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司徒兰很平静地回答了一声,“我就是想跟殿下说几句话,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她的语气很客气,护卫们也不好多加阻拦,只默默退在一边,为她让开了一条道。
司徒兰上前一步,眼神微微偏下一看,就看见他腰间别着的那个绣着兰花的荷包,面料还和她送给他的时候一样干净,足以看出他有多么爱护这件礼物,于是她开始怀疑一些事情了。
“寻儿…”她低低唤了一声。
沈寻见她出来了很是高兴,连忙将整个人凑到她的身边,语气不知道是在告状还是在抱怨:“他们都是坏人,他们不要我见你…”
司徒兰浑身有些发冷,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这也不能怪他们的…”
见她受了冻,沈寻连忙将她的手揣在怀里捂着,一边道:“父皇也病了,你们都病了…可是母后不准我去看父皇,也不准我来看你…寻儿很乖的,不会吵你们的,为什么不要我见你们。”
听他说了这句话,司徒兰才慌忙朝后退了两步:“差点忘了,这病有可能会传染,你还是离我远些的好。”
怀中一空,沈寻有些讶异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空落落的手,意识到司徒兰是在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后,委屈的瘪起了嘴。
“兰兰又嫌弃我。”
“我没有嫌弃你。”司徒兰很是平静的回答了他一声,语气较之以往倒很是有些不同,“我原以为…你待我是不一样的…”
剩下的一半话却咽了回去,没有继续往下说了,只换了句话道:“合阳宫里的陶优姑姑与我相熟多年,有些事情我知道的可能比你还早些。这么些日子以来,或许只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了,你毕竟是太子,往后三宫六院也是无法避免的。太子妃是你的正妻,现在又有了你的孩子,我这个挂名的太子良娣也实在多余,你也没必要太上心了。”
“我还一直以为你什么都不懂,如果不是陶优姑姑告诉我太子妃有了身孕,我还不知道自己只是一场笑话,殿下,骗人不好玩,因为你能骗的都是信你的人。”
沈寻张着嘴,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似乎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更无从解释,只能迷茫的瞪着眼睛,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男人嘛,总是会有些本能,太子妃年轻貌美,殿下大抵是把持不住的,很能理解…”司徒兰抬起眼睛看了看他,面色有些非比寻常的冷峻,“我说这些话没别的意思,我也没有生气…殿下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我没资格生气。”
“我只是在想,当初,为什么要嫁给你呢…”最后一句话很轻,轻到微不可闻,司徒兰的声音几乎有些哽咽了,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回去了。
作为一个妾的身份,她觉得自己的反应也不是很过分,毕竟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三妻四妾都是寻常事。尤其是君主,更不可能从一而终。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偏偏要一意孤行。都是她自己种下的因,除了认命,没有其他的办法。
沈寻盯着她的背影,整个人愣的不行不行的,只小声喊了两句:“兰兰…兰兰你在说什么。”
自然是听不到有什么回应的。
沈寻一下子慌了神,上前两步就要去抓住她的手,却被门口的护卫一把拦住了,公事公办道:“殿下,皇后娘娘有令,不许旁人踏进一步,您多担待。”
沈寻才不理他,皱着眉想要扳开那拦住自己的手,一个劲想要朝前面跑,却怎么也挣脱不开,急的嘴里大喊:“兰兰!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一句都听不懂呀!”
司徒兰慢慢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冷冰冰道:“孩子都有了,告诉我你听不懂?”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生怕她好不容易停下脚步就又要走,沈寻紧张地只会说一句话了,“我真的不知道…”他想往前走也走不了,急得都快哭了,双手有些不知所措地贴在自己的腰上,眼睛直直地盯住面前的那个背影,面色执着而又紧张。
他不明白司徒兰今天是怎么了,自己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她却对他发这么大的火,心里又委屈又难受,跟被人揪了一把似的。
司徒兰一直抿着唇,连头也没有回。那一瞬间她似乎真的就相信了,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陶优姑姑今天特意来探望她,虽然没有办法进来,门口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可说的话就像针一样扎在她心里。
太子妃怀了孩子,她这个本来就是被皇帝选来传宗接代的良娣,也就没什么用了。至于太子对她是不是真心的,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既然早就通晓人事,何必在她面前装傻充愣这么久呢。
司徒兰略一低头,叹了一口气就进了内殿,没再管身后的事情了。
林糯见她进了门,连忙为她披上了一件大裘,“外面那么冷,良娣本就受了寒,更是要当心身子。”
司徒兰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想起了那个同心锁的事情,也没有怎么怀疑到她的手上,太子妃不像是个善茬,栽赃嫁祸的事情可没少做。
想到这里,她突然愣住了。
太子妃是那样捉摸不透的人,也许…也许这件事又是她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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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整个人都泄了气,想喊她的名字也喊不出来,只闷不做声的转过了身。
兰兰刚刚提到了太子妃,一定跟她有什么关系,可是他实在不想见到那个人,跟别提去问她了,只能等兰兰气消了再去问了。
沉思了片刻,他决定去一趟含元宫。
之前去探望父皇的时候被母后给拦住了,说怕他身子出也出什么意外,可他心中毕竟还是担心着父皇的,不去看看实在不放心。
想到这里,他转身就朝含元宫的方向去了,身后的太监德福连忙跟上了他的脚步,一点都不敢有疏忽。
以往每次去含元殿都会看见一脸笑意的常公公向自己恭恭敬敬的行礼,现在却怎么也见不到他了,沈寻看着门口那处空气,一时还有些不习惯,但那个人在他生命里终究还是一个不重要的人,走了也就走了。
皇帝重病在床,门口看守的比以往更严,见是太子,所有人都为他让开了一条道。
沈寻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只在进内殿的时候朝四周打量了一眼,绣着金龙的轻纱幕帘又长又宽,将整个龙床都遮在了里面,宫女都在不远处侍奉着,却并没有人靠近那张富丽堂皇的大床。
因为知道皇帝这病有可能会传染,而当事人又昏睡了过去,所以在皇后和太医不在的时候,她们会尽量站得远远地,以免自己也染上了这种可怕的病,在她们心中,主子舒不舒服都是其次,自己的命永远是最要紧的。
看见太子进了内殿,那些宫女都向他行了个礼,然后就没有什么别的表示了。
沈寻朝前走了两步,走到了皇帝的床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那是他的父皇,年数已高,发也衰白。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皱纹,像是岁月的沟壑,记录着那些沧桑或者幸福的回忆。
他坐在床前,摸了摸天耀帝的额头,并不怎么发烫,反而有些凉。
“父皇。”他轻轻唤了一声,却没有人理他。
他想他一定是睡着了,否则平时这么疼自己的父皇是不可能不理他的,沈寻把手收了回来,然后嘟起了嘴。
“父皇,我不喜欢上朝,一点都不好玩。”
“皇叔又欺负我呢,他说我是个傻子,以为我听不出来呢。父皇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把他打跑,赶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父皇,兰兰不理我,你也不理我吗…”
天耀帝依旧安静地躺在床上,花白的头发有些松散,却连咳嗽声也没有,空气中平白生了几分诡异。
宫女们都远远地避了开来,似乎是不想打扰这对尊贵的父子相聚。
今天实在是太奇怪了,大家都不理他,是不是自己不知不觉中做了什么坏事?应该没有吧,可是为什么父皇理都不理他呢。
沈寻颇有些委屈地拽了拽他的胡子,嘟囔道:“父皇,你跟寻儿说一句话再睡。”
天耀帝仍旧没有理他,双眼静静的闭合着,像是在做一场不忍醒来的美梦。
“父皇…”
见对方死活不理自己,沈寻哼了一声就趴在了他的胸口上,就像小时候那样,缠着他不放。每当这个时候,皇帝总是会笑着挠儿子的痒,然后把他从身上拽下来。
可是他已经长大了,没有小时候那么好拽了。
沈寻安静地趴在他的胸口上,心里想着,就再让父皇拽一次吧,给他捡个大便宜。
想到这里,沈寻嘿嘿地傻笑了起来。
日光从窗外斜斜地照了进来,他的耳朵贴在父亲的胸口上,却没有听见那熟悉的心跳声。
沈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天子驾崩
那一刻似乎很长,长到呼吸都静止了。也似乎很短,只在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分崩离析。
沈寻安静地趴在父亲的身上,一直睁着眼睛,空洞地看着前方那一片刺眼的金黄色,他其实什么也看不见,脑子里全都是混乱的碎片。
其实他也并不明白心跳停止了意味着什么,可浑身就是止不住的颤抖,像是发觉有什么东西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心中骤然一空,就跟前几天的感觉相同,也是这么突然一空,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那一瞬间,他竟然还产生了些微的幻觉,好像眼前又是茫茫的雪地,有很多很多的人在他眼前来回走过,然后有人停了下来,在他面前随意地丢下两个红色的东西。他想要凑过去仔细地看,却怎么也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父皇…你说句话。”沈寻依旧没有放弃的呼唤着,声音越来越小。可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回答他了。
玉玺上还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宫外百姓还高呼着天耀皇帝,寿与天齐,终究也只是活了不到五十年,死于最信任的大太监投毒,死于亲兄弟的幕后策,死于太医院将中毒当成风寒治的昏庸无能。
也死于他的意念。
远处的宫女似乎意识到了不对,连忙有人出去叫太医和皇后过来,但其中有一位品级甚高的人却只是朝这边瞥了一眼,然后低垂眼眸,小声对旁边的人道:“速去通禀太子妃,务必小心。”
很快有太医院的人赶了过来,首当其冲的便是老太医徐章,其次则是赵太医和一干众人,脚步凌乱而细碎,踏在空洞的大殿中让人的心越发的慌张。
徐章刚听到消息,连药箱都顾不上背就朝这边奔了过来,速度堪比当初和司徒兰相撞的时候。他对这个更像是朋友的主子其实是有感情的,哪怕身份地位不对等,至少思想还是对等的。都怪自己没有接手他的病,以为不过是他人口中的风寒,其他太医就能够解决。
但这也阻止不了一些既定的事实,当他扑到皇帝的床前,抖着手去搭他的脉之后,突然颓坐在了地上。
“天耀皇帝,大去——”
那一声很短,却如同遥远的洪钟,从大殿一直传到了宫外,传到了大周的每一片土地上,宣告了一个帝王生命的终结,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沈寻依旧安静地趴在父亲的身上,连抬起眼皮看看说话的人都省了,语气执拗而坚持:“父皇,你起来。”
“寻儿一定认真写字,再也不和太傅顶嘴了,把父皇交代下来的任务全部做好。”
“寻儿还愿意去上朝,就算被皇叔说是傻子,也没有关系。”
“寻儿也不天天想着怎么赶太子妃走了,只要父皇起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父皇,你起来,不要再生寻儿的气了。”
地上跪着的人看着他这副模样,都有所动容,却不得不去劝阻他。徐章胡子已经花白,尤其是面临这样一个事实,说出来的话都有些不通畅了,“殿下,皇上已经去了,您还是节哀顺变吧。”
“父皇,你起来。”
“殿下,您再怎么喊也是无济于事,不如仔细想想今后的打算,华昌王雄踞一方,野心勃勃,殿下和皇后孤儿寡母要如何立身?况且陛下的去世实在太过突然,此事必有蹊跷啊!”
沈寻手指动了动,勾住了父亲的手,动作又轻又慢。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别人的话听进去,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唤道:“父皇,你起来。”
所有人都不敢再插嘴了,只闭着眼睛跪在地上,似乎是不忍心去看这样残忍的画面。
皇后听到消息时差点晕了过去,当她撑着一口气跑进含元宫内殿的时候,却看见了这样的画面,双腿顿时一软,无力的跪在了地上,似乎连靠近一步都是妄想。她不敢去求证,更不忍心去问沈寻,只是双眼空洞地跪在那里,眼泪无止境流了下来。
怎么会…怎么会…
沈寻依旧重复着那句话,好像他真的能把人从鬼门关里喊回来似的,只是喊久了,他自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慢慢的坐了起来。
天耀帝花白的胡子还在细微的动着,只不过是外面的风吹起来的罢了,额上皱纹比以往更深,沟沟壑壑,都是岁月的证明。
沈寻伸出手摸了摸他那张粗糙无比的老脸。
半晌,啪嗒掉了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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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驾崩,举国缟素。
上至广陵城的王侯将相,下至各郡县的平民百姓,一律不准穿红戴绿,甚至一些供人玩乐的场合,也都暂时收敛了些,以此来表示自己的哀悼。
“你说什么?!皇帝死了?!”司徒梅瞪着一双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地问道。
“哎哟我的小姐!”丫鬟小媛下意识朝四周看了一眼,连忙捂住了她的嘴,“这死字可不能乱说呀,传出去可是砍头的大罪呀!”
司徒梅杏眸一竖,颇不以为然的瞥了她一眼,不屑道:“你懂什么,皇帝死了,太子可就要登基了,到那时候我就是皇妃的亲妹妹,谁敢砍我的头?谁敢?”
“是是是,小姐说的是。”小媛颇有些拿她这个爱慕虚荣主子没有办法,一向就着她,这种时候也没敢说什么二话。
“姐姐就要当皇妃了,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吗?意味着我从今往后就是皇亲国戚了!穿金戴银,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了。这可是大喜事,咱们悄悄出去庆祝庆祝,可别让父亲知道了。”
少女面色姣好,容貌出挑,标准的柳目杏眉,虽然说不上沉鱼落雁,倒也算是一位俏佳人,和她姐姐司徒兰还有些许相像。
小媛连忙劝阻道:“大行皇帝刚刚过去,举国缟素,小姐您穿的这么喜庆,怕是不好吧。”
“随便找个白色斗篷给我披上吧。”司徒梅语气很随意,很是不把这件事情当回事,也确实如此了,她出生至今也没有见过那个所谓的大行皇帝,也就是个举国皆知的陌生人罢了,死活与她何干?她在乎的,只有自己过得好不好。
带着丫鬟小媛一路去了安南街,却发现较之平时很是有些冷清,街上的行人也都穿着浅色的衣服,眼中没有以往那般神采,司徒梅颇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心说真是矫情,皇帝死了有什么好难过的,上头的人再换,也都跟你们这些下层百姓没有关系。
安南街以前是广陵城最繁华的地方,不仅有客栈酒肆,还有许多妓馆戏院,现在一路走过来,却很少看见有几家开门的,也许是想趁着风头收敛一阵子,也许是真的在缅怀那个还算仁德的皇帝。
绕了好半天,脚都走疼了,愣是没找着一个能落脚的地方,那地方还算干净,只是有些偏僻和简陋,隐蔽效果倒是很好,一般富贵人家也不会来这种地方喝茶吧。
刚一进门,被小二给拦住了。
“姑娘,这地方被人包场谈生意了,您还是请回吧。”
“…”
一个破茶馆都有人包场?这世道还要不要人活了!司徒梅正好憋了一肚子火没地方发,一脚就朝他身上踹了过去,模样甚是嚣张跋扈。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挡姑奶奶的道?”
小二被踹的一懵,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却也不敢跟她顶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做生意的人一向怕惹事,只好赔笑道:“姑娘消消气,实在是人家先包了,我们也不好…”
“姑奶奶现在也要包场,给你两倍的价钱,让里面的人出去,立刻,马上。”司徒梅昂起头,颇有些趾高气扬的样子,她本就是个骄纵惯了的大小姐,现在倒是越发的作威作福了。
“这,这不太好吧…我们也实在不好做人。”
“哟,这么不听话,你知道我是谁吗?”司徒梅依旧昂着头,眼神比以往更亮,像是就等着炫耀这句话的一刻,“我可是未来皇妃的妹妹,还不快让里面的人收拾东西走人!”
帘子轻轻一动,有人从里面走了过来,脚步声沉稳而淡定。
一眼看过去,年龄已过三十,一双鹰眼刺目而又逼人,那样的长相看起来实在太过凶悍,与这清淡的茶馆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甚至有一种…王霸之气。
这样的人出现在这种地方,委实是有些奇怪,司徒梅下意识看了看他的穿着,也是一身缟素,看起来很是普通,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嘴角噙了一丝笑,也不知道是在夸人还是在讽刺人:“这世道,像你这样泼辣的姑娘可不多见,埋没在民间实在可惜。”
披上了白色的斗篷,司徒梅的脸色被衬托的愈发红润,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苹果,看起来十分可口。
可是她实在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自禁地朝后退了两步,强撑着一口气道:“你想说什么!”
沈兼随着她的脚步朝前挪了挪,眉毛一挑,半真半假道:“不知道,这位未来皇妃的妹妹,愿不愿意做本王的皇妃呢。”
作者有话要说:从今往后,寻儿不会再卖萌了(*ˉ︶ˉ*)

造反
“此话当真?!”司徒兰听罢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奴婢是听尚食局的姑姑说的…现在宫外都说是太子为了早日登基而弑父,什么证据推断说的都跟真的似的!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太医放出了消息,说先帝本来一直好好的没什么大碍,太子一去他就…”
“他会弑父?”司徒兰冷笑了一声,“沈寻是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让他父皇死的,民间能够编出这种流言,只对华昌王有好处,幕后指使人一看就知道是谁了,说不定先帝的病还是他给弄出来的,他想做些什么,别人还看不出来吗?”
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袄裙,还带着孝,说实话,她对先帝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情,但那终究是沈寻一脉相承的父亲,肯定也不是不难过的。
林糯沮丧地低下头,继续说道:“皇后现在的状况很不对劲,殿下也已经好几天没出过门了,我总觉得有些害怕。”
“华昌王的狼子野心已经败露无疑,在殿下没有登基之前,一切都是未知。”司徒兰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小声道,“其实,我也害怕…”
话刚落音,她深吸了一口气便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太子,你先留在这里。”
林糯应了一声她便起身出去,可刚走到门口就被护卫们拦住了。
“良娣这是要去哪里?”
司徒兰瞥了说话的人一眼,“我出去散散心,不行吗?”
“皇后有令,不许良娣踏出门一步。”
“你们在这里守了我这么多天肯定也累了,不如回去歇着如何?”
“属下不累。”
司徒兰恨得咬牙切齿:“你们让不让开!”
“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良娣您可要多多担待,您这样让我们在皇后面前怎么交代?”
司徒兰一身素白,深吸了一口气便看向门口的护卫:“我可不管什么皇后不皇后,太子现在的状况不对,要是没有人在他身边陪着,肯定会出事的…”
“良娣…您实在是难为我们了。”
司徒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第一次知道欲哭无泪是什么感觉,只能尽量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一点,“大行皇帝刚去,皇后现在精神状况很不对劲,宫中能够主持大局的人太少,现在宫外又传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说太子弑父,是真是假大家心知肚明,华昌王的阴谋已经败露无疑,再晚一点可就回天乏术了,你们就当是紧急情况通融一下行不行?”
护卫们犹豫了一番,刚想要说些什么,司徒兰不顾众人的阻拦,突然大步迈了出去,留下一句话:“你们不用担心,皇后如果要处置你们,就把所有责任都推给我,是生是死,都随便她。”
这句话实在太过震惊,护卫们都愣在了原地,一时间竟然忘记去阻拦她的脚步。
大周建国以来,就没有哪个主子说出过这种话。
司徒兰刚出了宓兰宫的门就直奔太子寝殿,一路上也没人陪着,她走的有些跌跌撞撞,心中总是隐约有种大厦将倾的诡异感。
刚冲进太子寝殿,看见沈寻一身素白坐在书桌面前,司徒兰才松了一口气,刚松完气,心却又提了起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只好先迈步走了过去。
沈寻捧着那几本讲君道的书,也不知道看没看进去。
司徒兰微微瞥了一眼,发现是先帝之前丢给她,让她教给太子的书,一时间倒有些怔然。
那个仁德的一国之君,原本应该寿与天齐,留万世功名,却连死因都成了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