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宋之湄出去有没有丢脸,光是甘氏强行让女儿跟着,便是没廉耻了,何况宋之湄不仅跟了,还想出风头。
这个风头不论出不出都不是桩好事,淡竹石菊听见石桂一说,立时就笑起来:“原是那一位呢,可巧碰见了她,该当的。”
淡竹几句话就把那位吴姑娘的来历说明白了,吴姑娘的母亲是皇后的族妹,嫁进了文定侯府的,哪知道隔上几年竟合离了,合离便罢,再嫁的门第比不上文定侯家,可手里却捏着实权,吴指挥使可是跟着圣人一道拼杀起来的,两个恩爱不说,还得了一双儿女。
石桂先时不知,只看这姑娘气盛,听着咋了舌头,怪道那这样神气,眉尖一挑,就无人不应了她,连纪家姑娘都很喜欢她的样子,这番可真是不能善了。
哪知道二房存着心来这一招,夜里就开了大门,拿了宋家的名帖去请大夫,夜里点了一排灯,东边想不知道也不成。
东边西边说是两家,开的却是一道门,原来倒是想单给二房开一个,守着两家是亲戚的规矩,还是宋老太爷的弟弟来了信,说是他们既长住在京中,到底是年轻晚辈,长辈不在,恐失了约束。
于是门还开了一道,里头夹道砌起来,寻常甘氏要出要入,都得走大门,出入都要走大门,平素请来的裁缝金匠大夫,自然也得走了宋家的大门进来。
宋之湄一病,二房恨不得嚷嚷着阖府皆知,甘氏早上便没去给老太太请安,使了银凤,软言陈情说宋之湄病了。
总归是晚辈,宋之湄又是宋家头一个出生的女孩儿,打小生下来,老太太也曾宝爱过她,生得雪白白,穿了大红衣裳,额间点上红,团了手儿拜年,老太太也抱到膝头上,给她厚厚的压岁钱,还曾问过甘氏,想把这个女孩儿抱到自家跟前养活着。
当时宋老太太已经养着宋荫堂了,后头宋敬堂也已经出生,宋之湄比两个哥哥都小,老太太没说要宋敬堂,反而要后头这个,便是摆明了想要个女孩儿。
说是养着解闷也好,玩乐也罢,她开了口,那就是体面,既是养在她跟前的,长年累月,怎么不疼爱,往后大了要交际要说亲,必然是跟着老太太更好些。
甘心虽舍不得这块心肝肉,可想着女儿有前程,一口就答应下来,里头出茬子的却是宋望海,女儿都养了,儿子也一道养着便罢,甘氏把乳娘丫头老妈子挑好了,再把东西一道收拾了,宋望海却偏偏要让儿子也挤进去。
人都送到了院门口,老太太从来不是软性子,她要是个软性子,宋老太爷年轻的时候也不会这么服帖,临老只有这一个儿子,若是好言相求,软着来也还罢了,人送到门上,老太太翻脸甩了个闭门羹。
甘氏心里怎么不气,可宋望海也是为着儿子着想,事情变的全无转圜余地,甘氏还想着既老太太喜欢女孩儿,带着女儿多去,说不得老太太就变了心思,哪知道宋老太太跟铁打的人一般,瞧见了是笑一笑,偶尔也得些赏,却咬牙没松口。
好容易有些心软的迹象,大房两个妾一前一后生了两个女娃儿,甘氏看着两岁的女儿咬碎一口牙,时运哪会天天有,抓不住一回,便没有下一回了。
银凤缩了脖子:“大姑娘回来便说身上不好,许是着了风,昨儿夜里发起寒热来,人烫得像个炭块儿,我们太太看顾了一夜,今儿也说头疼,使了我来给老太太告罪。”
老太太听说侄孙女儿病了,冷冷哼出一声来,前头马车才出去,门上的赶紧报了过来,老太太昨儿便生着气,真到了说亲的时候,难道还会由着宋望海闭眼就把女儿嫁了?
总归姓了宋的,只要不想着那些高门大户,寻常人家有甚嫁不得?老太太还想为着宋望海不回乡的事晾一晾二房,落后再替宋之湄寻人家。
偏偏甘氏想着要飞高枝,寻常的人家瞧不上眼,竟把眼晴盯到一二品的人家去了,也不看看自家拿个甚去同这样的人家结亲。
“既是病了,就把思过的事先放一放,等甚个时候身子养好了,甚个时候再来我这儿,好好学学规矩。”老太太垂眉闭目,眼睛都没张一下。
银凤垂了眼,大气都不敢喘,还是叶氏开口:“既病了,就好好将养身子。”使了丫头送些温补的药材过。
等人走了,老太太不怒反笑,笑甘氏弄这样的小巧,她这是算着重阳之后没有大节要出去见客,这才来了这一出。
那头甘氏也一样在叹息,女儿若是抓住了机会能同纪家姑娘交好便罢了,玩得好好的,偏偏吴家跳出来。
“我看着她年岁小,哪里想到竟是这么个性子。”宋之湄自然没病,散了头发躺在床上,穿一件青色中衣,衬得脸色不好,也确是不好,她心里还记着吴家那姑娘给她脸色瞧。
甘氏抚了女儿的背:“再嫁的妇人生的女儿,是哪个的种都不知道,若不是姓颜的,看她还有脸交际。”嘴上骂几句,也确是知道比不过人家,劝解女儿两句,跟着又叹:“要是你父亲那个诰命落到我头上,我且还能替你张罗,可如今大半却要靠了你自个儿。”
甘氏把那吴家姑娘骂一回,跟着又夸起女儿来:“你总算是露了脸儿,同那陈家姑娘也别断了来往。”心里觉着自家这些年的辛苦没白费,满怀安慰。
母女两个笑眼对笑眼,宋之湄伏在母亲肩头撒娇,白露掀了帘儿进来:“太太姑娘,那边的差了人来送药。”
这送药的不是别个,却是石桂,木瓜告假,繁杏点了良姜石桂两个过来送药,一匣子白茯苓一匣子高丽参,良姜捧着盒子走在前头:“要是金雀再找你麻烦,咱们就说大姑娘是装病的。”
石桂忍不住笑:“便是金雀敢,二太太也不敢,不但不敢,还得赏咱们呢。”她一面说一面笑:“捡了木瓜姐姐的巧宗了,这赏儿原该是她得的。”
良姜还怕甘氏要挑事,哪知道果似石桂说的,甘氏不但没挑刺,还少有的软语温言,两个进去行了礼,良姜把话说了:“我们太太说得空便来瞧瞧大姑娘,这会儿侍候着老太太,先送了药来,捡对症的吃着。”
叶氏不必开口,身边的人就帮她把话说圆了,宋之湄躺在床上,半边帘儿放下来,也瞧不见人到底如何,甘氏拿帕子按按眼睛:“嫂子有心了。”
一面再把女儿的病症说上一回,跟着又叫金雀打赏,一人抓了一把,又说些等身子好了再去给老太太请安的话。
半点也没挑剔不说,金雀好声好气的送了她们两个出来:“姑娘回来便头痛,还当发了汗就能好了,哪知道夜里竟还吐起来,若不然也不会大半夜去找大夫。”
这话是说给叶氏听的,两个回去必要回报,才立在门边这一刻,宋望海急急赶了过来,石桂良姜赶紧退到一边去,金雀迎上前:“老爷可来了。”
她这一句话,绕了三个音,良姜瞠目,石桂赶紧拉了她一把,自来了宋家,见宋望海的次数,两个手指就够数,他这样急切的过来,确是忧心女儿,金雀那媚眼儿算是白抛了,宋望海还横了她一眼:“姑娘这是怎的了?”
石桂两个退出去,良姜咋了舌头:“你料得真准,哪回见那一位,不是乌眼鸡就是落水狗,再没有这么宽厚的模样。”
她这会儿才不敢闹,正是理亏的时候,越是这么着,宋之湄的病就越是装的,连装也装的不尽不实,开了药炉子熏药,管它真病假病,闻到药味就算有七分了。
石桂奇的却是宋望海既没宿在东边,也没睡在西边,夜里又是去了何处?回去把事回给春燕听:“说是昨儿夜里还吐了,病势来得急。”
石桂却又再加一句:“咱们出来还碰见老爷赶回来。”春燕抬眼看看她,应了一声:“知道了,你们去罢。”
良姜扯一扯石桂的袖子:“你又瞧出什么来了?”她自从石桂给红罗了主意,便知道石桂不简单,越是留心看她,越是觉着她懂得多,问了她,她又不说,石桂摇摇头,如今她还没满十岁,能做的就是让春燕繁杏两个觉着她是个能办事的丫头,往后升等才有她的份。
叶氏好比老板,春燕繁杏两个就是经理,要提人升等总要问过她们两个,等年岁到了,她才有戏。
作者有话要说:嘴巴里生了两个溃疡
除了凉的水果啥都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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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后觉(捉)

宋之湄是真病还是为着犯过惩罚装病,无人去探究竟,宋望海却为着女儿到叶氏这头来,叶氏落没落埋怨也无人知道,他坐了一盏茶,甩袖出去了。
重阳宴后没过几日,叶家又送了书信来,不光是信,随着信还跟了一船人来,叶家老宅无人,一个姑娘不好当家独居,投奔姑母也是常事,来的却不止叶家姑娘一个,还有叶家的嫡子,才刚十岁的叶文澜。
叶氏不意侄子竟也跟着上京了,倒犯起难来,原来屋子是替叶文心一个预备的,宋荫堂自七岁之后就住到外院去了,如今叶家可不只有至乐斋有地方住。
叶家打的只怕就是这个主意,叫叶文澜跟着宋老太爷读书,叶氏捏着信纸久久不语,家里搭上一个女儿还不够,还要把儿子也塞进来。
老太太倒很有兴头,叫人把至乐斋的厢房打扫出来,又叫叶氏挑两个伶俐的小厮僮儿侍候着,叶家送了东西来,宋老太太这里还给了许多,婆子抬了箱子,春燕跟在后头,点了几个小丫头子,拿扇子掩了脸儿,带着石桂石菊淡竹往至乐斋里去。
屋子已经理出来了,叶家来的下人一水儿石青色的比甲,婆子们俱都干干净净,领头的说话轻声细语,春燕一问,是叶家姑娘的养娘任妈妈。
春燕赶紧跟她问好:“妈妈既是表姑娘身边的人,交给妈妈也放心,这是咱们老太太太太给的,给表少爷读书用。”
博古架子里头扫空了,打开箱子头一件就是红珊瑚雕的魁星点斗盆景,得着这么一株珊瑚已是难得,还雕了人物出来,魁星脚踩着金玉盆儿,黄豆大的珠子宝石嵌在上面,还有指甲大小的金银元宝,这一件拿出来,任妈妈便先笑了:“这怎么使得。”
石桂几个是打下手的,看着婆子们摆设家具,窗纱都是新换的,这会儿也全掀下来换新的,才要上手,任妈妈笑一回:“不劳着几位,咱们小少爷不要窗纱,要烧花玻璃。”
石桂闻言一怔,春燕几个却是寻常:“既是这么着,我去回了太太,叫开库把玻璃取出来。”
哪知道叶家竟连玻璃都带了来,一块玻璃隔一块毛毡子的搁在箱子里头,边角塞进软絮,取出来擦拭过,澄清透亮,石桂瞪了眼睛盯住那玻璃,眼睛一眨都不眨。
她正发愣,淡竹伸手拉了她一把,石桂这才收回目光,心里却翻江倒海,这个时代竟然已经有了玻璃,玻璃还烧得这么平这么透。
屋里也有水晶壶水晶杯,可那是打磨出来的,跟这个再不相同,石桂自打落地就在兰溪村,没见过不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看见什么想起一些来,还是进了宋家,听着三言两语的,才知道这会儿并没有海禁。
再多的她也无从知晓,匆匆跟着出去那一回,路上确是有许多行铺,可也没能细看,冷不丁瞧见这么一大块玻璃,那她原来看到的那些,就都不足为怪了。
有了玻璃,再拿出什么来,石桂都不惊讶,眼睛不住往上窗户上头瞥,淡竹伸手捏了她的面颊:“这东西咱们太太也用的,只冬日里才下了窗格装这个,春夏秋都用绢纱,比玻璃透气儿。”
叶氏房里还有大穿衣镜,平素拿绣罩罩着,石桂没进过叶氏的屋子的内室,自然没瞧见过,几个丫头看她叫玻璃惊的怔在原地,淡竹捂了嘴儿哧哧笑:“赶紧出来,别给太太丢人。”
春燕带她来,原就是为着她更沉稳些,偏一块玻璃就把她给唬住了,等石桂再看见抬进来的穿衣镜时,手指甲紧紧嵌进肉里。
兰溪村里连读书人都没几个,年号倒是说得明白,可石桂哪里在还记得年号,想问问皇帝是谁罢,不说她能问着的无人知道,光是小儿口里说出皇帝二字,就是奇事。
她见着绿萼也曾问过,可绿萼自家也不识字,更说不分明了,到了宋家半年,拿在手里的也只有一篇太上感应篇,还是从小道士那儿得着的,身边这几个丫头自然不知,这宅子里更无处可探问了。
她扯一扯淡竹的袖子,装作惊叹的模样:“我没见过,这是把冰敲下来了不成。”她装作全然不懂,有意问问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淡竹“扑哧”一声笑了:“这可真是梦话了,哪个敲下来的冰能存到这时候,屋里一烧火还不化了?看你聪明的,竟这么痴,这东西是烧出来的,跟那些瓷啊陶啊都是一样的。”
淡竹知道的更有限了,再问她如何烧出这东西来,她摇了头不知:“这玻璃窖那是皇家的,哪个知道怎么烧。”
再问是甚时候有的,淡竹便不耐烦起来:“你还要当窖工去不成?这东西早有了。”到底怎么个早法,却说不明白了。
石桂赶紧住了口,缓缓吸一口气,竟还是本土烧制,皇家就有玻璃窖,一刹时明白过来,此地必还有先来者,
还是春燕笑道:“玻璃窖早早就有了,开国的时候就开了窖,这都几百年了,等冬日里开库拿那玻璃盆景玻璃拉花出来,才叫巧夺天工呢。”
石桂久久不语,几百年前就有了,她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又低了头,还跟在春燕后头进了屋子。
叶家的人把东西都带足了,琴棋书画文房四宝,还抬了个青花大缸进来,这才问了春燕,要在里头养活几尾锦鲤:“小少爷喜欢银松叶、黄金甲,养上几尾,屋里头有些活气。”
春燕是得了吩咐来了,任妈妈一问,立时就应:“院后头的曲乐池里就有,叫人捡好得捞了来就是。”
任妈妈早来一步,就是打理姐弟两个生活的,料理完了叶文澜,便又跟着去幽篁里,才迈悦竹小径便笑起来:“到底是姑姑侄女儿,我们姑娘旁的不爱,就爱这一管绿。”
才在至乐斋里还不觉得,到了幽篁里,才知道这叶家姑娘有多么讲究,外头糊上新纱,里头的隔断原就嵌了玻璃,又全给拆下来。
一张张透明绢丝画取出来,又轻又软又薄,隔扇上头正好八幅,石桂见着上头画的是水墨水山,有的写着天门山,有的写着黄鹤楼,跟着就是巫峡泰山,底下的落款是《梅氏仙域志》。
石桂看的是画,淡竹石菊两个却咋舌头,她们在叶氏院里侍候也有两年了,知道这绢画最经不得灰,价贵难得,别个都是嵌在玻璃里头作屏风用的,到了叶家姑娘这里竟用来糊格扇。
叶家姑娘的东西比她弟弟的要多出四五只箱子来,不过暂居,铺设开来针头线脑都不少,里头一个青衣丫头忙前忙后,春燕几个都插不进手去。
罗汉床上铺了青绒毯子,床桌上摆着炉瓶三事,泥金小碟儿,还有一只细竹小箩儿,里头连丝张顶针都团好了摆着。
绣墩儿都是烧粉彩瓷画的,雪白的狐狸毛坐褥,桌上摆着白玉菊叶玻璃壶,长案上是青玉莲叶大小水匜,还有玉的炉瓶三事,多宝格上头的莲花莲叶玉插件,屋里头的器物满眼见不着金银色,全是玉器。
垂了水晶帘儿,供着玻璃花,细绒地毯子铺设了,碧玉盆儿装着贝母珊瑚树,连琴上垂的流苏都是珠玉的,灯是嵌宝银象驼水晶,淡竹石菊也都开了眼界,薄纱帘儿一层层垂着,冯妈妈来回看过了,这才点了头:“这才可住。”
两个丫头一对眼儿,原来听说叶家如何如何富贵,叶氏自来不露,如今看个来送选的姑娘,倒都吃一惊,这还不算,冯妈妈给她们的打赏是一人一个小金钟的坠子。
给春燕的是应景菊叶纹金镯儿,春燕不肯受,冯妈妈必要给:“我们姑娘少爷客居叨扰,总归要烦着姑娘。”
春燕这才收下了,带了几个丫头回去复命,一样样的回给叶氏,叶氏面上淡淡的,抬一抬手止住了:“叫厨房里空一个灶头出来。”
小金铃儿上头还打出花来,淡竹石菊在叶氏院里当了两年差,这东西也不是没收过,大节里打赏的金银锞子,她们偶尔也能得着,可这回不过干站着看,竟也有这么重的打赏,兴头头的说要往外头买了珠子来,拿这个串手串儿戴。
“就是系在汗巾上也好。”这两个说得火热,石桂却还在震惊那些玻璃,若是她一辈子都呆在兰溪村里,想着怎么填饱肚皮,怎么让一家子脱离贫困,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了。
石桂手上看着太上感应篇,良久叹出一口气来,她到现在能看的唯一的文字还是这篇太上感应篇,要是能多读些多知道些,不说派上什么用场,跟现在总不一样。
她一叹,淡竹两个便当她是感慨,宽慰她道:“你不来这儿也得不着这许多东西,总归还回去的,你把这些攒着,家里自然能来赎你。”
石桂松开眉头笑一笑,立起来抻着手拉拉筋,想这些也没用,别人的人生跟她的不会一样,她要做的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咱们,也能出去?”
淡竹扑哧一声笑了:“咱们哪能出门,也是一样,在角门央了妈妈开一开门,往担子上买些来,怎的?你又打着要卖结子的主意了?”
石桂面上微微泛红:“我往后便不做了,可那一篮子也不能白砸在手里不是。”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发愁,在院子里头月钱赏钱都多了,可郑婆子要的也多了,重阳节前问她得着什么赏,一时又说要买菊花浸酒,一时又说吃油炸小蟹,石桂无法摸了一百钱出来,看她脸色便很不好,石桂只佯装着问她还有甚个点心,要买了来孝敬给繁杏春燕。
郑婆子脸上这才好看些,却还是咂了嘴儿:“等你有假,也回家去看看,你姐姐姐夫也想着你呢,前儿才来说要给你跟葡萄一人做一件衣裳。”
石桂点头应了,心里却发皱了眉头,要回去又得办礼,手上得的东西都是死物,又不能换钱,月钱攒不下来,还得想个法子开财路。
石桂这两日进进出出碰着好几回高升家的,看她的眼光比从前不同,石桂问一声淡竹,那两个苦了脸盘:“只知道她侄女要进来,也不知道安排个什么样的差事呢。”
石桂立时咬了唇,高升家的是叶氏跟前得脸的媳妇子,男人在外头管着庄子,她的侄女儿要进叶氏的院子,可院子里的坑本来就不够,总得拔出一个来,才能把自家那棵萝卜往里栽,论起来,她在这些人里头是根须最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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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挤兑

淡竹石菊两个知道些底细,家里自有人透给她们听,觑了石桂:“咱们往别苑去的时候,高升家的侄女儿就说要进来当差,都已经说定了,哪知道去了别苑一趟多了一个你,你这些日子可仔细些,万不能开罪了她。”
不找事,自有事来找你,石桂谢过淡竹石菊两个,淡竹宽慰她道:“春燕姐姐喜欢你,保不齐也就多加一个人。”
石桂笑一笑,心里警醒,不再多说,高升家的若真是明目张胆挑她的刺就为了给自家侄女铺路,叶氏也容不得她做管事婆妇了。
石桂手上活计不停,石菊看着就叹,淡竹忍俊道:“哪有你这样儿的,当差便是当差,还穷死你不成?”
石桂笑一笑,却不开口,淡竹知机:“是不是你干娘要的太多?我知道底下那些个一个个水蛭也似,认了干女儿就不当人看待,你是太太院子里头的,谁沾着谁的光且还不定呢。”淡竹说得这句,又道:“依我看,你就别理会她,她还敢到太太这儿闹不成?”
又同石桂咬耳朵,叶氏这儿的繁杏就是外头买来的,原也认下过干亲,如今早不来往了,为的就是想把繁杏在上房得的东西都补贴了自家女儿,闹到了叶氏跟前,叶氏虽没断了这亲,却申斥了俞婆子一回:“那俞家的,多少年都没脸进院子来找繁杏姐姐呢。”
可那是繁杏,管着叶氏帐册的,换作她是叶氏,闹得没亲没眷才是好事,石桂看的明白,也不同淡竹两个说破,只叹:“那是繁杏姐姐,太太跟前得脸的,何况我干娘还没这么苛扣,我不过手上闲不住罢了。”
那一太上感应篇,她慢慢也绣了一半,上头的暗八仙纹还是绿萼替她勾的,葫芦花篮莲花都绣好了,只不知道绿萼如今怎样。
之后两日,果然似石桂猜测的,高升家的见着她总是多有留意,可石桂事事妥当,她也挑不出错来,只门上的婆子院里头的丫头,得着她好些吃食花油。
一个个都有了,才轮着她,得的东西也不过是两块花糕,玉兰得的东西最厚,是一付银扁钗,底下带个耳挖子,上头打得全是银叶菊花,第二日就簪在头上。
石桂知道事情不对,高升家的要动,也不必非得经过叶氏的手,她越发小心在意,越发不敢揽事多动,小心翼翼了两日,繁杏借口把她叫了去:“你怎么团团转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就按原来的办,原来不错,如今就能凭白说你错了?那一个进来了,也呆不长。”
石桂心里感激她,谢她直言,可还是得想个法子,把这事避过去,叶氏这里人再多,也不能越过老太太去。
没等石桂想出法子来,叶家的船来了,早三日就送了信来,宋老太太比叶氏还更关切,早早派了人往渡口上等着,叶氏还笑一回,说是两个小辈,劳动不得宋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