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帝听见她米水未沾,伸出手去,二人手掌相握,扶着妻子坐到自己身边,两人谁也没提起秦显来,仿佛不提,秦显就还能好好的回来。
卫敬容手上捧着汤碗垂了头,把泪意忍回去:“善儿也一天都没吃喝了,一道喝碗汤罢。”
此时宫门早已经关上了,文武大臣等了许久都不见召唤,直到日落时分听见鼓楼鼓声响起,这才又退出宫门去。
袁礼贤胡成玉两个倒似两个蚌壳,嘴巴闭得死紧,便在门生面前一个字都未吐露,看这样子,陛下确还未有定论,太子若能寻得回来也还罢了,若是寻不回来,他又如何受得住丧子之痛。
原来宫门下钥,大臣们总是三三两两高谈阔论,今日出去,一个个都眉有忧色,国无长君非社稷之福,可这话便是袁相也不敢此时就提出来。
小顺子小福子把差事办完就来禀报卫善,王七一接着信报立时传信给秦昭,卫敬尧拖着一条伤腿进了宫,到紫宸殿去请求正元帝许他再次挂帅,也要去北狄,和魏宽一起寻秦显,稳军心。
卫善一听回报便急起来,小叔叔怎么还想着撑进这池浑水里去,谁知上辈子正元帝如此相疑,这辈子竟立时拨了兵马给他,前一刻还对魏宽深信不疑,这一刻又想起他跟贺明达也是几十年的兄弟情谊,又是儿女亲家,若是贺明达当真反了,魏宽是容情还是不容情?
跟着又点了两个青州起就跟着自己武将陈穆孙弼,交待给卫敬禹的差事是去寻秦显,给二位副帅的军令是盯住贺明达,边关若有异变,可先斩后奏。
王忠透了两句,只说卫敬尧先进了紫宸殿,跟着陛下又传召了左右两位将军,卫善一听见正元帝调拨兵马,紧蹙的眉头松开,卫家若一个人都不动,待正元帝事后想起,也是一桩罪责。
此时奉了汤碗送到正元帝面前,两人都只喝了半碗,卫敬容让她喝汤,她饮上两口,看向正元帝:“姑父姑姑歇着去罢,朝中宫中大小事都仰赖姑父,这儿有我陪着呢。”
正元帝冲她点点头,说了进殿以来的第一句话,是对着卫敬容说的:“敬尧也去了,我叫他一有消息,立时报来。”言语之中倒多有欣慰,卫敬容低下头去,拿帕子按住了眼角。
这才又站起来,拉着妻子的手,两人一同出了东宫,走在宫道上还是一言不发,越行越慢,心中反复思量,要不要把这个孩子抱到甘露殿去。
云良媛生了孩子便昏睡过去,太子妃到那孩子一声啼哭才回过神来,想到皇后曾经允诺把这个孩子交给她来养,犹豫了多时,从天亮到天黑,都不能决断。
腊梅素鹃趁着更衣提了几回,叫她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个孩子抱到身边,这才是长久立身之法:“娘娘可得明白,纵不想着自己,也该想想家人。”
若是太子回不来了,东宫院里这些人最好的出路就是去皇陵替太子念经祈福,太子妃无子,而云良媛有子,宫中事可不是有个份位就能依着规矩得到尊荣的。
腊梅扶着她的胳膊,背人低声劝她:“把孩子抱到娘娘身边亲自抚养,原来就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娘娘万不能这时候心软!”
太子妃依旧犹豫,绞着帕子道:“我…我怎么能夺人子?”今时不同往日,原来她一心盼着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太子到她这儿虽来得少,却不是半点不碰她,只要诚心拜送子观音,说不准哪一天就有了呢?
可自他征并州回来之后,除了心悦殿,就再没迈进旁的殿中,到这会才知道,那个女人只要愿意,他根本就不会到别的屋子里去。
赏花品酒吃茶读书,时时都能听见丈夫的笑声,二人同吃同坐同卧,好像整个东宫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此时方知原来那些心思都是笑话,规矩地位尊荣都冰霜似的薄,只要那个女人吹一口气,冰霜就化了。
在正殿内室一抬头,就能看见偏殿门上挂的匾额,这块匾额写就多时了,她才嫁入东宫的时候,这块匾就是给那个女人留的,只是才刚挂出来没多久。
那块匾额一挂,院里静了半日无声,原来人人心里还有期望,如今早已经看明白态势,纵不挂出来,谁不知道她才是太子心悦的人。
有个孩子的期望,眼看越来越淡,苏良媛李承徽几个也不是没有叹过,如今看倒是云良媛最聪明,趁着老虎怯战的时候,抢先有了一个孩子。
素鹃看她还是发怔,急得跺脚,她自宫外来,拿着规矩体统便当拿了令箭,可宫人太监们哪个不知这些是虚的,太子在时也还罢了,太子不在,空有个名头全无用处,咬牙道:“娘娘想想苏良媛,再少年时卢前朝那些妃嫔,要么守陵要么出家,娘娘就算能呆在宫中,是去大福殿还是三清殿?”
太子妃手上一抖,帕子差点儿落地,她和苏良媛是一同入选的,不过御笔一圈,从此命途再不相同,心里也不是没有庆幸过,一样作太子姬妾,她好歹还是正妻,往后苏良媛
太子妃眼看着太阳一点点沉下去,投进屋中最后一线光都没了,屋里点起灯,照着昨日才从花房搬进来的姚黄、魏紫二色牡丹,她这才想起姜碧微来,问道:“姜良娣呢?”
腊梅垂下眼帘,咬咬唇道:“姜良娣去了紫宸殿,求陛下许她去边关找太子,陛下已经允了。”
太子妃倏地抬头:“她当真去了边关?”从京城到边关,万里长的路,叫人一听便在心里打颤,手里松落落的什么都搂不住,心口似被人揪着,到这会儿反品不出是苦是甜,究竟是希望他能回来,还是希望他不再回来了。
两个丫头把能劝的话都劝了,看她还不动弹,心里各自叹息,谁知她坐得一刻,立起来带过衣冠,往产室去看云良媛:“带上嬷嬷宫人,把东西先布置起来,就摆在我屋子里。”
腊梅素鹃喜形于色,娘娘总算想通了,指派了两个宫人把屋子收拾起来,又带上几个力壮的嬷嬷,一行十来个人去了产房。
云良媛才刚生产,这会儿沉沉睡了过去,孩子先把卫敬容抱过,又被正元帝抱过,跟着被嬷嬷抱回了云良媛身边,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儿子就双眉舒展,阖眼睡了过去。
殿中宫人看见太子妃来了,弯腰给她行礼,看她脸上并无喜色,好容易有了个小皇孙,从皇帝到皇后再到太子妃,竟无人欢畅,嬷嬷们也不敢再想着赏钱,躬腰低声道:“小殿下正睡着。”
才刚分明已经来瞧过了,怎么这会儿又来,看她神色不对,还未起疑,就听腊梅先道:“把小殿下抱来,我们娘娘总不放心,要来看看。”
太子妃要看孩子,这些人谁也不敢说不好,嬷嬷把孩子从床上抱起,屋子里灯火幽幽暗暗,孩子才刚饱吃一顿,这会儿正睡得沉,才刚生出来的孩子,脸上红皱未去,太子妃先时看过,瞧不出这孩子到底像谁,此时接过,细看还是更像云良媛。
怀里抱着孩子,转身传出了殿门,嬷嬷才刚要拦,被腊梅素鹃一把挡住:“这可是皇后娘娘金口玉言,你们还敢作反?”
宫人嬷嬷全无话说,几个人才要拥上来,又生生顿住了脚步,一个个面面相觑,皇后未有这样的旨意,云良媛从不知道,要不然得了儿子她也不会那样高兴,可谁也不敢去问真假,眼看着太子妃抱了孩子回了正殿。
云良媛的贴身宫人眼见太子妃抱着孩子走了,知道这是云良媛最后的指望,阖宫都知道太子失踪,若是回不来,太子妃依旧还是妃位,云良媛没了孩子,说不准一殿的人都要去守陵出家。
两人把云良媛拍醒,哭得满面是泪:“良媛快想想办法,太子妃把小殿下抱走了。”
云良媛这一日从云端掉到地下,整个东宫最幸运的人就是她,十月怀胎生下个皇子,往后的荣耀已经可以预见,谁知孩子被太子妃抱走了,胸中一口气撑着坐起来,生产的时候只听说皇后娘娘
徐淑妃都在,树叶茂盛中是两人都在,太子妃不敢办出这样的事,拉着宫人问:“还有谁在?”
宫人看过一眼:“晋王妃,晋王妃在偏殿里歇着。”
云良媛撑着身子下床,是她在就好,太子妃疑心她与太子两个并非兄妹之情,这桩事难道她不在心里记上一笔,走了两步,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推着身边的宫人:“你赶紧去求晋王妃!”
卫善将要歇下,答应了替姑姑在东宫里守着,便不回仙居殿去,就在榻上眯一会,子时刚过,夜色还深,宫人抱了被褥来,沉香落琼两个替她铺开,屋里点上松针香,卫善挨在大迎枕上,手指去摸秦昭送给她的两面戒。
摸着那个昭字,心里不住想,他接到了信报会如何动作,又放心他绝不是鲁莽的人,上辈子正元帝便没捉到他的错处,这辈子他更加小心。
才要吹灯,外头就有了动静,才可以沉香去看,云良媛身边的宫人闯进屋中来,被青霜一下按住,那宫人又哭又求:“王妃去看看良媛罢,我们良媛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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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请立
卫敬容把卫善留在东宫, 就是让她照应这些女眷,太子妃整日都昏昏沉沉的,自接着了秦显失踪的信报, 先是晕倒跟着又哭, 太医除了看过云媛还给太子妃开了一碗宁神汤药,卫敬容实放心不下她, 这才把卫善留下。
谁知太子妃回过神来, 办的会是这么一桩事, 宫人不敢直言太子妃把小皇孙给抱走了, 卫善还当时云良媛产后身子不适,赶紧披了衣裳起来云看, 反是沉香留了个心眼, 像这样的事怎么也该先报给太子妃,问她道:“可报给太子妃了?”
那宫人吱吱唔唔接不上口, 这才哭道:“太子妃把小皇孙抱走了, 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
卫善一听, 扣扣子的手都停住了, 姑姑确是打过这个主意, 可从来没当着人面提起过, 何况那是秦显还在的时候,要是人找不回来,这个孩子都不一定能养在东宫。
正元帝的来意这么明显,太子妃难道真以为把孩子抱走就能养在身边不成?她披上斗蓬往正殿去,这么几步路里头原来亮着灯的, 一听见脚步声便把灯给吹灭了。
卫善站在门前又好气又好笑,落琼沉着脸去叩门,叩了好一会儿,腊梅才打开了门:“我们娘娘吃了太医的药,已经睡下了。”
“装睡要是能躲得过去,嫂嫂不如就在殿里不出来。”卫善一把伸手推开腊梅,走进殿中,沉香赶紧跟进来点亮烛火,卫善转身就见太子妃坐在床上,孩子躺在她身边,还在熟睡,卫善先看孩子再看她,轻声道:“嫂嫂也太糊涂了。”
太子妃眼睛紧紧盯住她,卫善看她这样防备也不上前去,立在垂花罩下,离床隔得七八步:“嫂嫂就算想把这个孩子养在身边,也该正经禀报过姑姑,由姑姑作主把孩子抱到你殿中来,过了明路,谁也不能再说些什么。”
如今这算什么,一个活人又不是死物,就算卫敬容原来露过这层意思,如今也情势不同,卫善看她低下头去,才要往前一步,她就又抬头看过来,只得又收回脚步。
内室不曾点灯,卫善看不清她的脸,好言劝她:“趁这事还没闹起来,把孩子送回云良媛身边去,就说是嫂嫂惦记这个孩子,先抱过来睡一夜的。”帝后二人正自心焦,若是云良媛到甘露殿去,太子妃这心思怎么哪里还瞒得过去。
“弟妹自然是替别人说话。”太子妃忽然开了口,声音哽在喉咙里,听不清究竟她是笑还是哭:“妹妹替姜良娣打算,替云良媛打算,何时替我打算过,我只能自己替自己打算罢了。”
卫善一噎,心里又忍不住可怜她,知道她吃了太医的药,昏睡了一个下午,忍耐着劝说:“嫂嫂替自己打算,也该想想,若是父亲知道你把孩子抱来,心里会怎么想?”
“我把这个孩子抱到身边,是抬高了他。”太子妃这话冲口而出,说的也确是不错,要是晚上半个月,说不准正元帝会当真把这个孩子放到太子妃身边养,可此时秦显生死如何,朝中势力又如何变化,全未可知,她这么做就是触了正元帝的逆鳞。
卫善看她怎么也说不通,又不能把孩子强抢过来,干脆出了正殿门,让沉香去甘露殿报信:“只报给结香就是,别让旁人知道,看紧了门禁,不许人出入东宫。”
素鹃一直跟在她身后,听见她这样吩咐,跪倒在她身前,扯着裙子求她:“公主已经万事顺遂,何苦还要为难我们娘娘。”
“你们娘娘一时情急,办些错事也算情有可原,你不从旁劝她,反一意撺掇,才是给你们娘娘挖坑。”说着转身下阶,回到偏殿去。
宫里各处都已经宵禁了,沉香带人提着灯笼往甘露殿去,遇上几回巡兵卫队,今夜皇城之中巡视的卫队比平日多了许多,到了甘露殿中,请结香出来,把东宫里的事告诉给她听:“我们公主总是弟妹,这事不好插手,娘娘若是有了定论还是尽早吩咐,真闹起来面上也太不好看了些。”
结香一把拉住沉香的手:“公主这些日子只怕去不了清江了,娘娘才刚吩咐的,让公主稍安忽躁。”人人心里都七上半下的没有着落,陛下才刚看着四殿下入睡,守在他床边,坐到灯火都暗了,这才起身,三殿下也刚走,整个宫中今夜人人无法安眠。
哪一个心里不盼着太子安稳,太子安稳就是后宫前朝都安稳,沉香一听满面忧色,原来都数着日子要去清江了,两人纵不在封地,在任上相守也好,公主再怀上身孕有个孩子,皇后娘娘早早允诺,生下儿子来就请封世子,哪知道会有这样的变故。
卫善也早已经想到了,对着灯烛发怔,上辈子太子生死一定,正元帝便把二哥拘到眼前,就在眼皮底下紧紧着他,揪了几回他的错处,跟着又派他去打凉州,翻越沙漠,跟着去的兵丁死伤无数,只要一想心就跟着提起来,手心里紧紧攥着那个戒指,把“昭”字的那一面印在手心里。
一夜再无别话,第二日天边才透出一丝光,卫敬容便来了东宫,直往正殿去,跟着又到偏殿看云良媛。她是生生把自己给饿瘦的,怀上身子再补已经不及,生完了孩子人更是发虚,昨儿那么折腾,今日面色煞白,见了卫敬容抖着嘴唇呜咽。
太医来摸了脉,说是产后失调,要仔细将养,卫敬容关上殿门和太子妃细谈,这个孩子留是留下来了,对外的说法却是云良媛身子不好,怕过了病气给小皇孙,这才把孩子留在太子妃身边养着,她是嫡母,本就该担起这职责来。
太子妃如愿以偿,眼睛里含着泪拜谢皇后,卫敬容看她这样:“你要谢,就谢云良媛罢。”若不是她生了病 ,这事是怎么也抹不过去的,素鹃几个面露喜色,正殿宫人走起路来脚下生风,云良媛的屋里却个个愁云惨淡。
太子妃总算高运一回,卫善一夜未睡,再分不出神来再管东宫事,坐车回到王府,立时叫来王七:“王爷可有信来?”
王七摇一摇头,这一来一回总有四五日的功夫,秦昭在千里之外的清江大营收到了信报,心中连番惊跳,先想的与卫善一样,跟着又再摇头,若是正元帝有意抬举秦三,叫他生出不臣之心来且还罢了,如今朝局安稳,只要平北狄攻吴地,大业开创的就是千秋功业,此时害了秦显,谁也得不着好处。
卫敬尧自请去边关,秦昭也上奏自请去边关,人人都在等边关的奏报,究竟是死是活总要有个定论,人还没找,贺明达先反了。
他反叛的消息一传来,正元帝心知儿子再无可能生还,传了虎符调令去增援,话才说完,吐出一口心头血,人就在倒在御案上。
宫里乱成一团,比太子失踪时还更乱些,袁礼贤稳定前朝,跟兵部下令发兵,卫敬容稳定后宫,卫善再一次进宫去,就住在甘露殿的偏殿里,把秦昰如意都抱到身边,日日看着弟妹。
正元帝病在床上,醒来时就见妻子陪在身边,两个儿子轮流侍疾,秦昱干脆就在偏殿中住下,与卫善遥遥相望。
他自请侍疾是行孝道,卫敬容再不能说不,卫善便把小顺子调到秦昰身边,干脆就把话说透了,叫自己身边的人都紧紧看着秦昰:“四殿下的安危万分要紧,吃的喝的都此仔细了。”
小顺子跟着了几日,便报给卫善道:“三殿下这些日子总是请四殿下一同吃茶吃点心。”兄弟之间在闲暇时同坐吃茶是常有的事,可既然公主吩咐了细无巨细都要上报,小顺子便按着点把秦昰一天干了什么报给卫善。
“从明儿起叫厨房单做点心给他们送去,不许经别人的手。”厨房里预备的,都是秦昰爱吃的,秦显一死,卫善心中日日煎熬,算着时候,就该到昰儿了。
看着他吃,看着他睡,安然过了十几日,正元帝的病没有好转,醒过来头一条令便是把秦昭从清江召回来:“让昭儿回来,我才能心中安定。”
听上去是要把政事交托到秦昭手上,可连下的几道政令却与秦昭毫无相干处。卫善心知,正元帝已经从丧子之痛中回过神来,贺明达同北狄勾结反叛,被正元帝猜中,他心里说不准正猜测秦昭是不是会跟江宁王串联。
秦昱一听,面色铁青,他先时还分神在别事上,等正元帝病情反复,高热不退,夜梦中还说起糊话来时,就当正元帝挨不过这一关,说不准就这么死了。
日日侍候着正元帝,从天刚亮到掌灯时分,半步都不敢稍离,见他病痛重了,脸上垂泪,心里却隐隐欣喜,大哥死了,原来不敢想的就在眼前,伸一伸手就能勾着。
可正元帝却没松口给他什么,还在此时要把秦昭召回朝中来,心里虽然明白父亲是断不会把江山交到一个养子手里,可依旧还是愤恨。
看卫善的目光阴恻恻的,见她对秦昰十二分的上心,心中一哂,秦昭原来是大哥的狗腿,如今又要帮扶四弟,秦昰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儿,能谋什么事,可他未想到,头一个上书请立太子的是袁礼贤,而请立的人选是秦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咕噜到处找麻麻找不到
最后只能趴在我脚边
枕着我的脚要撸
害怕寂寞的咕
可它晚上打呼噜还磨牙
我要怎么办,我要不要把它赶出去…
第179章 苦竹
太子失踪, 正元帝病重,宰相请立皇后嫡子为太子。
奏折送到正元帝的床榻前,他一时气动, 把折子摔在地上, 正要怒骂,看见秦昱立在雕花落地罩门外, 又生生忍住。
卫敬容不知那折上写的什么, 拾起来摆到榻边案上, 扶着正元帝起来喝药, 她这十来天日日煎熬,人看着瘦了下去, 既受丧子之痛, 又时时陪在正元帝的订前,根本无暇看顾儿女。
正元帝气正不顺, 并不要她扶, 虽然气动, 却知这事与卫家不相干, 撑着手掌把药喝了, 阖上眼睛对秦昱道:“老三也不必守着了, 去歇歇罢。”
卫敬容等秦昱走了,这才又扶住他:“你身子不好,大臣们说些什么,也不必过于当真,就算置气, 也得先把身子养好了再说。”
她分毫未动,正元帝却看她一眼:“你可知这折子里说的什么?”
卫敬容眼圈一红就要淌泪:“总该是显儿的…显儿的身后事。”甘露殿中建了新建小佛堂,请来观音供在佛龛上,卫敬容日日都要念一卷经,天色未亮就去上香。
她眼看着一日比一日瘦下去,正元帝见她容色憔悴,眼睛底下一片青灰,也不知多少日未能安眠,才还想发脾气,又叹一声:“满朝文武,不如皇后知朕心。”
袁礼贤能上奏折,胡成玉竟没有旁的折子送上来,那便是两人相商定下的,太子在时,既嫡且长,有武功有文治,半年以来提出的政见一次比一次针砭时弊,比如户籍新法,就是他从蜀地带回来的,一年之中全国分州试行,各地瞒报人口的事少有发生,光是一州就多得万户,下州升为中州,中州升为上州,举国米粮赋税收比原来多的多。
秦显又别无所好,既不崇佛又不好道,为人豪爽行事得体,大臣们赞成他是位百年难得一遇的太子,倒也不全是吹捧。
前朝太子之中,有好男风,爱男人爱到没有子嗣的,还有好画画,满宫妃嫔一个一个画美人图的,还有一心信仰长生天,想去草原披发当个外族人的。
秦显已经可以同前朝明君建兴帝在当时太子时的功绩相比,大业能有这样一位太子,已经是朝中大臣之福。太子失踪,举朝上下震动,失了这么一位太子,再往下看,立哪一个都有些不尽如人意。
可正元帝病重,十来日都无法起身上朝,群臣心中惶然,一时流言四起,袁礼贤胡成玉隔着帘子进谏,虽不能见他面色到底如何,却听得出声音中气不足。
两人既是政敌,见面少有不打机锋的,胡成玉越老越是一张圆脸,不论见谁都是满面堆笑,而袁礼贤越老就越是清瘦,面目刻板。两人一处,总是胡成玉带三分笑意,彼此唇枪舌箭,打上一个来回。
如今在正元帝面前却不再打,去岁冬日雪下得晚,春日里有几州受了虫害,两人草拟了赈灾折子送到正元帝的跟前,看见三皇子秦昱躬身侍候汤药,眼光却不住往两人身上扫。
胡成玉依旧是笑团团的,觉出秦昱在看他们,侧身对着秦昱点头施礼,袁礼贤却无不斜视,站得直挺挺的,倒像朝中人给他起的外号那样,就似一根苦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