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扶她起来:“这是小事儿,不值得行这样大的礼。”
瑛娘摇了摇头:“对小兄弟许是举手之劳,对我和夫君,却是救了咱们两人的性命,人命又岂是小事呢?”
她早存死志,只要丈夫一走,她也跟着一并去,两人生同衾,死同穴。
李瀚海紧紧握住妻子的手,互望一眼,相视一笑。
小小见过蒋文柏那种人,嘴上说爱,转脸便要人永世不得超生的人,又见到李瀚海和瑛娘这样的,扯了扯谢玄的袖子:“咱们就帮帮他们罢。”
谢玄有些犹豫,一想到将来见着师父,知道他们这一路上可曾见死不救,就觉得手掌心发麻,这怕是得挨上三四千下。
用灵符再加医药,三日便能好,再日夜兼程,也能尽赶到京城。
谢玄一点头:“成,明儿我就进城去,买些药材来。”
第二日清晨,东方红日破晓,阳气初生之时,谢玄就将灵符贴在李瀚海的脚上,没一会儿浊浊脓水流出。
等一张符失效,曹瑛娘捧出一盆竹叶煮的水,替丈夫浸腿,又打了井水把地上浇干净,预备过饭菜,对小小和谢玄道:“今儿除了卖药,我再去买些肉来,给大家都补一补。”
小小和曹瑛娘进镇买药,谢玄就在家里给李瀚海拔疮。
李瀚海问他:“昨日瑛娘在,我不便多问,敢问小先生,这东西是如何来的?”
谢玄抬眼一看,他倒是个明白人:“你有什么仇家?沾过什么邪祟?”
李瀚海思量片刻,摇一摇头:“我长在乡间,教孩子们读书识字罢了,又哪儿去招惹什么仇家。”
谢玄长腿一搭:“那你仔细想想,脚泡在桶里不要动。”若不是曹瑛娘用竹叶煮水,日日给他泡脚减轻疼痛,他也支撑不到现在。
瑛娘带着小小进镇,两人还没进药铺,就在街上遇上个唇红齿白,十分俊秀的年轻人,他远远就认出瑛娘,几步奔过来:“瑛娘,你怎么进城来了?”
脸上显出忧色:“可是……可是李兄的病。”
瑛娘璨然一笑:“他好多了,再过几日就能好了。”
小小一把挽住了瑛娘的胳膊,雾色双瞳中没有映出男的人脸,映出他头顶一团黑雾,那黑雾如狼似虎,扑向瑛娘。
作者有话要说:蛇:给我给我,让我吃了他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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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眼瞎

惊蛰
怀愫/文
那人一听李瀚海身体好多了, 脸上笑意一滞, 似乎并不称愿。
跟着反笑得更热情了:“真的?那真是太好了!是请了哪家的大夫?我一直忧心李兄的身体,四处寻访名医, 可都说这病闻所未闻。”
瑛娘刚要说话,小小轻轻捏了捏她的胳膊。
瑛娘还道她不愿意透露姓名,便道:“是用了个乡下的土方子, 也是实在无法可想了, 用慈航真人炉前灰敷在伤口上, 没成想那疮竟渐渐好起来了。”
那人听见如此,脸上茫然,只是反复说道:“这太好,太好了。”
听在瑛娘耳中,便是此人当真是夫君的好友,十分忧心夫君的病情, 她还笑道:“等他好了, 你们又能似往日一般, 爬山作诗了。”
那人笑了两声:“那我今日可得去探望李兄, 家中少些什么, 嫂子只管告诉我。”
瑛娘摇摇头:“往日就多赖你周济, 如今他好了, 岂能再处处都麻烦你。”
“我与李兄是同窗至交,又是结拜兄弟, 怎么能说这样见外的话, 今日我必带着酒肉去拜访, 李兄若好起来,正好一同秋闱。”
瑛娘点头轻笑,与他别过。
转身带着小小去生药铺子,一路走还一路说:“那位陆相公是我夫君的同窗,自从夫君生病,十分关照我们,到是我原来错看了他。”
原来当他是个浪荡子,危机关头才知竟是个古道热肠的人,瑛娘感慨一声:“我买些香烛果子,回去供奉慈航真人。”
小小偏头看向她,瑛娘一双美目似含秋水,长着这样漂亮的眼睛,怎么偏偏是个睁眼瞎。
小小自小便不喜欢自己的眼睛,眼睛虽大,可瞳色极淡,白天时常瞧不清楚,若是坐着不说不动,就跟个小瞎子一样,常被村中的孩子们取笑。
为了这个,师兄可没少跟同村的男孩们打架,打到所有人都不敢再叫她小瞎子。
师兄手重,几个孩童围上来也打不过他一个,还常把人揍得鼻青眼肿,乡人领着孩子上门告状。
师父提起竹条便要罚,谢玄已经被打皮了,梗着脖子就不认错,小小抽抽哒哒,哭着告诉师父:“他们叫我小瞎子。”
师父的竹条要落未落,听见这句收了竹条,长满老茧的手摸摸小小的头顶心:“无人比你的眼睛见事更明。”
往后谢玄再因为这个打架,师父也就不罚他了。
可小小依旧羡慕别人的眼睛,明亮有神,可此时再看,倒明白了师父的意思,还是她的这双眼睛更好些。
“他不是个好人。”小小不懂委婉,直言说道。
瑛娘一怔:“小妹子,你是说陆相公?”
“嗯。”小小点点头,虽不知李瀚海的怪疮跟那姓陆有没有关联,但这人对瑛娘不怀好意却是明明白白的。
瑛娘转头去望,只见陆子仁还站在街口,远远望向她们的方向,一见她转身,忽然绽开笑意,痴痴然看着她。
瑛娘心中一突,他往常也曾流露出这种情状,她原来也曾觉得古怪,可没过多久,夫君便染上怪疮。
往日旧友大半都不再来往,只有零星几人时不时还到家中来,陆子仁便是其中一个,他回回来都带许多东西,又请医请药,过年过节还要亲自上门送礼。
瑛娘这才对他大为改观,可今日听小小的话,心中又颇有些疑虑:“你不过见他一面,怎能断定他不是好人?”
小小抿着嘴巴不说话了。
瑛娘看她年纪小,虽觉得陆子仁神情有异,却不愿将人往坏处想,拍拍小小的手哄她:“走,我们去买果子糕点吃,你喜欢吃什么?云片糕好不好?”
瑛娘卖了几幅绣品,又接了几幅绣,换钱买药买点心,带着小小出城回家。
走到城门边,几个道士站在城前,手上举着画像,对着过路人一一参照,见有年轻男女便揪住人不放,细细对照过,才松开人的衣襟:“走罢。”
路上人都骂上两句,也有人问:“这几个道士干什么呢?”
有人答道:“说是道门缉捕犯了事儿的道士,说是偷了东西的小贼。”
小小心中一紧,有些慌张,要是谢玄在,她一点也不害怕,可这会儿只有她一个人。
瑛娘一听说是要抓一男一女两个小道士,便看了小小一眼,看小小巴掌小脸,眉毛紧皱,心里隐隐有些明白。
可她不肯相信这对兄妹是坏人,昨日来投宿,两人风尘仆仆,衣衫朴素,除了一身齐整的,都是旧衣,哪像偷了东西的样子。
她紧紧勾住小小的胳膊,握住她的手,拿竹篮中的彩线给她看:“你瞧这个,这个绣只蝴蝶翅膀,须勾三层线,才能显出蝶翅的层次来。”
小小眨眨眼,当真低头去看彩线,她没穿道袍,瑛娘又替她梳了两条辫子,看着就是寻常的女孩儿。
几个道士目光往她们身上一滑,只当是对出来买东西的姑嫂姐妹,轻轻松松便让她们出了城。
出了城门,小小才略松口气,眉头还紧紧拧着,一阳观竟然颠倒黑白,这事儿必要告诉师兄,等他们离开李家,连城都进不去,又要怎么坐船去京城?
瑛娘一句多话也无,回到家中便给丈夫煎药,又准备饭菜。
小小谢玄关起门来咬耳朵,谢玄听见一阳观竟然通缉他们,气得“腾”一下站起来:“看我一把火烧了这劳什子的破宫观。”
小小咬着嘴唇,十分忧愁:“那咱们怎么去京城呢?”
谢玄在屋里兜了几步,眉头一扬,郁气散尽:“别怕,总有法子,正好在这儿住两日,等想到了办法咱们再走。”
李瀚海原来只凭天生豁达的性情支撑身体,此时知道自己有救,整个人神采奕奕,他虽没有陆子仁生得俊秀,但眉目之间意气不同。
坐在竹屋前,正教个孩子读书识字。
竹窗边传来阵阵读书声,瑛娘从灶间瞧见,嘴角含笑,又瞥向竹屋,想了想回屋翻找一阵,用布包起几身衣裳,送给小小和谢玄。
“这是我未嫁时穿的旧衣,都是干净的,尺寸只要再改一改就合适了,这两件是我夫君的旧衣,你们不要嫌弃。”
给小小的是两件绣着小花的衣裙,给谢玄的是青竹布衣,他身材高大,穿李瀚海的衣裳也不短,穿上一看,倒像是个读书的小秀才,不像是跑江湖的道士了。
瑛娘心思极善,萍水相逢,这对兄妹就肯替她丈夫治病,这才想办法替他们周全。
谢玄躬身行礼,知道瑛娘必是瞧出了什么,但她不但没说,反而拿出衣裳来供他们乔装:“多谢李夫人。”
瑛娘看这兄妹俩相依为命,心里便怜惜小小,这小姑娘连女孩儿的发式都不会梳,梳子都是破的,取了个小盒:“这个也是我的旧物,不值什么钱,我又没有妹妹,就送给你罢。”
一个红漆小盒儿,里头一把雕花小梳,还有一对儿红石耳坠子。
小小从来没有收到过女孩家的东西,拿出来翻看,爱不释手。
谢玄在一边瞧见了,暗暗后悔,只想到给她买裙子,没想到也该给她买这些女儿家用的东西了,等他们能进城就带他去胭脂铺子,什么好的贵的都给她买一些。
什么金的玉的,小小戴上必定好看。
小小还低头看红盒子,瑛娘目光一抬,瞧见谢玄目不转睛盯着小小看,眉梢眼角含着笑意,心中一诧,又回过味来,这二人只怕不是兄妹。
哪有当哥哥的,这样看妹妹呢?
瑛娘也不说破,抿唇一笑:“你们换过衣裳吧,家里今日要来客人。”
话音刚落,屋外就啧起马蹄声,一辆马车停在竹屋前,陆子仁从车上跳下来,招呼下人小厮把车上的东西搬到竹屋里。
瑛娘扶住李瀚海往屋前走:“陆兄怎么又带这许多东西来?”
陆子仁笑道:“在城中遇上嫂夫人,知道李兄身子大好,心中高兴,究竟是什么厉害的大夫,这样的疑难杂症竟也瞧好了。”
瑛娘还不及告诉丈夫,让他不要透露小小和谢玄的事,李瀚海笑道:“是乡下土房子,并不是什么名医,不想竟如此有效。”
谢玄一言点醒梦中人,既是灵符治病,那必是身染邪祟,至于这邪祟从何而来,未查明之前,不能轻易叫人知道。
陆子仁又要看他伤处,李瀚海掀开布袍,不过一天的功夫,那烂疮竟然缩小了一半,伤口愈合,肌肤一片光洁,除了还隐隐发紫之外,半点也瞧不出曾经生过恶疮。
陆子仁一怔:“这香炉灰这样厉害?”
“是我娘子敬神心诚。”若是平日李瀚海必要同他把酒言欢,可今日却不留他,天将正午,谢玄就要为他拔疮了。
这些东西也等来日他病好了,再送还陆家去。
陆子仁虽被拒之门外,可半点不恼,他一双眼睛在竹屋中不住搜寻瑛娘的身影,李瀚海进了屋,他还迟迟不走。
直到瑛娘出门送客:“等夫君身子好了,再上门谢你。”
说完放下竹帘,转身入内。
陆子仁痴望着竹帘门,口中喃喃:“美目碧长眉翠浅,消魂正值回头看。”说完又伸手打嘴,“该死该死!”
去岁春日,李瀚海请他们到家中小酌,瑛娘托着竹碟掀开门帘进来,从此他便入了魔障,竟无一刻不盼着李瀚海早死。
可见到瑛娘垂泪,心里又不忍不舍,恨不能替她痛苦,方才一句真情流露,可念完又嫌弃自己口齿轻薄,自打耳光。
谢玄和小小就在窗边,可这人就像瞎了一般,眼中除了瑛娘,再瞧不见别人,呆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上车。
他人虽走了,可头顶恶念却缠绵不去,小小喜欢这一院桃花青竹,手里掐诀,轻声念道:“凶秽消散,道炁常存,破凶除煞。”
一句咒毕,黑雾消散,整个院中都清明许多。
谢玄替李瀚海又拔一次疮,恶疮缩成碗口大,再有一日便能愈合。
瑛娘喜不自胜,去邻家买了鸡鱼,做了一桌好菜,请谢玄和小小饱吃一顿。
可还没等到天明,李潮海屋中便传出一声痛叫,谢玄披衣去看,就见他腿上本已经收敛的恶疮又反复发作起来,一夜长满了整条腿,一个又一个脓包鼓起,疼得他在竹床上打滚。
瑛娘跪在床上,泪如雨下,扯着谢玄的袖子:“求求你,想想办法,纵叫他少疼一些,我也愿折寿十年。”
谢玄一道灵符贴出,很快便被恶浊污透,恶疮一消就长,可李瀚海的身子又经不住这一道道灵符。
谢玄皱眉说道:“我知道这病的“里”是什么了。”

☆、催命香

惊蛰
怀愫/文
谢玄推开窗户, 将竹床抬到窗前, 正值满月之际, 月□□华笼罩了李瀚海周身。
谢玄一动作,小小便将竹篓中的香炉取出, 插上一把清香,让李瀚海抱着香炉躺在正中, 对他道:“把你的生辰八字写下来。”
李瀚海咬牙忍疼,伸手要墨, 瑛娘一抹眼泪:“我来写成不成?”
谢玄一点头, 瑛娘便磨墨铺纸,下笔之时,笔尖不住颤抖,泪水沾湿了宣纸,墨意淋漓, 她要再写一张, 被谢玄拦住:“不必, 这张就行。”
把这张生辰八字加一张灵符,一并烧入香炉内,又将一支线香点燃,交到李瀚海手上, 让他亲手点起炉中香。
一把线香慢慢烧了大半,谢玄将香炉取过, 与小小两人细看。
师父从未细讲过《香法卷》, 只是图箓扔给他们, 让他们自己看,将近百种香法,各有不同,一时怎么也记不住。
师父便坐在屋外的竹椅上,吃得醉熏熏地,扭头对两个趴在地上记图箓的徒弟道:“吉祥香不须记,把那几种要命的记住便罢了。”
师父从来就是这样,保命的道术学再多也不够,旁的那些能用就行。
李瀚海这一把香烧出来,半边长香未曾燃尽就已经熄灭,另半边烧到末尾从中折断,一把好香烧得七零八落。
小小和谢玄一看,异口同声道:“催命香。”
有人在阎王殿前给李瀚海敲丧钟,月余之内要他的性命。
瑛娘脸色灰败:“我相公远功名,轻利禄,我们夫妻二人从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如何就有人要他的性命?”
谢玄脸色一沉:“曹娘子不必哭,敢跟我斗法,我把他那钟锤都给砸了。”
对方突然加重筹码,必是知道李瀚海已然好转,这才加急要他的性命。
小小满脸肃穆,用力点头:“有我师兄在,肯定能赢过那人。”
李瀚海思量半日,实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什么人,竟用邪术要他的性命,他问:“小道长,可有什么法子?”
谢玄一时意气夸下海口,像这样的事儿,他们还真没碰上过。
他叼着竹签挠挠脑袋,决定反其道而行之。
凡有法术,总可破解,先想个法子,让那个施术的人,找不到李瀚海。
他们把竹床搬到屋中央,以碗作炉,每个碗中点着一根清香,在李瀚海的身体四周,摆出了一个简陋的梅花香阵。
小小严肃着小脸:“曹娘子,你买的红丝线取一些来给我,家中可还有能发出声响的东西?”
瑛娘取出一团红线,又拆下檐间挂着的风铃,小小拆掉竹风铃外面的竹筒,只取中间的铃铛,把铃铛穿在红线上。
再用红线绕过香阵,将李瀚海团团围在红线的中央。
谢玄点香祝祷,凝神念道:“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话音一落,丝绳无风颤动,绳上细铃“铃铃”响个不住,等铃声渐渐弱下去,李瀚海腿上的恶疮便不再加重。
谢玄又用一道药王灵符贴在他腿上,恶疮依旧化为浊水流入地下,李瀚海煞白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这个阵法,两人只在师父的书册上见过,还从来没有用过,没想到第一次用竟然成了!
瑛娘将慈航真人的宝像请出来,就供在小屋里,又颤声问道:“这就……好了么?”
小小摇摇头:“我师兄封住了李郎君三魂七魄与天地的感知,将他困在这红线阵内,让那个施邪术害人的人找不到他。”
谢玄吁出口气,抹一把额上的汗:“炉中香不能断,一根未熄一根就要燃上。”
这法子虽然管用,却不能久用,人之气与天地合,每日吸清吐浊,李瀚海非修道之人,更撑不了多久。
瑛娘一听茫然问道:“那,那要怎么找到那个人?”
李瀚海轻声说道:“瑛娘不急,咱们只要等他自投罗网就行了。”
谢玄咧嘴一笑,觉得这个读书人还真有几分聪明劲儿:“不错,他上天入地找不着人,自然就要到你家来看你。”
到时候就好办了,悄悄跟上去,破了他的法阵。
李瀚海虽困在红线阵内,但整个人却越来越精神,不仅腿上的恶疮又有好转,肚子还饿了,让瑛娘预备些吃食。
他自己便能点香续香,在法阵中置起一张小桌,点烛磨墨,写诗作起文章来。
饶是谢玄看了,都颇有些佩服,这人性命且不知被谁捏在手里呢,还能过得这样逍遥自在。
不一刻瑛娘便蒸了素饺子来,又煎了些香椿蛋,还给李瀚海下了一碗面,切着细细的葱花,面下卧了两个鸡蛋。
李瀚海全吃完了,吃得浑身舒畅,放下碗感叹一声:“我有许久,没能这样大吃了。”
谢玄再三嘱咐他们香火万万不能断,只要一断就是有了缺口,那人便能用邪术找到李瀚海了。
瑛娘郑重点头:“小道长放心罢,我绝不会让这香断了。”
谢玄又在门上窗上贴上灵符,带着小小回到小屋中,天越来越暖了,可每到入夜,小小依旧手脚冰凉,一躺下去就把脚丫子贴到谢玄腿上。
她轻声问谢玄:“咱们怎么只有师父,没有师娘呢?”
师父整日闷头吃酒,可因着懂些医术道术,村中人也曾想过要替师父作媒,可师父从来都没动过心。
这可把谢玄给问住了,他跟着师父的日子更长些,记忆中也曾有过几个女人的面孔,大多都是和善的,也有几位是美艳的,可他心里觉得,这些女人都配不上师父。
“也许是没遇上合适的,也许是师父不喜欢。”谢玄一只手给小小当枕头,一只手自己枕在脑后,望着天边满月说道。
小小在他怀中翻了个身,她总以为师父为陪他们一辈子,日子就在竹屋里过,白天他们出去采山果,打野味,夜晚就点灯学画符。
师兄站桩的时候,她捧水等着;她画符箓的时候,师兄给她打手势。
小小突然抬头,问谢玄:“那你呢?那我呢?我长大了呢?”
谢玄哈哈一声笑了,伸手捏捏她的面颊:“你再大也还是小小,等你老了还是小小,到时候村里的孩子就叫你小小老婆婆。”
小小那眸色极淡的眼睛中闪烁着光芒,她一翻身倒在谢玄胳膊上,把被子拉到鼻尖,藏住嘴角的笑意,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
谢玄却久久都睡不着,师父这个老头儿,捡小小的时候说好了,是给他捡个小媳妇回来,这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呢,就一声都不吭的不见了。
他侧头一看,小小在他怀中睡得十分安稳,鼻尖翘翘的,嘴角也弯起来,好像在做美梦,说不准她真梦见自己成了小小老婆婆。
谢玄眉头一松,胳膊搭在小小腰上,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两人被米粥小菜的香味给香醒了,肚皮咕噜咕噜的叫,小小一坐起来,就见小赤蛇盘在自己手腕上,张嘴“嘶嘶”两声。
它都已经两天没吃到大荤了,本来就细的身子,瞧上去更细了几分,蔫头耷脑的绕在小小手腕上。
小小摸摸它的头:“豆豆乖,今天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谢玄本想给小赤蛇起个威风的名字,叫流火或者赤电,可小小一定要叫它豆豆,说它的眼睛像赤豆那么圆那么红。
于是这条蛇,就叫豆豆了。
谢玄也曾放它自己出去觅食,可这小东西,吃惯了热食,就再不肯碰生的,连馒头虾饼都吃,十分不像一条蛇。
小小拿它当小娃娃养,谢玄也就由她去,不怀好意的看着这条蛇,小小从小到大,可是连小鸡崽子都没养活过。
瑛娘切了酱菜,熬了米粥,她这一夜几乎未曾阖过眼,时不时就要起身看看香熄了没有,熬得两眼通红。
今早起来一看,李瀚海腿上的疮口竟然比昨天白日还好,从碗口大又缩回了铜钱大,整条腿平整光滑。
若非隔着红线,她必要与丈夫相拥而泣。
这一切多赖这对兄妹,瑛娘早早起来,煮了鸡蛋,切了酱菜,取出自家熬的虾酱,配刚刚蒸的馒头,还摊了一碟子鸡蛋饼,全是给谢玄和小小的。
若在往日,这点怎么都够吃了,可他们俩现在还养着一条饭量顶两人的蛇。
小小把自己的饼分给豆豆一半,小蛇张大了嘴,半个饼吞进肚,小嘴一张一阖,它离吃饱还远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