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琬琰福了福身子,说道:“是,多谢罗妈妈特意给我送来。”
想必还是先前的封红起了点作用,要不然罗妈妈这个老太君身边的红人,怎么会来给三夫人跑这个腿呢。
“谢我做什么,我不过是替人传话罢了?”罗妈妈开口提点了纪琬琰,纪琬琰立刻就懂了,再次福身说道:
“不知三夫人现在可在松鹤院中,我想亲自前往拜谢。”
罗妈妈对纪琬琰递去一抹赞赏的眼神,点点头:“在呢,三夫人一般这个时辰都在松鹤院中伺候,四姑娘要去的话,便换身衣服。”
这就是提点纪琬琰了。
徐妈妈千恩万谢,送罗妈妈出去的时候车轱辘好话说个不停,直把罗妈妈给夸得合不拢嘴,至此纪琬琰又发现了徐妈妈的另一个长处…

纪琬琰挑了一条白绸牡丹花袄裙,原就是二姑娘放置着不穿小了的,穿在纪琬琰身上稍微显得宽大了些,不过却不妨碍美观,徐妈妈总是感叹,她家四姑娘,就是裹个麻袋片在身上,那也是天仙下凡的。
的确纪琬琰不管穿什么,都不会掩盖其原本的容色光辉。
穿着新衣裳,又戴了纪婉宁前两日给她的那副玛瑙耳坠子,就这么清清爽爽的去了松鹤院。三夫人正伺候老夫人抄佛经,纪琬琰在廊下等了一会儿,丫鬟进去通传过后,才让纪琬琰进去,见了老太君和三夫人,纪琬琰行礼谢过。
三夫人从内间净手而出,将纪琬琰上下打量了一圈,含笑说道:“嗯,到底生的漂亮,稍微打扮打扮就这样光彩夺目了。老太君您说是不是?”
老太君戴着西洋镜瞥了一眼纪琬琰,没有说话,便又眯着眼睛继续抄她的经书了。
“房间可还满意吗?清姐儿被我宠坏了,脾气有点急,你们今后一起住,可要互相照应着,别闹别扭,好好相处,知道吗?”
三夫人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抚了抚纪琬琰的头发,就像一个真正慈爱的长辈一般,上一世的纪琬琰从未感受过亲情,第一次就是沦陷在三夫人这种伪善的关怀之中,若是她后来不做那些事,纪琬琰会敬重她一辈子。
口中答道:“是,四丫头谨记婶母吩咐。”

在纪琬琰入住玲珑阁的第二天,刘老先生如意书斋的马车就停到了纪家门前。
纪琬琰禀告了老太君和三夫人之后,便素颜而出,却丝毫不减容光,身边带着绿丸,坐上了马车,在车里纪琬琰对绿丸叮嘱,遇事定要沉稳,不可大惊小怪,绿丸似懂非懂的点头。
到了如意书斋之后,纪琬琰戴上帷帽,下了马车,便有一书童领她入内,换靴上席,经过木制走廊,书童带她走入尽头处的一间雅致书屋,奉茶后,就出去了。
纪琬琰脱下帷帽,跪坐在地,心里委实有些忐忑,不敢东张西望,等了一会儿后,走廊上就传来脚步声,纪琬琰赶忙站起来,侧立至门边,以为迎来的是刘老先生,可没想到她却看到了一双年轻男人的脚和衣袍,缓缓将目光往上,一张俊脸映入她的眼帘。
只见那人嘴角噙着笑,眉眼俊逸不凡,一双儒雅的桃花眼中泛着浓浓笑意,和她记忆中温柔的模样互相重合起来,这人的俊美很温和,没有棱角,温润如玉,令人很舒服,只见这人笑问,声音也十分好听。
“怎么,不认识我了?”
纪琬琰还是没从这震惊中反应过来,绿丸拉了拉她的衣袖,一时间,纪琬琰心中五味陈杂,这一世,上一世的委屈竟如决堤的江水般,再也按捺不住,一下子就扑入了那少年的怀抱,大声呼道:
“哥哥。”
此人正是纪琬琰的兄长纪衡。
原来刘老先生是受纪衡所托,这才会主动去纪家求见纪琬琰,这也是当初纪琬琰想不通的地方,就算她弹奏的是母亲旧曲,可是技法生疏,怎么会吸引刘老先生的注意,让他亲自上门呢?
可若是这一切都是纪衡所托的话,那就说的过去了。
直到现在纪琬琰才难以置信的叹息,上一世她自作聪明拒绝刘老先生,没想到最后居然拒绝的就是自己的哥哥。纪衡是大房的嫡子,可是大房出了那样的事情,他已经没法再回到纪家去了,只能通过这种冒险的途径来和她见面,而上一世,她不知道这背后的事情,一味的凭着自己的想法去做,最终与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失之交臂。
林氏被关之后,她一个人生活在月瑶苑,只有哥哥会时常看望自己,给自己带好吃的,好玩儿的,可是过了几年,哥哥一天天大了,不能再留在府里了,这才被纪家以学业为由送去了书院,从此断了和她的往来。
想起上一世的哥哥无缘无故的和人打架滋事,被赶出书院,定然也不会是巧合,一切必定是有人故意而为之,要不然,怎么哥哥自那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呢。就算是出海,可出海的人那么多,怎么偏偏就是他没有回来呢。


第八章(改错)

第八章
绿丸已经被纪琬琰打发出去,站到外头廊下院子里去了。
纪衡抱着纪琬琰,发现记忆中那个孩子已经长高了,再也没法像小时候那样把她举到肩膀上那么扛着了,瘦弱的身子让纪衡一阵心疼,弯下腰捧着小丫头的脸,说道:
“别哭了,我们时间不多,哥哥有话和你说。”
纪琬琰看着他,却是不肯放开手的,两人坐下后,纪衡抽出她身上的帕子给她擦了擦脸,说道:“我回不去纪家,只能用这种方法见你,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老太君有没有为难你?”
看着纪衡关切的目光,纪琬琰摇了摇头,低若蚊蝇的声音说道:
“和看不见你们相比,那都不算是为难。我现在已经搬去了玲珑阁,和大姐,三姐住在一起。哥哥你怎么样?”
“哥哥一切都好,你就不要担心我了。这次来找你,就是要告诉你,哥哥没有忘记你,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和母亲都接出去。”
纪衡的话,让纪琬琰再次哭了起来。
“别哭了。听哥哥的话,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纪衡说道。
纪琬琰点头:“我知道,可是看见你,我忍不住啊。”
兄妹俩又抱在了一起,纪琬琰感受到那种失而复得,简直就要用狂喜来形容,上一世她到底错过了什么。她的母亲,她的哥哥,一辈子被金丝囚笼包裹着,失去了亲情,永远都是孤身一人,那种孤独就算用再多的金钱都填补不了。
“乖,哭多了眼睛会红,待会儿回去不好解释。”
纪衡再次给妹妹拭泪,不知不觉间,那个蹒跚学步,天真活泼的妹妹就长大了,他也想哭,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
“我前些天去偷偷看母亲了。她是真的疯了吗?”
纪琬琰带着一丝的希望对纪衡问道。
只听纪衡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母亲没疯,她是中了毒,变得有点神志不清了。”
纪琬琰心情复杂,没有说话,纪衡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几张银票和一个碎银钱袋,银票是五十两一张的,大概五六张的样子,碎银袋子里估摸也有二三十两,就这么放到纪琬琰面前,纪衡正色说道:
“你在府里一切都要小心,老太君和三夫人都不是好人,别相信她们说的话,四夫人从前是母亲的人,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不敢肯定她是否会变,总之,在府里听到任何事,见到任何人,都要思虑再三,等闲不要相信的好。我在府中也有眼线,你有事的话,就让人去找回事处的吴三儿,他是我的人,是个忠的,去的时候小心些。这些话都记住了吗?”
纪琬琰点点头,鼻头和眼眶都有些泛红,不过,已经能够控制住眼泪了,说道:“是,记住了。”
纪衡揉了揉她的后脑,将银子放到纪琬琰手中,说道:“这些银子你先拿着用,要什么东西都自己买,别人送你东西,也要知道回礼,太贵重的别收。银子用掉了就让吴三儿来跟我说,我再给你。”
纪衡的这番话,纪琬琰是信服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个道理她是好多年以后才想明白的,可惜已经晚了。
想了想后,纪琬琰才抬头对纪衡说道:“哥哥,我想要两个人手。如今我身边有一个绿丸,就是外面站着的那丫头,还有一个香锦,做事有点滑头,不如绿丸忠心,所以…”
纪衡没有料到纪琬琰会对他提这个要求,愣了愣,心中有些欣慰,有些悲伤,欣慰的是,这丫头小小年纪就知道分辨好坏,悲伤的是,这原不是她这个年纪需要去想的事情。
让纪琬琰附耳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个人名和她们的情况,纪琬琰连连点头,心中暗记下来这些。
一场兄妹会面,只觉得时间太短,可是老太君给纪琬琰的时间,也就是一个时辰,时辰到了她就得回府去了。
在那之前,纪琬琰还得去见一见刘老先生,与纪衡一起谢过这位老先生的仗义配合,甘心情愿的给老先生又磕了三个头。
刘老先生捻须笑道:“行了,别谢我了,你们母亲是我的弟子,她当年出了那事,我也是不信的,纪衡找到了我,告诉我事情真相,我便没有袖手不管的道理。倒是你这个小姑娘,很有判断力,够冷静,够机智。”
纪琬琰听刘老先生夸自己,就觉得有些汗颜。
“不过,既然你入了我门下,该学的还是要学。上回你弹得曲子,我也听了,说实话技法有些生疏。府里可有随身乐器?”
纪琬琰没想到刘先生是真的想教她东西,原以为他就是帮哥哥的忙,收自己入门不过是权宜之计,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哦。没,没有随身乐器,上回弹奏的乐器是府库里的。”
刘老先生点头:“难怪了。那音调几乎都没有调过。”
对廊下一拍手,就有个青衣小童恭敬走入,跪拜而下,口呼‘先生’。
刘老先生对他说道:“去把音室里的四把琴都拿过来。”
青衣小童下去之后,纪衡和纪琬琰对视一眼,纪衡让纪琬琰稍安勿躁。不一会儿,就有先前那小童带领,前后四名小童走入,每人手中都举拖出一把线条流畅,古色古香的琴来。刘老先生对纪琬琰挥了挥手,纪琬琰便明白他的意思,站起了身,走到那四把琴后。
这四把琴都有自己的名字,左起第一把叫落月,第二把叫凡尘,第三把叫独幽,第四把叫砚雪。纪琬琰前世和音律打过不少交道,所以自然看的出来四把都是极品好琴,每一把不说价值连城,最起码也是有市无价的。
“这几把琴,你觉得如何?”刘老先生亦从高席上站起,走过来问道。
纪琬琰微微一笑,容色瞬间就越发亮眼起来,漂亮的过早有了风韵,可以想见,再过几年会是怎样的惊世美景,只不过这样的容貌对于她来说,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啊。
纪琬琰没有看到刘老先生眼中的惋惜,低头看琴笑道:“这几把自然都是无价的好琴了。”
“哦?你怎知是无价?”刘老先生对这个落落大方,举止文雅的女孩还是相当有好感的。
纪琬琰蹲下指了指琴面右侧横断面,说道:“这里有印章,闲庭雅客,这不是老先生的别名吗?这四把琴全都是老先生自己做的,自然就是无价的了。”
一番言谈倒是让刘老先生和纪衡都对她刮目相看了,纪衡饶有兴趣的问道:“妹妹,你怎知闲庭雅客是老先生的别名?”就连他都不知道的事情,纪琬琰从什么地方知道的?
刘老先生原本还想着是纪衡告诉她的,可是一想两人没那个时间说这个,更何况,纪衡都未必知道这件事的。闲庭雅客这个名字,还是他年轻时用的化名,除非老友,这些小辈应该是不知道的。
纪琬琰莞尔一笑,天真中透着纯美,只听她说道:“这不难猜啊。先前那小童带我一路走来,经过最东厢的一间雅室,雅室东西两壁上,挂着四副画作,那画作是老先生的旧画,右下角的印章也是这个。”
“可是…那虽是旧画,你又怎知一定是我画的,也许是旧友的杰作呢。”刘老先生越来越觉得这小丫头有趣,黑亮的眼珠子那么一转,说不出的精灵。
纪琬琰当然是确定的,因为那两幅画她曾经在一户达官贵人家的宴会上看到过,那主人家对宾客介绍的时候,说的就是刘三郎刘老先生,而纪琬琰那时也有幸成为座上客,上前看过几眼,这才知道刘老先生的别名是什么。
不过,这些都是不能和他们说的。微微一笑,说道:
“以老先生的才华,当世少有可及,在自己的雅室间挂一副旧友的画作已是难得,更别说四副了,再说琴室中四把琴,还有这间屋子里摆放在案头的一套笔架木雕,印章刻得也是这个,若说这些全都是‘旧友’的话,就不太可能了吧。所以,小女才斗胆猜测,这位‘闲庭雅客’便是老先生自己。”
刘老先生意外的摸了摸胡须,转头看了一眼纪衡,纪衡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来这如意书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是他就从来没注意过这些。
“好吧。既然你猜到了,那我也就不隐瞒了。挑吧,这四把琴,我赠一把给你。你想要哪一把?”
刘老先生的话让纪琬琰甜甜的笑了起来,从前书童拿琴来,她就知道老先生要送她的,虽说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想拂了老先生的好意,大方的走到四把琴后,分别试了试音调,最终选定了第四把,名叫‘砚雪’的古琴。
老先生先前看着她选琴的样子,便知道这丫头也是有章法的,故意不说话,等她来选,果真还真给她选中了那把。
转头看了一眼纪衡,说道:“哎呀,你这个妹妹,悟性可比你高多了。”
纪衡谦恭的笑了笑,就算有点奇怪,妹妹在府中按理说不会有人教导,可她说起话,做起事来,怎么这般老练通达,又富有灵性?不过一会儿,纪衡就找到了答案——妹妹天资聪颖,没办法!
遂说道:“妹妹的悟性自然是比我高的,老师莫要笑我了。”
和室间一片祥和之气。
纪衡在暗处看着她上了书院的马车,丫鬟绿丸手中还捧着一把古琴,对外都说那是刘老先生赠予的。

第九章(改错)

第九章
坐在马车里,纪琬琰和绿丸叮嘱,今日看到的事,一句都不许对外人说,包括香锦。绿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却明白自己忠于的对象是谁,只有跟着四姑娘,她才不用回粗使间做活儿,也明白今天的好日子是谁给的,早就下定决心要为四姑娘当牛做马了。
更何况姑娘没有让她当牛做马,只是让她不多嘴而已。
回到府里,纪琬琰先去了松鹤院,给老太君回禀,并且将刘老先生给她的琴和几章琴谱奉到老太君面前,只说是老先生给她布置的作业,自然没有说破这是老先生手作的无价之宝,老夫人只当是普通的琴,虽说面相较好,却也不会因为一把琴和纪琬琰为难。
说了几句话之后,老太君就让纪琬琰下去歇着去了。
香锦在廊下嗑瓜子,看见纪琬琰她们回来,就赶紧把瓜子藏在了贴身的小袋之中,然后迎了上去,咧嘴笑道:
“姑娘回来了?外头冷吧。快些进去,奴婢给您泡茶去。今儿罗妈妈又给姑娘送来好些东西,全都是吃的用的,还有好些新鲜东西,奴婢从前见都没见过呢。也就是跟着姑娘,才让奴婢长了些见识。”
香锦素来能说会道,当初纪琬琰从月瑶苑过来,一下子就被她热闹的性格吸引了,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对她比对绿丸要好,就因为她会说话,喜欢说话,而纪琬琰虽然自己不太喜欢说话,可是却喜欢听别人说话,这也是因为从前一个人在月瑶苑中,走进走出就只有徐妈妈一人,难得遇到个差不多年纪的姑娘,自然有心亲近的。
勾唇笑了笑,纪琬琰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让绿丸将琴放在她床头的案上,然后才对她们说道:“我这儿用不着伺候了,先前在老先生那里喝了不少茶水,不用泡茶了,你们下去歇歇,我也想睡一会儿。”
两个丫头应声退下,走到门边时,又被纪琬琰给喊住了,问道:“对了,徐妈妈呢,怎么没见她?”
正说着话,徐妈妈就从外面进来了,纪琬琰见她双颊通红,眼睛里都是血丝,不禁吓了一跳,让两个丫头下去后,才把徐妈妈拉到了内间,让她坐在小罗汉床上,问道:
“妈妈脸上怎么了?”
徐妈妈的脸颊不自然的红着,似乎还能看出手指印子,徐妈妈尴尬的笑了笑,说道:
“没,没什么。就,就打破了一个杯子,被柳萍掌嘴了几下,不碍事的,是徐妈妈做事不当心,下回当心些也就好了。”
纪琬琰没有说话,她不是十岁的孩子,自然知道徐妈妈挨打绝不会是因为一只杯子,柳萍是三夫人的管事媳妇,能劳动她出手的必然不会是小事,左思右想,肯定和她们那天去看了林氏有关,不过纪琬琰也不说破,徐妈妈既然不想让她多担心,她多问了反而不好,只要心里清楚也就够了。
“不过是一只杯子,她们也太过分了。妈妈莫委屈,这笔账咱们先记下,我定会替你出气的。”
徐妈妈年纪大了,自然知道这是四姑娘宽慰她的话,她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法子给她出气呀,不想扫了姑娘的好意,随意点了点头,这才振作起来,说道:
“好。妈妈不委屈,姑娘肚子可饿了吗?我去给你做碗面条,再配上你爱吃的豆酱,好不…”
纪琬琰摇摇头,打断了徐妈妈的话,将她拉到屏风后头,又探头看了看外面,确定没人了,这才将她一直藏在袖子里的那包碎银拿了出来。
“这是…”
纪琬琰指了指那放在床头案上的琴,柔声说道:
“今天去老先生那里,老先生给了一把我母亲曾经放在他那里的琴,回来的时候,我见那琴太贵重,就去了琴行,将之卖了,然后又另外买了一把便宜些的,这些银子是多的,你收好了。”
徐妈妈看了一眼那琴,有点惊讶,不过,她是林氏的陪嫁,自然知道林氏的确是刘老先生的弟子,有一把她的琴放在那里也不足为奇,看着姑娘认真的小脸,徐妈妈又是一声轻叹,可怜的姑娘,这么小就要为银子操心,难得的是,还这么懂事。
打开荷包,里面有三十两碎银,还有两张五十两的银票,一下子,她们手上就有了两百多两,这才是让徐妈妈破涕而笑的正经事,小心翼翼的用帕子将银袋子包好,收到纪琬琰的衣橱内阁中去了。
纪琬琰没有把纪衡给她的银子全都给徐妈妈保存,一来是怕吓到她,因为纪衡足足给了她三百两银票呢,如今给了徐妈妈一百两,还可以说是卖琴得的,若是再多,徐妈妈就要怀疑了。
外头传来动静,纪琬琰让徐妈妈收了喜色。绿丸的声音在外头传来:
“三姑娘,您不能进去,要等我通传一声的。”
纪婉清的声音也传了进来:“什么东西,我进去见她,还要通传?让开!”
纪琬琰对徐妈妈看了看,徐妈妈就走到门边对外头说道:“绿丸啊,让三姑娘进来。”
“哼。”纪婉清重重哼了一下。
然后才听见蹬蹬的脚步声走到了门前,往里看了看,纪琬琰从里面走出,娇俏美丽,嘴角还挂着一抹动人的笑,纪婉清直了身子,今天她穿的是一件湖绿色的丝绸缎袄,手上带着一副精巧的金丝手镯,梳着简单的发髻,不过头上戴的几样却都是名贵的,发心的小华盖该是最贵重的了,周围镶嵌着各色宝石,每颗都有小手指甲盖那么大,富贵逼人。
只见纪婉清由她的丫鬟粉桃和粉碧扶着,装模作样走入了纪琬琰的房间,她从第一次见纪琬琰就不喜欢她,因为她自持美貌,在这个府里无人可及,可没想到居然出现了个纪琬琰,玩意儿样的东西居然越长越像个人了,这些天府里好些人都在说纪琬琰生的如何如何美貌,这些人从前都是夸她的,叫她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呢。
左右看了两眼后,纪婉清才说出了今日来的本意。
“听说你得了一把好琴?在哪儿呢?给我瞧瞧看。”
纪琬琰笑了笑,故意不去看纪婉清脸上那轻蔑的神情,对她比了个请的手势,让她入内。纪婉清看见床头的琴,不等纪琬琰招呼就兀自走上前去,将琴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这才撇嘴说道:
“哼,我还以为是什么好琴,不过也是一把名不见经传的普通琴罢了。”将琴放了下来,手指又在琴弦上抚了一把,行云流水的音质就这么流泻出来,倒是叫人惊艳了一把。
纪婉清也学过琴,拿手的乐曲是琵琶,可是这也不妨碍她懂琴音,知道纪琬琰这把定是好琴,眼珠子一转,就转过身来对纪琬琰说道:
“这种破琴你也好意思放在屋里?我那儿的琴可比你这个好多了。待会儿我让人给你送一把过来,这把赶紧扔了,我看着就心烦。”
说着就对粉碧使了个颜色,粉碧跟着伺候纪婉清有些年头,哪里看不懂自家姑娘的意思,就要上前抱琴,却不料被纪琬琰挡在中间,纪琬琰说道:
“三姐姐觉得它是破琴,我觉得它是好琴,再说了,我房里的东西,三姐姐看着心烦不烦,又关我什么事,若是真心烦,那你今后别来我房里不就得了?绿丸,送客。”
纪琬琰虽然在老太君和三夫人面前很是乖顺,可是在这些昔日的姐妹面前,还要她像从前那样逆来顺受,为了维持可笑的姐妹关系而处处隐忍的话,就不太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