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说道:“没那么严重。别自己吓自己了。”
谢馨柔不解,言昭华喝了杯茶之后,就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边走便说道:“走吧,跟我去搬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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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宣回到他居住的竹苑,刚坐下准备写折子,这些天二皇子那边出了点事情,有些麻烦,圣上已经开始着手清理二皇子党,要他将潜伏在二皇子身边这些日子以来搜集到手的证据尽数呈上,昨天收到密报,说是有些证据出了一点问题,经过他一夜的调动之后,总算是成功送到了御前,可以稍微歇一口气,写个总结折子顺带给皇上捎过去。
可坐下之后,还没动笔,就听他的贴身侍卫陈瑜来通传,说是国公府世子夫人顾氏亲自给他送点心来了。
裴宣没有不见之理,便让顾氏进来了,在花厅相见,顾氏把刚出炉的点心给裴宣端上来,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顾氏才说起了今日来的目的。
“我听柔姐儿说,今儿华姐儿在你的课上犯了些小错,你要罚她,我是特意来给她说情的,小丫头片子,从前在长宁候府没上过学堂,不知道规矩,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她一般见识了。”
顾氏的话让裴宣正在掰点心的动作顿了顿,不过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对顾氏问道:“是那丫头找你来说情的?倒是个机灵的。”
顾氏哪里会听不出来裴宣这是在说言昭华心眼儿多,敛目笑了笑,说道:“也不是她机灵,只是我听她也是说的真切,那孩子的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她从小亲生母亲就没了,一直是继母带大的,虽说继母也是她的姨母,可到底隔了一层,对她也没有那么上心,直到八岁才给启蒙,说到琴艺嘛,我是知道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才学了几天琴呀,哪里就能三天学一首了,你这不是为难她嘛。一个小丫头做错了事,说两句就得了,何必较真儿呢。”
顾氏和裴宣说话,既透着亲近,也带着恭敬,说的话更是实实在在,没有半点虚假和奉承,倒像是寻常表姐弟之间的对话,这便是裴宣为什么在那么多亲戚中,偏偏就和这个表姐还算亲近,正因为顾氏对他多了两分真心。
裴宣倒是没想到顾氏会直接和他打同情牌,那丫头的身世,他多少也是听说了些的,只不过亲耳听见身边的人提起,还真有那么点不习惯,心神一凛,差点着了那丫头的道。
说到底,顾氏不过就是她搬来的救兵罢了,她似乎总能想法子达到自己的目的,并且新动力超强,从学堂回去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她居然就说动了顾氏来替她跑一趟,还真是个能说会道的。
“况且你也知道,她是国公府的嫡长外孙女,父亲是长宁候,你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好了。”
顾氏十分笃定,自己只要这么说了,裴宣就算是为了她的面子,也会成全了她,可没想到裴宣却忽然来了一句:“其实吧,如果那丫头不去找表姐你的话,说不定三天以后我就忘了,可她偏偏自作聪明,找你来压制我,若是我就这样算了的话,下回再见到那丫头,岂非要被她笑话了?她这是反将我,我可不能答应。”不等顾氏说话,裴宣又接着快速来了一句:“表姐回去跟那丫头说,就说我不同意和解,三天之后,她若不能完成,我定会履行我的诺言。时候不早了,表姐请回吧。”
这就下了逐客令了。
顾氏彻底傻眼。
直到被侍卫请出了竹苑她才发觉,自己居然在自己家里面被人赶走了…而这个赶她走的人,还是她无论如何都惹不起的,哎呀,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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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跟着谢馨柔在房间里喝茶吃点心,就听外面的人传话,说顾氏回来了,两个小丫头相视一笑,放下了点心就去找顾氏了。
言昭华原以为只要找顾氏出马,裴宣不管怎么样都会卖顾氏的面子,可是没想到的是,顾氏带回来的消息却是叫人大跌眼镜,谢馨柔都不禁惊讶的叫道:“什么?表舅居然连娘您的面子都不给?他和表姐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言昭华也想知道,那个裴宣到底和自己有多愁,干嘛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揪着她不放呢?真是死人了。
只见顾氏没办成事情,也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对言昭华说道:“唉,今儿这事儿其实也怪我,我知道宣哥儿的脾气,素来就是吃软不如硬,可能我说的太着急了些,让他觉得不痛快了。那孩子从小就是这样的脾气,家里没个管得住他的,说风就是雨的,谁也不敢惹他,就连恭王爷对他都是千依百顺的,生怕惹恼了这位小爷。咱们今儿确实急了些,其实干脆华姐儿老老实实的跟我上门给他道个歉,没准儿事情还就办成了,可如今…唉,我也没辙了。”
谢馨柔和言昭华对视一眼,谢馨柔问道:“娘,您说没辙是什么意思?就是让华姐儿回去练琴?然后三天三夜不睡觉,然后还弹不出一首完整的?”
顾氏想了想,才对言昭华说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宣哥儿对人没有坏心,他就是那驴子脾气,你且回去练着,能练多少练多少,宣哥儿其实要看的,可能就是你的诚心,只要诚心诚意的,就算最后达不到他的预期,想来也不会真的怎么样的。”
顾氏话虽这么说,可心里也没什么底,毕竟裴宣的心思,从来就没有人能真正猜中过,他这些年之所以和自己多走动些,也不过是因为她这个表姐对他没那么多虚与委蛇,若说亲近,可能还真谈不上。所以,她现在唯一能帮言昭华的,就是让她诚心诚意的回去做裴宣说的事情,没准那位小爷一高兴,这事儿就忘诸脑后了也说不定啊。
言昭华听到这里,也知道顾氏是真的无计可施了,不再勉强和推辞,谢过顾氏替她特地跑了一趟,顾氏觉得没帮上忙,反而把事情弄糟糕了,有些对不起言昭华,就亲自送她到了院门口,叮嘱她不要再想其他方法挑战裴宣的耐性了。
顾氏都这么说了,言昭华还能说什么呢,领命之后,就垂头丧气的回到了听雨轩中。
不情不愿的让染香把琴给翻了出来,这把琴是住进听雨轩之后,国公府管事统一给她和言昭宁采购回来的,因为言昭华不爱弹琴,所以一般都是收着,没想到今天还真用上了。
最近天气有些闷,言昭华不想待在房间里,就让人把琴给她搬到了院子东边,假山后头的凉亭里去,凉亭坐落在院子的角落里,右侧和背面都是墙,左侧是假山,围墙顶上还有一笑截竹叶透墙而来,倒是别有一番雅意。
言昭华选定了地方,就带着曲谱去到了凉亭,然后屏退所有人,自己在凉亭里坐下,翻开曲谱,开始了她晦涩的找音阶段。
这首曲子叫‘观莲’,白天的时候,听裴宣从头到尾弹过一回,似乎带着些禅意,音调虽不多,但弹奏起来十分为难,因为音调少了,就很难在琴弦上找到准确的音,凭着感觉找了两三个,自我感觉似乎还不错的样子,最起码音调找的挺准,心里一阵窃喜,这不正说明了,只要她想做,没准儿也能成为一代琴技大家呢,可这沾沾自喜的心情还没维持多久,就从墙那头传来了一道声音,像一盆冷水般,将言昭华从头泼到了脚。
“这里该是尺字调,四上,四合,交替。”
琴声戛然而止,言昭华惊恐的看向了声音的源头…
第六十章
空荡荡的墙,还有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竹叶,让言昭华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刚才明明是有声音的…
站起身来,言昭华走到亭子一边,踮着脚往那墙壁上的雕花洞里看了看,那边院子竹林后头的亭子里似乎也坐着人,不过天色已经有些黑了,看不太真切,言昭华低头看了看亭子的栏杆,比了比栏杆到墙头的高度,亭子本来就高出地面不少,踩在亭子的栏杆上肯定就能够着墙头。
言昭华是那种很有行动力的,掀了裙摆,就踩着栏杆,爬上了墙头,拨开面前的竹子枝叶,看到了那边庭院的凉亭,里面确实坐着个人,一身白衣,晦气的要命,不是裴宣是谁。
似乎感觉到墙头的目光,裴宣抬眼看过来,两人眼神短暂的接触,言昭华就想跑,却听他又道:“敢出墙,还怕羞啊?”
“…”你才出墙呢!你们全家都出墙!
言昭华在心里翻白眼,本来心里就憋着气呢,此刻听他这么说话,更是恼火,不客气道:“我不过看看是谁罢了,表舅舅何必出言讥讽呢?”
裴宣放下了手里的书,抬头看向了趴在墙头,一点都不扭捏害羞的姑娘,挑眉说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你都爬上墙了,还怕我说几句不成?”
言昭华只觉得这人恶劣,气量小不说,嘴巴还毒,已经在他手上吃了个闷亏,再不能在言语上亏待自己了,当即回嘴:“我好好的在自己院子里练琴,却听见有人说话教我,我若不知道是谁,如何听信?”
裴宣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过那片竹林,来到墙下,仰头看着那丝毫无惧的小丫头,说道:“那你现在看到了,还要我教吗?”
目光在她下巴的伤口上流连片刻,可还没看清楚,言昭华就缩了回去,慢慢悠悠的从栏杆上跳了下来,然后拍拍手和身上的衣裙,隔着墙对裴宣说道:“怎敢劳烦大驾,我还是自己一个人去房里练吧,免得打扰了某些人的清净,到时候再给我加一条罪名,我可受不起了。”
裴宣仰头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墙头,耳中听着她毫不掩饰厌烦的声音,脑中想象着她此刻的表情,裴宣终于是忍不住勾唇笑了出来。
而言昭华也是说到做到,让人把亭子里的琴给搬回了房间,关上了门窗,坐到琴台前一点一点的拨弄起来。不过也没怎么上心,吃了晚饭之后,到院子里去溜了一圈弯儿,回来洗漱,就滚到暖哄哄的被窝里看闲书去了,这似乎已经变成了言昭华的一项兴趣爱好,上一世她活的太累,没空接触这些书本,而这一世,终于有了几天安生日子,就想把从前没有看到的全都看一遍。
看了大概小半个时辰,染香就进来给她熄蜡烛来了,言昭华倒是不贪,到了时间也就把书放下,乖乖的睡着了。
青竹给她放下了帐子,染香替她剪掉了烛心,门窗关闭之后,两个丫鬟便回到了楼下,因为言昭华夜里不需要人伺候,所以,便没要她们夜夜值守。
夜深人静,睡意正酣,一只修长苍劲的手伸入了言昭华的鹅黄暖帐之中,将暖帐掀开一角,裴宣坐到了床边,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着睡梦中的少女,眼长眉细,翘鼻挺立,樱桃小口,瓜子脸盘,没想到睡着了比醒着还要可爱许多。
裴宣弯下腰,将头凑到言昭华的下巴那儿,目光落在下巴上的伤口上,这伤口都多长时间了,居然还没愈合,看这样子是要随她一生了,突然有些后悔,那天夜里没有悠着点剑气,居然在这张完美无瑕的脸上留下了这么一道伤口,美玉无暇,如今成了有瑕,这丫头也不知会不会恨他。
坐直了身子,将睡梦中的言昭华又上下打量了一圈,目光从她纤细的手腕向上看去,一本醒世姻缘传的话本映入了他的眼,伸手过去将书拿起来翻看了两页,不禁有些气结,这丫头还真不是普通的喜欢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突然觉得有些气,伸手想弹一弹那丫头的脑门儿,幸好及时忍住了。
将书本放回了言昭华的手腕前,目光又落在她的伤口上。
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疯,就因为在墙头看了一眼她的下颚,居然夜里就忍不住来探闺房来了,而且探的对象还是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姑娘,想到这里,裴宣又一次觉得自己有问题。站起身来就想走,可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从掀开一角的帐子里看去,她睡得似乎特别香甜,特别安逸,想起顾氏和他说的那些话,的确,这个小丫头是过的不太容易,从小身边都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在,无怪她渐渐多疑,身边害她的人多了,无怪她越来越防备,被欺负的次数多了,无怪她越来越坚强…
他素来不喜欢心计重的人,不管男女老少,总要真诚一些才有可能和他打交道,却是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因为一个原本不怎么喜欢的小丫头这么上心,而且还不顾形象的要与她为难,这样单纯又讨厌的做法,连裴宣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正是这不可思议的事情,裴宣今天就是做了,而且做的义无反顾,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然后,成功的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气量小,没风度,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的印象…
走过去,将言昭华的帐子夹好,站在她的床头,透过薄纱,又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才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间闺房,神不知,鬼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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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昭华一夜好眠,一觉睡到大天亮。
醒来的时候,入眼便是她昨夜看了一半的话本,似乎偏离了些她昨晚放置的位置,不过,可能是晚上睡着之后,不小心碰到了吧。没在意这些细节,言昭华躺在床上,把书拿在手里随意翻了两页,等染香她们把今日要穿的衣裳都拿过来了之后,言昭华才从床上起来,洗漱,吃早饭,然后去找谢馨柔上课,脑袋里还在纠结今天该怎么面对裴宣,怎么熬过去,谁知道,刚一到谢馨柔的院子,她就给了言昭华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你猜怎么着?我就说你看着就该是个福大命大的。表舅他今天一早就走了,说是恭王府有点事,急急忙忙的就辞了我爹娘,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言昭华愣了一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
这个消息对于言昭华而言自然是意外之喜了,捂着嘴,免得让自己高兴的叫出声来,一双大眼睛里满是雀跃的光芒,拉着谢馨柔的手不住摇晃。
突然又不放心道:“他不会突然再回来吧?我怎么觉得好事儿来的太突然了呢?”
原本言昭华还在脑子里想着,昨天傍晚她也算是又得罪了裴宣一回,今日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出什么坏主意来为难她,可没想到一夜过去,雨过天晴了!
谢馨柔摇头说道:“不会不会,今天一早我听得分明,他是回去处理事情了,估摸着要忙好一阵子呢,哪里还有空来管咱们这些小丫头的事情了。”
言昭华也觉得裴宣不会去而复返,毕竟他是做大事的,哪里会一直耽于后宅呀!
知道裴宣不在了,言昭华的心情都好了不是一点,牵着谢馨柔的手,走路都变得轻快了,这就是所谓的无债一身轻的意思吧。至于以后裴宣会不会再想起来,言昭华一点都不担心,裴宣是什么人,这回也就是她运气不好,才碰到他的手中,将来两人之间又没有什么交集,裴宣也不可能每回都来给定国公府的小丫头们上课的,到时候,裴宣就是想讨账,也没有机会呀。
嘿嘿,只要一想到这里,言昭华就觉得好开心呢。
第六十一章
清明过后,雨一直就没停过。
言昭华算算日子,如果柳氏告诉她的没有错的话,那么豫州那边也应该要传来消息了。
言昭宁被龚姨娘带回去之后,就一直宣称养病中,再也没有来柳氏这里问过谢氏的情况,更加没无理取闹让柳氏放谢氏回来,终于在她安分了小半个月之后,豫州的消息传了回来——谢氏,病故。
这个消息在定国公府里激起了千层浪,言昭华带着三个弟弟妹妹跪在擎苍院的厅中,脸上全都挂着泪,谢氏死了,就是他们的嫡母死了,言昭宁和言书彦抱头痛哭,言昭华和言瑞谦比较含蓄,偶尔低头抹泪。
龚姨娘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病倒了,听说好几天都没进米食,连国公都惊动了,这些天都在她的院子里陪她。
“好端端的人出去养病,没想到竟还是晚了。早就说京城的水土太硬,不适合她居住,就想让她搬到山清水秀的地方去养养,可没想到…”
柳氏在厅里对闻讯赶来望丧的族人们这般说道,来的并不是族里的长老,因为谢氏只是庶出,又是继室,出了事有人来问一下就行了,长老们倒是没有出动,顶多尸身运回来,出殡那日再来府吊唁即可。
旁边的一些亲族婶子对柳氏安慰了几句,长宁候府言家那儿倒是来了不少问候的族老,毕竟谢氏是言修的妻子,虽是继室,但也是族长之妻,因为长宁候府的府邸前段时间被贼寇烧了,如今正在重建,言家的小姐公子们全都借住在定国公府,所以他们来慰问自然也就只能到国公府来了。
得到消息的当天,国公府门楣就换了颜色,开始装点蓝绸白布,从京里派出去迎谢氏的人也是当天没吃饭就是十几匹快马带着一口金丝楠木的棺材,从官道一路报着名号过去了,虽说谢岚是出嫁女,但长宁候府被烧,长宁候征战在外,几个孩子都十分年幼,撑不起这样的大事来,国公府作为谢氏的娘家,有资格帮着几个孩子承办谢氏的身后诸事。
而在这件事情上,柳氏作为一个嫡母,已经做的相当到位了,从前大家只觉得长宁候夫人和嫡母柳氏关系不错,可如今看来,岂止是不错的,柳氏毫无藏私之心,要替谢氏风光大葬,派人带着金丝楠木的棺木去迎,京城里又马不停蹄的派人跟着言家的族老们一同去言家陵墓中造墓地,因为她是继室,与言修合葬一个墓室的该是原配夫人,继室只能葬在墓室旁边,因此没有多余的准备,要重新建造才行,这也需费点时日。
柳氏的尸身是十多天后回来的,因为路途遥远,尸身已经放入金丝楠木的棺木之中,以冰车运送回来。然后就摆上了灵堂,搁置在冰床之上,言昭华等四个孩子全都穿着厚厚的棉袄,披麻戴孝,跪在棺木头前,给来往吊唁的宾客行礼。
谢氏的死,似乎让言昭宁变了个人似的,从前的那些任性似乎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一般,有人的时候就哭,没人的时候就安静的跪着,好几次都靠在言昭华的身上,一副依赖长姐的模样,言昭华这些日子要承担的也比其他弟弟妹妹要多,谢氏是她的嫡母,去世了,在本质上和她亲生母亲去世是一样的,守灵三月,守孝三年。
威武候夫人耿氏上门吊唁,抓着言昭华的手不住的安慰:“可怜的孩子,真是苦了你们了。我的好妹妹走的这样突然,留下你们几个孩子,也是狠心啊。”
威武候谭城于言昭华和言修有救命之恩,言修伤好了之后,还曾特意带她去威武候府邸道谢,曾见过一回耿氏,是个端庄守礼的,她和谢氏虽没有什么交情,但谢氏这样年轻就病死,不明情况之人必定是痛惜的。
言昭华对她安慰了几句,也跟着抹了几回眼泪,然后就有丫鬟来请耿氏去前堂歇息。
平宁侯夫人,仁恩伯夫人是谢氏的好友,知道谢氏被送往豫州这件事透着不寻常,但谢言两家丝毫不露,外人也不得而知,只这回听说谢氏客死异乡,两人专门过来望丧,上香磕头之后,几个孩子回礼,两位夫人看了言昭宁一眼,然后平宁侯夫人赵氏对言昭宁招了招手,意思就是想和言昭宁单独说话了,言昭宁看了看言昭华,小声问道:“长姐,我能去说几句话吗?”
赵氏她们看着言昭华,等她说话,言昭华伸手给言昭宁理了理襟前的白花,说道:“去吧,这里有我在,不必担心。”
姐妹情深的戏码演完,言昭宁从地上站起来,似乎有点站不稳,赵氏赶忙心疼的上前来扶着言昭宁,和仁恩伯夫人一起将言昭宁扶着去了内间说话,言书彦也趁势坐到地上,揉着膝盖,似乎有些受不了了,有些娇气的对言昭华问道:“大姐,我们还要跪多久啊?”
言昭华正在烧纸,言瑞谦回道:“三个月吧。”
言书彦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为难,养的很结实的身子站起来,经过言昭华和言瑞谦身边,说道:“我去解手。”
然后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棺木旁,言昭华看了那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回来的背影,没说什么,言瑞谦看着自家姐姐,见周围现在没有旁人,凑过去小声问了一句:“姐,咱们今后怎么办?”
言昭华抬头看了看四周,转过头去,对言瑞谦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在只有两人看的见的草堆下面用灰烬粗略写了‘如常’两个字,然后就迅速抹掉,言瑞谦似懂非懂,却也明白,此刻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但大姐的提示,他多少也能明白些,意思就是,无需他们做什么,只要如常的做好自己该做的就行了,不用刻意去做其他的事情。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言昭宁眼睛红红的从里间出来,两位夫人也是红着眼睛走出,跨出门槛的时候,还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言昭华,言昭华只当不知道,恭恭敬敬的给她们行了恭送礼,两位夫人出去后,自有丫鬟来带她们去前厅歇息。
言昭宁跪回自己的位置,看了看后面,小声问道:“书彦呢?”丝毫不提刚才和两位夫人在里面说话的事情。
她不说,言昭华自然也不会问,只淡淡的回了一句:“去解手了,刚去。”然后就站了起来,拿起油壶,去给谢氏棺木四角的长明灯加灯油了。
说是这棺木四角的长明灯是给死者照亮回家的路的,一共要点燃七天,日夜不间断,只是谢氏在豫州就已经死去,在路上耽搁最少半个月以上,也不知这长明灯点亮她还能不能看见,心中冷笑,手里的动作却是让人看不出丝毫怠慢。谢氏是她上一世做梦都想除掉的仇敌,她让言昭华尝到了背叛的滋味,夺走了她的一切,让她一生都活在阴影之中,葬送了一生的幸福,她曾经在脑中想了很多种方法,要怎么让谢氏自食恶果,想过无数种让她死的方法,可是没想到她最终竟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