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韶
第五章九韶
丞相府内。
“相爷,妾身说的句句属实啊。”跪在地上的柔弱美人细声道,“太子近日越发不将相爷放在眼里了,不仅摔碎了相爷进奉的珍宝,还经常当着下人的面咒骂相爷。”
史弥远黑着脸,眸色阴沉:“他都说了些什么?”
“这种话,妾……妾身不敢说。”美人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又道,“不过太子昨日还曾放话,等他来日做了皇帝,便要将相爷流放到恩州,让您也感受一下屈居人下的苦楚。”
幕僚余天锡紧张地问道:“相爷派你监视太子举动,此事他可有所怀疑?”
“不曾。”美人摇了摇头,“所以太子才会当着妾身的面说这些话。”
“赵竑这个养不熟的狼崽子,枉我费心费力扶他做皇帝,竟如此愚蠢!”
史弥远将玉杯狠狠砸向地面,瞬间溅起茶水和莹白的碎片,丫鬟小厮们都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收拾。
美人连忙跪在他脚下:“相爷别气坏了身子。”
史弥远头痛地按了按额头,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余天锡:“前些日子,让你寻找宗室子弟承嗣沂王王位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余天锡连忙答:“回相爷,下官遍寻大宋江山,终于在绍兴找到了两个合适的人选。”
“哦,说来听听。”
“兄弟两人一个名唤赵与莒,一个名唤赵与芮,是宋太.祖次子的十世孙,他兄弟二人早年丧父,生活与平民并无差别,然而两人却都品行端正,尤其是哥哥赵与莒,通身气度不凡,谦和有礼又不失风度,颇有天潢贵胄之态啊。”
余天锡掐指算了算:“如果没有出差错的话,两兄弟现在已经进京,最迟明日便可带来拜见相爷。”
史弥远问道:“你可同他们说明了真实的缘由?”
余天锡连忙摇头:“尚未。”
“那便好。”
“相爷,您的意思是?”
史弥远接过新沏的茶,扬眉道:“我能一手将赵竑扶上储君之位,也能制造第二个赵竑,取而代之。”
余天锡听罢,打了个冷颤,跟在史弥远身边多年,他太清楚这位权相的手段了。
当今圣上没有皇子,收养的第一个养子——景献太子,对史弥远言听计从,却没活过二十九岁。
第二个养子便是如今的太子赵竑,向来不满史弥远擅权独断,以至于君臣两人关系僵硬,处处针锋相对。
余天锡悄悄抬起眼睛看了看史弥远,暗自想到,绍兴那两个孩子,会成为他的下一个傀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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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迦月一手抓在树干上,另一只手搂着自己的裙子,深吸了一口气便翻了进去,层层叠叠的树叶挠在她的脸上,还有几分痒。
低头一望,还挺高。
她虽然学过散打,但毕竟都是皮毛,跳楼还是不敢的。
院子里头的老槐树连接着这边的墙,应迦月决定沿着这棵槐树慢慢爬下去。
她知道自己现在这个行为有点丢脸,光天化日强闯民宅,还公然翻墙爬树。好在这个世界没有熟人,就让她赶紧见到杨老先生,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吧。
应迦月伸出脚尖试探性地够了够树枝,正要下脚的时候,突然呆住。
她刚才踩到的,好像不是树枝?
虽然也硬邦邦的,却很厚实,带着几分温热。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踩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那人干净的衣衫上沾了浅浅的脚印,似乎也僵住。
应迦月吃了一惊,吓得立马把脚收了回来。
肩上的力道骤然抽离,那人抬起头来,看向了应迦月。
微风将叶子吹得簌簌作响,傍晚的日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下来,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上,“积石如玉,列松如翠”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毫不为过。
应迦月一时看愣了。
对方手上拈着棋子,就那么静静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像是镶好的上古墨玉,不经意间便将她牢牢吸了进去。
隔着千年风雨下的惊鸿一瞥。
应迦月心神大乱,却只是紧紧抱着树枝,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招呼。
“……嗨?”
对方没搭理她,看回棋盘,落子,动作淡如流水。
仿佛只是经过了一只猫儿,无伤大雅一般。
尴尬的应迦月就那么抱着树枝,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索性一屁.股坐在了树杈上,看底下那两人下棋。
坐在紫衣男子对面的是一位胡须花白的老人,想必就是她要找的杨忠辅杨老先生了。
她对自己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向来没什么好感,唯一觉得他做对的事情,就是拼命想把她培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好给自己脸上贴金。
正是因为这样,她现在在古代还能凑合过日子,虽然没有一个精通的,好歹都有所涉猎。
就比如他们现在正在下的围棋,应迦月也能看出点门道来,他们现在应该是进入了小官子阶段,白棋局势相当危险。
“罢了罢了,老夫认输。”杨忠辅大概是被对方杀得节节败退而心情不好,索性耍起了赖,“我年纪大了,自然是比不过年轻人。”
应迦月仔细看了看棋局,发现黑棋逻辑严密清晰,一看就是步步极致计算的绝世高手。好在培训老师专门讲过古代名局的固定思维,所以也并不是毫无破绽。
应迦月沉吟片刻,出声道:“杨老先生,别认输呀,走天元位左下一路!”
杨忠辅骤然被点醒,豁然开朗,直接下子。
棋局又回到了不相上下的态势。
院子里微风阵阵,将片片落叶吹落在地,一派闲适祥和的样子。
“你打算什么时候下来?”
男子清淡疏远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应迦月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我可以下来吗?”
杨忠辅被点拨之后,整个人气都通了,连花白的胡子都比刚才更柔顺了。连忙笑呵呵地把木凳子搬过来,慈祥道:“小姑娘,你怎么挂在树上呀?上面风大容易着凉,赶紧下来吧。”
“谢谢杨老先生!”应迦月瞅准了凳子想跳下来,却发现还是差了一大截。
思前想后,便看向了那紫衣男子:“我下不来,你能帮我吗?”
作为一个标准的颜控,那人的长相完全就是按照她喜欢的样子长的,应迦月觉得自己多看几眼都要窒息,要是能被他抱下来,那可真是不枉此生了啊啊啊。
对方抬眸看她,顿了片刻,才站了起来。
眼看着就要和绝世帅哥来个亲密接触,应迦月简直激动到飞起。
却见他起身,将自己坐的凳子摞在了刚才的凳子上,高度刚刚够踩。
应迦月:“……”
仿佛被迎头泼了一盆凉水,实在太凉快。
她讪讪地踩在凳子上,正准备跳下来的时候,面前忽然伸出来一只手,指节棱角分明。
袖子带起松木般醇和的气息,抚平了那些嘈杂的情绪,应迦月的心跳都跟着漏了半拍。
轻轻伸出手搭在他的掌心,整个人便被牵了下来。
人一站在地上,应迦月便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将脸别了过去,还掩饰性地挠了挠耳朵。
杨忠辅一边收棋一边笑着道:“看来这堵墙是挡不住孟衍君的风采了,临安城的姑娘家都被你收了魂,一个个追到我家宅子里来了。”
紫衣男子偏头看向应迦月,淡声教训道:“身为闺阁少女,怎能随意爬墙上树,私闯民宅。若是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直接去临安秦府递名帖就是了。”
应迦月茫然地瞅着他:“我是来找杨老先生的,又不是来找你的,你是谁啊?”
大概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对方黑了黑脸,竟一时失语。
应迦月知道自己被当成门外的粉丝了,正要解释一下自己的来意,和翻墙上树的无奈,就被对方的一句话震在了原地。
“在下,秦九韶。”
听到这个名字的那一刻,应迦月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都傻掉了。
秦九韶很是守礼地退让了一步,低敛眉眼,淡声道:“姑娘若是有事找杨先生,在下不便打扰,先行告辞。”
旋即转向了杨忠辅,拱了拱手:“今日不凑巧,改日再登门造访,同先生切磋棋艺,探讨历法之学。”
应迦月还傻傻站在原地,拼命从脑子里挖出所有关于秦九韶的信息。看人快要走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拽住了他的袖子:“等等等等!”
秦九韶回过头来,神情疑惑。
应迦月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不是那么夸张,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想一个只会出现在历史书上的人物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而且还和教辅书上的画像完全判若两人,当然会想办法多确认几遍。
“你真的是秦九韶吗?青营秦,机偶九,失嗷韶?”
“就是数学书上那个秦九韶吗?就是那个杀了自己的儿子,中世纪最伟大的数学家秦九韶?”
对方沉默了很久。
半晌,从喉间挤出几个字:“我没有儿子。”
应迦月知道自己现在跟外面的迷妹儿没什么两样,但是完全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抓着他的袖子不肯松手。
“大神,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
签名
第六章
自从迁居到了临安,秦九韶就遇到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像这样见面先说一通胡话的还是第一次见。
不用猜也知道签名是什么意思。
他原本不想搭理她的,可对方死死抓着自己的袖子不放,眼睛里仿佛在放光,便一时心软道:“好吧。”
应迦月开心了,连忙松开他的袖子,跑到杨忠辅面前:“先生先生,您这里有纸笔吗?”
完全忘了自己这一次来的主要目的是找谁……
杨忠辅摸着胡子哈哈大笑:“自然是有的。”
收了棋,便从屋里头取了纸笔递给她,还打趣道:“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孟衍君同一个姑娘家说这许多话,确实有趣。”
秦九韶拢着袖子,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带着几分骄傲睥睨之态。
只是边写边轻声嘀咕了一句:“还说不是为我来的。”
“你在说啥?”应迦月没有听清,便凑近了听,“我没听见。”
秦九韶正认认真真地写着自己的名字,耳畔骤然传来小姑娘的呵气声,他偏过脸,便对上了她隽秀清丽的眼神,一时怔了怔。
应迦月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又出格了,只探出头,往近处看了看他的字,发现他的字迹略偏锋利,险劲有力,比起那些书法大家也绝不在话下。顿时感慨,果然优秀的人做什么事情都很优秀,都找不出啥缺点呢。
贪得无厌的地主婆应迦月开始压榨他:“多签几张,多签几张。”
秦九韶其实是想拒绝的,但看她兴奋雀跃的模样,倒有几分说不出的可爱。
于是也没多说什么,给她多写了几张。
应迦月小心翼翼把签名收了起来,还是觉得哪里不对。突然灵机一动,一拍脑袋道:“我怎么忘了特签!”
她直接坐了下来,将自己的外裙轻轻一掀,微风扬起,便齐整地铺在了地上。
这个动作下来,应迦月整个人有着说不出的风情娇媚,只是她长着一张清秀的脸,将这几分妩媚收的恰到好处。
秦九韶当即就愣在了原地,半晌,将脸别了过去。
一旁的杨忠辅也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连忙转过身去嘟囔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可视,可视!”
应迦月指着自己铺好的裙摆,轻声呼唤他:“大神,签这儿吧。”
秦九韶僵硬地拿起笔,在她面前轻轻蹲了下来,掀开眼皮看着她。
“你就签:TO亲爱的应迦月同学,古代超级学霸秦九韶在此祝你高考顺利,考上九八五,走上人生巅峰!”
秦九韶认真思考了一下这段话,总觉得说不出的奇怪。但念在这个姑娘神志不清的份上,也就没有计较,只疑惑了一句:“兔?”
应迦月点头如捣蒜:“对对对,TOTOTO。”
等秦九韶写完站起来后,应迦月看着自己裙子上的“兔亲爱的应迦月同学”,还是懵了一下,末了,安慰自己:“兔也挺可爱的,多萌啊,你说我们班的同学要是看到了,会不会很羡慕我?他们会相信这真的是秦九韶给我签的吗?”
没等别人答话,应迦月就自顾自地嘟囔道:“可惜,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考一次大学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呀,我平时也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在高考的时候把我弄到这里来……等我考完再来个暑假古代夏令营不行吗?”
她一个人坐在地上碎碎念了半天,好像才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的目的,连忙站了起来,正正经经朝着杨忠辅拜了一礼:“杨老先生,刚才多有叨扰,其实我这次冒昧翻墙来找您,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您。”
没想到这姑娘变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是缠着人不放的女霸王,转眼间变成了知书达理的闺秀,两者之间切换自如,秦九韶抬眸瞧了她一眼,觉得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不过人家请教问题,他也不好在旁,便自觉道:“三七,随我进屋添茶。”
小厮三七连忙跟了上去。
“姑娘尽管问就是了。”杨忠辅自从刚才被一招点醒,便对应迦月大有好感,“老夫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应迦月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听闻昨日星象异动,先生可知其中缘由?”
杨忠辅摸了摸花白的胡子:“你一个姑娘家,竟对天象有兴趣?”
“其实我也不懂什么天象,只是我本身发生了一件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我好像要一辈子待在这里,永远也回不了家了。”应迦月尽量让自己的表述听起来没有那么骇人听闻,她要是说自己是从八百年后来的,这位老先生八成会把她当成疯子,别说解答问题了,不乱棍打出去都是好的。
杨忠辅抬头看了看天,轻声叹道:“太白昼见,主帝位动荡,这天下恐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啊。”
“啊?跟我没什么关系吗。”
应迦月听罢,有些怅然,还以为自己找到了时空穿越的法门,却原来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关联。也不知这帝位动荡,指的是现在这位皇帝,还是指南宋……
杨忠辅将洞悉的目光移到了她的脸上,神色忽然变得严肃了起来:“有人穷尽一生逆转天象,有人生来便在天象之中。既来之,则安之。”
直到出了院子的大门,看见门口的人还没走,应迦月都没有反应过来杨忠辅老先生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逆转天象,什么叫天象之中。
她无端来到这里,究竟是因,还是果?
“快看快看,她出来了!”
门口的女粉丝们一拥而上,把应迦月团团包围了起来:“你见到孟衍君了吗?”
应迦月被吓了一跳,连忙回答:“见到了。”
众人七嘴八舌问:“孟衍君怎么样?他有没有跟你说话啊?他今天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裳?”
她挣扎了好半天都没能从人群里钻出来,只得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别围着我了,我这里有秦九韶的独家签名,一共五张,送你们了!”
“送给我吧!我要!”
“我出钱买,你卖给我吧。”“我出一百文。”“哼,我出两百文!”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人堆里逃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手里就被塞满了通宝,各式各样的永宝、兴宝、安宝、正宝,让人大开眼界。
她将怀里的签名给了出去,虽然有些不舍,但也不好反悔,只将那些钱收在了随身的布兜子里。
没想到古代第一笔启动资金就这么到手了,也挺好的。
应迦月正乐呵呵数钱的时候,感觉身上多了一道视线。
她冷不丁抬起头,就看到秦九韶那张冷淡的脸:“你很缺钱吗?”
应迦月小心翼翼抱着钱兜子,嘟囔道:“她们硬塞给我的。”
心情还有点小小的不爽,还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觉得他厉害,没想到在古代也有这么多人喜欢他。
秦九韶没有说话,只斜睨着她怀里的通宝,眼梢冰凉如水。
小厮三七悄悄告诉应迦月:“你把少爷的字随便送给别人,少爷正生你的气呢。”
应迦月恍然大悟,正要说些什么来解释,刚才抢签名的姑娘们看到秦九韶出来了,立刻转换目标,蜂拥而上:“孟衍君!孟衍君你何时娶妻呀!”
“孟衍君,今年的上元节你会去吗?”
应迦月被这个阵仗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南宋妹子民风这么彪悍的吗?
只见刚才还对自己摆着张臭脸的秦九韶一撩衣袍,转身就钻进了马车。动作之敏捷,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了。
马夫一抽鞭子,车轱辘便转了起来,眨眼睛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原地鸦雀无声。
很快,那些少女们便反应了过来,纷纷又将应迦月围了起来,这一次态度便恶劣了许多:“说,你和孟衍君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又赠你字,又同你说话!”
求生欲很强的应迦月急忙解释:“我跟你们是一伙的,我也是他粉丝。”
“什么粉丝面条的,别在这里糊弄我们……”
应迦月正困在这尴尬的境地出不去的时候,忽然看见刚才飞奔而去的马车又折了回来。
马蹄声渐渐近了,骏马一声长嘶,便稳稳停在了她面前。
帘子从里面掀开,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姿态很稳,带着几分客气和淡漠。
她见过那只手,从树上下来的时候就见过。
不知道为什么,应迦月心底忽然生出一丝奇异的感觉,无关风月,也非感动,只是隐隐觉得有种无从说起的熟悉。
应迦月还愣愣地站在原地,小厮三七都急了:“姑娘,还站着干什么,赶紧上来呀!”
她连忙往前跑了两步,搭上那人的手上了车。
温热的掌心像是上好的暖玉,触手生温。
进了马车,秦九韶便直接松开了她的手,拿起一旁的书看了起来,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车轮悠悠荡荡,他头上的发带跟着晃了起来,整个人宛若谪仙。剑眉恣肆张扬,眼底却如长天雪地般平静澄澈,将不羁和温润两个字完美结合在一起。
应迦月将手埋在了裙摆里,低垂着头,用余光看着他。
空气似乎有几分诡异的安静。
“那个,”应迦月咽了咽口水,“我刚才不是故意卖你的字,实在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对方便悠悠道:“如果是因为急事缺钱,大可不必如此。”
应迦月茫然:“啊?”
秦九韶放下手上的书:“你的棋艺绝不在我之下,改日你我手谈一局,若你赢了,我便赠你十金。”
“那我要是输了呢?”应迦月有点怂怂的想,她可没银子输给他。
“你若输了。”秦九韶看向她,懒懒答,“便要每日陪我下棋,直到赢我为止。”
※※※※※※※※※※※※※※※※※※※※
秦九韶:其实我真的只是想提高自己的棋艺【。
……
1228年的时候一两银子换三贯三百文,米价每石2贯。
本文设定大概是:1两金子=3000元,1两银子=1贯铜钱=300元,1文钱=0.3元。
家宴
第七章家宴
“便要每日陪我下棋,直到赢我为止。”
应迦月愣愣看着他,似乎在琢磨他这句话是啥意思,半晌,表情纠结道:“这……恐怕不太好吧。”
“有何不妥。”
“我要是到七老八十了还赢不了你,你媳妇吃我的醋怎么办? ”
秦九韶睇着她,神色不屑:“你想的可真远。”
“本来就是嘛。”应迦月很不服气地小声嘀咕了一句,“这都等于变相卖身了,有本事你跟阿尔法狗打。”
她一个高中生,跟祖宗级别的数学家下形数结合的围棋,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秦九韶宠辱不惊,淡定问:“阿尔法狗是什么品种的狗,竟从未听过。”
“AlphaGo,围棋人工智能程序啊。”说起对方不知道的东西,应迦月就热情了起来,“你可以理解为一个无所不能的棋仙,它熟知一切规则和套路,你要是同他打,一辈子也未必能赢。”
秦九韶很认真地听她说完,眸中神色莫名,半晌,轻轻摇了摇头。
“下棋的乐趣,在于人与人之间博弈的过程,从布局和落子中洞悉对方的思路。倘若穷尽一生去挑战既定的规则,那么赢了也毫无意义。”
学霸就是学霸……应迦月有些发愣,这么一想,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冲破规则,达到当时世界最高的数学成就吧。
她呆呆望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忽然很想告诉他,其实他的数学研究,在后世的很多建筑、程序、电子计算里都起到了或多或少的作用,也许微乎其微,但却不可或缺。长达八百年的历史中,一直漫长而持续地影响着世界的发展。
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
这么一想,应迦月竟然有几分想要流泪的冲动,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行收回矫情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