去看漠北的风景,据说也可好看了。”儿子也跟着叛变。
顾宁掩面无语,就不该带这两个小叛徒一起出来。
萧廷似笑非笑的盯着顾宁看了一会儿,意外大度道:
“你娘是想吃江南的鱼了,也想看漠北的风景了,等过阵子爹爹忙完了,爹爹带你们和娘一起去,好不好?”
两个孩子唤醒雀跃连连拍手。
他越是这样迁就纵容,顾宁就越是觉得不好意思。
把今天晚上的战绩交给了跟着出宫的张顺,一家四口,手牵手继续逛花灯夜市去。
顾宁牵着儿子,女儿坐在萧廷的肩头,其乐融融。
先前都是在帮孩子们买东西,现在有了付钱的金主,就轮到顾宁开始买东西了,正在店铺里挑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门外父子三人的对话传入顾宁耳中。
“爹,我们按照您的吩咐,成功把娘给看住了,您要怎么奖赏我们?”
“你们这回做的不错,想要什么奖赏尽管说,爹爹一定满足你们。”
“我要那个…”
父子三人在门口说话,就听身后传来一声阴恻恻的声音:
“所以你们两个是一开始就叛变了?”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父子三人,欺人太甚!
萧廷和两个孩子面面相觑,自觉事情败露,如临大敌,萧廷果断出手,一手抱一个火速冲进人堆里,还不时回头对顾宁挑衅的笑着。
“别跑,今天不给我把话说清楚,谁都休想走!”
顾宁愤怒追去,势要把那父子三人都抓住胖揍一顿,谁料手里挑了半天的匕首没付钱,店老板和店伙计也跟在她后面追赶。
你追我赶的画面,兴高采烈的笑声,在人声鼎沸,灯火辉煌的长安街上,汇聚成一幅名为平凡幸福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