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
迷迷糊糊在红袖招睡了一夜,韩平次日天还未亮便才从房里走出来,昨夜趴在椅子上的少年已经不在,许是半夜自己出去了。
这样也好,省得她多费口舌了。
此时天际红霞满天,红袖招正在打烊,韩平走至院中深吸一口气,重重呼出,刚想离开的时候,却见老鸨骂骂咧咧的迎面走来,身旁跟着一个驼背的中年男人,两名壮汉押着一名垂头丧气的少年跟他们身后。
“你不是第一个跑的,进了老娘的红袖招,你就是老娘厨房里的肉,老娘想怎么卖就怎么卖,还由得你这小、贱、人挑拣。”老鸨神情恼怒,边走便挥舞手中艳红色的手绢。
看到韩平站在院子里,立刻又换了一副脸色,对韩平嘘寒问暖,韩平浅浅答过之后便想离开,与老鸨擦身而过后,便听那女人又凶神恶煞的吩咐手下道:
“把他给我关入刑房,各种花样都给老娘招呼一遍,弄坏了算老娘的,不教训教训这小、贱、人,他就不知道老娘有几只眼!”
“我就是死也不去伺候陈员外,我不去!死也不去!你打死我好了,打死我!”被擒住的少年边挣扎边吼叫,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是本来如此,还是喊破了喉咙。
韩平回头望了一眼,看到那张脸,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他不是…昨夜被她挑中的…丈夫吗?
他此刻已然不如昨夜整洁,华美的服饰上也是污秽不堪,还有几处刮破了,先前老鸨说,他逃跑了?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吗?不管怎么样,看他的样子,似乎真的非常痛恨那个陈员外,所以宁可被大刑伺候都不愿意去陪酒。
勾栏院里的事情,韩平不太清楚,但也知道会流落此处的皆为世间可怜人,若不是走投无路,谁会让自己的孩子进这种地方,陪酒卖笑,供人糟蹋,赚这种皮肉钱?
这么想着,鬼使神差的,韩平就止不住的开口了。
“等一下。”
一开口,把她自己和院子里的人都吓到了,她有些心虚,目光不知道看向哪里,扫了一眼那孩子,仅仅一瞬,便被他眼中的绝望刺痛了灵魂。
算了,谁让她遇上了呢?深吸一口气,咬咬牙,韩平鼓起勇气道:
“他,我想带走。”
院子里的空气静止了,老鸨好不容易从这个意外中回过神来,精明的眼珠子在韩平和那孩子之间回转,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噙着算计的笑容来到韩平面前,说道:
“小姐不是说笑?”
韩平摇头:“不是。我想带他走。”
“可是,苏儿是我红袖招的红倌人,价格自是高等,小…”老鸨儿还在那边掰着手指头装模作样,韩平便受不了直接开口说道:
“你要多少银子?只要我有,倾囊而出也无所谓。”
韩平的这句话让老鸨为之一愣,那名唤作‘苏儿’的少年更是震惊不已,黝黑清秀的少年面庞上满是惊愕,黑白分明的眸子紧紧盯着韩平看,仿佛少看一眼,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客人’就会从眼前消失一般。
老鸨儿又在韩平身上转了两转,扬眉叹气道:
“也罢,既然小姐钟意了我的苏儿,那我这个做嬷嬷的也不好强留,这样好了,小姐是官家,嬷嬷我也不跟你开价,白银一万两,如何?”
韩平不可抑制的动容,一万两…她每月薪俸十五两,就算勒紧裤腰带不吃不喝,也要五十年才能攒够一万两这个数目。
原以为最多一千两就能为之赎身,一万两…远目…
“怎么样,小姐,嬷嬷出的价格可还算公道?”老鸨脸上堆出市侩的笑容,锥子般的眼神紧紧盯着韩平。
“我没有一万两…”韩平无奈垂下头。
“没有?”老鸨声线一提,说话虽然依旧客气,但语调还是变了。
“那就不能怪嬷嬷不讲情面了,小姐也知道,我们这里做的是皮肉生意,姑娘公子们的身子可金贵了,总不能随随便便就让人带走不是?还请小姐见谅…”说完,老鸨又紧接着对手下两名壮汉挥了挥手绢,恶狠狠道:“把他给我关进去,陈员外说了,即便手脚断了他也要,留条命就成。”
那孩子已经放弃了挣扎,原来被人捧起了希望又摔碎时,是这样一副样子,韩平不禁想到了自己。
“一个时辰。”她深吸一口气,说道:“一个时辰之后,我会拿一万两来赎他,在那之前,谁若敢碰他,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韩平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便转身离开了红袖招,一股脑儿冲进家门,从里屋墙角的箱子里翻出一只精美的红布囊,然后又急冲冲的朝当铺走去。
火急火燎,总算凑齐了一万两银子,当着几张薄薄的纸交到眉开眼笑的老鸨手上时,韩平若说不心疼那一定是骗人的,可是,一个人从绝望走向希望太难了,可从希望走向绝望又太简单,她实在不想做那个把他从充满希望的天堂拉回地狱的人。
将卖身契递给苏儿,韩平看到那少年单薄的身子为之一震,却迟迟不接过。
“拿着吧。”韩平将卖身契送到少年手中,勉强对他挤出一抹微笑。
少年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盯着韩平,好像包含了很多感情那般让韩平手足无措,想了想少年不肯走的原因,又将腰间的钱袋拽下来递给他,叹息道:
“这些碎银子你也拿去吧,再多我真没有了。”
直到今日,韩平才清楚地明白了,何谓送佛送到西,这袋银子送出后,她可真算是身无分文,清洁溜溜了。
说完这话,韩平便转身走了,可是,那名唤苏儿的少年却一直跟随在她身后五十米处,不远不近,让她想喝止也无从下口,好不容易到了胡同口,她才站在转角忍无可忍停下来,等他走过的时候,一把将他拉住。
看着那张稚嫩俊秀的脸,韩平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只是无奈的叹了声气,问道:
“你没有去的地方吗?别跟着我了。”
苏儿黑白眼眸一亮,眼波流转间默默点头,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家早就没了,我是逃荒过来的。”
韩平看着他,想了想道:
“你是丰吉人?”近两年只听说边境丰吉那边闹过饥荒。
苏儿默默低下了头。
韩平觉得脑袋有些发疼,但是有些话却不能不讲,干脆一咬牙指了指那钱袋说道:
“那你就用这些银子去租间房子,剩下的做些小买卖,你也看到,我所有的钱都给了鸨母,再也没有多的给你了。”
苏儿听了韩平的话,忽然跪了下来,将那袋碎银子送到韩平面前,悲哀道:
“小姐,我知道你是好人。但我真的是没有地方去了,你就收留我吧,这些银子是你给我的,那我就用它跟你租房子,我不会白吃白喝,我会出去做事,一定不会让你为难的。”
韩平有些苦恼,她的性格向来受不住旁人的哀求,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的死穴,恶毒伤人的话也说不出口,其实,苏儿在跪下的那一瞬间,她就输了。
既然拒绝不了,那就只有接受了。
无声的将苏儿扶起来,她浅浅的说了一句:“进来吧。”就把苏儿乐得喜笑颜开,抱起自己的小包袱就跟在韩平身后进了院门。
算了,就当是给可怜人提供一个落脚的地方好了,今后若有了好的去处,再让他走吧。
韩平的宅所入了院门便能一眼望尽,只有三间瓦房,她自己用了正中的那间,屋前的小院子里种了一些时令蔬菜,屋子后面是一个小花园,地方虽然不大,但再住进一两个人也不算拥挤。
横竖她是一个人,无牵无挂,不需要经过谁的同意,也不需要跟谁商量。
指了指西边那间房,韩平让苏儿先去那里等她,她进屋去拿扫帚和木桶,那间屋子本来就是客房,韩平开始住进来就准备好了的,里面东西还算齐全,至今未曾住过人,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推门入房,韩平刚走了两步便觉情况不对,她的房间里…有血的味道,这项认知刚钻入脑中,她便看到床前的一滩血迹。
“谁?出来!”韩平将手放至腰间短剑上,随时准备应敌。
她的话音刚落,便从房梁上掉下一个人来,韩平警戒大起,摆出姿势准备攻击了,可定睛一看,那人竟是羽林卫第三营的近卫长秦龙。
只见他一手捂住腰间,黑血透过指缝汩汩流下,刚毅的脸上冷汗涔涔,痛苦之色不予言表。
韩平与秦龙算是旧相识,两年前羽林卫第一营和第三营被同时拍去骊山,为贵妃娘娘驻守过半个月,两队人马一起偷过山下农户的玉米和鸡蛋,喝过两回酒,就算是生死之交了。
“秦兄弟?”放下防备,韩平跑过去将倒下的秦龙扶到椅子上。
秦龙满面痛苦之色,许是流血太多了,嘴唇发白,脸色发青,他不住喘息,勉强抬手从怀中掏出一支手指长短的玉笛,交到韩平手中,气若游丝道:
“替…我保…管…”
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秦龙便挣扎着要走,韩平自是不肯,慌忙道:
“秦兄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会是他那十八般武艺样样皆通的妻子发现了他与谢郡主之间的暧昧,所以痛下杀手了吧?
好不容易按住秦龙,韩平招来苏儿帮忙,让他去烧了点热水,自己则翻箱倒柜找药,好在她自己也算是武将,止血消炎之类的药还能找着。
韩平从来没有帮人包扎过伤口,还好有苏儿在,他倒是三两下就帮秦龙清洗了伤口,还包扎了,当看到韩平奇异的目光时,苏儿害羞的笑了笑道:
“我爹以前是猎户,打猎的时候总是受伤,我们兄弟几个从小就得学着帮他包扎。”
“你还有兄弟啊?”韩平抬头问道。
苏儿失落悲伤的低头回道:“嗯,本来我们都住在山上,闹饥荒之后,好多人没办法都去山里找吃的,渐渐的山空了,家就没了。”
韩平有些奇怪,丰吉四处平野,哪儿来的山?又怕勾起了苏儿的伤心事,想想既然事已至此,还是别多问了。正要安慰几句的时候,只听屋外一阵兵甲混乱,威风凛凛的九皇子殿下,锦袍玉冠,长身玉立,带着一队人马便冲进了韩平的小院。
李淮璟看了眼屋内的情形,俊美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诱人的弧度,斜飞细长的黑玉眼眸透出异样的神采,只听他夹枪带棒,阴阳怪气说了一句:
“韩平,看不出来你还真能勾搭男人。”
暧昧问话
“韩平,看不出来你还真会勾搭男人。”
一句凉凉的话,低低沉沉的声音,让韩平一下子就想到了昨天晚上,再看他的目光,就好像昨夜他那滚烫的手般,在她身上打转,这种目光令韩平很不自在。
行礼后挺胸说道:“这里是卑职住所,不知九殿下闯入是何意?”
韩平暗暗瞥了一眼秦龙,猜到此事定是因他而起,慌忙间,将先前他交给自己的小玉笛偷偷藏入腰际,这才抬首与李淮璟对视。
李淮璟本想调戏几句,可见了韩平涨红的脸和发窘的神色,不知为何顿时又失了兴致,苍白颀长的手指举过肩膀,熠熠生辉的宝石戒指在阳光下特别耀眼,只见他食指向前轻轻一挥,跟在他身后的一队人马冲了进来,将秦龙擒住,按压在地。
“他是朝廷钦犯,蓄意纵虎伤人,此刻他逃入你宅,本王搜捕人犯,有何不可?”李淮璟嘴角弯起一抹诱人的弧度,深邃的墨玉眼眸盯着韩平,火辣多情。
韩平避过他的目光,自知今日难脱干系,朝廷钦犯在她的宅子被捕,她自然就会被列为同党,所以,当李淮璟提出要她一同前往刑部的时候,韩平一点也没有感到意外。
“九殿下,我跟你回刑部,请您放过不相干的人。”韩平口中不相干的人,指的自然是苏儿。
李淮璟将目光掉转至惊惶的苏儿身上,锋利如刀,苏儿被他瞪得低下了头不敢说话。
“好吧,既然三小姐开口…”李淮璟暧昧的递给韩平一个眼神,抬手一挥,正在捆缚苏儿的士兵立刻停手。
韩平与秦龙被一队士兵押着出了院门,李淮璟让他们走在前面,自己则爬上了温暖舒适的马车,轱辘行驶间,便来到韩平右侧,车内精致的锦布车帘一起一落,韩平总觉得在那车帘之后,有一股灼人的目光正火辣辣的盯着自己,使她如芒刺在背,不敢放松。
一路上,韩平努力回想自己得罪九皇子李淮璟的次数,可想来想去,除了昨夜红袖招内以刀相对之外,还真没什么过节,两人之间的关系比水清,比月白,青天可鉴。
怀着忐忑的心情,韩平来到传说中的刑部大牢,周边皆为坚硬如铁的参天石墙,高到单单抬头看一眼都觉得晕眩,正前方便是大牢的正门,韩平看到内里暗通通的,阴气横溢,想到自己一会儿就得进去受审,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士兵们押解着秦龙走了进去,韩平鼓足勇气正要跟着进去时,却被九皇子给拦了下来。
韩平不解的看着他,只见九皇子阴柔一笑,深邃的眼眸中透出戏谑,只听他低沉柔雅的声音凑近韩平耳旁道:
“韩侍卫本王要亲自审问。”
这句话的杀伤力着实太大,不在于这句话本身,而在于这句话带给人的无限遐想…韩平只觉耳廓一阵发热,警戒大起。
丫虽然是个不受宠的垃圾货,但也不能糊里糊涂被人占了便宜不是?
九皇子老神在在,弯着嘴角在前带路,而韩平则被两名士兵推攘着跟在其身后。
唉,进入刑部大牢,可能会被例行拷打审问,这些她都是有心理准备的,但现在跟着九皇子去向一个未知的地方,恐惧来自未知,不知道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出乎韩平意料的,九皇子李淮璟没有将她带到更加可怕的牢房,而是经过高墙外,走入了一所宅院,类似于民宅般的院子,只是比民宅多了些守卫,多了些奢华。
“这里是本王的私宅,三小姐无需紧张,放松点。”
九皇子走进来后,便由伺候在一旁的婢女替他解开貂绒披风,服侍周到。
韩平僵立一旁,虽然他那么说了,但为何她会觉得更加紧张呢?
“三小姐在想什么?”不知不觉,九皇子已欺近韩平身前,暧昧不明低声问道。
韩平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却被他放肆的搂住腰间,不得动弹,只听那柔雅之声又在耳旁了一句:“都退下吧。”
原本林立厅内的奴仆鱼贯而出,走在最后的两个人还极懂礼数的将门关上了。
韩平将九皇子的手从自己腰间拉下,大大向后退了一步,韩平眼角瞄见九皇子的手微微一动,她便草木皆兵扑通跪了下来。
“卑职自知窝藏钦犯罪不可赦,甘愿领责,请九殿下依法行刑。”韩平两手置于头顶,额头贴着地面,恭谨说道。
李淮璟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看着忽然跪地的韩平,挑眉冷笑道:
“韩侍卫这是何意?本王有说过要对你行刑吗?”
韩平跪在地上,无不恭敬,让人挑不出毛病,只听她一鼓作气道:
“殿下没有说,但韩平自知罪不可赦,难逃责罚。”
李淮璟深邃的目光中透出一股阴鸷,冷冷道:“既然如此…那你先说说自己的罪行吧。说了罪刑,本王才好依法定罪。”
韩平被这种能够冻死人的冷声吓出了鸡皮疙瘩,浑身发毛的同时,赶忙回答道:
“卑职与秦兄弟是老相识,不知他触犯法令,是朝廷钦犯,卑职一时糊涂,将之收留在家,阻扰刑部办案,罪加一等。”
韩平这么说了以后,没有听见李淮璟的声音,她心里没底,又不敢动,眼珠子左右动了动,干脆开始咬嘴里的肉,看能不能挤出几滴悔恨的泪。
可忽然,韩平只觉头顶一动,如云的秀发就那么披散而下,她慌忙起身,摸了摸头,却发现原是头上的簪子被拔了,正被李淮璟拿在手中把玩。
韩平被他这一招调戏弄得失了方寸,肉不用咬了,她好像真的想哭了。
锋利如刀的目光转向韩平,深邃幽暗,氤氲着皑皑阴霾,声音低柔,却不容置疑:
“起来。”
韩平披着及腰长发,已是很不自在,现在还要面对如此诡谲的目光,简直死的心都有了。
韩平的个头本就比一般女人要高,身材修长,但站起来后却也只到他的颈项,压力不言而喻啊。
“你说你与秦龙是老相识?”李淮璟掬起韩平肩上的一缕发丝,缓缓摩挲着,令韩平无所适从,只好让自己装做没看到。
“是。”韩平借着回答之时,不着痕迹向后退了退,只希望这个皇朝最高级的登徒浪子能够有所收敛。
谁料那人亦步亦趋跟着韩平的步伐前进一步,若无其事般问道:“什么时候认识的?”
韩平只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黑影笼罩着,想骂娘,但他问题又不得不答:“两年前,羽林卫第一营与第三营被同时派去为皇贵妃驻守骊山,那时候认识的。”
“是吗?”李淮璟盯着韩平的秀发,梦呓般说道:“那你们关系如何?”
两人离得太近,韩平只觉得迎面而来的全是他的烫人气息,强自镇定道:“韩平佩服秦兄胆识,是同僚关系。”
秦龙当年偷鸡蛋是把好手,三进三出,愣是没有惊起一声鸡叫,让韩平好生佩服。
“那你知道秦龙身怀番邦异术吗?”九皇子得寸进尺,将韩平的一撮头发送至鼻下,享受着那份幽香般闭上了双眼。
韩平控制不住飞起了鸡皮疙瘩,强迫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卑职不知,从未听过秦兄弟会使异术。”
李淮璟弯起唇角,微微张开黑玉双眸,气势逼人般缓缓贴近韩平的脸,用低沉柔雅的声音诱导般道:
“那你可知,秦龙背后是谁在指使?云山别院的纵虎事件谁是主谋?是韩峰?韩毓?又或者是…你所钟情的,太子殿下?”
看着近在眼前的俊逸脸庞,九皇子勾起唇角,笑得如佛如魔,韩平面色如常,内心已然开始问候李家十八代先人。听到这里若还不懂,那她就是真傻了,他就是想要利用她和这件事来打击韩家,打击太子殿下。
他未免也太高估韩平对那些人的影响力了,且不说她会不会指证他们,即便她指证,那也只是蝼蚁撼树,微不足道而已。
了解到对方目的之后,韩平悬着的一颗心便定了下来,大大向后退却一步,脱离桎梏朗声道:
“韩平不知秦龙背后有否有人指使,更加不知纵虎事件的真凶是谁,若九殿下怀疑韩峰与韩毓,将之抓回刑部审查一番当可明了。”鼓足勇气,韩平继续说道:“至于‘我所钟情的太子殿下’更是不知何意,韩平对太子殿下乃至各位殿下都是崇敬守礼,敬爱有加,如有半点逾越之心,天打雷劈,五雷轰顶,望九殿下明察秋毫。”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光明正大,韩平顿觉神清气爽,憋了半天的气终于算是撒了一点。
而这回,九皇子也不再步步紧逼,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韩平,良久之后,才敛下目光,转身端起茶杯放在鼻下轻嗅,却是不喝,低沉道:
“三小姐一番话在情在理,本王无话可说。你退下吧。”
韩平有些得意,有些意外,根本没有料想到那番话会令九皇子轻易缴械,刚想开口,却听九皇子又道:“最近旱天雷挺多,三小姐走在路上定要当心啊。”
韩平:…
压下不快,简单告辞后,韩平觉得有些事还得再问一问:“那秦龙…”
虽然也不觉得秦龙那厮是好人,但韩平还是很重视那段偷鸡对酒的激情岁月的。
九皇子放下茶杯,倚靠在桌案上,单手撑在桌角,有一下每一下的轻叩着,阴鸷的目光再次扫向韩平,微笑着薄唇轻启:
“秦龙留下,他还要告诉本王幕后黑手是谁呢?三小姐,你静观其变,猜猜最后本王查出的凶手是谁…”
韩平自讨没趣,走了。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天气寒冷却又不及内心,冻得她浑身发抖。她知道,一场殊死争斗的战争序幕已然拉开,宫廷朝堂内的斗争她始终不懂,只知道每回总要死上几条人命才能停息,不知道这回又是谁充当这次风暴的靶子。
当街鞭打
回到家中的时候,苏儿已经把屋里都收拾干净了,正在厨房里忙着烧饭呢。
呵,他倒不生分。
听见院门响起,苏儿便从厨房里探出个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两下,从厨房里奔了出来,抓着韩平的手又跳又笑。
韩平仿佛突然多了个弟弟般,有些不适应,却又难掩感动,要知道,即便是她的亲姐弟,也从来没有人因为她的回归而开心得拉她的手。
不管世道如何,日子总是要过的,那些不该管也管不着的事情,即便是惦念了也无法改变,既然所有人都认定她是个平凡人,那她就该过平凡人的生活,勾心斗角,平步青云不适合她。
“你倒聪明,怎么知道我会回来?还做了两个人的饭?”韩平看着桌上的两菜一汤,接过苏儿递过来的饭碗。
“我自然知道。”苏儿皎洁一笑,拿着筷子凑近韩平道:“那人看姑娘的眼神不对,他又怎么会把你关在牢房呢?”
韩平被他说得眉心一突,刨根问底道:“什么眼神?哪里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