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 作者:怀愫
新文案一:
谢玄和小小初入江湖,凭一身道术替人化煞、作法、超度、抓鬼
靠着小小天生阴眼和谢玄本命金火,回回都运气非凡。
以为自己是青铜,不料是王者。
新文案二:
小小不知道自己是师兄捡回来的小媳妇
师兄:我也不知道怎么养小媳妇,反正怎么宠就怎么养呗
旧文案:
古代、灵异、冒险、甜。【不吓人、单元剧加主线,四月十一日中午十二点开坑】
先瞎几把写个文案:
阳气初惊蛰,韶光大地周。
桃花开蜀锦,鹰老化春鸠。
桑小小在土地庙里支起了锅,烧水等着师兄偷鸡回来
春天刚孵的小鸡崽子,又嫩又香。
庙门外飘进一只女鬼
女鬼扑倒在破败的土地神像前:“土地爷,你可要给我作主哇……”
哭诉自己被负心汉骗财骗色半路杀害。
小小久等那锅不开,俏脸微沉:“哭什么哭,等吃了鸡,我替你作主。”
内容标签: 甜文 史诗奇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桑小小,谢玄 ┃ 配角:师父、闻人羽
☆、吊死鬼
惊蛰
怀愫/文
春尤浅,柳初芽,杏初花。
杨柳杏花交映处有个土坡,土坡上立着一间破烂烂的土地庙。
桑小小裹着一件絮袄,在神台前支起了锅,锅里煮着水,芭蕉叶包着一把野荠菜搁在锅边。
她抬头望望庙门,也不知道今天师兄的运气怎么样。
要是没肉,晚上就只有一把野菜能下锅了。
天色将暮,山间雾色一层一层氤氲,师兄还没回来。
庙门外飘进一只女鬼,带进一阵阴风。
小小一双眼睛生来便与常人不同,瞳色濛濛,时时刻刻都像含了一层薄雾。看人面目不分明,见鬼却极清楚。
女鬼不知小小能看见她,一下扑倒在破败的神像前,泫然道:“土地爷,您可要给我作主啊!”
她一边抹鬼泪,一边向土地爷状告她那负心的男人,谋她财,骗她色,全靠她才能吃油穿绸。
不肯娶她便罢,竟想将她卖掉,她不堪受辱,用一根罗带了断了自己。
小小紧紧领口,伸手拨弄着柴火,让火烧得更旺些。
抬头望向山间小道,日头只余下一个角,等这一角落到山对面,山间野鬼便会倾巢而出。
这间土地庙早已经没有香火供奉,自然也就没有神力替女鬼作主了。
锅里的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泡,小小猜测今天大约是没有肉吃了,把野菜扔进锅里,从竹篓中取出一个竹筒,木勺在竹筒里一刮,撮下点盐花,搅在汤中。
等汤煮好,她先盛了一碗,搓土为香,供到土地爷神像前。
借居在此就要礼数周到,本地的鬼怪,就算敢在外头作乱,也不敢轻易踏进土地爷家里作祟。
女鬼还在嘤嘤哭告,她双目凸出,舌头老长,可身影窈窕,形态娇媚,瞧得出原来是个美貌佳人。
午间来投宿的时候,小小就看见这只女鬼了,她吊在土地庙前的老槐树下,脖子拉得老长,身子一晃一晃,拿头荡秋千解闷。
没想到太阳一落,她会解开罗带,把舌头塞嘴里,跑进土地庙告状。
土地不能显灵,对这女鬼的哭诉也有心无力,女鬼哭了半日,把脸一抬,指着土地:“你身为一方土地,我在你的地界含冤屈死,你竟然不管!”
小小充耳不闻,蹲在门边抱着膝盖,一心一意盯着山道,等师兄回来。
天色越来越暗,羊肠小道上一点亮光隐隐浮动,似是有人在暮色中点了一盏极亮的灯。
这是师兄的命火,小小一下站起来,走到门边迎接。
女鬼哭骂完了,与小小擦肩而过,又是一阵阴风,冻得小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女鬼飞身奔到树边,解罗带结缳,脖子一伸,把自己挂在树上,长舌头“啵”一下落出来。
这一套动作万分娴熟,原来她是先告状才去死的。
小小见怪不怪,心中所思只有一桩,不知今天还有没有肉吃?
谢玄出了城门就往土地庙飞奔,跟日落比谁的脚程快,怀里揣着刚刚买的烧鸡,也顾不得烫,小小一定饿了。
槐树上的女鬼荡了几荡,又伸手解下罗带,把舌头塞回嘴里,再次飞扑到神像前:“土地爷!您可要给我作……”
女鬼哭诉未完,谢玄就踏进庙门,女鬼只觉浑身上下似被针刺,哀嚎一声,缩身飞出窗外,逃开一丈远。
谢玄一脚踏入土地庙的庙门,就似暗屋点灯,刹时间满是光华,他从怀中摸出油纸包,扔给小小,咧嘴笑道:“咱们今儿吃烧鸡!”
小小唇角微微一翘,揭开油纸包一看,不光有鸡,还有烘得香软的薄面饼,面饼裹着鸡肉,旺汪汪的,看着就好吃。
她先咽了口唾沫,跟着粉唇一抿:“你又赌了?”
谢玄嘿嘿一笑:“就一把,明儿找到活,就不去了。”
小小叹息一声,把锅里的汤热了热,盛一碗给谢玄,自己捧着面饼往谢玄怀中一坐,靠在他肩上,把沾油最多的那张饼给了谢玄。
十五六岁的少年,已然长的身高腿长,一只手就环住小小,等她撕鸡肉,包在软饼中,一口咬了,肉香扑鼻。
“有师傅的消息没有?”
谢玄也饿得急了,他买了吃食自己一口都没动,张嘴就咬掉半块饼,边嚼边道:“城外有个一阳观,道士倒是多得很,可我问了一路,也没有师傅的消息。”
两人从小就由师傅一手带大,说话走路识字修道,全是师傅教的,说是师傅,实则是慈父。
惊蛰那天,谢玄带着小小上山猎野味,到城中换了酒肉冻梨回家,可师傅却不见了踪影。
他们在家等了一个月,师傅也没有回来,附近的邻居问了个遍,无人见他出门,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
乡间闭塞,问遍了四方村落,也只来过两个生人。
一个紫棠面皮,横眼吊眉,左眼下生了一颗瘤;另一个温文而雅,模样像是书生,但背后背着一把剑。
两人全无头绪,等不下去了,这才收拾东西出门找师傅,出来一个多月,也没有半点师傅的消息。
谢玄把裹着满满鸡肉的饼送到小小嘴边,一握她的手指冰凉,皱眉问道:“可是有哪个不长眼的鬼来烦你了?”
桑小小天生阴气重,眼睛又太干净,最易招惹脏东西。而谢玄八字重命火旺,什么脏东西见了他都要退避三舍。
小小幼年时道术未通,只有在谢玄怀里才能安眠。
一抱就抱了十来年,抱成习惯了。
小小就着谢玄的手,张嘴咬了一小口鸡肉包饼,想起那个重复告状投缳的女鬼,摇了摇头。
谢玄懒洋洋支着长腿,笑得眉眼飞扬,告诉小小:“这池州城十分富庶,明儿咱们就进城去,总能碰上那么两三个倒霉鬼。”
“不是说本地有个一阳观,还会有人请咱们吗?”
谢玄早就打听清楚了,一阳观确实是大有名头,可池州百姓私下又叫它“拔毛观”,雁过也要留下一身毛,富户有钱,寻常百姓哪有钱上一阳观解煞。
明儿进城先去城东富户门前转一圈,实在不成再去城西,总有生意可做。
师兄妹俩的道术堪堪入门,师傅不知所踪,出了村子才知道世道艰难,样样要钱,两人就只有道术能赚点盘缠。
这一路替人化煞、作法、超度、抓鬼、起坟,靠着小小的眼睛和谢玄的命火,回回都运气非凡。
小小喝了一口野菜汤,随口说道:“那明天还是先去妓馆。”
谢玄呛了一口,咳嗽了几声,面色微微泛红:“咱们往后不去那种地方了。”
“为什么?”小小细眉一拧,越是鱼龙混杂的地方,五蕴之气就越是混沌,也就越有钱可赚。
谢玄瞥了她一眼,小小天生体弱,生得就比别人小些,师傅常说是给她起名起坏了。
她生得小,可也十三岁了,不能带着她往那些地方去,要是被师傅知道,还不得打断他的腿。
“那些个细碎活来钱太慢了,咱们要干就干个大的。”他神采飞扬,“等有了钱,再找到师傅,咱们就去京城,去最贵的酒楼吃席。”
小小细眉一弯,淡漠的脸上露出笑意,“嗯”一声点头,把吃不完的饼子仔细收起来,明儿要是没吃的,还能用剩下的垫垫饥。
神台下已经清扫过,铺了一床薄被,小小先钻进去,谢玄跟着矮身钻入,小小张开胳膊投入他怀中,两只手勾住他的脖子,脚丫搭在他腿上。
谢玄抱着小小,就似抱着一块寒玉,旁人受不了这凉意,可他却觉得通身舒泰,还搂着她往怀里贴了贴。
两人自幼睡惯了,谁也没觉得不妥当。
小小鼻尖磨着谢玄的胸膛,少年伸伸长腿,打了个哈欠。
春寒料峭,两堵薄墙挡不住风,但谢玄通身火热,小小睡在他怀里,比盖着厚被还要暖和。
谢玄跑了一天,早就累了,不一会就睡熟了。
他睡着了命火金光还在发亮,小小拱拱脑袋,从他怀中探出头,雾濛濛的眼睛望向庙门外。
将要月晦,七魄游荡,鬼来魅往。
那只吊死鬼怨气虽重,也是可怜,小小一只手扣住咒符,她要是识趣快走,就留她一条鬼命,若是趁月晦日作乱,就别怪她手下不容情。
女鬼不知小小心中所想,她趴在屋顶,塌下长舌,那半截鲜红舌头在门框上一晃一晃,“卡哒”一声轻响,倒悬下一颗头来,两只眼睛直洞洞望着小小,咧嘴一笑。
女鬼嘻一声说:“你看见我了。”
小小假装看不见,女鬼的脖子却突然拉长,垂到门中,那颗头晃来晃去:“你看见我了。”
她躲在窗外,听见了谢玄的话,这才知道小小能看见她。
吊在树上许多年了,好容易碰见一个命盘轻八字衰的,怎么也不愿放过这个绝好的替死鬼,只要把小小从庙里引出来,套到树上勒死,她就解脱了。
小小看女鬼连进庙来都不敢,知道她也不敢惹谢玄,松开手里的符咒,正对着女鬼打了个哈欠,往谢玄滚热的胸膛里又拱了拱,茸茸细发磨着他的下巴。
眼睛一阖,酣然睡去。
女鬼果然不敢进庙门,她既然对着土地爷哭告,就是相信有神灵能为她作主的,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没等来神明为她主持公道。
这女孩八字这么轻,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待山雾渐浓,月色黯淡,庙中女孩三魂虚浮在体上,女鬼便张嘴唱起小曲来。
“窈窕娘,淡梳妆,鬓边玉梨香。”
一声更比一声娇媚。
小小闻声睁眼,已然坐在了画舫舟中,身围珠玉,翠荷作觞,坐上还有个翩翩少年郎,冲她伸出手来,要扶她上岸,手中一枝初放的梨花簪在她鬓边。
小小未识情爱,这曲子唱得再缠绵,少年郎再俊秀,她也屹然不动。
再低头一看怀中已经抱着一个锦匣,锦匣内宝光莹莹,一颗明珠得有龙眼那么大,价值万贯。
小小眼睛一阖一睁,幻境刹时消散,锦匣变成骷髅头,明珠成了人眼珠。
谢玄酣睡之中动了动腿,他眉头一皱,眉心命火陡然一亮,直冲屋顶。
歌声嘎然而止,只听见“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屋顶上摔了下来。
歌声一停,小小梦中的少年舟歌都消散去,心中只留一片澄澈,一夜无梦睡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师兄妹二人便早起换行头,谢玄穿上师傅留下的旧道袍,小小拿出半把小梳,沾水替谢玄梳头。
谢玄本来就生得朗眉星目,一根云头木簪插在发间,长身玉立,看上去清俊非凡。
小小个子小小,穿谢玄的旧衣还有些大,作个道童打扮,从布包中取出木剑,抱在身前。
光看打扮十分能唬人。
谢玄抖抖道袍:“走,进城去。”
小小刚迈出庙门,就见那吊死鬼瘫吊在老槐树上一动不动,舌头拖出半尺长,那根投缳用的罗带松松系在她项间。
女鬼瞪着眼睛,一声都不敢出,不意竟惹着两个道士。
谢玄伸着懒腰,一只手提着竹篓,一只手牵着小小,他全然不知昨夜发生的事,洋洋笑着:“吃鸭肉包子去。”
小小收回目光,抱着木剑,嗯了口唾沫,鸭肉包子,听上去就好吃。
两人刚迈出庙门,悬在树上的罗带断了,女鬼应声摔在地上,抬起头来,望着小小远去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小小:我的心里只有肉没有鬼
女鬼: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喂
开新文撒红包
100个红包么么哒~
☆、白雪香
惊蛰
怀愫/文
池州城街市繁华,师兄妹二人一人一个鸭肉包子,从东城一路逛到西城。
谢玄一见着高门朱户就问小小:“这家怎么样?会不会倒霉?”
小小摇摇头,要是青天白日就能看出血光之灾的征兆来,必是大凶,凭他们俩现在的道行也不能替人化煞解厄。
走遍了东城也没见着一家能让他们“小吃小住”的,小小抿抿唇:“要不然咱们还是去妓馆吧。”
两人来池州的盘缠就是从花街柳巷中赚来的。
谢玄看了眼小小,看她巴掌小脸,莲白肌肤,嘴唇小而圆,抿起来仿佛初春樱珠,将将染就一点红晕。
谢玄呲呲牙,她这模样太招人,扮作了男孩也一样招人,可不能再往妓馆去了。
他不信邪:“这么大的池州城,竟会连个倒霉蛋都找不着?”
话音刚落,小小就停住了脚步,一双雾濛濛的眼睛盯着前方,谢玄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看见一栋酒楼,门口挂着酒旗彩络,吃客云集。
谢玄一下笑了:“馋了?”
他伸手入怀,摸了摸钱袋,昨天买了鸡买了饼,还余下几十个铜板,不够到酒楼里好好吃一顿的。
谢玄目光往街尾一扫,扫到一间赌档,昨儿盘缠用尽,他用几枚铜钱赢了两百文钱,这才又买鸡又买饼,要是小小实在想吃,就再去赌一把。
师傅若在,是绝不许他们这样做的。
他说谢玄气运旺,与寻常人赌钱胜之不武,怕他赢得容易,沉迷左道。
酒色财气,最能移性,修道之人更该敬而远之。
在村间乡居,只要抓到谢玄去赌,不管是赌什么,都要打他一百下。
可既然小小想吃,再赌一把也无妨,了不起记着数,一次一百下,如今都快欠下三四百下了。
谢玄刚要迈步,小小就拉住他的袖子,点了点刚从酒楼中走出来中年男人。
绸衣玉簪,文人打扮,可又前呼后拥,带着三五个帮闲。
这帮捧客个个都在奉承那个男人:“这样的大喜事,怎么也要讨杯喜酒吃,家里的嫂夫人可真是贤惠。”
谢玄心领神会:“这个?”
上下一扫,见那人脚步虚浮,两颊凹陷,一付被酒色掏空的样子,看着就像个倒霉蛋。
小小一点头:“他眉间发乌,命火黯淡,没有大喜,只有大霉。”
两人盯准了“苦主”,缓步跟在那群人身后,走着走着,走到一间清幽院落前。
粉墙乌瓦,墙内还开着一树白梨花,微风拂过落雪纷纷。
谢玄让小小等在巷口,自己跟上前去,想探一探这家的虚实,走近了才看见门前没有悬牌,小门上挂了两只牡丹灯笼。
跟了半天,还是走到妓馆门前,这就是个暗门子。
谢玄长眉一皱,这些人一进去,说不准要过夜,他们还得找个地方落脚。
他转身就走,打算回酒楼里打听打听消息。
院墙边的小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头出来个婆子,手里挽着布包,嘴里骂骂咧咧:“还当自个儿是正头娘子了,讨个妾而已,还合什么八字。”
抬眼看见谢玄,见他一付道士打扮,上前两步叫住他:“小道士,你会不会合八字?”
谢玄一个转身,婆子倏地面红,她还当是个寻常小道,竟生得这样清俊,要是他会合八字,那也不用费半日脚程,专程上山一趟了。
谢玄挑挑眉,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
他微微颔首,摆出道爷的架子:“可以。”
婆子见了谢玄已经吃过一惊,再见小小又看住了,她在暗门子里做事,一眼就瞧出小小是个女子。
大昭道术盛行,朝天观紫微宫一南一北并称双雄,男女皆可入道门,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这两个生得实在不凡,她便多看了两眼。
婆子赶忙将谢玄和小小请到巷口的豆腐摊子上,摸出十几个钱,要了两碗豆腐脑。
“可是一阳观的道长?”一阳观就在城外山上,那儿的道士时常下山来,还有一个是主家的老相好,年年都要来讨几坛子梨花酒吃。
谢玄微微一笑:“我与师弟是奉师傅之命下山历练,云游到此,并非一阳观门人。”
婆子一喜:“那就是紫微宫的仙长?”
两人互望一眼,并不答话。
婆子看他们这模样,心中认定两人虽然年轻却是有来历的,揭开布包,取出两张写着八字的红纸,推到谢玄面前:“烦请道长测测吉日。”
一张写着白雪香,一张写着蒋文柏。
谢玄哪会替人合八字,但蒋文柏就是刚刚那个乌云罩顶,眼看就要倒霉的主,与他结亲,怎么会有好处。
他还没开口,小小已经冷然道:“不合。”
婆子的脸立时挂下来了:“小道士,你可别弄鬼,打量着能从我这儿讨着化煞的钱,咱们姑娘跟蒋大爷这门亲,不成也得成。”
小小看她一眼:“不合就是不合,你家姑娘八字本就不好,要是真嫁给这个人,会有杀身之祸。”
婆子气得啐了一口,她原是想省些力气,不跑这一趟的,没想到这两个小道士竟会说出这种败兴话来。
白雪香的八字当然不好,要真是八字好,哪会沦落娼门?
婆子一把收回那两张红纸,走出豆腐摊子,转身又啐了小小一口,吉利没讨着反而损失了两碗豆腐花的钱,她气冲冲出城去,到城外一阳观合八字测吉凶。
谢玄只知道师妹能见鬼,还不知道她学了合八字,问她:“你怎么瞧的?”
小小舀了一勺豆花:“我眼前发花。”
这样的大事,是不能说假话的,眼看丢了个大主顾,谢玄也不恼,揉揉小小的头,把自己那碗豆腐花也扒给她。
摸摸肚皮:“要不然,我再去摸一把骰子?”
穿着道袍不能进财档,谢玄干脆带着小小住客栈,两人要了一间房,换下道袍去了赌档,他只来一把,这一把就赢了半钱银子,今日的花销又有着落了。
师兄妹二人在客栈里吃酱肘子,白雪香在小院中侍候蒋大户过夜。
屋里烧得暖烘烘香喷喷,白雪香烫了一壶酒,从银盒里摸了个香丸,在口中嚼碎,用酒送到蒋文柏口中。
将一阳观道士合下来的八字给蒋文柏看:“一阳观的道长说了,我与大郎是天作之合。”
说完又叹:“妾盼得许久,终于觅到大郎这样的良人,心中欢喜无尽,总怕这是一场美梦。”
哄得蒋文柏将她搂在怀中,药性渐起,面上潮红,把白雪香压到牙床上,尽兴之后懒洋洋起身,拍拍她的脸:“等你进了门,我也就不必日日多跑这一趟了。”
白雪香替他抹身穿衣,披上斗蓬,亲自点着风灯送他到门边。
回屋之后歪在香榻上补眠,嘴角一勾露出笑意。
那蒋大户分明暴发户,却爱装个文士的雅样,去秦楼楚馆也爱找白雪香这样的雅妓。
白雪香想趁着年华正好,早些上岸。
这些恩客中寻摸一圈,也只有蒋大户家最合适,他生得比别人强,正头娘子软弱,他自个又耳软心钝,最好拿捏,再找不着这样的人家。
白雪香打了个哈欠,让小丫头往香炉中添了熏香,拢在被中睡去,睡到半夜窗扉忽被一阵风吹开,灯火倏地吹灭,白雪香被风冻醒。
张嘴便呵:“都是死人?怎不关窗?”
半晌无人应声,白香雪只当小丫头睡迷了,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只见满室莹白,恍恍惚惚看见是园中梨花盛开,梨花枝条竟伸进窗中。
梨花粉淡香清,白雪香的艺名就是从梨花中得来的,她去了恼意,心道这是个梦,是她嫁人之前的吉梦,明儿蒋大户来,要把这梦告诉他。
在他新盖的宅院中讨个院落,种上满院的梨花。
这一朵朵梨花花瓣撑开,张得硕大,枝条嵌在墙上,盘上房梁,无风摇落,须臾屋中便浅浅铺落一层花瓣,盖住了她的脚踝。
白雪香还沉浸在美梦中,抬手想接一瓣花,落到她掌中,花瓣化成明珠,一地的明珠,她满屋子打转,想挑只最大的珠子。
明儿必要告诉蒋文柏,觅一颗大珠当聘礼。
心中正这么想着,一颗浑圆的珠子就滚到她脚边,白雪香伸手抱起,那珠子在她怀中发光,照得满室光明,她正爱不释手,心中欢喜不尽,难道她还能生个不凡的孩子。
心中这样想,越是爱这宝珠,举着珠子摩挲,白珠上突然生出两个窟窿大的黑斑。
白雪香伸手想把黑斑擦去,凑近了才看见是一双人眼。
她“啊”一声惊叫起来,把那珠子抛得老远,“珠子”才刚落地又滚了过来,这下不光是人眼,还有一张人嘴,笑着在身后追赶她。
白雪香回身想逃,梨花已经将她团团困住,脚下被树根一绊,猛然惊醒。
屋中灯火黯淡,门窗紧闭,哪来的什么梨花,她满头都是虚汗,一巴掌拍醒了守夜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