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歙还是不相信:“你祖父是傅远,太子太傅,学识渊博。你父亲是傅庆昭,今年状元的最大热门,你跟我说你什么都不会?想什么呢?”
傅新桐一击掌,恍然大悟:
“啊,顾公子你是不是因为我祖父和我父亲的才学,对我有所误会啊?我,我虽然出身在的傅家,可是我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大草包,除了认识几个字之外,没有一项能够拿得出手的本事,所以,我可能真的不太适合你们这个行业,我…”
不等傅新桐长篇大论的说完,顾歙便打断:“所以你想死?”
傅新桐立刻闭嘴,保持微笑:“并不想,顾公子请继续。”
顾歙沉默的凝视傅新桐好一会儿,才叹道:“不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没什么,女红呢?女红总会吧?”
对于顾歙还没有对她死心,傅新桐自己都要感觉不好意思了,对顾歙恬恬一笑:“女红…也不太会。”见顾歙的脸色一变,傅新桐赶忙追加解释:“这是因为,我娘她就不会,怪不得我。”
顾歙沉沉呼出一口气,目光往旁边看了好一会儿,傅新桐不敢出声打扰他思考,顺便心里期待着,顾歙会因为她的无能而放弃她。
只见顾歙站起身,对着空荡荡的院子拍了一下手,傅新桐不明所以,也跟着站了起来,只见过了片刻,就有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厮,手中捧着个托盘,恭谨走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亭子里的石桌上,是几张宣纸和文房四宝,放下东西之后,就如来时那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傅新桐看着那纸和笔,以为顾歙要考她写字,老实交代道:
“顾公子,我写字真不行,我们傅家女子求的是无才便是德,你让我写,我也写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的。”
顾歙不和她废话,坐回了石凳上,拿起笔在墨中蘸了蘸,头也不抬对傅新桐说道:“既然什么都不会,那这件事先放放,现在你来把那天在张家听到的凶手模样,再来与我复述一遍,我看看能不能将之画出来。”
话题跳跃太快,傅新桐有点懵,但顾歙不是要考她写字和作诗,还稍微让她感觉没那么担心了,坐下之后,回忆那天花儿们对她说的话,将它们话里提到的那些凶手的模样,包括刀的样子,还有动作,身上,头上的特征,傅新桐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给顾歙听。
只见顾歙头也不抬,一丝不苟的根据傅新桐说的那些零散线索,构思画作,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好几张画了出来,虽然全都是黑衣黑裤加蒙面,但是顾歙的画里每个黑衣人动作都不一样,即使没有露脸都能让人明确的感觉出这画中人的不同样子,傅新桐对顾歙的画技表示衷心的敬畏,又想想自己什么都不会,一时心虚不已。
顾歙将笔搁下,将最后画出来的那幅画展开,然后又将前面几幅全都摊在桌上,站起身对着这几张画反复观摩起来,傅新桐在一旁,不敢打扰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之后,顾歙才将那几张画全都叠放在一起,卷了起来,对傅新桐说道:
“随我过来。”
说完,根本不等傅新桐有反应,顾歙便拿着卷起来的那几张画,走下了亭子,傅新桐赶忙小步跟随上去,不敢有丝毫懈怠。
跟在顾歙身后,将这间宅院逛了小一半吧,从这沿路看来,宅院的摆设和构造,就连傅新桐这个门外汉,也能察觉出这院落的不一般,可能是按照五行八卦来分布的,因为她在回廊下方的园子里,似乎看见了几条不一般的红线,那线应该就是禁止踏足的雷区,包括回廊之上,都有各种小机关在,傅新桐心中对这庞大建筑群震惊不已,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对这个生活了几十年的世界一无所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的圈子,永远都围绕在女子后宅,被规矩约束,整日里只想着如何讨男人欢心,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七个字,其实是扼杀了多少女子的才华,让她们固步自封在一个没有自我的世界里。
她今年十二岁,正如她和顾歙所言那般,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女红刺绣…一样都不会,这种被人当面戳穿自己无能的感受,有点难堪,就好像是被人当面否定了自己从前的生活,一无是处,毫无作用。
顾歙的步子很快,快到傅新桐必须要小跑才能跟得上,穿过了回廊,从一处拱门去到另一座古朴的院子里,两个正在几株苍松树下谈论事情的人迎上前来,对顾歙行礼,顾歙将手中的画卷交给他们,傅新桐听顾歙说道:
“让其他人去议事房开会。”
其中一人领命下去召集人手,顾歙回头看来一眼傅新桐,吓得傅新桐赶忙收回了想要跟着他往前的步子,双手捏在一起,显得有点局促,顾歙又对另一个人说:
“让徐枫过来一趟,就说我给她加个人去,务必短时间内要看出效果。”
对那人说完之后,顾歙便走到傅新桐面前,此时的傅新桐,个头方到顾歙的胸口处,与他这么近的站立,难免会叫傅新桐感觉到压力,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只听顾歙对傅新桐认真说道:
“徐枫是探事营的长老前辈,你跟她学一段时间这里的规矩,人在这个世上不能总想着依靠别人,有些事情只有你自己学会了,尝试了,你才能体会其中的奥妙,不要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有所懈怠,既然你已经进来了,那就好好的做下去,这一行有风险,但你所学之事能够替你化解风险,学的越多,会的越多,将来遇到情况时,你活着的机会,也会比别人多。这些话我只说一遍,希望你好生记住。”
作者有话要说:人生在世,确实不能碌碌无为,要努力奋斗,学习,才不会辜负每天吃的饭,睡的觉…噗,一言不合就撒鸡汤,大家可以无视我。

第57章

第57章
萧氏最近发现女儿变了,变得…要好了。
坐在镜子前面梳妆,芳冉从外头进来,对萧氏行礼,萧氏招手:“怎么样?起来了吗?”
芳冉连连点头:“起来了,听青雀居的下人说,姑娘卯时就起来了,吃了一块点心,喝了一杯水,就坐到绣房里面去了。昨天缠着绣娘教了基本针线的走法,奴婢悄悄在绣房外看了几眼,正练习呢。”
萧氏听得仿佛在做梦一般:“从前老夫人也说要让她学刺绣,她哭了那么多眼泪,我好不容易给她顶住了压力,现在她竟然自己要绣花了?”
芳冉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一声清咳自屏风内传来,傅庆昭整理好外罩衫走出来,丫鬟们给他行礼,萧氏也站了起来,迎上去替他整理腰带和配饰,口中稀奇的说道:
“老爷你说怪不怪,咱们三姑娘用功起来了。”
傅庆昭不是没听说,这几天的傅新桐确实有点奇怪:“昨天下午她还抱着字帖去找我,让我给她写了几幅字,说要临摹,也不知道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刺激,还是真的想要学点东西。”
对于女儿的奋发,傅庆昭不鼓励也不反感,不鼓励是因为他并不想让女儿吃苦,不反感是因为谁不希望自家女儿更加出色一点呢。
听了傅庆昭的话,萧氏觉得越发奇怪了,犹豫片刻后,说道:
“我待会儿还是去看看她吧,这孩子,别是魔障了才好。”
傅庆昭对妻子的小题大做无奈一笑:“去看看就得了,别泼她冷水,孩子上进怎么着都是好事,不管她坚持不坚持,总归能学点回来,这就够了。我下个月初就该住到国子监里去了,家中就劳烦夫人了。府里若有事情,便派人给我传话,若不是急事,就先压着,等我回来再处理。”
萧氏贤惠的点头:
“爷放心吧,家里有我在呢。”
傅庆昭三月下旬要参加殿试,三月初就该住到国子监里面去,他的授业恩师想再替他保驾护航一番,府里其他事情与傅庆昭参加殿试这件事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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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新桐在素面绸缎上飞针走线,从前自己根本不在意的东西,现在学起来还是有点困难的,绣花如此,写字亦是如此,只有当自己真正的去尝试一件事情的时候,才知道需要付出多少努力。
顾歙的话犹在耳边,每一字每一句对傅新桐而言都像是激励,虽然那个危险的世界是顾歙强行拉她进去的,但是她跟在他身后,也确实见识到了从前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布局精妙的建筑,规模宏大的场景,如果不是顾歙,她又怎么可能会想到,那么大片的湖底下居然建造着一座隐秘的城池,让她见识到了一群真正在做大事的人。
她两世都是一个很普通的妇人,上一世下场凄惨,她之前怪傅庆昭,觉得就是因为傅庆昭的不培养,所以才让她变成了那一无是处,被人欺负的角色,可是如果把这件事情反过来想想,傅新桐就能发现问题所在,傅庆昭的确是纵容她的,可若不是她自己疏于学习,懒惰成性,一味依赖的话,又怎会导致那样的后果呢?
别人也许可以成为你的依靠,但是却没有人有义务对你一生会经历的事情负责。
她没有读过多少书,也没有男儿的胸襟和抱负,没有想过进出朝堂,为国家效力,如果不是顾歙,她到现在为止也不会这么想,就连做梦也不会做到这些事情,可是现在看来,顾歙的强势,又何尝不是给了她一个,像男人一样为国效力的机会呢?
斥候又如何,探事司又如何?就算危险,就算随时会没了性命又如何呢,人生在世走一遭,不能光想着怎么苟且下去,家人要保护,生活要继续,可这并不妨碍她做更有意义的事情,世间有多少女子能够有此机遇呢?重生以来,她都把父母,哥哥放在第一位,为了扭转他们上一世的惨痛人生而努力的做了一些事情,现在也是该她为自己做点事情的时候了。
萧氏和傅星落都来找过她,傅星落直说她想不开,萧氏倒只是问问,没说别的。
傅新桐觉得在家里不安静,便跟萧氏请了命,再次回到云熙山去,不过自从张家出了事之后,萧氏还没有缓过身,坚决不同意傅新桐一个人住到山上去,所以傅新桐大多都是一早出发,晚上回,行动更加自由了,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在云熙山的日子过得飞快,傅新桐有时候写字写累了,就到山间去和花儿们说说话,听听它们在山间的趣事,而令傅新桐高兴的是,她年前培养的几株名贵松羽墨兰,好像过两天就要开花了,这松羽墨兰,算是墨兰品种里最为娇贵的兰花,因为不必普通墨兰好种植,所以市面上并没有很多,当时姚久娘跟她说过,这种松羽墨兰,她未必能养的出花,而就算勉强开花,也不一定能开出好的姿态,傅新桐自问对这几株放在山壁前养着的松羽墨兰很是用心,对它们的要求几乎都做到了满足,花儿养的连花匠都说非常好,所以,傅新桐有信心它们能够开出好看的姿态来。
当天晚上就把六株松羽墨兰带下了山,送到皓兰轩去,让姚久娘着手准备观兰事宜。
姚久娘对傅新桐能够种出松羽墨兰这娇贵的品种,很是惊讶,让园里的几个花匠看过之后,也都说确实到了花期,大概这几日要开的样子,傅新桐养兰并不是纯粹为了欣赏,她更希望在这方面获得一些成就,皓兰轩中每隔十多日,就会开展一次赏兰会,邀请文人墨客前来赋诗,若一株兰花能够在赏兰会上获得名次,那便算是成功的,天下爱兰之人千千万万,有京城本地的,也有专门从外省特意赶过来的好兰之人,有时候,若兰花实在稀罕,在赏兰会中,就能以高价卖出。
而傅新桐只负责养,其他赏兰,卖兰只是却是一概不想沾手,交到了姚久娘手里。
姚久娘跟花匠们确认了好多次,才相信这六株确实是松羽墨兰的品种,并且从叶颚的光泽饱满度来判断,六株都是生长极好的胚子,绽放只是时间问题。
六株松羽墨兰若是遇上懂行之人,少说一株也要卖到千儿八百两银子,六株的话,就有近万两的收入,这么大的金额过手,姚久娘心里没底,抽了个时间找到顾歙,将这情况告诉了他,原以为顾歙会很奇怪,为什么傅新桐那小丫头能培育出松羽墨兰来,可谁知顾歙的反应相当平静,还说了一句让姚久娘听不太懂的话:
“应该的,这还只是开始而已。”
姚久娘不太明白,踌躇问道:“那…银子方面,咱们照付吗?”
其实说白了,皓兰轩就是一个中介体制,搭建一个供人观赏买卖的平台,一般来说,皓兰轩收钱多少都是按照与客人关系好坏而定的,但对于傅新桐这么个小丫头,姚久娘实在拿不准主意,这么又问了一句后,顾歙的回答更加出乎姚久娘的意料。
“傅三姑娘是自己人,她的事便是我的事,你只管替她办就是,无论多少银两,分毫不取,悉数交给她便是。”
姚久娘虽然还是没搞懂这两人的关系,怎么就变成了‘自己人’,她想往那些粉红画面想去,可是毕竟傅三姑娘才那点年纪,但不管怎么说,自家公子发话了,那她自然就只能照做了,看着那几株名贵的松羽墨兰,暗叹了一声后生可畏,小小年纪,种植花朵就有此成效,实为罕见也。
傅新桐自然不知道因为她送去的几株墨兰,皓兰轩中有过这样一段谈话,她每天练字,刺绣,在山上种种花,养养草,日子过得相当充实。
眼看傅庆昭收拾了行装,三月初就住到国子监里去了,直到他殿试结束都不能回家来,对于傅庆昭殿试的结果,没有人比傅新桐更加确定,甲榜榜首,状元及第,傅庆昭在这方面的荣耀,绝不会少一分,反而需要关注的事情,是傅庆昭中了状元以后可能发生的事。
傅新桐现在还不知道傅庆昭是因为什么而遭受了袭击,真的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为之,不管怎么样,现在都还没有露出什么马脚。
这日她从湖底上岸,一个人坐在亭子里练字,端端正正的坐着,背脊挺直如松,手腕悬空,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写着,额头与鼻子上都沁出了汗珠,可见其专注程度。
顾歙站在远处山坡上看着亭子下面的傅新桐,接过了徐枫递来的纸,纸上是傅新桐这段时间的成果,徐枫是探事司里专门教授新人的前辈,对傅新桐的评价很高:
“这孩子有天分,有灵气,难得自己还肯努力,不骄不躁的,当初公子将她送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会是个娇娇小姐,但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短短的时间,能把字练成这种程度,已非易事了。只要坚持不懈,将来在临摹字体上,应该会有所成就的。”
顾歙将手里的纸交还到徐枫手里,目光再次落在那亭中女子身上,孱弱单薄,却如劲竹一般透着股难言的韧性,阳光斜斜照在她的侧脸之上,仿佛在她周身镀上了一层金光。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一章晚,章章晚!我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ㄒoㄒ)/~~大家看着,我先去吃了。

第58章

第58章
傅新桐每天刻苦训练,不敢丝毫懈怠。渐渐的,连她自己都有些察觉,自己从前那狗爬是的字体,开始变得有些娟秀起来,徐枫说过,如果要学仿字的话,首先你自己本身写字的基本功就要过关,要不然根本就搞不懂,该如何运用笔锋才能写出你想临摹的字。
傅新桐觉得自己没有音律和画画方面的天分,那就好好的钻研书和棋,如果再能学一点其他更有用的东西就更好了,比如说,绣花…这里说的绣花,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绣花,而是那种以针为刀的暗器针法,但同样的,首先你得学会刺绣…
只是听听,傅新桐就觉得自己前路漫漫,幸好这一世她还年轻,一切从头学起都不算晚。
时光过得飞快,傅新桐每天忙得像个陀螺一般,走动闯西的,就连萧氏都忍不住埋怨她成天往外跑,待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
三月科举,举国瞩目。
傅庆昭连过三关,好文章成就了他的好前程,状元及第。傅新桐只记得开榜前一天晚上,傅远就勒令全家不许睡觉,像是守岁一般,从晚上守到凌晨,再从凌晨守到辰时三刻,宫里头终于派了人来敲锣传喜,一声‘状元大老爷’让傅远高兴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个劲儿的朗笑,比生了孩子还要高兴,当即下令赏赐全府,那传信来的公公,傅远就直接封了大大的红封,府中上下全都沉浸在一片欣喜之中。
萧氏高兴的直颤抖,拉着傅新桐和傅星落流下了感动的泪水,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傅庆昭中了状元,暂时还不能回府,但傅远已经吩咐下去,大开宴席三天三夜,请同僚喝酒,请邻里吃饭,声势浩大。毕竟就连他自己,当年考科举,也只是勉强得了个探花郎,傅家先祖也只有一人中过状元,如今他的儿子再现了祖宗辉煌,光耀门楣,让傅远如何能不高兴呢。
傅家在喜悦中迎来了一次盼望已久的美好成绩,当傅庆昭穿着一身火红的状元袍,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的时候,傅远亲自上前给他牵了一下马缰,吓得傅庆昭赶忙就要行礼,几乎是被傅远给拥着入府的。
傅新桐站在人群中,在周围欢喜的气氛中,默默的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傅庆昭中状元按道理说,应该是傅家的骄傲,不该是傅家人暗地里出手刺杀他,可是,仔细想想的话,又觉得不是那么个道理。
因为傅庆昭初中状元,在六部观政,朝堂之中还没有来得及树敌,并且其在朝堂的影响力也还没有形成,所以,推测身边同僚动手的可能性很低,若非身边同僚动手,那有没有可能是傅家人呢,毕竟如果傅庆昭受伤被毁的话,虽然傅家因此遭受一点打击,可只要傅远当断则断,将其他两个儿子推行而上,中和下来,傅家也不会因为傅庆昭的被毁而落魄。
如果是傅家人动手,那傅新桐首先怀疑的自然就是三房的人了,宁氏嚣张,三叔也令人捉摸不透,可是傅新桐在暗处观察了好长时间,宁氏虽然表现的没那么高兴,却也跟着萧氏后头,忙东忙西的,殷勤的很,没有做出任何不适的举动,而三叔傅庆城更是对傅庆昭十分友好,一口一个二哥的喊着,十分亲昵的样子。
单单从他们的表情中,傅新桐很难判断出到底是谁对她爹存了异心,又或者,一切根本就是她想错了方向,也许就不是傅家人动手的,也许就是傅庆昭命中该有一劫?
脑子里相当混乱,傅新桐辗转了好几天,非但没有想明白事情,反而把自己越想越乱。
这日她在亭中练字,心不在焉的叹了口气,只是片刻的失神,却不料就被人抓了个现行,身后正在翻书看的顾歙忽然开声:“怎么?写不动了?”
傅新桐看来他一眼,摇了摇头,将笔尖蘸了点墨后,又继续埋头写了起来,可接连写了几个字,都不在状态,依葫芦画瓢都没有画对力道,正心烦之际,就觉得背后一热,面前的光线忽然暗下来了,顾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手里的书放下,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弯腰站在傅新桐身后,另一只手握住了傅新桐的手,吓得傅新桐连忙要抽出来,却被他紧紧握着不放,回头往上看了一眼顾歙,只见他神情安详认真,撑在桌面上的那只手过来拍了一下傅新桐的后脑勺,喉咙上下动了动,磁性的声音说道:
“别东张西望的,这字应该这样仿才对。”
傅新桐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抓着动,赶忙回头盯着,就见顾歙的手完全将她的手包围住,又热又干燥,用强大的把控力量,让傅新桐在他的带领之下,写出了几个漂亮的仿字。
若是之前,傅新桐自己一个人写出来这几个字的话,她一定会高兴的跳起来,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连动一下,笑一下都没有力气。刚才顾歙没教她写字之前,她只是觉得心烦,现在顾歙亲自动手教她了,她除了心烦之外,还多了其他的异样情绪,比如说,心跳如擂鼓,两颊红透,直到耳根。
顾歙低头看着这个脸红的小姑娘,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低头看了一下两人此刻的姿势,也难怪小姑娘害羞了,缓缓松开了手,尽管意识到了尴尬的气氛,但顾歙冷了这么多年的表情,也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比没经历过事情的小姑娘那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站直了身子之后,若无其事的拿起了刚才放在桌面上的书,继续回到一旁去看书了,从容不迫的坐在亭子栏杆上,目光认真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把他出卖。
傅新桐将笔搁置在一旁,然后两只手不自然的抓在了一起,左右若有似无的摩挲着自己的手背,脑中忍不住回想先前的感觉,偷偷瞥了一眼顾歙,只见他毫无所觉,自然而然的坐在那里继续看书,傅新桐让自己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被他发现一般,呼吸的特别慢,特别轻,不时抓着自己的耳朵,以表达自己六神无主的状态。
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顾歙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小姑娘而已,在他眼中,自己的样子可能连‘女人’这个词都没有上升到,所以不注意也是情有可原的,可顾歙能够把她当个小孩子看待,傅新桐自己却不能,毕竟是个活了两世的老女人,对这种事还是相当敏、感的。
顾歙见傅新桐缓和了好久都没有恢复,从书后抬眼,开声问道:
“怎么了,还是不懂怎么写吗?”
傅新桐回头,连忙摇头:“没,没有!懂了,已经懂了。”
懂什么懂,刚才顾歙教她写的时候,她连眼睛都没看字一眼,哪里知道他是怎么运用笔锋的,全程盯着两人的手看了,可是现在傅新桐又不敢说自己不懂,生怕顾歙再来重复一回刚才的动作,那这回她可真要羞到地缝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