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点点道:“那些是祝融的流民,已经尽数收押。他们感念九小姐的救命之恩,已经尽数招供,只待查证,便会放走。”黎点点一顿,又道:“届时千红姑娘也会一并释放。”
花九夷低声道:“如此,甚好。千红脾气不好,还请多海涵。”
黎点点答应了一声,只道:“九小姐,请休息吧。”说完,她便出去了。临走时小心地带上了门。
花九夷这才回过头,望着被关上的门,半晌出神。
自从那日一路奔回来,因失血过多昏厥之后,她便一直修养在室,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绝。她再迟钝也该明白了,她这是被长风列缺给软禁了。
只是软禁。
她低垂下眼帘,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长风列缺此举,不可谓不任性。她是重要的嫌疑人,却没有下狱,只是被软禁。他要向三军交代,要向帛书交代。可是他还是做了。据说那日他还毫不避嫌地在她房里休憩了一整个下午,至新来的两个侍女进来,她全身已经被擦洗过换了衣物。
一想到这个,她又开始抑制不住地全身发烫。长风列缺,到底意欲何为?这人冷漠起来简直堪比阴司鬼魅,可是一个转身,他又可以温柔以待,仿佛可以什么都不顾。
比起长风列缺,更令她惊讶的是那群难民和九尾。原来那群难民竟是祝融的流民,囡囡的父亲因为参与了祝融人的挖掘工作而被灭口,囡囡也被重伤差点丧命。这一群人为了躲避追杀,只得流亡到帛书境内。据他们招供,指使他们挖掘地道的,虽是祝融人,但主谋却并非祝融军中之人。他们甚至怀疑主谋根本不是祝融人。这是一条重要的讯息,跟主帅军营后的地道一起摆到了帛书人面前。当中的疑团困惑,自有帛书军去解。
千红并非嗜杀之人。牢中之事当然也非她下的手。唯一的解释便是军中还有别的内奸。而九尾,亦一直没有再回来。她不想去想其中的缘由,直觉地认为九尾绝不会跟这件事扯上关系。可是她的心尖还是止不住的发颤。
长风列缺简朴。与其说是简朴,不如说是生性简洁。他的府邸,任何一个房间都不可能有熏香。花九夷侧身躺下来,环抱着被子,鼻尖似乎还有风烟的气息。她极安稳地睡了过去。
帛书檀弓帝三十年,盛夏。
与祝融之战进入白垩化,双方与往常一样胜败各半。帛书将在阵前痛斥祝融人卑鄙,竟迫平民挖掘地道又杀人灭口。祝融人大怒,称绝无此事,帛书人亦怒,斥其为敢做不敢为的小人。双方杀红了眼,一时间天地变色,难分高下。
一日之间,多少将士被对方斩杀马下。一夜之间,又有多少户人家痛失亲人,闭门大哭。一个国家的荣辱,一个民族的尊严,由生命堆砌,用鲜血染就!
杀戮得多了,便红了眼。当生命不再被尊重,当自己处于随时会丧命的状态,又有多少心思能用来思索自我和未来。生命在疲于厮杀中挥霍,战场上需要信仰。
第一卷:战国篇 第四十四章:亲昵。你的信仰。
而花九夷,找不到自己的信仰。也就找不到希望在哪里。她有大把可耻的空闲来思索,来寻觅。
天上若来过一次,她只说,你好自为之。
曾经以为她的生命不会只蹉跎在男欢女爱,不该因为一个男子而崩塌。可是兜兜转转又返回到这里,她的心也仿佛返回到原点。她的信仰,原来是爱。
她爱这个国家,爱这一种奋不顾身去保卫的勇敢。她突然觉得可以无所畏惧,只要让她找到她的心之所向。
黎点点看着花九夷将药喝下去,然后躺下休息。这个女子最不可思议的地方就是这里。已经快一个月了,她的伤和毒都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可是她偏偏就能够这样安分地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除了自己之外,每天她所能见到的也就是那两个新来的侍女。那两个侍女虽是新来,却绝对不敢与她多话。也就是说,她这一个月来根本没说过几句话。还真…沉得住气。
“九小姐,你好好休息吧”,黎点点举步欲走,脚下却突然一顿,又道,“对了,你的侍女已经和那些难民一起释放了。那些难民也已经安置妥善。千红姑娘还在军中医帐效力。”
简单的说,就是千红也被软禁了。
花九夷低垂下眼帘,心中暗道了一声抱歉。千红生性暴躁,又非常骄傲。这样的待遇对她而言,简直是伤害。若不是为了她,千红也不至于如此。
她不说话,黎点点也不介意,自转身出去了。
花九夷听着她开了门,然后却突然顿了一顿,低低唤了一声:“元帅。”
然后那人轻咳了一声。过了一会,门重新被关上。
花九夷背朝外缩进被子里,听着那人的脚步声停在了床头,就再无动静。她全身一下僵住,连耳根子都开始发烫。从那天开始她就没有再见过他,再也想不到他突然跑来她会是这样的惊慌。
然后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衣料声,薄被被轻轻拉起,一个温暖的身体躺到了身边。
“大热天还要把头闷进被子里,可真是怪脾气。”一声略有些嘶哑的抱怨声响起,然后她感觉到一只大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腰。
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一下涌去了面上,他的手所在的地方仿佛一下麻痹了,一阵冷一阵热。然后他的呼吸喷到了颈后,她来不及躲,一个轻若蝉翼的温柔触感就落在了上面。
“…!!”花九夷终于装不下去,一下子从他怀里弹开坐去一边,“你,你你…”她突然发现他竟只穿着白色亵衣,顿时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长风列缺好整以暇支起额头,面容有些疲惫,却像看到什么极有趣的事情那般眨眨眼,慢悠悠地望着她道:“给你两个选择。一,你自己过来,睡觉,我休息一下便走。二,我拉你过来,我们来做些有趣的事情…我只数三下。一,二…”
花九夷心道这就个无赖!可是她现在要躲也躲不到哪里去,这可如何是好。孰料下一瞬他就已经眼眸一暗,一把拉住她将她拖了过来,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
“这孩子,总是要逼得人没耐心。”长风列缺的气息扑面而来,伸手轻抚她的鬓角,眼中深不见底。
花九夷被压得呼吸一窒,回过神来的第一句话却是:“你耍赖!”明明说是数到三的…
她眼中似控诉又似无辜,看得长风列缺不由得轻笑,轻轻地将唇印在她鼻尖,温柔地道:“你还不懂吗?你不懂什么是男欢女爱,你不懂什么是喜欢,可是我懂。阿九,把你自己交给我,由我来保护你…”
他的声音低低的,似哀求又似强迫。花九夷困惑地看着他,渐渐放缓了呼吸:“可是,你软禁了我…”
他一怔,随即苦笑:“我不但软禁了你,我还曾将你入囚。你知道,我没有办法。”他肩上的使命太过沉重,他没有办法。
花九夷别过脸,低声道:“我知道的。所有人都怀疑我的时候,只有你相信我。你从一开始就相信我,只是,你没有办法。”也正因如此,对他而言更是折磨。
长风列缺呼吸一窒。
她抬手捧住了他的脸,恳切地道:“长风,我爱帛书,爱这个国家的人民,爱这个国家的精神。我绝不会做出半点对不起帛书的事情来。至于你,也许我不如你想的周到,我永远也不懂你心里到底怎么想…可是,我却知道你现在想做什么。”
花九夷突然翻身压到他身上。长风列缺的呼吸一下子粗重起来,勉强笑道:“阿九,来让我看一看,你是否真的知道…”
下一瞬,她已经低头覆住了他的嘴唇。
他的唇比她想的还要柔软。
她未经人事,又不谙世事。天上若说她不懂得什么是喜欢,只知道自己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这个人,她便会要再靠近一些。她只知道这样做会使自己高兴。
心中的渴望慢慢滋生,她一如既往地听从。闭上眼,樱唇轻启将他的上唇含入,伸出小舌轻轻舔弄。这是一个有趣的游戏,她忍不住再靠近一些,再用力一些…
蓦然天旋地转,他已经抱着她翻了个身,将她紧紧地抱进怀中。花九夷茫然地看着他:“长风…”
长风列缺挤出一个笑容,沙哑地道:“不要将我想做的事情抢去做了。你这是在挑战一个男人的骄傲。”
她正要发问,他却已经凶狠地覆了下来。他的吻比她的要饥渴得多,狠狠地在她唇上肆虐,然后撬开她的牙关,毫不犹豫地探了进去。
温热的舌尖相触的那一刹那,她只觉得全身都熊熊地燃烧了起来,心中似乎有一块空缺终于被填满。他的舌毫不留情地扫过她口中每一个柔软的地方,然后稍稍退出一些,摩擦她平整的牙床。身下的女子是这般的乖巧柔顺,叫他欲罢不能。他纠缠住她不知所措的丁香小舌,肆意凌虐。
他如此野蛮暴动,仿佛再也不能像这般触碰她。她亦欣然受之,初经人事的羞怯被那把无名之火烧得荡然无存。事实上她什么也不需要做,光是承受他,就已经费尽了她所有力气。
鼻息交融,唇齿相依,她心满意足。
他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满足。天知道他到底有多渴望她。被吻得狠了,她口中发出一些细碎的咽呜,他悉数吞下。她口中还有一些残留的药味,又苦,又涩…
想要离开,终是舍不得,他狠狠地han住她的嘴角,然后激烈的亲吻缠mian去她颈间。她的肌肤细致而光滑,他的气息喷在上面,很快嫣红一片。他狠狠地在颈动脉的位置咬下去。她咽呜一声,没有拒绝。
那痛楚中夹杂着一丝致命的快感,从心尖上油然而生,她仿佛是在夜里寻找珍宝的孩子,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原来竟一直藏在这里,藏在心尖上那个最柔软的地方。
第一卷:战国篇 第四十五章:雏鸟羽未倦,不归。
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他终于强迫自己离开她娇柔美丽的身躯,用手支撑着自己不住地喘息。花九夷茫然地抬起头,却见他眼中雾气氤氲,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隐隐含着掠夺。
他忍不住伸手细细厮磨她被吻得水润红肿的樱唇,哑声道:“后不后悔?”
她摇摇头,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顿时大羞,一下想将头埋进被子里,却碰到他撑在她身侧的手臂,引来他低沉的笑声。她懊恼地将自己埋进枕头里。
长风列缺翻身下来,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亲亲耳朵,低声道:“你这个坏丫头,对谁都没有心,又对谁都用心。我明白即使是这样,也依然什么都不能够说明。但是我会等,直等到你终于开窍投入他人的怀抱或是来不及听你说出你心里的话便战死沙场…”怀里的身躯突然轻微震动了一下。她翻过身来,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双手环抱住他的腰身。
“你不会死。”
“嗯?”长风列缺心头微动,俯下身去想听清楚。
“你不会死。你是帛书坎将,鬼面战神”,她突然抬起头,面上红晕并未褪去,目中雾气氤氲,却隐隐透着坚决,“只要你不死,我便不回蓬莱岛。如我当初所言,我是您的幕僚,绝无二心!”
“幕…幕僚?”长风列缺哈哈大笑,险些将眼泪笑出来。这个丫头,这便是她给他的答复么?她终于决定暂不回蓬莱岛。幕僚?呵呵,追随终身的幕僚啊。他低声道:“只要你能说到做到,此生我都不会让你再回去。”
花九夷有些羞涩,又将头埋下去。
长风列缺搭在她腰上的紧了紧,在她耳边低声道:“好孩子,陪我休息一会。”
一个整个酷热的夏季,花九夷就在被软禁中平淡地度过了。她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思索自己和长风列缺之间这微妙的关系。有时候苦恼,有时候失落,夹杂着一些莫名的丝丝快乐。挑灯听蝉鸣,恍如梦锦。
有的时候她会觉得害怕,像一个独守空闺良人出征的妇人一般,只怕那人在狼烟四起的战场上受伤。然而只是片刻她就恍悟,她不是他的家妇,她不过是他软禁在府中一个囚徒。他亦没有给她任何回归誓言。
然而这担忧却似是星星漫漫的烛火,燎心原半野,一刻也不能消停。那日听到他在阵前受伤的消息,她的心惊得像陡然停摆一般,仿佛这一世就在她眼中到了尽头。可是她出不去,她甚至走不出这个房间去看他一眼。那是她唯一一次为自己身为囚徒而悲哀。
他,自然有人照应。祝融前来挑衅,他伤未愈便披甲上阵,鬼面威严,银甲如天神再世,亲手挫败先前伤他的祝融女将凉云。帛书军士气大涨,一鼓作气大败祝融,逼得祝融生生退了三十里。追击的过程中,帛书坎将与祝融休将狭路相逢,大战于疆场。漫天烽火,战场厮杀,皆成为他们的衬托。
鬼面战神,血衣战魔,究竟谁是四国第一将!
一盏明灯照不亮夜幕的稠浓,暗黑的静谧抹不去狼烟滚滚。百炼钢为绕指柔,谁怜女儿心,满腹愁肠。灯光下,花九夷的笔尖一颤,拉出一段长长的尾巴。
大战之后不分胜负。祝融休将言,君子不趁人之危。若是再狭路相逢,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而那人血浸银甲,于马上应下战书,却只道,四国第一将之名,我并稀罕。只是我却一定不会死在这里。
天地肃杀,烽烟狂乱,祝融威名赫赫的女将凉云战场上相问,长风列缺,你为谁而活?
你为家国而战,为民族而将生死置之度外。你又究竟是为谁而活?
她的手停了下来,茫茫然地望向窗外小院上空稀落的星光。
最近这段时间,阳向会来看她。阳向是小孩子心性,总爱手舞足蹈地说起鬼面战神英勇杀敌之事,手舞足蹈,眉飞色舞。花九夷总是含笑地坐在一旁听着,不置一词。心尖上却总是忍不住微微发疼。
即使是乱世之中,她也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
那一日他说,只要你能说到做到,此生我都不会让你再回去。
长风列缺,你究竟是为谁而活?
你又是否愿意,抛下一切为我而卸甲归田…你又可否,容我有一丝一毫的奢想?
花九夷叹了一声,按捺住心尖的酸楚,将脏了的小笺收起来,重新抽了一张纸出来继续写信。她先前已经递了书给等在城外的蓬莱岛诸人,道明她暂时不愿意回岛的心意。现在,她要写信给蓬莱天尊。也许蓬莱根本不需要,但她,还是写了。
那个如仙人一般的男子,即使是他,那又怎么样。青鸟托信,寥寥二字,她没有理由就这样回到他身边。她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她也有自己想追随的精神。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眼中只有他的不谙人事的少女。
至今日物是人非,蓬莱,这是否就是你当初送我出岛的用意?还是说,连你也始料未及?
一封信收了尾,也不过寥寥数语。雏鸟羽未倦,勿相念。
花九夷又看了一遍,然后收好笔墨,以一种极慢的速度将小笺卷好,塞入竹筒。
轻轻推开房门,守在门边的黎点点微微抬头,见那女子身着白衣,清雅如莲。她好像什么也没有看见,青丝如墨洗一般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披散。她从怀中取出一管小笛,淡唇轻抿,笛声如玉。
一只华美的青鸟在小院的上空盘旋而下。花九夷俯下身,轻抚它的脖颈,低声道:“初青,拜托了。赶上回岛的武卫即可,速去速回。”
青鸟乖巧地轻啼了几声,振翅而去。花九夷摇手相送,目中轻愁一闪而逝。
黎点点忍不住道:“前线大军势如破竹,节节胜利。国主已有诏,待大军全胜归朝之日,便赐元帅新府,为其完婚。”
花九夷的手微微一僵,回过头望着她不说话。
第一卷:战国篇 第四十六章:肃杀夜,院内理新妆。
她目中一片清明,纯洁无邪,无喜无忧。黎点点一怔,别了脸:“千雪小姐与元帅是陛下赐婚。但九小姐,却是元帅最牵挂的女子。”
黎点点微微咬唇,有些懊恼。她的本意,究竟是要刺激还是安抚?
花九夷垂下头,半晌,突然道:“谢谢。”
黎点点错愕地抬起头,她却已经提起裙摆进了屋子,自关上了门。黎点点望着透出淡淡烛光的门页,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推门进去看看她究竟都在干些什么。然而夜色的那一头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她只得按捺住那一种冲动。
屋内,花九夷正在剪烛花,门突然被“嘭”地一声撞开了。花九夷惊讶地看着蜂拥而入的几个狼狈的士兵和一脸凝重的黎点点:“黎大人…”
黎点点看着她一身白衣,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你们先出去,没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一个士兵急道:“可是大人…”
“出去!”
那几个士兵最终还是听令出去了,并恭谨地关上了门。
黎点点望着他们动作,然后突然开始解身上的衣物,一边略急地道:“元帅被调出军营,祝融军分兵突袭,将军营困死。青墟现在坐镇军中,将士分守边城八大入口。九小姐,恐怕祝融人会伺机向你下手!你快一点,将衣服换了,我来为你易容!”
她说什么,花九夷没有很听懂。脑袋在迅速调整之后得出几条重要的讯息。一是长风列缺被调出军营,中了祝融的调虎离山之计。二是青墟现在坐镇军中,为了保护边城和军营将士兵都分散了。边城的位置,守城容易攻城难,青墟此举虽大胆却明智。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就注定只能挡住祝融的大方部队,小偷小摸是断防不住的。三是青墟怕祝融人趁此机会向城中的花氏余脉下手,因此黎点点要与她换过衣着,再易容以保证她的安全。
在想通之前,她已经解开了那件白色外袍。黎点点穿上试了试,长了不少。花九夷咬了咬牙,穿着亵衣扑进桌上寻了一把剪刀,蹲下来几下将她身下的裙摆剪开,然后在腰上束了几下,迅速将一件款式单调的白裙改成了一件妖娆繁覆的褶裙。她的睫毛有些微颤,手中的动作却不曾减缓,又将黎点点袖口处改了改,总算得体像样。
黎点点咬咬牙,开玩笑道:“我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裙子。可算让我赚了一回。”
花九夷心中微动,强咬着牙勉强笑道:“黎大人,很好看。”
黎点点微微一笑,捡起地上的军袍为她穿上。花九夷身量虽比黎点点高出不少,身形却窈窕瘦削。外袍虽略小了一些,披上铠甲后却看不大出来。黎点点把她按到镜前,迅速翻出前几次为她易容时留下的那些材料,低声道:“时间紧急,没办法为九小姐仔细打扮,就将你的皮肤涂暗一些,免得太过显眼。”花九夷的皮肤白皙,十分醒目。
花九夷配合得略抬起头,任她动作,心中却狐疑不已:“黎大人,我们可是要赶路?”
“对。我们要将你送出元帅府。无论去哪里,都好过呆在元帅府。”
“那千红,和元帅府的人…”
“千红姑娘人在军营,自有青墟看护。元帅府不是可欺之地,他们不敢明里动手。”黎点点小心地将她耳后妩媚的鬓发束好,然后用颜色掩盖掉她下颚妖娆的曲线。左看右看,还是不满意,抓起她的手就一顿乱涂。她皱着眉道:“九小姐,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一定要将脖子挺直,绝对不要随便回头或是转动脖子…”这些动作,是最容易暴露出她与这一身铠甲不搭配的。祝融人何其精明,还是小心为上。
闻言,花九夷倒笑了。
黎点点瞪了她一眼,将她挤去一边,自己坐到了镜前手下如飞一般地开始在自己面上涂抹:“这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花九夷低笑着柔声道:“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曲子。”
黎点点手中动作不停,却道:“哦?还有些时间,你倒唱来听听。”她娇小的脸庞被涂得白白嫩嫩,一双妩媚的狐眼愈发水灵,倒有几分脱俗妩媚。其实她本身也是极甜美可爱的女子,只是常年戎装加身,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英气。她想了想,又取了眉笔,细细画眉。
花九夷偏头想了想,朱唇轻启,轻唱道:“亲密的姐妹两人到了豆蔻的年华,娇媚得像幅画像那春天盛开的繁花。一个要是出嫁,另一个相随也罢。爱情就像浪淘沙,想经历但心中却又怕…”
她的歌声清润如玉,不含一丝杂质,仿佛是淙淙山泉从人心头流淌过去。黎点点画眉的手不由得慢了下来。花九夷伸手接过来,细细地给她在眉端轻轻挑起。镜中的女子狡黠地眨眨眼,掩去了眼中的色彩,妩媚而灵动。
“如此说来,我是嫉妒你貌美,所以特地将你化丑,怕郎君独爱你”,黎点点一鼓作气地站起来,推着花九夷往门口走去,笑道,“好了,不要再耽搁了。我们快走吧。”
拉开了门,她们对望一眼,然后向彼此点了点头。黎点点道:“来人。”
“是。”
黎点点稳声道:“多少将士候命!”
“回右先锋,共有八将士在大门口候命!由执徐校尉统领!”
黎点点微微皱眉:“如此,护送九小姐往城外去。记住,从此刻开始,她便是你们的右先锋!”
“是!”
花九夷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用自己冰冷的手拉住了黎点点温热的手:“黎大人,您不跟我们一起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