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善回想着前世样子,让开了祠堂几扇门,家里统共只有这么几个人,叔叔怕是来不及回家了,大哥二哥和她,三个人也不分男女,依次排开,在拜褥上跪下,给祖先磕头。
卫家祖父的画像就挂在正堂中,红蟒衣玉腰带,祖母也是一样穿着一品命妇的鸾锦冠服手握玉轴,两边还挂了几轴小像,祖父祖母在业州还在旧坟在,这几个人都只有衣冠冢。
就是业州那一战,卫家人折了大半进去。
卫善卫修早都不记得了,卫平却还能记得,可当时太小,只记得是怎么奔逃的,父亲的亲信护卫护着姑姑妹妹和他们兄弟两个,跟难民们一同逃出城去。
等到正元帝领着人马从青州赶回来救援,业州早已经城破,正元帝收拢了余下的兵士,卫家余下的三万人马和他在青州征招的五万人马合成了大军,当时攻打业州的是甘州周师良,前些年也已经降了大业,正元帝把他调离甘州,这件旧事哪里还有人提。
卫家是家祭,除了家祭之外,陛下总要赐下东西来,祭奠卫璧卫敬禹卫敬舜,皇帝的东西才到,各家也有东西送来。
袁礼贤胡成玉一向跟着正元帝,同卫家是没有多少交情的,送了祭品来的反而是魏家,两家一家在街这头,一家在街那头,都是大宅,隔街相望,平日却从来都不来往,只有清明这一天,魏宽会让人送几叠纸过来。
在外头是绝不肯承认是对卫家有什么别的意思,只说儿子读了卫敬禹的书,也算是半个师傅,别看他是粗人,也得讲道理,敬师还是知道的,这才送上几叠元宝几扎花楼,叫卫家人一并烧了。
别个问他儿子一样读书怎么从不肯祭孔子洐圣公,魏宽两只牛眼一瞪,就差吹他的大胡子,张口就把一干文臣都给骂了进去:“谁他娘爱吃冷猪肉,你爱吃你吃,干老子屁事。”
卫善还是头一回知道魏家给自己家送过东西,魏家后来如何,她已经不记得了,要是活着,说不定能还能给卫家烧烧纸,倒是正儿八经的香火情了。
卫善自春日宴之后还没见过魏人秀,别家送了东西来,也不能让人空手回去,卫善吩咐道:“家里的有做好的桃花细粥,飞燕乳饼,装两盒子当谢礼,总不能年年都白拿人家的纸。”
卫修拦了她:“送过,不收。”
卫管事也不是不懂得道理的人,大户人家那些交道,卫家在业州的时候就常办,哪里会疏忽,可魏家也不是一般人,好好送礼上门去,就能被人给扔出来。
卫善想得一回,吩咐沉香:“你去我屋里,把那只风筝寻出来,再拿一盒茉莉宫粉两色胭脂,连着点心一道就说是我送给魏家姑娘的。”
除开魏家也有旧部曲送东西来,这些卫善全不知道,等礼单一样样送到她面前了,她才知道原来卫家还这许多旧人在。
卫善有些吃惊,心里更信哥哥卫平当时走脱必是逃走了,想到总算还有一个卫家人在,竟眼眶一酸,跟着又掐自己一把,如今一家俱在,以后也必是一家俱在的。
她问起卫管事回礼怎么办,原来没有女主人,卫家只能干巴巴的回些点心吃食再加两坛子酒,既卫善开了口,她又肯管这事儿,便打着她的旗号,说是家里由公主打理,回些妆花缎子胭脂水粉去。
卫管事心里自有一本帐,只原来无处施展,再没有一窝男人还给别家的女眷送些缎料的,既卫善在,他便细细说了,这些人家,谁家有女儿的,谁家有夫人的,谁家还有老母在堂的。
卫家库里好东西很多,山参药材不必说,缎子头面更加多,挑贵重的药材,鲜亮的花缎,给合适的人回礼。
东西虽小,越是精心就越是看重,卫善旁的还拿不起来,可年节里看卫敬容赐东西却是看了好几年的,她虽不能厚此薄彼,可细细掂量也能体味出不同来。
卫善点完了礼,这才跟哥哥们坐下吃冷食,卫平再没想到妹妹突然之间就长大了,他走的时候,她还浑不懂事,让他回来的路上带些好玩的给她,要不然卫平也不会费尽心思弄了两只越鸟来。
谁知道她说大就大了,一通百通,卫平大奇:“我们善儿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他一说,卫修就点头。
三个人围着圆桌坐着,卫善坐在正当中,鼻子里哼哼出一声来:“我就要十三了,就在姑姑身边,看也看得会了。”
卫平卫修谁也没长这根筋,这些细碎事务一向是管事在打理,既有人管,又没出差子,家里谁也不问,看着办就是,没想到这一问一答,竟还有这许多弯绕。
卫善叹一口气:“往后便是我不在家,也这么回礼。”
卫管事也跟着松一口气,应一声是,又把算过的日子告诉卫善:“四月初十,四月二十三都是适宜动工的日子,大姑娘看看,甚时候动工好?”
卫善要在家里住到四月十五,要动土她的屋子也是要动的,这事儿宜早不宜晚,就定在四月初十,浴佛节之后第二天就动,她看着这些东西就仿佛看见一道道参卫家的本子。
卫管事是跳开了卫平卫修问的,卫家这些年也没个女主人,终于又有了个能管事还能管得好事的,他低声应了赶紧下去办,要买石灰木料,还得请工匠泥瓦匠,一桩桩事都要赶紧办下去。
连着三日城里都有踏青折柳,卫善好容易回家来,兄弟两个又都有闲,便带她出城去跑马,卫善一身青色骑装,乌发挽起,头上只戴着一只青色柳枝,是拿青纱裹在细枝条上做的仿生柳,染着一点点鹅黄,看着青翠欲滴。
甫一出门走上长安街,马就被人堵住了,卫平也不呼喝,就跟在人后慢慢溜达,反是行人见着这一行人华服宝马,自行避开。
进出城门都有规矩,自西门出,自东门入,卫善便在她西门边遇上了魏人秀,她把帏帽纱帘掀开一角:“你也出城?”
魏人秀倒没戴帏帽,她也不必带,两个哥哥一左一右,一个是凶神一个是恶煞,哪个敢看她一眼,被魏人骄一瞪,能吓得翻倒过去。
魏人骄跟卫平很不对付,卫修见着魏人杰就牙疼,卫善骑着马挤进去,魏人杰拉开马走远几步,就见妹妹和卫善亲亲热热说起话来。
魏人秀正自无聊,看见是卫善立时笑了,别家小娘子都结伴出游,只有她独个儿没人相请,还当卫善总要跟杨家姐妹一处戏耍的,不成想竟在这儿遇上了她,脆生生应了她:“晋王请我哥哥打马球去,我也跟着去看看。”
这许多人不好说私房话,她还想谢谢卫善送来的风筝,还有些个宫粉胭脂,本来爹是不欲收的,她才刚一委屈,娘就依了,爹更没话好说,让她挑些好东西回礼。
“你送我的那支花钗真好看。”她说喜欢就是真喜欢,同杨家袁家的姑娘都不同,杨宝盈杨宝丽两个非得挑些小毛病出来,譬如花打得太密,花朵太小,金子太轻。袁姑娘是金银不上头,玉钗竹钗方合她的心意,只有魏人秀,她说喜欢,立时就戴在头上。
卫善笑了:“你这个跟我的是一对儿,我有一支烧蓝宝石的。”还告诉魏人秀:“我哥哥也替我造了一张弓。”
弓是卫修拿回来的,卫家本来就是行伍出生,也没什么难的,叫人做了一张小弓,打了一对剑,卫修又亲手替她扎了个草靶子,就连卫敬容都会些,卫善不会,也是在姑姑身边养得娇了。
卫善没练过,但准头很足,四步之内的靶子是必中准星的,四步之外箭就碰不着了,既是臂力不济比准头不济要强得多,卫修掂一掂那弓:“你在家就搭着箭练,也不求你练得手上长眼,能拉个三四力,也算足够了。”
卫善这弓是特质的,算得轻巧,拿在手里久了,她便准头不济,要练箭先练力,正元帝能拉开十二力的弓,太子秦显更强些,能拉开十三力的,至于魏宽,天生神力,到现在也无人知道他最多能拉开几力的弓。
魏家两个儿子也一样力巨,就连魏人秀手上也很有力气,卫修这么说,是怕卫善辛苦,他和姑姑想的一样,姑娘练什么箭。
魏人骄一听便“哧”了一声,魏宽五大三粗,手上的箭却能射出一百五十步,魏家儿郎都长于骑射,这却不是卫平的长项,听见他给妹妹做了一张弓,先笑一声。
卫平倒好涵养,听当没有听见,妹妹难得这么高兴,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跟魏人秀交上朋友了,两个小姑娘在马上还在换荷包里的东西,守城的兵丁一见卫平先给开道,让她们先出城去。
一行人打马缓缓往前行,出城一路上都有小贩挑着担子卖寒食饼青白团,还有卖竹骨风筝的,巴掌大的一小只,牵在手里,有的还系上小铃铛,风筝飞出去便“叮叮”作响。
怀安怀仁折些嫩柳来,编了环儿给卫善玩,两个小姑娘都没正经逛过街,见民人挑着担子在道上卖东西也觉得新奇,魏人秀还问:“城里头人更多些的,怎么不往里头去卖?”
魏人秀不知,卫善却笑起来:“进城要交税,除了人税还有货税,手上挎着篮子挑着担子的交得更多些,譬如挑了猪肉去卖,记在肉税那一档里,一季城中多少人吃肉便有定数了。”
魏人秀听得一怔一怔的,她哪里知道这些,连卫平卫修都奇起来,再没想到小妹竟连这个都知道了。
才要问她怎么知道这些细务,身后便传来呼喝声,一队人骑快马驶过,清早刚下过小雨,道路积淤,魏人秀娇呼一声,身上骑装溅上泥点。
魏人杰头一个怒起来,才刚出城十来丈,道路两旁还有民人挑担,里头除了货物,还有幼儿,这么一路奔过去,可不惊马伤人。
卫善骑装上点点都溅着湿泥,帏帽上也沾着一些,干脆脱了,卫家下人拦住那马队后面跟着的仆人,一问原来是杨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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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马

魏人杰赶上去便和杨思齐争执起来,两家国公府出门,都没他那么大的排场,魏人秀掏了帕子正在擦脸,卫善从荷包里拿出小靶镜给她。
魏人秀溅了一身不说,连脸上都有,民人见状赶紧拿了水来,魏家下人接了捧过来,赏了一把钱下去,倒比一担货赚得更多些。
魏人秀一面擦脸一面还担心哥哥,嘴里央求大哥赶紧上前去看看,莫要同人打架,倒不是担心魏人杰,而是担心对家,寻常人可受不得她哥哥一拳头。
待问明了是杨家的,更怕就此起了争执,催促哥哥去管,魏人骄的脾气比弟弟倒要好些,可也只好上一点儿,没有当场打马上前去跟人打一架。
“怕甚,他要是输了就回去举石锁。”魏人骄抬起袖子抹脸,看卫平拿帕子擦脸,鼻子里“哧”一声,卫平抹了脸,看见道路两边还有小儿在哭,又有民人被踢翻了篮子,蒸好的青白团子踩了一地,吩咐怀仁,给些银钱,问问有没有伤了的。
卫修牵了马头挡在魏人秀和卫善身边,怕再有马来伤着她们,隔着魏人秀还问卫善:“善儿伤着没有?有没有带衣裳出来。”
卫善还真带了一套,她是宫眷作派,防着有不妥要换衣裳,沉香落琼两个出宫门的时候到素筝冰蟾那儿听了不知多少嘱咐,哪一条都不敢漏了。
可魏人秀却没有这样的丫头,一听卫修问了,看自己红衣点点都污泥,眼圈一红又要哭,卫善赶紧宽慰她:“这会儿别擦,等泥干了剥掉就是,不细看也瞧不出来的。”
魏人秀抿了嘴唇:“杨宝盈会笑我的。”
她性子好口舌拙,力气倒是大的,难道小姑娘之间还能打架,被人说了只能闷在心里懊恼丧气,慢慢就怕跟杨宝盈几个一道玩耍了。
卫善拿柳枝儿碰碰她:“那更不必哭了,理她作甚,咱们俩一道玩。”
杨宝盈杨宝丽姐妹两个嘴巴很尖,连卫善也被她们挑剔过,一众功勋家的女儿里,也只有袁妙之,她们俩个俱不敢惹。
卫善是好性儿,被人说了也不放在心上,袁妙之比卫善不同,她开口反讽,杨家姐妹连听都听不懂,被人耻笑了,都不知道在笑些什么,故此这姐妹两个轻易也不招惹她。
晋王这回的宴会,就只请了相熟的几家,卫善倒不成想他能请得动袁家人,竟跟袁含之袁慕之说得上话,便是卫家办宴,袁家那几个也是时常不来的。
过了城外的十里桥,就是晋王新得的庄子,正元帝极大方,这一片原是前朝末帝赐给沈家的庄院,虽在乱时被抢过一回,但廊庑檐瓦处处精致,修整一番就是个极好的园子。
魏人杰不敢放马快骑,一路上还有民人源源不断往城门口去,是以到了庄园门口才堵到杨思齐,倾身一把拉了他的马笼头,杨家的护卫一看是魏家公子,呼喝声还没出口就咽了下去。
跟卫家人还能顶上几句,跟魏家人最好还是缩头,一家子土匪出身,从根上就是土匪性子,一句不对付就能挥拳打脸,哪儿最脆往哪儿打,杨思齐也不是没有吃过魏家人的亏。
杨思齐待要陪不是,脸上又挂不住,同魏人杰两个争论,对方年纪又比他小些,正自头疼,庄园里的管事出来打了个圆场。
若不是在晋王庄园门口,魏人杰早把人摔下马来,都到了别人家,这点道理还是懂得,杨思齐先行一步避开这瘟神,魏人杰等哥哥妹妹一并来了,大家一道进去。
马球场边的楼台已经设了长案,卫善拉着魏人秀上去,自己独开了一桌,她自花会之后便不曾理会杨家两位,连她“病”时,杨宝盈杨宝丽姐妹说要来看她,也被她推拒了。
她们两个进宫,必又要替杨思召说些好话送些东西,也不知是不是她这辈子提早封了公主,杨家对她更加殷勤,杨思召往宫里送了好些回东西,卫善这回再不容他,怎么样送来的,还怎么样还回去,她自住到仙居殿,这些东西连门都进不了了。
她一坐下,杨家姐妹便要过来与她同坐,两个穿了一样翠蓝金织百花裙,人还未坐下,便噘了嘴儿埋怨卫善:“都是你,说什么翠羽伤生,我们俩的裙子都做好了,娘又不许穿,凭白压在柜子里。”
两个还当卫善讨巧,就连忠义侯夫人也是这么想的,卫善才多大,将将要过十三岁生日是,娇宠着长大的姑娘,心里能有多少弯绕,只当她是听见什么当真为着了翠鸟性命才不穿的,可恨的是袁礼贤。
一个刚刚说完,一个便惊叫:“你们身上这是怎么了?”说的就是卫善身上的细泥点子,干了结了块,还来不及拿指甲去刮。
卫善实不愿意理她们:“问你哥哥去。”说着便扭头再不理睬,杨宝盈杨宝丽两个立了半日,沉香几个只是低头,也没丫头拿坐褥来,卫善又扭头不理人了,连面子都不愿意作,两人扭头走开。
魏人秀只当是为着她,心里越发过意不去,拉了卫善的袖子:“你待我真好。”
“我非全为着你,我不喜欢这姐妹两个,同她们的哥哥一般可厌。”各有各的可厌处,小时候争执便能瞧得出为人,卫善捏捏魏人秀的手,摸到她手上有茧子,知道是练武,兴兴头头告诉她,哥哥也给她挑了两个武婢,她也要学着习武了。
两个小姑娘说话,庄上的丫头赶紧捧了巾子茶汤来,卫善跟着还摆了一但是新鲜樱桃,红得宝石也似,送樱桃来的丫头低声道:“王爷特意吩咐了,公主要有什么想要的只管吩咐,奴婢小满。”
满场扫过去,却不见晋王,卫善才刚扫一圈,小满便答道:“王爷正跟袁家公子在府中提盈联。”
新得的庄子,里头原来那些旧句是不能用了,请了袁含之袁慕之,怕就是想着这个,卫善点点头,还没抬头,便有人唤她。
原是杨思召骑着马,特意往楼台前过,嘴里叫着卫善的名字,眼睛不住打量她,见她肌肤白腻,樱唇一点,盯着她痴看不住。
被卫平一记飞球,差点儿打到他头上,卫平远远看见却手下留情,魏人骄啧啧一声,他到这会儿都没开过口,鼻子里头哼气声都能把人气炸。
这几个人组不成两队,晋王庄上自有陪赛的,都是些王府兵丁,里头还有一个参将,人人都换过红蓝两种骑装,分作两队,马尾扎起,吹哨开赛。
球门就是场地正中立起来的一个圆框,场上只有一只牛皮小球,两队人依次排开,魏家不愿意跟杨家一道,也不愿意跟卫家一起,干脆把人折开,卫修魏人骄和杨思召一对,卫平魏人杰和杨思齐一队,一边再添上两个陪赛的兵丁。
这么两支队伍,谁也看不惯谁,出杆的时候尤其狠,坐在台上都听见球杆互撞的声音,卫善看得津津有问,魏人秀却胆颤心惊,面前几案上摆了新果点心花露,她一口都不吃下,绞着帕子就怕场上打起来。
卫善往她嘴里塞了个樱桃:“怕甚,哥哥们自然知道分寸的。”
魏人秀依旧拧着眉头:“我是怕我哥哥力气太大。”二哥的力气更大些,打球像是搏命,才刚快马纵身,差点儿把杨思齐撞下来,被晋王的参将隔开了。
马球场上种了一层薄草,跑起来便不会尘土飞扬,这些马儿都是常年训过的,骑手来回很快,卫善眼儿一瞬分不清谁是谁,只能看见人影马蹄在草场上来回。
魏人秀先还提着心,等打起来两边五五之数,主力是卫平和魏人骄两个,陪赛的竟也不弱,有两个球还是陪赛的打进去的。
赛到半场,红方也只比蓝方多了一个球,卫善除了看哥哥们,眼睛也不时扫一扫杨思召,盼着他从马上摔下来。
她已经不记得杨思召还有会骑马的时候了,她对杨思召的厌恶是常年累月积攒起来的,只觉得他除了可恶之外百无一用,看他还进了球,倒有些惊讶。
两人先还交谈两句,跟着便都看着赛场,小满来回添水倒茶,卫善也不让丫头们站着,都席地坐在软毯上,丫头们手巧,拿柳枝条编小篮子,里头兜满了花,给卫善摆着看。
小满还会用柳条编花瓶,编得净瓶大小,里头插上一枝粉杏花,几个人说说笑笑,半场便过去了。
秦昭骑着他的黑马姗姗来迟,一身宝蓝色的骑装,头发束起,他一来,杨宝盈杨宝丽姐妹两个便都娇呼一声,眼儿盯在他身上看个不住,头挨着头窃窃私语。
卫善心头一紧,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定在他身上,秦昭由着马慢悠修走,他未曾指引,那马儿也一样行到栏杆边,就在卫善跟前停下,冲她笑一笑:“善儿想不想放飞筝?”
把风筝系在马尾巴上,骑着马放,风筝飞得又高又稳,卫善原来是很喜欢的,小时候是叔叔带着她放。
卫善面上一红,秦昭实还拿她当七八岁看待,她立起来凑近栏杆,想要说话,却怕被人听见,只好冲他拼命眨眼,打马球的时候摔断杨思召的腿,正是好机会。
秦昭不及说话,那头魏人杰便叫:“还打不打了?”
秦昭闻言牵马反身,快跑过去,同一个蓝衣人击杆换人,杨思齐上半场被撞得太狠,知道这回是得罪了魏家的活土匪,勉力一拼,手腕被震得生疼,连杆都拿不住了,有两次差点被击下马来,干脆坐在场边歇息。
魏人杰骑着马反复来回冲他冷哼,他只当听不见,场上换人,只留下一个杨思召。
下场才刚开赛,秦昭身影来回,他□□黑马精灵,转身收蹄动作极快,两处夹击,长腿一伸便只留下一段马尾。
卫善渐渐顾不得杨思召是不是跌马,秦昭跟杨思召是一对的,她绞着手指头,半跪坐起来关切赛事。
几人争球围在一处,忽然一阵惊呼,有人翻落下马背,几匹马都在争球,收势不住,马场周围几个驯马兵丁急急围拢上去,几个人拉开马匹,就见底下压着的是杨思召!
几个姑娘都坐案前奔到楼台前的栏杆边去,本就隔得近,倾身去看,也瞧不出来跌了马的是谁,只看见一团蓝影。
杨家两姐妹才刚一直拿小扇遮着脸,哥哥几回差点落马,两人在长案后叽叽喳喳说了不知多少话,想刺一刺魏人秀。这会儿也顾不得遮脸了,急使家奴去问。
卫善一颗心“咚咚”直跳,她刚刚念了百十句杨思召跌马,难道竟这样应验了不成?又怕是自家哥哥受了伤,让怀仁奔过去看看,手指紧紧握着栏杆,待人散开了,怀仁才奔回来:“伤的是杨家二公子。”
“伤得如何?”卫善关切。
怀仁道:“跌下来叫马踩了腿骨。”他话音才落,杨家下人抬着杨思召出去,王府下人飞快抬了软椅来,让人躺到椅子上,从马场那头抬着跑出去。
这下惊呼的成了杨宝盈和杨宝丽,她们两个拎着裙子跑下楼台阶梯,卫善却松一口气,复又坐回案前去,拉住魏人秀:“你吃不吃酒?”也不等她答,扭头吩咐小满:“你们府上有没有樱桃酒?”
当浮一大白。
作者有话要说:前章时间线不对了,写着写着,我就把农历阴历给搞混了,想想怎么修一下
月榜爬得好艰难,大家都太厉害了,积分让人颤抖
昨天一刷营养液,发现这文才这点字,营养液都已经破九千了
想想只好入V之后加更以示感谢,谢谢小天使萌
加上白兰薇薇的长评,欠十次(说这话的时候我是颤抖的)
(现在不能加更哈,V之前字数不同的话上的榜单也不同,算起来挺麻烦的,我放弃,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