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葭眼看闹得不像话,索性让轻罗她们全都退后了去,由着三娘缩在那里把糕点吃了。她等她咽下最后一口,然后倒了一杯水,亲手递了过去。
三娘警惕地看着她。
谢葭尽量和颜悦色,笑道:“三娘,我是你姐姐。喝水。”
她道:“我不会害你。”
三娘陡然一巴掌扇了过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泼了谢葭一头的水。她尖叫道:“你是坏人!你赶走了我的奶娘和芙蓉姐姐!”
轻罗连忙上前扶住谢葭:“元娘!可有烫伤!疼不疼?!”
乔妈妈连忙去请随行的大夫来看,墨痕和知画就去拧了水来谢葭敷脸。
谢葭只觉得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心里就蹭蹭地冒火。墨痕注意了她一眼,果然见她怒目圆睁。
三娘看嫡姐被自己烫伤,顿时知道自己又闯了大祸。她虽然小,但也知道自己的地位卑微,比不得嫡女。心里害怕,她就哇哇大哭起来。
谢葭咆哮道:“哭!你还有脸哭!”
三娘被吓得一哽,然后就哭得更大声了。墨痕等人也惊住了。
谢葭跳起来,指着三娘道:“你把我泼成这样,我都没有哭!我是你的亲姐姐,你就为了一个奶娘一个丫鬟你拿热水泼我!”
她一副很想不通的样子,暴躁地蹦达了两下,捂着脸,又放下了,红着半边脸,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奶娘没了,姐姐先照顾你。你过来,姐姐带你去洗脸。”
三娘的哭声止住,惊讶地望着她。
墨痕突然明白过来。元娘也好,三娘也罢,小孩子本就是极聪明的。三娘看着虽然不懂事,可到底还是明白了元娘的意思。
三娘不肯动,谢葭就伸手去拖她。虽然挣了几下,但到底还是被她拉着拖了过去,开了隔壁净房的门,粗鲁地被按着洗了脸和手。
谢葭恫吓她:“再把手和脸弄脏,就打你手心!”
三娘垂头丧气地跟着她出来了。
乔妈妈带了随行的大夫来,给谢葭看过,只是轻微的烫伤,冷敷一下便好了。消息传了出去,刘姨娘因为守着一众女眷,抽不开身,只派赵妈妈来探望了一下。外面正乱,谢嵩已经赶时间要下山去了。
NO.017:外戚萧氏
现在看来,将军府和文远侯府的关系确实非常亲近。萧氏封锁了药王庙,谢嵩下山,二府便拧成了一股绳。谢府没有正经的女主子,也没有成年的嫡子,卫府的太夫人就带着卫清风一肩挑起了二府的责任。
听说谢氏元娘烫伤了,卫清风就亲自来探望。
当时谢葭正自用冷毛巾捂着脸,一手拿着戒尺,对着三娘坐着。三娘小心翼翼地用小调羹挖着梨花膏吃。一吮手指,谢葭就拿着戒尺吓唬她,她只能委屈地用那个小得不得了的小勺子继续挖。
“卫师兄!”谢葭连忙把戒尺和毛巾都放下了。
卫清风也没有废话,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脸颊,道:“看来是没事。”
谢葭也顾不得许多了,忙道:“是不是他们发了丧我们就可以下山了?”
卫清风四下看了一眼,墨痕立刻明白过来,把轻罗等人支了出去。屋子里就剩下卫清风、墨痕还有三娘和谢葭。
他脸色凝重地道:“墨痕,你带着人把东西都收拾好。师座和我都不能去给萧家的老太婆送灵,元娘是师座的世女,自然也不能!”
谢葭奇道:“世女是什么?”
人家没空搭理她。
墨痕看了埋头吃玫瑰糕的三娘一眼,道:“奴婢明白。只是那萧氏如今强横,侯爷也不能带着元娘下山…”
卫清风道:“我母亲年纪大了,上山之后便有些不适,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我要在床前侍疾,两府的大夫也被叫到我母亲跟前伺候。元娘烫伤,多有不便,我这便把她带走。明日一早,你便带着三娘,跟着刘氏去给那老太婆送灵!”
墨痕一喜,道:“看来元娘烫伤得倒是时候。”
谢葭侧耳听了,懂了个大概。他们是想用她刚刚烫伤弄出来的动静做文章。
卫清风道:“我会让我府里的费娘带着武婢跟你们一处。刘氏不顶事,你多留意一些。”
墨痕道:“是。”
谢葭却想着,刘氏指不定精得跟什么似的,只你们看不出来罢了。
正想得入神,突然被人一把提了起来。
“哇!”她手忙脚乱地扑腾了两下,就被人横了过来,抱在怀里。
“…”
卫清风今年十四岁,已经有了大人的风范,身段甚至比孱弱一些的成年男子还要修长些,只是骨头毕竟还没长开。常年习武,已经非常结实,而且力气还不小。他把七岁的谢葭像孩子似的抱了,低声嘱咐她:“把脸藏起来。”
谢葭忙把脸藏在他脖子里。
虽然眼前事态紧急,但卫清风心里还是嘀咕了一句,轻得跟小鸡崽似的。
墨痕忙道:“一会儿奴婢就让轻罗收拾了到元娘那里去!”
谢葭点点头,正想说点什么,已经被卫清风抱了出了门。
门口站着两名侍女,一看身姿就知道是武婢。卫清风脚下稳健,抱着一个七岁的女童丝毫也不吃力。待走出内厢,才见到六个身手矫健的侍卫。
“侯爷!”
卫清风略点了头,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气势如虹,和平时在谢嵩父女面前大不相同。
如果说萧氏在这偌大的药王庙里会顾忌着谁,那便是卫氏将军府。一方面未免落下欺凌孤儿寡母的名声,另一方面,则是卫氏世代金戈铁马,典型的铁血做派,不是会屈从强权的类型。
所以卫清风把谢葭带在他身边,并让自己的乳母费娘带着文远侯府的女眷一同行动。
脚下路不短。谢葭感觉卫清风的手臂已经微微紧绷,周围的气氛有些凝重。一路走来,他时常停下来和人打招呼或是寒暄。谢葭使劲憋红了脸,使脸上那一点烫伤看起来更有说服力一些。她伸手盘住卫清风的脖子。
卫清风的脚步一顿,随即把她托起来一些,低声道:“元娘,别怕。”
终于顺利到达卫氏居住的厢房。两排武婢工整地行礼。
一个中年妇人在屋内道:“快把元娘带进来!”
谢葭又紧张起来。
武婢开了房门,卫清风把谢葭放下了,改为牵着她的手,脱了鞋进了内室。
谢葭一眼望去,卫太夫人看起来年约四十上下,面容棱角分明,有些严厉,身上披着一件宝蓝色的外衣,正坐在炕上。旁边有个鹅黄长裙的丫鬟端着药碗服侍着。
卫清风行礼:“母亲。”
谢葭正想不起来这位大婶要怎么称呼。按说,姑父的嫂子叫什么来着…
卫太夫人道:“元娘,快到婶婶这里来!”
谢葭忙屁颠屁颠地凑上去:“婶婶!”
卫太夫人面色一缓,仔细端详了她的小脸,道:“还好烫得不重。”
卫清风道:“母亲,儿去外面看看。”
“去吧。”卫太夫人一挥手,有一股说不出的利落意味。
卫清风便退下了。谢葭更清晰地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
卫太夫人让人去拿吃的玩的东西来给谢葭打发时间,谢葭挑了一本书坐在卫太夫人身边看起来。这位将军夫人虽然有些严肃,但却并不难相处。谢葭看的是《地域志》。地理类的书籍,看文言文确实有些费力。卫太夫人看她常常皱眉,便把她叫到身边,指点一二。谢葭听得认真。
过了一会儿,卫清风带着轻罗回来了。
“母亲。”
谢葭忙扶着卫太夫人起身。卫清风有些惊讶,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母亲看着元娘竟然会淡淡一笑了。
卫太夫人道:“元娘去收拾自己的东西罢。”
又转身问卫清风:“怎么样?”
卫清风道:“萧府已经开始向各处派发孝巾。”
卫太夫人大怒:“欺人太甚,一个一品诰命,竟要世家公卿都为她披麻戴孝不成!”
卫清风道:“说是萧太夫人去得突然,让大家为皇后娘娘尽一份心意。”
“这个由头倒是找得好!”卫太夫人冷笑。
卫清风抬头看了谢葭一眼,道:“明日扶灵下山。”
卫太夫人默然。如今外戚强盛,纵是他们有心抵抗,也无可奈何。各家主人,最多也只能像文远侯谢嵩那样避下山去,有些位卑言轻的,甚至走也走不了。萧府恬不知耻地派发孝巾,自有外门孝子为他们哭丧。卫府纵然世代荣耀,无人敢强逼他们母子,可卫谢二府的其他家眷却免不得要为那老太婆戴孝哭灵。
她望向谢葭,心中略慰,道:“元娘不去哭那老太婆就好!”
谢葭见她神色黯然,心中猜到一二,便道:“婶婶宽心,不要为那种人气坏了身子。”
卫太夫人见她行事稳重,性情又率真,倒是十分欢喜,道:“好,不为那种人生气!元娘来陪婶婶读书。”
谢葭忙抱了《地域志》爬上炕,卫太夫人便笑吟吟地把她搂在怀里,两人便开始翻起书来。卫太夫人教着谢葭看那书上粗糙的舆图。
“…改日你到婶婶府上来,有更精致的舆图,我们再看。”
“嗯!”
卫清风看了她们一眼,放下心来。母亲性情刚烈,现在外面正乱着,他得出去镇着,最担心母亲一个人呆着会心里不舒坦。
卫太夫人博闻强记,膝下空虚,最喜欢谢葭这种聪明好学的孩子。两人一块看了半天书,渐渐日暮西垂。
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玲珑便安排摆膳。卫太夫人带着谢葭吃了一半,卫清风就回来了。
“外面已经安排妥当。”
太夫人让人去给他添碗筷:“可有哪家来走动?”
卫清风道:“朱大人来过。”
卫太夫人道:“朱大人身为中书省内史令,是百官之首,如今年纪虽然大了,但也没有失了气节!”
卫清风道:“正是年纪大了,所以不便下山去。”
“闹得厉害?”
卫清风道:“誓死不肯带那孝巾。说是萧太夫人和他平辈,他带着孝巾,像什么话。”
卫太夫人是知道这位朱大人的,皇上都说他是个老泼皮,最会趋吉避凶,但也还有几分气节。如今因为年纪大了下不了山,又不得不面对萧氏的强横,果然又耍起泼皮来。卫太夫人倒是一笑。
“他现在骂骂咧咧的,明日也一样要跟着萧府的灵柩后面下山。”
毕竟他身后还有一大家子。如今他正逢荣归的时候,不求有功,只求无错,怕是也只能豁出那张老脸去。
卫太夫人道:“元娘今晚跟婶婶睡吧!”
夜里,卫清风带着侍卫护着内厢,自己也在外厢和衣而睡,以防意外。谢葭睡在卫太夫人身边,屋子里还有四个值夜的武婢。
她睡不着,不禁翻身。
卫太夫人低声道:“元娘,莫惊,明日就让清风送你回家。”
谢葭确实有些紧张,听她还没睡,也是一喜,压低了声音道:“婶婶,为什么要防得这么紧?卫师兄还要亲自守着。”
卫太夫人伸手把她搂了过来,安抚地轻轻拍她的背:“防人之心不可无罢了。”
哪里有这么简单。
第二天一早,卫清风就听说了,朱大人连夜想要下山,结果黑灯瞎火地折了脚,身边带着伺候的通房还摔死一个。
是真的天黑看不清楚摔死的,还是别的什么,大家心里也大约有个底,只是谁也不说。萧氏是跟朱氏杠上了,竟是非要这位内史令大人去给他家老太婆送灵不可。
NO.018:垂危
择了吉时,萧府提前派人来给卫府的厢房,还在试图给卫府主人送孝巾。外面的侍卫油盐不进,萧府的人气得不轻。
卫太夫人听了半天动静,那些人吵得要命,竟就是不肯走。她也有些火起,便让卫清风去把人打发走。
谢葭心想着,萧府的人的确太过嚣张,竟然在人家太夫人门前就大吵大闹。何况昨晚卫氏的人已经拒绝了他们的孝巾,他们再来一趟估计也心里有数并不能让卫氏妥协。因此,大约这一趟只是来吵闹一番罢了。
卫清风毕竟是有爵位在身的,出去了片刻,就安静了下来。
到了中午,萧氏太夫人发丧扶灵,打着皇后娘娘亲祖母,安国公府老祖宗的旗号,公卿大臣内眷为其哭丧送灵。甚至还有阿谀奉承之辈听到消息特地遣了家人赶来的。朱内史最终还是让人抬着竹轿,跟在灵柩后面抬了下去。回来的人说了,袖子上还是戴了一圈孝巾。
谢葭打听了一下,费娘已经带着谢卫二府的人一起跟着下山了。她也就松了一口气。
卫府不肯给萧氏送灵,但萧氏还是送了他们家招呼白事的吃食来,名义上还是要逼他们担个为萧太夫人奔丧的由头。卫太夫人随意吃了两筷子,卫清风则碰都没碰。谢葭跟着卫太夫人吃了一点点。
药王庙开始给萧太夫人做道场,咚咚锵锵地闹腾了一下午,竟是除了萧氏送来的吃食,什么也没给卫府的人送来。谢葭自是不能多吃,跟着卫太夫人挨饿。卫清风则是一整日粒米未进。
卫氏在倔强,也去了大半的人跟着去送灵,只留了七八个侍卫,和六武婢,守着太夫人母子和谢葭。还要等着他们做完道场,才好下山。说是做道场安魂,怕他们惊了萧太夫人的元神。
到了傍晚,终于可以先让卫府的人下山了。
卫太夫人早年习武,双膝有旧伤,行动不便,便带着谢葭坐轿下山。卫清风早派人在山下等着了。
下了山,轿子停了一停。武婢掀了轿帘,低声道:“太夫人,这是小侯爷买的。”
递给太夫人一个食盒,又给谢葭一个。
卫太夫人自打开了,发现是附近的云米糕,又看看谢葭那个,也是一样,倒是笑了,道:“给元娘买一点就好了。”
怎么对母亲像对孩子似的。
武婢笑道:“太夫人也饿了许久了。”
是的,谢葭都快饿死了。没想到秦子骞的云米糕她没吃到,这下倒是弥补了遗憾。
轿子停了一会儿,让她们吃了点东西垫肚子。然后就趁着天还没黑紧急赶路。总算在宵禁之前进了城,卫清风让人先送太夫人回去,然后亲自送了谢葭回府。
刘姨娘亲自带人在门口等着,见了卫清风领着卫府的轿子,忙笑着迎了上去:“卫侯爷,元娘!”
轻罗掀了轿子,谢葭下轿的时候稍微踉跄了一下。
刘氏忙亲自去扶:“元娘仔细!”
谢葭只觉得刚刚那一瞬间,膝盖处好像有一排针细细密密地刺了进去,不过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只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回来,道:“姨娘,我累。”
刘姨娘忙张罗着让人迎她进去休息。卫清风就先回将军府了。
谢葭略吃了些东西,洗漱了一下,便爬上了床去,美美地睡了一觉。
萧太夫人去世,萧皇后伤心过度,昏了过去。皇上下旨按亲王的丧礼办,等同发了半个国丧。雎阳馆也放假三天。
谢葭颦眉。外戚干政是古来大忌…萧氏不低调行事,死了个太夫人竟然逼得皇帝发了半个国丧。可见是有恃无恐,而且一时半会难以动摇。
她听说谢嵩下了朝,便连忙去给谢嵩请安。华姬为了三娘的事来向她道歉,结果擦肩而过。
谢嵩朝服未换,还在怡性斋,入画带着小丫鬟伺候着。见墨痕带着谢葭,都有些惊讶。谢嵩的衣服才换了一半:“元娘!”
谢葭看他做出一副伸开双手的样子,只得也小步跑上前,别扭地让他把自己一把抱了起来:“爹爹!”
事出,至现在,谢嵩还忙于奔走,见谢葭无恙,方松了一口气:“可受了惊?”
说着,把她抱到炕上,让入画去端了糖水来。
谢葭喝了一口,道:“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上学?”
谢嵩道:“起码要三日后。”
萧逸辰要给萧太夫人披麻戴孝。他们家孩子上不了学,便找了各种由头,也不让别人家的孩子上学。唯恐萧逸辰的功课落在别人后头。
谢葭紧紧抓住了瓷碗。
谢嵩安慰她道:“在家里看看书,休息一下也好。你不是一向喜欢看书,还喜欢洛神?为父这就让人去将军府把《洛神赋》借来,你观摩观摩,三日很快就过了。”
谢葭低声道:“那爹爹呢?”
谢嵩的面容就有些扭曲。他还得陪着那些公卿大臣去给萧家老太婆治丧,皇后伤心过度,汤药不断,皇帝索性罢了朝在宫里陪着皇后。皇后一日不好,他就一日不上朝。朝堂上的事情由太子暂时摄政,不少外戚党都趁机作乱。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快点把萧老太婆的丧事办好,让皇后早日“好”起来。
谢葭抓着谢嵩的手,执拗地道:“爹爹说给我听,我一定不告诉别人。”
谢嵩愕然,最终笑了出来,把人都遣了出去,然后抱着谢葭,慢慢地对她说了一些:“…皇后娘娘伤心过度,便病了。皇上在宫里陪着皇后娘娘,太子摄政。但太子还年轻,我等作为大臣,辅佐不在话下。为父和礼部帮着萧家治丧,萧家的丧事办好了,皇后的病才能好。”
“那皇上才能上朝?”
谢嵩惊讶她的敏锐,道:“对。”
谢葭沉默了,半晌,方道:“爹爹,所以您不让儿同萧六郎太过接近吗?”
谢嵩一怔,随即道:“娇娇,你都在想什么?说给爹爹听。”
谢葭道:“儿虽年幼,可也读过《颜渊》。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萧皇后是皇家妇,可萧氏到底是外戚。萧太夫人去世,却照亲王礼,还发了半个国丧…”
她略一踌躇,道:“君不早朝,不行君道。臣发国丧,不行臣道…太子也是君,爹爹是太子少傅,行臣道。大约不会喜欢萧六郎他们家的做派。”
谢嵩惊讶地道:“娇娇什么时候读过《颜渊》?”
她才七岁,竟然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谢葭道:“平日下了学堂,儿会央着墨痕姐姐找书给儿看。”
谢嵩道:“这话出去之后不可乱说。”
君臣之道,就是他自己也不敢妄议!
谢葭道:“儿年幼无知,需要爹爹的提点。前些日子萧六郎拿了他祖母所赐的摇光匣来送儿,虽然儿已经归还。但当时在座许多人都瞧在眼里。”
除了这一桩,她和萧六郎走得不算近。
谢嵩错愕。他倒是听说了那萧六郎拿了东西来送他女儿,但没想到竟然是珍贵的摇光匣。要知道,摇光匣是皇后所赐,原本有北斗七星一套,但是安国公府就只有一个摇光匣。
以萧府的跋扈,自家的儿子拿了这宝物去送人,只怕不会说自家不是,只怪他谢家的女儿诱骗了他家的儿子!
他略一沉吟,道:“这次便罢了。日后仔细着些便是了。”
幸好这些事比较琐碎,最多就是女眷之中闹腾一下。而文远侯府正好没有正经的当家女主人。只要他嘱咐刘氏几句,让她出去应酬的时候仔细一些,也就没事了。
谢嵩对谢葭刮目相看,但是心里清楚女儿毕竟年幼,还需要磨练。便让人去找出了他珍藏的那一整套《史记》给她带回去。
“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人为鉴,可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为父不指望你日后流芳千古,至少,要通古今,明事理,不要行差踏错。”
俨然她是个儿子。
谢葭看着那一大堆书,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谢嵩。哪有这样教女儿的,带去读书就算了,还说出这种话来。她若是嫁了人,便是人妇,操持内院,读《史记》又有什么用?
谢嵩笑了起来,摸摸她的脑袋。女儿还小,不能现在就上表礼部让她成为世女。只有等到她及笄时,有了一定的名气,举荐女子袭爵才能事半功倍。
来不及说话,突然入画闯了进来:“侯爷!”
谢嵩见其面色苍白,不禁道:“怎么了?”
入画急道:“华姬在蒹葭楼血崩!”
“!!!!!”
谢嵩连忙赶往蒹葭楼,谢葭一定要跟,他只得把她带在身边。
到了蒹葭楼,大夫还没到,谢嵩自然不便进血房,和谢葭一起站在外面。谢葭看他面上也有急色。他问一直守着的轻罗:“到底怎么回事!”
轻罗也吓得不轻,脸色苍白,只勉强镇定地道:“二姨娘来看望元娘,正逢元娘去向侯爷请安…二姨娘便在楼里等候。后来吃了一杯茶,突然就,血崩…”
NO.019:亲疏
“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轻罗抿着唇,女眷出了事,刘氏立刻赶了过来,看了之后便让人去请御医,可是御医到现在还没来。
“刘姨娘派人去请御医了。”
谢葭腹诽,这种关头,还请什么御医!分明就是要拖到人不行了再说。
但谢嵩等人似乎觉得没什么不妥。因为重视,所以才坚持要请御医吧。
入画一叠声地问了华姬的情况。谢嵩听说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便想先去雎阳院见自己的那群幕僚。但是被谢葭叫住了。
谢葭左等右等不见御医来,也急了起来,便道:“父亲,与其在这里等着御医,不如先请个好请的大夫来看看!说不定不是什么大症,等到御医来了反而拖得不妙了!”
入画道:“华姬是公爵府的女眷,又是怀胎血崩,是不能让外面的大夫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