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安明儿的意思,是要把何小月培养起来,让她和老猫成为专门能做大宴的人。但安小多不同意。
他道:“女人家难免小气琐碎,难担大任。至于老猫,和女人也差不了多少。”
“…”老猫的确,很琐碎。但是他这话,安明儿却不怎么爱听。于是她道:“不一定就是这样的。谁也不是天生能做的,总能慢慢学。”
安小多懒洋洋地道:“随便你。”反正不是他受累。
安明儿低下头,一边理单子,一边道:“其实我是觉得,饭庄那边事多而且杂,放给老猫和小月,我也不放心。酒楼这边,好歹有我看着…他们能打个下手也就够了。看得多了,以后也就会了。”
安小多想了想,她说的也有道理。他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单子,道:“大宴的事情怎么样?”
难得他会主动关心,安明儿倒是笑了笑。她道:“还好。洪州府十八窑,真正能说得上话的只有三家。是晋阳徽帮洪氏,洪州都帮刘氏,还有湖州杂帮陈氏。”
安小多马上接下去,道:“其中洪氏把持了十八窑的出货和行商,自己的窑子却很少出什么好货色,手底下的人也大多是行走的晋商。都帮有一处宝窑,天朝第一的秘瓷只有他们的窑子能出,手艺当属天朝第一,只不过规矩也多,啰嗦的很。湖州杂帮多是一些装裱商,和工人会所。都帮的瓷,杂帮的装裱,然后徽帮出货。”
这种打听消息的事情,自然也是他的工作。
安明儿果然很满意,笑了笑,道:“你说得对。洪州十八窑,大多分属这三帮门下。这次睿…柳大少要宴请十八窑窑主,恐怕还是要在这三家人身上下功夫。”
安小多翘了翘嘴角:“听说洪氏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安明儿一怔。
安小多却漫漫地道:“这柳大少,来一趟去一趟可走得容易。你还是得想着讨了这三大帮会的欢喜,以后才有生意做。”
…也对。必须要趁机给这些大头一个好印象。可是,这跟洪氏的漂亮女儿,又有什么关系?
安小多道:“你不懂。听说柳大少要跟安家大小姐联姻。”
“…”这事儿,她要是不懂,还有谁懂。
安小多看都不看她一眼,甚至还抽了一根毛笔把玩,一边漫漫地道:“当年安织造护驾有功。江南十大织造,都为安织造取缔了,江南的生意,都归于安家一家之手。如若不然,柳家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出头之日。”
安明儿忍不住道:“就算没有虚名,柳家也是江南大家。”
安小多嗤笑了一声,道:“这你就不懂了。他们两家本来就是表亲,所以两家联手,整个江南也能吞掉。但到底是外姓,柳员外难道愿意一直屈居人下。”
安明儿闷不吭声。
安小多兀自道:“若是让柳大少娶了别的闺秀,比如,京城大吏之女…柳家也算是正了名了。安织造想要联姻,难保不是在打什么主意。”
闻言,安明儿的眉头越皱越深。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但是现在听安小多说了,她简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安柳二家一直都是竞争对手。柳家虽然没有爵位,但是身份已经超然,就是京城大吏,也要相让几分。若是让柳睿娶了哪位贵人之女,那,江南可就真的是,一山二虎了…
安织造打的是这个主意吗?
那柳家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当初,又为何会答应她和柳睿的婚事?
她又想,难怪她光明正大地逃了婚,柳睿却不甚在意。难保,他心里也指望着她赶紧走呢。
这么想,心中又难免苦涩。好像以前血浓的亲人,也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
安小多好像完全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径自道:“我打听出来,洪氏有将女儿送到柳家的意思。”
“…”
安小多翘了翘嘴角,道:“当然不能做正妻,至多就是一个小妾。但安夫人宠冠江南,大约也是跋扈惯了,所以立下一个规矩。安家的女儿,绝对不跟别人共侍一夫。如今,是安家逃婚在先,柳大少就是纳妾,他们也无话可说。”
也就是说,柳家很是可以趁这个机会给安家一个下马威。他家的大少可以娶妾,娶了妾,安家还要把女儿硬塞给他们吗?大约是不愿意了。但,又不能怪他们。毕竟柳大少也老大不小的了,内院却一直空虚,膝下也没有子嗣。
怎么算,都是一笔对柳洪二家都有益的交易。就算洪小姐委屈了一点,可,柳家正要吞并洪州十八窑的意思,那洪小姐送上门,他就没有理由不要。
安明儿忍不住道:“你把这个打听得这么清楚干什么?”莫不是被小庄传染了,也开始好打听了?
安小多斜睨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道:“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你怎么不想想,到时候一场大宴,洪氏女跟天仙似的,翩翩而来…这一切,不都是要你安排么?”
的确,若是做好这一步,绝对能讨徽帮洪氏的欢心。到时候在晋阳,就不怕站不稳脚。
可…她也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总不会,有哪个女人,给自己的未婚夫安排什么翩翩而来的仙女出场,还兴致勃勃的吧。
算了,说什么都是她自己逃婚,还堵心个什么劲儿。没的让人鄙视。
柳睿教过她,在商言商。做生意的时候,就不该想太多个人情义的事情。她只管把事情办好,要不要那是人家柳家大少的事情。就算他要了,那也…无可厚非。
安小多突然盯着她的脸,冷不丁地道:“那柳大少,跟你很熟?”
安明儿一怔,也来不及收回自己的神情,半晌,她才反应过来,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翻书,低声道:“也不算…他是我家的远房表哥。”
“是吗…”安小多拉长了声调,有些探究地看着她。
安明儿眉心一跳。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这人给试探了。真可恶,自己废了半天的劲,也没试出这人什么来。结果这人几句话,就将她逗得漏洞百出。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当下,她已经恢复了冷然,只道:“你说了那么多,我都明白了。那么,这个是整修云锦楼的单子,你拿去看看,若是得空,就去把货办了吧。”
“…”
安小多拿着那张长长的单子,上面事无巨细地写着要绫罗多少匹,要哪里的木材,要哪里的桌椅。
安明儿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道:“小多啊,现在也只有你得空了。劳烦你跑一趟了。”
no.031:(试探篇 )一朵绢花
“知道了。”安小多只得把那张单子收回了袖子里。转身,又耸耸肩,好像什么都无所谓,自己回了后院。
安明儿看着他那个样子,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笑着,又摇摇头,自顾自地低头做自己该做的事。
第二天,安小多就很老实地拎着老猫出去办货了。他这个人一向是这样,不是他的事情他绝对不管。但是事关酒楼,以及饭庄,他却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大约也是因为,这里现在是他的栖身之所吧。
安明儿一个人在酒楼里拨了半天算盘,试图尽快做出那场大宴的规格和计划。
结果却早早就有人上了门。是旁小司。
安明儿正在算账,何小月在收拾饭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老猫和安小多去办货,小庄和昭儿上工去了,今天云锦楼就她们两个女孩子。旁小司上门,她们也都很习惯了。何小月好奇地偷偷盯着老板娘和那旁师傅瞧。
“旁师傅?”安明儿放下笔,揉了揉眼睛,笑道,“我倒是忘了时辰了。您先坐。”
旁小司也不像先前那么拘谨了,自己到桌边坐下了。安明儿给他倒了茶,他也笑着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是什么茶,他喝不出来,只觉得茶香清淡,让人很舒服。他有些腼腆地笑了笑,道:“老板娘还没忙完?”
安明儿也在他一边坐了,笑道:“没什么忙的。每日都这样罢了。”
旁小司却踌躇了一下,然后道:“那个,过两天,有个庙会,不知道老板娘有没有空…”
安明儿一怔。庙会?那是了,晋阳的瓷器出名,各大帮会都敬奉风火仙师。再过两天,据说是这风火仙师的生辰,所以有庙会…好像很热闹啊。她想了想,那天,好像大家都忙,是否该放一天大假…
旁小司有些期待地看着她。可是她长时间不言不语,似乎在想什么事情。他一向率直,虽然知道不该唐突了人家姑娘家,但还是忍不住出声道:“安老板?”
安明儿回过神,道:“嗯,后天是庙会?庙会很热闹?”
旁小司忙点点头,道:“庙会…很热闹的。”他苦思冥想,还想说点什么来哄人家姑娘开心,可是想了半天,却只会说这一句话:“庙,庙会很热闹,到时候,很多人都会去…还有舞狮什么的。”
安明儿颦眉,道:“可是我不喜欢太吵闹的地方。”
“…”
何小月上了碗筷和饭菜,偷偷地拿眼睛看这两人。她平常就是不怎么说话的,此时却一反常态,突然开口,声音细若蚊呐,道:“老板娘,那个庙会,平阳人都该去看看的。老板娘虽然不是本地人,但也该入乡随俗的。”
“…这样啊。”安明儿眯起眼睛想了想。
何小月和旁小司都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最终,安明儿还是道:“还是算了吧。虽说这是习俗,不过我还是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后天,好像还是小庄和昭儿上工,那,明天的薪酬翻一倍,小月和老猫就休假吧。你们去凑个热闹就好了。”
“…”
这一番话把另外两个人都说得有些失落。旁小司倒罢了,何小月却有些小心思。
只有安明儿浑然不觉,自己吃过饭,又像个陀螺似的忙得团团转。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安小多拖着累得死猫似的老猫回来了。他倒是心情不错,也不管卸货的事情,笑着进了门。
安明儿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她在柜台后面核了一整天的账,这会儿也已经点上蜡烛了。看到人回来,她也高兴,忙迎上去给他们倒了茶,道:“怎么样?都顺利吧?”
安小多喝了茶,自己一屁股坐下了,抬了抬下颚指挥老猫去卸货。老猫虽然不情愿,但也还是乖乖地去了。安小多这才慢悠悠地道:“你要的梨花椅子,木雕花,还有瓷器花瓶,都已经买到了。还有花,也已经下了单,定了货,到时候派人去现提就是了。不过,绸子…”
说着,他就停了停,手里把空杯子放下了。也确实是渴了,在外跑了这么长时间。
安明儿忙又给他满上,道:“绸子怎么了?”
安小多喝了茶,这才道:“你要的绢花买不到。不管是晋阳还是平阳,都缺货。你看怎么办吧?”
绢花怎么会缺货?
安小多皱着眉,道:“不是没有,就是没有好货色。全都俗不可耐。我想着你也不会喜欢。”
“…”安明儿细细一琢磨,有些歉意,道,“是我一时疏忽了,倒是累了你白跑。”绢花这玩意儿,做的好是大雅,做不好了,就大俗。他们的预算并不多。以前在安家呆惯了,没有太把绢花放在眼里。可是那些稍微入眼一点的绢花,可都不便宜,经不起大批采购。
安小多笑了笑,突然从身后取出来一个小小的事物。安明儿一怔。
原来是一朵小小的绢花。扎成幻彩牡丹的样式,花瓣层层叠嶂,娇嫩似折,色彩如梦似幻,好像内里藏幽无数,等着人来探索。
“…这个,倒是扎得好。是哪里的货?”
安小多随手把那玩意儿丢去一边的桌子上,道:“是牡丹坊,我看也就是尔尔罢了,并不出众。而且价钱还贵得要死。大约这里穷乡僻壤的,雅人少,所以这玩意儿也就稀罕,卖得贵死。”
安明儿把那朵绢花捡起来,仔细看了看,道:“确实一般…但,也不是下品。你买这个做什么?”
安小多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伸手抚摸正被她拿在手上那朵花儿,道:“看着还不错…就买了。随手买的,用的是我自己的薪水。”
安明儿一怔。
正好这时候,何小月猫着脚步从内院绕了出来。她一向怕安明儿和安小多,这回也就是出来找今天日里自己掉的那块帕子。左等右等这两尊佛都不肯走,她只得自己偷偷猫了出来。
孰料安小多突然伸手往安明儿手上一抽,就把朵绢花抽走了,嘴角含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道:“这玩意儿买了我也没用,你也看不上。喂,就赏你了。”说着,他头也不回,就把那绢花往后一抛,正抛在何小月手上。
“!!!”何小月吓了个半死,要丢掉,反应过来又不敢,“这,这这…”
安小多懒得理她,自己站起来,作势拂袖,道:“好了,走了一路,我得去歇着了。”
说完,他倒是潇洒,自顾自地绕到后院去洗洗睡了。
安明儿很想问问他吃过没,但是看人家这个态度,也没有办法。她想了想,还是自己到后院去帮老猫卸货,有些东西还是要小心着点,免得老猫不懂,乱放,弄脏弄坏了,就麻烦了。
no.032:(私情篇 )麻烦兄弟
最近这阵子很不对劲。
安明儿老是觉得,一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旁小司在眼前晃荡。酒楼里上上下下,好像都一下子和这二愣子熟络上了一样,每个人见到他都亲热得不得了。尤其是小庄,见到人家上门,简直恨不得跟人家黏糊成一个,嘴里亲亲热热地叫着小旁小旁,上去就勾肩搭背,把人家一个淳朴的好孩子吓得不轻。
而且好像每个人都很喜欢他。小庄每天不遗余力地把他夸得天花乱坠。什么年轻有为啊,什么作风正派啊,什么为人老实啊,什么绝对可靠啊…直恨不得把他夸成天下第一的好良人,有女儿要赶紧嫁给他,不要让别人抢了先。
至于其他人,甚至连温柔内向的何小月,每每见了旁小司,也要上去招呼两句,找些有的没的名目把人家多留下一会儿,或是多说两句话。
等安明儿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旁小司已经很云锦楼上上下下每个人都混得很熟了。他为人率直淳朴,确实讨人喜欢。可是,也没到这种男女通杀,人见人爱的地步吧?
她觉得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毕竟,她又没有女儿…
再则,她也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又长年累月呆在山上,或是闭塞的大宅门,哪里会想到,竟然自己手底下的人,不知不觉就串通成一气儿了。
因此她也想不通,也忙得没时间去想。上次庙会的事情给了安明儿一个灵感。她知道晋阳镇上,那些烧瓷的人,规矩和忌讳都很多,甚至收徒也是一件规格非常复杂的事情。这是一个可以赚钱的口子。若是以后可以让他们把这些复杂的仪式都摆到这酒楼里来,给他们省了事儿,也给她找了事儿,皆大欢喜。
可是,不熟悉这些个复杂的规矩,到时候犯了忌讳,可就…
正在琢磨着的时候,突然听到在前门打扫的何小月惊呼了一声,随即一声乒令乓啷的声音传来。
安明儿隐隐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心中一惊,连忙放下笔赶了出去。
相比别人的紧张,安云满只觉得自己很无辜。他看着吓得几乎要站不稳的何小月,无奈地道:“这位姑娘,你吓成这样做什么?本少爷的脸吓着你了?”
见了这个煞星,何小月哪里敢说话,有心想要跑回屋子里去,可是却觉得手脚发软,动弹不得。何况这次他来的阵势,比上次还要大,竟然带了一整个车队,个个都佩刀佩剑的,甚至还有几个牵着马的英姿飒飒的女人。一行至少几十号人,加上车马,简直要把整条路都堵了。如果他们要拆了这个楼子,恐怕也…
安云满哪里知道她想这么多,只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漂亮得不像话的脸蛋,颇费解,自言自语道:“怎么会呢?总不会是被本少爷迷傻了吧。”说着,又一边恍然大悟,大约是觉得“原来如此”的意思。
于是他挑了挑眉毛,换了一张嬉皮的笑脸,稍稍低下头看着已经有些失神的何小月,声音也霎那变得低沉暧昧,但是说出来的话就很让人吐血:“喂,我好看吧?”
“…”
“不过你也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就凭你这个德行,比我院子里扫地的丫头都不如。你看看你,拿的扫把都没人家漂亮,还敢这么盯着我瞧?”
“…”何小月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似乎不知道这人到底在说什么。
“还看?再看,少爷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当灯泡踩,还嫌脏了鞋。”
“!”
“小满!”安明儿气得不轻,一出来就听到这死小子又在欺负人。她提着裙子就跳下台阶,气咻咻地走上前,把何小月拉到自己身后,怒道,“你又来干什么!”
安云满见了安明儿,先是一怔,然后直起身子,笑了一笑,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无比耀眼,他笑眯眯地道:“姐姐,我来看你啊。看看你饿死了没有。”
“…”何小月不知所措地看着安明儿。
安明儿冷笑了一声,道:“托福。”
她一抬下颚,看了他身后的人,竟大多是认识的。他们大约也想不到小少爷会对大小姐这么刻薄,一时之间面上都有些尴尬。
安明儿眯着眼睛,倒是先出了声:“八叔,英姐。”
众人有些汗颜,忙齐声道:“大小姐!”
安明儿摆摆手,正要说话。
安云满却笑嘻嘻地走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满脸嬉皮笑脸不正经,道:“姐姐,你这是开门做生意吧。那我上门来吃顿饭,还是可以的吧?”
安明儿拧着眉毛抽了抽,却抽不回自己的手来最终只颦眉道:“我们这里还没开张,不接生意。安十一少若是要吃饭,请到别处去。”
安家的子嗣稀薄。安夫人从生了安云满以后就没有再生育。老家那边盼了好些年,安夫人的肚子也再没动静,安织造也没有娶妾,只得断了念想。却还是不甘心,学人家广东那边的洋行,往安云满的排行面前加了一个“十”,表示人丁兴旺,也气派一些。再则,安织造年轻的时候出来闯荡,安大少之名已经响彻江南。这里也有避父亲的名讳的意思。
但是这话从安明儿嘴里说出来,就让安云满觉得很不舒服了,觉得她是故意挑衅。
安家只有一儿一女,女长男幼。算排行入族谱的时候,女孩子本来是不算的。可是安夫人就是宠大女儿,硬是要给她起了一个男字,把她塞到了族谱里去,还是排在安云满的前面,戏称,“女公子”。
安十一少之名定下来的时候,也有安夫人默许的意思。这不是他们家第一个孩子。
总之她这个做姐姐的,就是一直梗在自己兄弟前面。
安云满看着自家大姐贴了面具而面无表情的脸,不禁恨得牙齿咬得咯咯响,最终还是笑了出来,一把甩开安明儿,就是要进去,道:“本少爷就是要到你这儿吃饭!你不让也得让!”
安明儿被他甩得一歪,何小月忙扶住了她。她也顾不得这许多,连忙追上去:“安云满!安云满你给我站住!”
安云满当然不理她,自己大摇大摆地进了云锦楼。可是走进去了,却一怔。
先前那次来,只知道这里又破又旧,连凳子也是坐一坐就要跨的那种,桌子的颜色,活像上面覆了一层怎么也洗不干净的灰尘。
可是这次来,却大不一样。这个酒楼已经被装潢得焕然一新。
一进门,就先看见铺了素锦地毯的阶梯。两边的木头楼梯,远远地看,和先前似乎也没什么两样,但却明显要油光漂亮了一些。上了一层阶梯,临门的地方有一块巨大的屏风,上面画着巨大的一整枝雅梅,枯韵繁花,隐隐透着清冽,又不失热闹。
这一笔真是好巧,看就知道是有些人,为了省麻烦,自己画了这么一副巨大的屏风。一幅大屏风,价值不菲,然而最值钱的却是笔墨。可是却有人有这个才华,选了这最大气又雅致的枯枝腊梅,既得体,又上雅。而且,最省事。
二楼的包厢也换了素净的丹青门。配上好些好像一下子都打磨过的扶手走廊,虽然简单,却不单调,反而让人觉得很舒服。楼里挂了好几排的锦鲤灯笼,玲珑精致。
一楼的厅面,桌椅已经全部换过,错落有致地散落在偌大的大堂,甚至主宾分明。看起来倒不像是一个开门迎客的酒楼,而是一个大宴的会场。
桌子用的银灰色的厚重台呢,围了稍暗一些的同色桌围。椅子也套了蓝格子的椅套,倒是很少见。但是显得很雍容端庄,又不失稳妥。
安云满上下看了一回,然后眼睛落在了安明儿脸上,认真地道:“姐姐,你真的堕入风尘了?”
“…”
“这里,和襄阳的倚红楼,倒是挺像的…”
安明儿呆了呆,然后大怒:“安云满!你竟然跟人学去逛花楼!”
安云满笑眯眯地撑开扇子,摇了摇,道:“男人么,逢场作戏应酬,总是难免的。”
呸你个男人!连芽都没长齐,就跟着别人逛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