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戚氏身旁,戚氏正在和一些蒋梦瑶不认识的夫人说话,戚氏回头看了一眼蒋梦瑶,见她虽神色无异,但动作却十分僵硬,脸色也有些不对,不禁伸手在她额前摸了摸,问道:
“你去哪儿玩儿了?不是让你去园子里找哥哥姐姐们吗?”
蒋梦瑶盯着戚氏好一会儿,然后才张口用低若蚊蝇的声音说道:“娘,咱们回家吧。”
戚氏又将女儿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她虽然穿戴整齐,可是头上的花冠却不见了,神色又颇为慌张,不禁担忧,却也不多问,果断的站起了身,与同桌说话的夫人们行礼告别:
“小女似乎有些身体不适,我去与主人家说一声,带她先回去歇着了。”
夫人们也纷纷立起,与戚氏告别。
戚氏带着蒋梦瑶找到了正在招呼客人的孔氏,将先前的缘由说了一遍,孔氏也故作担忧的摸了摸蒋梦瑶的额头,对戚氏说话宽慰道:
“额上未发烧,想来是玩儿累了,原想与嫂嫂一同坐席,却是不巧了。要不要我派车马送你们?”
戚氏摇头,说道:
“无需劳烦弟妹,外面有车候着,我去前院找夫君传个话就直接回了,待会儿就不来与弟妹辞行了,烦弟妹替我向主人家道贺。”
孔氏圆滑接话:“嫂嫂说的哪里话,快回去找个大夫给阿梦看一看,女孩儿家的身子可得从小就调理好。”
戚氏谢过之后,就二话不说带着蒋梦瑶往门外走去。
蒋梦瑶被戚氏牵着手,周身被浓浓的安全感充斥着,想着自己今日有可能给她们招祸,蒋梦瑶就觉得自己真是太冲动了。
戚氏走出大门,此时宾客都以来齐,主人家还未开席,府外长街上停满了马车,戚氏找到了自家的,让平安去府里前院找蒋源报个信,然后就让老刘先带她们娘儿俩回去,待会儿再来接蒋源便是。
戚氏带着蒋梦瑶坐在马车里,因为是来参加别人家的喜宴,所以,并没有带赵嬷和虎妞她们,马车里只有母女俩。
戚氏见蒋梦瑶坐入车子之后,便趴在车窗旁不住往车子外头观望,待车行出好一会儿之后,戚氏才对她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头上的花冠呢?”
“…”
蒋梦瑶放下车帘,看着戚氏平静的脸庞,不管她娘胖还是不胖,给予蒋梦瑶的安全感都是一样的,想起先前发生的事情,蒋梦瑶一下子就趴到了戚氏怀里,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戚氏见状也不免紧张,搂着她给她擦眼泪,焦急的说:
“到底怎么了?你别哭,告诉娘,有事还有爹爹和娘亲顶着呢。”
女儿自小聪慧至极,从来都不需要蒋源和戚氏担心,这样的蒋梦瑶戚氏还是第一回看见,不免心中更加担忧,蒋梦瑶哭了一会儿后,便坐直了身子,对戚氏把先前发生的事情,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
“就这样,我把祁王踹到水里去了。娘,你说他会不会派兵把咱们家给平了呀?”
戚氏听完这些之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抚着蒋梦瑶的头说道:“平…倒也不至于吧。你先别急,咱们出来的时候,也没听孔家有什么异动,待会儿我再让平安跑一趟,问问他祁王的情况,若是按照你说的,他身边还有四个护卫的话,他应该不会有事才对。”
见蒋梦瑶依旧害怕,戚氏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了,只说:“先不要多想了,做都做了,想也没用,还不如坦荡荡的接受好了,等你爹回来,咱们再问问他该怎么办。”
蒋梦瑶点点头,大大的呼出一口气来。
在家焦急的等了两个时辰,蒋源终于从孔家回来了。
蒋梦瑶躲在门后,眼巴巴的看着他,蒋源的样子倒是还好,对戚氏问道:
“闺女怎么了?先前听说她有些不舒服,现在又躲在那儿干什么?做错事,被你罚了?”
戚氏不去管躲在门后不敢出来的蒋梦瑶,径直对蒋源问道:
“孔家没出什么事吧?”
蒋源挑眉:“嗯?孔家能出什么事?一切都好好的呀。”
得到了蒋源这个回答,蒋梦瑶在门后才松了口气,走了出来,走到蒋源身旁,抱住了她爹的大腿,仰头看着自己爹爹,求抱抱。
蒋源被她那小眼神看的无奈,只好将她一下子抱到了手臂上,蒋梦瑶像是终于找到了强大倚靠般,将小脑袋靠在蒋源肩膀上,搂着自家爹的脖子,却是与平常截然不同的蔫儿状,蒋源看她这样,不禁对戚氏问道:
“她怎么了?”
戚氏把蒋源和闺女拉入了房间,然后才将今日在孔家发生的事情对蒋源又重新复述了一遍。
蒋梦瑶坐在蒋源腿上,越想越后悔。
不过,听戚氏讲完之后,蒋源的反应却也不是多么强烈,只是沉思片刻,然后便对蒋梦瑶说道:
“我看这事儿也不一定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坏,先前我在孔家并未听说祁王出事,这么长的时间,若是祁王殿下出了什么事,或者真的想把事情闹大的话,我想他早就闹了,可是孔家风平浪静,如果你们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件事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一旦追究起来,错还是偏向祁王多一些的,不说其他,就说他身为皇子,肆意谈论加一品国公府家事,这件事摆上台说,他总是没理的,显然祁王殿下也是明白个中利害的,所以,才会选择息事宁人。”
蒋梦瑶经由蒋源这么一开解,顿时觉得豁然开朗,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那么爹,你的意思是我没事儿咯?”
蒋源见她又活泼起来,不禁在她额头上敲了敲,故意板起了脸,说道:
“这回没事,不代表下回没事,经你这么一闹,咱们蒋家大房和祁王的关系就算是闹僵了,将来的事情都不好说,他毕竟是皇子,又封了王,若是今后想在什么事情上拿捏你老爹,我也是没办法的。”
蒋梦瑶对这种世家牵连的事情比较白目,蒋源见自己成功把女儿吓住了,终于有了一点身为人父的成就感,不忍女儿担心,于是又说道:
“不过,阿梦也无需太过担心,好在你爹我身上一无官位,二无品级,纵然是祁王想要拿捏我,那也是没有机会的。不过啊,这次的事情,你可得引以为戒,下回做事之前,首先要想想后果,有的时候,适当的示敌以弱才是真本事,知道吗?”
在‘示敌以弱’这件事情上,蒋源有绝对的话语权,蒋梦瑶做了错事,也没有胆子反驳,只好继续蔫儿蔫儿的点头领受教诲。暗自祈祷祁王那货别死了才好。
第三十八章
蒋源虽然那么安慰蒋梦瑶,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于是就让戚氏带着蒋梦瑶去白马寺住段时日,一来可以让蒋梦瑶彻底反省自己今日这鲁莽行为的利害,二来也知道今次的事情吓坏了从未受过罪的蒋梦瑶,去白马寺居住,正好也能让她稍稍缓解一下紧绷的心情。
第二日,戚氏便收拾了东西,带着蒋梦瑶往白马寺去了。
白马寺是安京最大的寺庙,隶属皇家,但却也对百姓开放,只有在皇家要在这里做特殊祭典的时候才会谢绝百姓入内,待皇家做完事再解令。
蒋梦瑶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戚氏从前倒来过两回,所以对寺庙中的沙弥和尚多少有些熟悉,添过了香油钱之后,两个小和尚就带着戚氏和蒋梦瑶去了后院女眷的禅房歇息。
这回来白马寺,戚氏只许带了赵嬷前来,虎妞因为年纪小,也不能帮着干什么事,就被戚氏也放在家里读书认字。
赵嬷打来了热水让戚氏和蒋梦瑶两人洗手洁面,洗完之后,便有小沙弥送来了五盘素菜和三碗白米饭。蒋梦瑶看着眼前这比她爹娘减肥的时候吃的还要朴素的菜色,失望的不能再失望。
戚氏见她嫌弃,不禁说道:
“快吃吧。寺庙里只有这些,看着虽然寡淡,但味道还不错。”
蒋梦瑶撅嘴:“能吃出肉味吗?”
说完这句话,却被戚氏瞪了一眼,说道:“佛门净地,休要胡言,快吃。”
“…”
随口吃了两口饭,蒋梦瑶就没什么兴趣了,戚氏给她换了一身素净简单的褙子,让她先去里面睡一会儿午觉,下午起来了再随她一起去大堂听解佛经。
蒋梦瑶预感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会无聊的想死,可是,这一切结果,都是由她而起,如果不是她不知轻重挑拨了祁王,又担心那凶暴的臭小子报复,她爹又怎么会让她到这里来反省呢。
蒋梦瑶向来是一个能够听得进别人意见的孩子,也是一个做错了事敢用于承担的人,所以,她在后来的日子里不断的跟自己说:再无聊也得受着,这就是不理智的代价!
白马寺的日子是封闭的,戚氏显然是不肯她下山玩的。而因为她是女眷,所以在寺庙里能走动的地方也不多,蒋梦瑶在这里倒是真的修养出了一些耐性,如今的她已经能够撑着精神,听法师讲一堂半个时辰的佛法课了。
这日阳光太好,蒋梦瑶吃过了索然无味的早饭,便和戚氏说了声,就跑到禅房后院的树下去晒太阳。
可晒了一会儿,蒋梦瑶还是觉得有些无聊,把手里的佛经卷了起来,抬头看了一眼这株两人粗细的青檀树,不由想起了前世在姥姥家后院里爬过的那一株,别看她两世都是女孩儿,可是爬树的本领却丝毫不比男孩儿差哦。
虽然这辈子来了还没展露过技能,但是横竖无聊,干脆爬一爬,反正这后院禅房又没有人,也没有谁看见她这个小姑娘不知礼数,蒋梦瑶向来是个行动派,这么想了,就这么做了。
将佛经别在腰带后头,蒋梦瑶穿的是一身窄袖褙子,只要把裙摆一束,那攀爬起来也是很方便的。
说做就做,蒋梦瑶弯下腰,捧着裙子就爬上了青石壁,踩着青檀根部往上一跃,整个人就趴在了树干上,寻找好了着力点,手脚配合之后,不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爬了了上去,小心翼翼的抱着树干,坐到了一根很粗的枝桠上,这才敢大大的呼出了一口气。
看来爬树这种技能真的是天生的,纵然时代不同,环境不同,可是技能依旧是满点满级,想不炫耀都难。
倚靠在树干上坐着,蒋梦瑶这才把腰间的佛经拿了出来,感觉坐在树上看书,可比坐在树下看书刺激多了,心情也好了不少。
一刻钟以后,觉得树上有些冷,蒋梦瑶就想先下去,可是,她刚把身子趴回树干上,还未往下,就突然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男孩儿,她下意识僵着身子不敢动,就那么维持趴在树上的姿势,准备等那人走过之后再下来。
可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世间之事,不如意之十有八九。你越是怕什么,他就越是来什么。
蒋梦瑶想让那个人赶紧走,可是那个人却不偏不倚干脆就坐到了树下,之前她坐着看书的位置,就在她的正下方。
蒋梦瑶趴在树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生怕那人突然抬头看见她,她是个姑娘家,还穿着裙子,要是被他从下往上看一眼,那可真就丢人丢到太平洋去了。
可是,那人手里拿着本书,看了一页又一页,看了半个时辰,又看半个时辰,眼看着蒋梦瑶在树上都趴了整整一个多时辰了,他竟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的手脚已经被树上的风吹得冰凉,不是自然冷,而是出了汗,硬是被风吹凉的,再这么吹下去,她明天不感冒才怪!
可是下头那小子就是不走!
蒋梦瑶只觉得手脚有些发软了,稍稍移动一下,都觉得胳膊酸疼的厉害,她不禁发出嘶嘶声,树下之人似乎听见了什么,突然站了起来,往四周看了两眼,蒋梦瑶以为他这就要走了,心中一阵激动,可谁知,他就只是站起来看看,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又坐了下来。
泥煤啊!老纸已经撑不住啦!
再也不管不顾,蒋梦瑶亦不做二不休,再手脚僵硬掉下树摔死和被人看见丑态之间,她果断选择了后者,在生死面前,所有的面子问题都可以丢弃不顾,这是原则!
树下之人终于发觉声音是从树上传来的,抬头一看,就被一本书砸中了脸,他被砸的偏过了头,埋头看了看砸自己的是什么东西,捡起来之后才发现是一本佛经,然后,就见一个美丽的小姑娘从树上滑了下来,那彪悍敏捷的姿势,叫他完全被这种风采折服,拿着那本砸到他的佛经呆呆的看着她。
蒋梦瑶小小的身子从树上跳下,转过去面向青石壁整理了一番之后,才转过身,来到那惊呆了的小伙伴面前对他伸出了手。
那小伙伴从她的脸痴痴的调转目光到她的手,却是站着半天不动,蒋梦瑶这才不耐烦的说道:
“书!把我的书还给我!”
小伙伴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把手里刚砸到自己的那本书递给了她,蒋梦瑶这才看清了他的长相。
不是特别出色,却很容易让人有好感,也就是很有亲和力,笑起来脸上还有个酒窝,只见他指了指青檀树,问道:
“你是谁家的姑娘,怎的爬上树了?”
他看起来十一二岁的样子,蒋梦瑶刚被人看了丑态,心情不好,对他也就没好气了,说道:
“我是谁家的姑娘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上树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好端端的在树下看那么长时间书干什么呀!”
虽然这句话说出来,蒋梦瑶也觉得自己有些蛮不讲理,不过,这小子让她在树上白白的趴了近两个时辰,她也够冤的吧。
那男孩一扬眉,像是又惊讶了什么似的,对蒋梦瑶的无礼刁蛮也不在意,笑着抓了抓头,说道:
“我不知道你在树上,要知道,就不会坐那么长时间了。”
“…”
蒋梦瑶看着他的笑容,郎朗如日月入怀,纵然心里还有脾气,此时却也是发不出了,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皱的衣服,蒋梦瑶想着回去又要给亲娘说教了,心情就怎么也好不起来,嘟着嘴闷闷不乐的走了。
那男孩似乎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姑娘,黑亮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到转角才肯收回,然后才走到青石壁前,从盘根错节的树根上捡起了一方手帕,刚才他就是看到了这手帕,才知道树上有人的,并且还知道是个姑娘家,他是故意在树下看了那么长时间的书,就是想看看树上的人能撑多久才下来。
原以为是个大姑娘,可谁知爬下来一看,却是个不过五六岁的小姑娘,眉眼如画,生的极其漂亮,那粉嘟嘟的脸蛋带着怒气,别提多可爱。
悄悄的将帕子收入了袖中,又看了看蒋梦瑶离去的方向,他这才往前院走去。
蒋梦瑶一身脏污回到了禅房,免不了要被戚氏盘问,要被赵嬷啰嗦,不过,她为了少听一些教育的话,咬死了自己只是摔了一跤,要被戚氏知道了,她现在胆子大了,敢爬树了,那说不定她的白马寺教育旅行的天数还得翻倍,这种淡出新境界的淡日子,她可是过一天怨一天的,可不能再多了。
幸好,蒋梦瑶那天在树下遇到的男孩儿,那之后便没有再出现过,这段插曲也很快被她遗忘在脑后。
十多天之后,蒋源终于派平安传来了特赦令,让戚氏带着蒋梦瑶回家去,这才结束了蒋梦瑶的这段痛苦旅程。
蒋源自从国公回来之后,就几乎都泡在西郊军营之中,与营中军士一同操练,每天忙得很,也只有早中午回来吃一顿饭,其余时间基本上都不在家。
蒋颜正对蒋源也没有特别照顾,军士们怎么练,他就怎么练,不过短短半个多月时间,强大的运动量就成功的让蒋源又瘦了一些。
这日蒋源吃过了早饭,正要动身去营里,蒋家小院外却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自从国公爷回来之后,蒋家大房重出江湖,在蒋家总算有了一席之地,不过,谁都知道,这一席之地也是因为国公爷看重,所以才会有的,因此并没有谁真正的把大房放在心上,因此,除非府里有事才会派人来请,一般日子,蒋家小院里是不会有人来的。
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蒋源家门前,老刘站在门外候了半天,车帘才被人从里面掀开,两名仆人自马车后头搬来了刷着金漆的木墩子,十几个护卫自车马两旁罗列而来,预示着马车里要走出来之人的贵重身份。
蒋源在门口看了半天,就看见一个小孩儿从车里钻了出来,在两旁侍卫的搀扶之下,走下了木头墩子,在蒋家门前站定,只见他面容冷的与他的年龄一点都不符,蒋源走到门边,就听见老刘在跟前与那孩子身旁的侍卫对话。
“请问这里可是蒋家大公子的居所?”
老刘点头:“是啊。敢问这位贵客是…”
蒋源走到门边,看见那奢华马车车身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十分明显的‘祁’字,心中一凛,慌忙走上前去,单膝跪下行礼道:
“不知祁王殿下驾到,还望赎罪。”
“…”
好么,以为这件事就此揭过了,谁知正主竟亲自找上门来了!!!
第三十九章
“蒋贤郎请起。”
祁王高博态度虽冷,但对蒋源说话时倒还规范,因蒋源无官职在身,因此不得以官名称呼,而贤郎一般用作对平辈或晚辈的称呼,但高博是皇子,地位超凡,对蒋源这种无官职的草民这般称呼,不仅不算贬低,反而有抬举之意。
这一点,倒是让蒋源很是意外。
谨慎的站起身之后,便请高博入内,高博倒也不客气,蒋源说了请之后,他便抬脚跨入了蒋家小院的门槛,目不斜视,由蒋源一路带至主院的会客花厅之内。
戚氏得知高博的身份,也愣了好半天,行过礼之后,心中不免惊慌,生怕这位是专程上门来寻自家闺女晦气的,已经在腹中考虑该如何替闺女脱罪了。
“贤夫人安康,小王叨扰了。”
高博仿佛换了一副腔调般,一改那日嚣张跋扈,冷酷无情的态度,对待蒋源和戚氏倒是平和的很。
戚氏和蒋源交换了一记眼神,她的眼神仿佛在说:这不挺好一个孩子吗?怎么被你和闺女黑成了赛阎王,太不厚道了。
蒋源也觉得奇怪,戚氏慌忙去厨房烧水沏茶,蒋源则请高博坐主家位,高博的贴身太监安公公将高博抱上了太师椅,高博便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蒋源站在一边,这才问道:
“不知王爷今日驾临寒舍,所为…何事?”
蒋源也很担心这王爷是上门找闺女麻烦的,不免有些抗拒。
哪知刚刚坐上太师椅的祁王,突然从上面又跳了下来,走到蒋源跟前,二话不说,便对蒋源抱拳作揖,直言不讳道:
“想必本王那日无心之言早已传入蒋贤郎之耳,本王甚感悔意,故,今日特来赔礼。”
“…”
祁王高博突然来了这么一手,把蒋源完全给打懵了,他曾经在脑中预想了很多种,这个传说中性情暴虐的熊孩子会给他什么刁难,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来跟他作揖赔礼。
他口中所谓的无心之言…怕就是之前他说的那大房破落户的言论的。关于这个,蒋源还真是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曾经这么说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高博见蒋源愣着不动,抬眼看了看他,蒋源立刻双膝跪地大呼不敢,高博才收回了手,再次被安公公抱上了椅子。
戚氏亲自端来了两杯香茶,恭敬的给高博敬上之后,祁王看了一眼,却是没有伸手,戚氏将托盘摆好之后,便也随蒋源一同端立旁边。
高博目不斜视,对戚氏和蒋源抬了抬手,说道:
“那日本王还与蒋小姐有所误会,希望贤郎夫妇可替本王向蒋小姐传达一番歉意。”
终于听见对方提起自己的闺女,蒋源连连点头,说道:“王爷多虑了,小女年幼,今年不过五岁,行为举止外放难收,这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有教导好,请王爷放心,今后她再不敢那样放肆了。”
“…”
蒋梦瑶带着虎妞在花厅外偷听,却是不敢露出面孔,听自家老爹说的这么谦虚,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小小的不屑,高博冷淡的目光瞥了一眼门外,也没点破,就继续维持着端正的姿态与蒋源说话,那姿态就真的好像是一个礼贤下士的贤王般,完全不同于在孔家的表现。
日光西移,转眼就到了中午,戚氏已经去了厨房,蒋源和高博一大一小竟然还颇有话题,聊了这么长时间还未冷场,安公公到门口瞧了瞧日头,便去到高博耳旁低声提醒了一声,高博才也走到门边,却是未看日头,而是往门边看了看,蒋梦瑶是何等猴精,早就在他们动身的时候,就已经带着虎妞躲到房门后头去了。
高博的眼中闪过一阵失望,便回头对蒋源又是一揖,说道:“今日听蒋贤郎一番见解,实为之幸,下回若有机会小王再来聆听,今日便告辞了。”
蒋源亦对着这个只长到他胸下的孩子回礼,说道:
“正值午膳时间,殿下若是不嫌弃,亦可留在寒舍用膳,寒舍菜肴虽不及宫中,家常便饭,聊表心意。”
高博没有立刻回绝,倒是他身边的安公公率先尖声细气的说道:
“贤郎客气了,我家殿下吃不惯外面的食物,还是早早回宫的好,娘娘也省得挂念。”
可是老天仿佛要和安公公置气一般,只听安公公的话音刚落,天外就传来两级惊雷,劈的猛地一震,随即便有豆大的雨点落下,不过瞬间,就变成倾盆大雨,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众人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都快下起了烟雾,蒋源赶忙请高博入内,高博看了一眼安公公,只见后者也很无奈,戚氏动作很快,这便准备好了最高规格的待客菜肴,叫吉祥和如意分别提了两只食盒撑伞走入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