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 作者:怀愫

文案

卫善火中重生
再回卫家鼎盛之时
杀小人灭佞臣撕宠妃
是身投宪网还是云间独步?
前路艰险,又与谁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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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洁党C控请绕道,谢谢配合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宫斗 重生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卫善 ┃ 配角:姜愔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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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善知道自己已经死过一回了。
但长夜中睁开眼,一时又觉恍惚,仿佛还身在小瀛台苦捱日月,待听得耳畔琉璃铃铛“叮铃”作响,方从浑浑梦中清醒。
太子还在,姑姑还在,卫家还在。
紧扣的指节微松,摸到身上细毛锦衾,辨出青纱帐上金线满绣的云鹤翅羽,梗在喉口的郁气缓缓吐出,抬起一只手来按住心口。
帐外值夜的宫人听见动静缓声轻问:“郡主可是口渴,要不要饮香露?”
回来的时日太短,相隔年月又实在太久,这些旧人都记不真切,过得一会才辨出是素筝的声音:“几更天了?”
册封郡主的旨意还未下,丹凤宫里自上到下,都已经开始这么称呼她了,她纠正一次,姑姑却笑起来,说她这是在跟姑父撒娇讨封赏。
卫善是辅国公卫家的女儿,皇后的侄女,要是她的祖父伯伯们能活得更长一些,姑姑许就是开国公主,而不是开国皇后了。
素筝轻笑一声,今日要去上林春苑赏牡丹。二月牡丹花未发,郡主就念叨着,病中还怕赶不上花会,这些天不曾挂在嘴上,还当她忘了,原来心里却没放下:“才刚寅时,外头还没点灯呢,这许多人都要去,要开道仪仗,要行车坐辇,郡主还能再睡一个时辰。”
素筝是前朝旧宫人,破宫的时候年岁不大,这才留了下来。那些一心效忠前朝的,一多半儿死在陈皇后甘露殿那场煌煌大火之中,一半儿被清理,余下的是些求生的人,太监宫娥都一样,侍候谁不是侍候。
甘露殿重建还未修成,卫皇后只得移居望仙台丹凤宫。此处楼高屋广,靠山望水,是皇城内风景绝佳的地方。檐下悬着一溜五彩琉璃铃铛,夜风微动,便“铃铃”作声细响不住。
再躺着也睡不着了,卫善干脆坐了起来,她一动,素筝就知道她又要起来看点灯了。
望仙台地势高,从楼中望出去,极目处是含元殿,东西宫道每十步就有一盏石灯,一日里要点两回,寅时一回酉时一回,由暗至明,黑夜中好似火蛇蜿蜒。
素筝张张口又把话咽下,返身取来斗蓬,郡主自从病中大愈,人就转了性子,原虽爱娇也是听劝的,如今却有了主意,跟人也不似过去那样亲近了。
病中夜梦几回哭醒,却不肯说是梦到什么,从此添了怕黑畏火的毛病,夜里殿中不能见火光,还是皇后娘娘特意赐下夜明珠来,常悬室中,代替烛火照明。
分明怕火,又爱看点灯,素筝只作主子年纪渐长,小女儿性子古怪起来,使了个眼色给落琼,先把安息香点上,哄着郡主看过点灯,再回屋来补眠。
卫善大病初愈不耐风寒,荔枝红绣金线牡丹斗蓬从头罩到脚,素筝还替她套了个白狐皮手筒,弯腰系紧丝绦,这才推开殿门引她出去。
皇城内外一片漆黑,只有宫廷四角的望风楼隐隐透出火光来。
卫善站在望仙台东南角踮脚张望,只能望见含元殿顶上的鸱首。身后便是云梦泽小瀛台,囚困了她五年的地方。
风翻过裙角,掠往身后楼台,不必回头就能知道里面一廊一庑是何种模样。姑姑早存死志,只因一心护她,才强撑一口元气,可终究也没能捱得更久。
襟前系带两端明珠相碰,一声轻响,卫善回过神来,自御桥至含元殿宣政门,两边宫道上一盏盏亮起石灯,好似盘起的火蛇尾巴。
石灯里的蜡烛烛心浸过油,一碰就着,灰衣小监们拎着油桶,把浸油布缠在木棍上点着,一路高举点亮石灯,烛光映着重重宫阙,黑夜之中尤为醒目。
这番景象跟中州王领兵自御桥打进皇城,兵丁举着火把四散时一模一样。
那时的卫善刚从瀛台出来,还没过上几天舒心日子,眼见皇城被攻破,她和碧微只做了一件事,两个人相互携手穿过四处逃散的宫人往甘露殿去,用一只万字不断头的明黄锦枕,捂死了还有一口气的秦昱。
最后一个仇人死了。
甘露殿事隔二十年,又一次起了大火,卫善和碧微不愿与仇人同穴,却没能跑出去,火舌舔舐上裙摆,再睁眼恍恍然已似隔世。
卫善矗立许久,到天边霞色染上含元殿鸱首,她才又转身回去。
纱帐低垂,被褥重又熏过,染着石叶香,白玉瑞兽香炉轻烟袅袅,锦衾被子盖在身上,人却怎么也睡不安稳。
明岁年末太子领兵出征,马踏碎冰翻落山谷,尸首都未能找回来,从此前朝后宫乱象丛生,卫家就是自此一步步走向衰败的。
素筝落琼守着青纱帐,互相递了一个担忧的目光,郡主也不知添了什么心事,自病过一场就难见喜色,这几日眉目之间郁郁沉沉,虽在娘娘面前不露,可娘娘怎会察觉不出,已经遣人问过好几回了。
饶是素筝落琼两个百宝尽出,也难换她一笑,原来喜爱的都丢过手去,成日里只是呆望宫墙,还当牡丹花会她定然高兴,可看模样却又不像。
花会要穿的衣裳早两日就送了来,是尚衣局新制的花样,一色暗纹金花裙,没制成时天天巴望着,制成送来了,挂在架子上试都没试过一回,似她这样千宠万娇的郡主娘娘,又能有什么烦恼呢?
等天色渐亮,正殿里忙碌起来,偏殿也跟着点灯,卫善坐到铜镜前梳妆,眉长口小,眼如点漆,一头乌发莹莹生光。
卫善年岁尚小,还未及笄,便不梳髻,攥着头发梳了两个螺儿,一边一朵金叶红宝石牡丹花,不必点妆就是玉人模样。
冰蟾捧着镜子给她照看,笑盈盈说道:“这一对金花可是娘娘特意挑出来给郡主的。”上头的红宝石两个一对,大小颜色一般模样,扣在金花叶中作蕊,实是难得。
前朝末帝性喜奢华,自登帝位起便大肆兴建离宫别苑,又素爱华服美酒奇珍异宝,沉湎其中玩物丧志,卫家大军打进城中之时,末帝还在丽山青丝宫与宠妃沈青丝做美梦。
单单一个别宫搜罗出来的东西,登记造册就花了两个半月的功夫,这些东西有的充了内库,有的封赏功臣,卫善不缺这些,但是姑姑特意替她挑的,意头自然不同。
冰蟾说了这话,卫善微微一笑,她连着几日不见笑容,眉头似笼着冷霜薄冰,此时轻轻一笑,便是春冰消融,玉人添了生气。
几个宫人见她笑了,俱松一口气,要是郡主这付面貌去了花会,娘娘怎不关切。
落琼冰蟾沉香三个跟在身后,素筝扶她下楼,丹凤宫正殿里已是一派和乐,卫善刚一迈进门,就被秦昰一把抱住了腿。
卫善伏身把他抱了起来,他正是爱跑的年纪,在大殿里蹿来蹿去,没个消停时候,只在卫善身边呆得住,口里叠声喊着姐姐,撑着卫善的肩膀,一只手团着拳头舞起来:“姐姐,父皇许我骑马!”
一拳头差点儿就打到了卫善刚挽好的头发上,卫善半点也不恼,把他颠一颠:“当真?那姑姑做好的小骑装可派上用场了。”
几个宫人“扑哧”笑了起来,秦昰刚刚学话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卫善陪他,看见父亲不叫父皇,反而张口喊了姑父,正元帝哈哈一笑,惹得一宫人都笑起来,他也不恼,乐呵呵跟着一起笑。
到三岁上了,才懂得其中差别,偶尔叫得急了,张嘴还是姑父,倒也给正元帝添些乐趣,自他会说会动,正元帝到丹凤宫来的次数都多了。
卫敬容伸手一招,连说带笑:“善儿快别抱了,你哪里抱得动他。”
秦昰能吃又能睡,肥嘟嘟好似小猪猡,抱在怀里腿还在蹬,卫善确有几分吃力,走到榻前,把小猪猡放在榻上:“我抱得动。”
膳桌上摆了十七八只金葵花攒盒小碟,秦昰人小性急,他跟前只有一碗牛乳细粥,吃尽了还不足,看着卫善面前的腐皮三鲜包,手指头扒着桌沿儿撑坐起来,笑嘻嘻的讨好卫善:“姐姐我还吃。”
卫善看着他眼儿发亮的模样,心底一疼,拿筷子夹了要喂他:“都给你,你尽够的。”上辈子秦昰没能活过六岁,说是食饼噎死的,死的莫名其妙,从此姑姑就害了心疼病,日日反复折磨不尽。
卫敬容一把拦住:“哪里用你喂她,叫瑞香来,你也多用些,都瘦了一圈,可得好好补补。”让宫人喂儿子,夹了一筷子红白燕窝鸭丝给卫善。
卫善大病一场,梦中流泪不止,卫敬容求神告佛,夜夜守着榻等她醒转来,待卫善病好,卫敬容也跟着瘦了一圈。
她的父亲兄弟丈夫长年争战在外,留她在家侍奉婆母,继子秦显养子秦昭都是都是她一手养大,等到两个儿子都跟着出去打仗了,她又养了卫善。
如今眼看四海将定,她便开始操心起了儿女的亲事来。
太子秦显非她所出,是正元帝原配生的儿子,生下他来人便没了,到秦显两岁,卫敬容被父亲嫁给当时还是左护卫长的正元帝当续弦。
她心里属意把自己这个侄女嫁给继子,卫家秦家再结成亲,太子的位子必是秦显的,两岁养到大,同亲生也没甚分别。
秦显品性相貌无可挑剔,卫善此时年小,可也生得琼姿玉貌,再等两年也可说亲,到是一桩美满婚事。
心中如是想,面上带笑,眼中打量她病了月余,人清减许多,脱了孩气,笑一声道:“我们善儿也有大姑娘的样子了。”
还待再说,外头宫人来报:“娘娘,皇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很久不写古言手都生啦
慢慢再找回手感~
开文第一天留言都有利事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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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

正元帝龙行虎步,不等卫敬容起身去迎,人已经到了殿门外,秦昰欢叫一声,从罗汉床上滑下来,迈着短腿扑过去,正元帝伸手一捞,把他捞起来抱在怀里。
他到四十岁上才得了这么个小儿子,秦昰又生得聪明伶俐,很得正元帝喜爱,抱起来颠一颠,逗他:“又重了些。”
“可不是,才还跟善儿争吃的,也不想想他姐姐病才刚好,正是要补的时候。”卫敬容站到正元帝身边,伸手要抱儿子过来,秦昰扭着身子不肯,抱住正元帝的脖子不撒手,正元帝哈哈大笑。
卫善站起来敛袂行礼,叫了一声“姑父”,宫人奉了茶来,卫善伸手接过递到案前,正元帝看她一眼,看她面容沉静去了孩气,竟没缠过来撒娇,颇为惊讶:“这才几日,倒像个大姑娘了。”
卫敬容微微一笑,替正元帝试了试茶温,正元帝许多年行军打仗养成习惯,从来都吃急食,汤面送到手上就囫囵吃起来,也顾不得烫不烫,卫敬容怕烫了他,试完了才递过去:“我也是这么说的,眼看可要成人了。”
一面说一面意味深长的看了卫善一眼,若是此番显儿大捷回朝,两人的亲事也可再提一一提了。
一人一眼把卫善看得醒过神来,过去这时候,她正挽着正元帝的胳膊讨这个讨那个,全是小女儿模样,这么一想,便坐到姑姑身边。
正元帝一口气把一盏茶吃尽了,秦昰眼巴巴盯着,看他咽下去了,学着他的模样一声长叹,正元帝最喜欢他这模样,蒲扇大的手轻拍他的脑袋:“臭小子。”说着一把拉住卫敬容的手:“你替朕养了好儿子。”
卫敬容一怔,卫善“哎呀”一声,笑着凑到正元帝身边:“可是哥哥们大捷?怪道今儿一早起来,廊庑下的喜鹊就吱喳不住,原来是给姑姑报喜来了。”
哪里有什么喜鹊,可大捷却是真的,卫善自醒来,就一直盼着这一天,卫敬容一听,一双凤目盯住正元帝,正元帝微微点头:“我家好儿郎。”
卫敬容一手抚住心口,眼圈都红起来,不曾说话先要掉泪,继子养子一起出征,一个往南一个往北,一块大石挂在心口,这下总算落地。
一道去的还有卫家人,卫敬尧和卫平,哥哥儿子侄子一道出战,她怎么不挂心,闻言就拉住卫善的手:“你哥哥们都要回来了。”
卫敬尧是卫善的叔父,卫平是卫善的亲哥哥,她还在襁褓中时,父亲便战死了,母亲伤心太过,一病不起,撒手离去,她这才被送到姑姑身边。
卫善“扑哧”一笑,往她身这一凑,挽了她的胳膊:“这可好了,姑姑发的愿菩萨许了,玉皇寺的菩萨们个个都有金身了。”
卫敬容伸手捏了她的鼻子:“才说你是大姑娘了,怎么又混说起来。”
卫家是不信佛的,可赵太后笃信佛法,正元帝又在寺庙里,一生下来,就是佛家的记名弟子,他虽不信那泥胎木塑,却是孝子,听见卫敬容要捐金身,笑得更加欢畅:“也好,叫娘高兴高兴。”
卫善只作娇憨模样,笑嘻嘻看着正元帝,伸手讨赏,正元帝正在兴头上,此番太子得胜,卫敬尧也出了大力,张口便吩咐大太监王忠:“王忠,你看看库里有什么给她的,挑好的。”
这个时候的正元帝是很喜欢她的,也一向拿她当女儿看,姑姑的第一个孩子就是个女儿,怀孕的时候时值战局混乱,业州眼看就要守不住,颠了一路逃到锦州,这个孩子是被车马硬生生颠出来的。
生下来便体弱,没能养住,卫善就是这时候被叔父抱给姑姑养的,从走路到说话,打小就长在姑姑跟前,算是正元帝的半个女儿,不论卫家后来如何,正元帝对她确是好的,到后来冷落皇后,疏远卫家,也一样给了她公主封号,让她自贞顺门发嫁。
秦昰学着卫善的样子讨赏,扒了正元帝腰带上一块玉佩下来,卫善一眼瞧见他腰上那只黄绿面子的荷包,上头绣了一对儿鸳鸯鸟,一看就是杨妃的手艺。
卫善瞧见了,卫敬容自然也瞧见了,可她只看过一眼,不以为意,点点侄女的额头:“你哥哥们的好事,你讨什么赏赐。”
卫善笑一声:“我也不白白讨赏,我也有东西给姑父的。”
正元帝此时心情大佳,也很有闲情同她逗一逗趣,笑问道:“是什么东西,不好的我可不要。”
卫善呈上一对儿荷包,一绣金龙一绣金凤,黑底金绣,腾云而来。
这对荷包是为了正元帝生辰预备的,是生病之前卫善做的,病愈后她又添了两句诗,用黑金双股线绣了“手挥大风平天下,脚踏日月定乾坤。”
此时献了出来,取了金龙的那一只,磨着正元帝系在腰上:“我绣的不好,姑父可不能嫌弃。”
凤的那只自然给了卫敬容,替她亲手系上,元缎裙上系上金绣荷包很是醒目,卫敬容拿起来端详一回:“竟绣得这么好了。”
“这么巴掌大一块,大年下一直做到这会儿才得,拿这个换赏,可不亏吧。”卫善知道姑姑万事不过心,不介意荷包鞋子这些小物,她看杨妃便是大妇看妾,同她计较就是失了身份,可卫善却不能当作看不见,让杨妃拿这些琐碎小事压过姑姑一头。
今日要去上林春苑赏花,宫中各殿一早就要起来梳妆描眉,昨夜正元帝宿在杨妃宫中,一早起来换常服,系上什么他自己怕也不知道,可落在人眼里,便不是这个意思了,宫苑内外都传杨妃盛宠,为的还不都是这些姑姑不曾放在眼里的小事。
秦昰换上小骑装,架着小弓箭,绕着正元帝跑前跑后,被正元帝抱着上了龙辇,秦昰一扭头不见母亲,叫了一声,正元帝伸手就要拉她上来,卫敬容待要后退,被卫善一把扶上了去。
帝后同辇而出,到上林苑中正元帝换马,皇后便坐着皇帝御辇进苑,一干命妇跪拜相迎,卫善扶着姑姑的手迎她下来。
秦昰早已经蹭到正元帝马背上,夸下海口,说要骑着马去追兔子,他人虽小却已经懂了道理,看卫善用荷包换了赏赐,也不肯白拿,说要捉只兔子送给正元帝,童言童语自然惹得正元帝大乐。
上林里早就设了凉棚黄帐长案,桌上堆了一碟碟冷热点心,海棠玉兰山樱榆叶此时开得正好,满眼望去红红白白,山坡草丛间花树一片接着一片,卫善就挨着卫皇后坐在侧边,除了命妇,正元帝的宫妃只有寥寥几个,杨妃也就在皇后一人之下。
她生得肤白娇柔妩媚婉转,是忠义侯杨云越的妹妹,卫敬容在后方守家,杨家却把这个妹妹送到了正元帝身边,一路跟随征战,倒比卫敬容陪伴正元帝更久,生的儿子秦昱已经要十二岁了。
杨妃容貌娇嫩,儿子都这样大,娇羞的模样倒还似处子,穿着轻嫩颜色,腰上挂的便是成双成对的鸳鸯荷包,说起话来也是娇娇柔柔,用她不谙世事的口吻:“卫姐姐可来了,我都等急了。”
卫敬容待她一向宽容,她也确是不知事的模样,万事都不懂,忠义侯夫人多少回进宫替她告罪,具是些不大不小的事,这话一出口,忠义侯夫人赶紧道:“娘娘恕罪。”
卫敬容笑一笑:“我甚时候计较过,云翘这个脾气我很喜欢,你回回这么小心,就是跟我生份了。”说着举起金杯,她一举杯,底下人纷纷举杯敬她。
卫善也举起杯子来,借着举杯挡住视线,一口抿了才尝出她跟前摆的是樱桃甜酒,她从小爱吃樱桃,别个都吃金华酒茉莉花浇酒,她桌前这一壶怕是姑姑特意吩咐了的,姑姑瞧不见杨妃那对儿荷包,倒记挂着替她要一壶甜酒。
卫善鼻子一酸,再抬眼看杨妃,想起她得势时的张狂模样,她终于脱掉了这一身轻嫩娇柔的画皮,穿着太后的冠服往小瀛台来,要卫敬容给她下跪磕头。
卫善心潮起伏,手指紧紧扣住金杯,她从小瀛台出来的时候,杨妃已经死了,死时尊荣无限,以太后礼下葬,秦昱还替她修了长生祠,也不知道那些长生祠砸干净了没有。
卫善一直盯着杨妃看,卫敬容倒奇怪起来:“善儿这是怎么了?”
卫善连忙回神:“杨娘娘的裙子真好看,我也想要一件。”虽值初春,满座里穿上轻薄春衫的却只有杨妃一个,新裁宫衫纤腰细,乌黑细发上插着一支宝石流苏步摇,娇俏妖娆。
几个命妇听了便笑,卫敬容也笑起来:“让尚衣局也给你裁一件就是了,待你哥哥们大捷回朝,你穿一身喜庆的迎迎他们。”直到此刻她才把两个儿子打了胜仗的消息透露出来。
丈夫跟着出征的武将夫人们个个大喜过望,道喜声不绝于耳,杨妃却脸上一红,她虽生得年少,到底也快三十春秋了,卫善一个未及笄的小女孩子,开口要跟她穿一样的衣服,怎不脸热。
道喜声还未完,正元帝身边的大太监王忠又来报喜,见了皇后满脸喜意下拜,口称大喜,报道:“晋王殿下寻回前朝十四枚金印。”
前朝末帝都没能逃出青丝宫去,可前朝金印却一个不见,里头就有传国玉玺,正元帝一直在寻找这枚玉玺,晋王找回来的十四枚御印,实是一桩大喜事。
满座相互敬酒一团和乐,卫敬容捏一捏卫善的手:“你也去找你哥哥们玩罢,记着不能着风,可不许你跑马。”
卫善回身看见二哥卫修身边的长随怀安就站在台下等着,姑姑想必是瞧见了他,才知道他们有约的,她换了一身大红骑装出来,怀安牵了马来:“大姑娘快上马,可不敢叫娘娘瞧见。”
卫善翻身上马:“都有些谁在?”
怀安嘴巴伶俐:“齐王殿下,咱们家二公子,魏国公家的,宣国公家的,还有忠义侯家的都在。”公侯府中的小辈凑到一处,比箭赢采头。
卫善才要驱马向前,就被叫住,她扭头一看,只见杨思召站在桃花树下,手上折了一枝花:“卫善,你要不要桃花?”
作者有话要说:怀总西湖访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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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

卫善手上缰绳一紧,定定看住他,杨思召以为她喜欢他折的这一捧桃花,举起来给她看:“你看,我挑了开得最好的摘给你。”
此时桃花早已不是时令,只山坡顶上还有晚开的几株,要摘这一捧开得满枝的桃花,不知要跑多少路。
“我在北峰山顶转了好大一圈,才寻得这几枝来,你看看,开得可好?”杨思召说个不休,卫善哧之以鼻,他衣摆鞋子干干净净,一点青苔都不见,分明遣人摘来,还要表功。
卫善的目光从桃花上扫到他脸上,她醒来的那几天,就想过会见到这一个个的旧人,她会见到碧微,会见到大哥二哥,会见到太子哥哥,会见到她亲手捂死的秦昱,还会见到杨思齐和杨思召。
这一对披着人皮的禽兽。
杨思召喜欢她,她还小的时候就知道了,不仅她知道,阖宫的人都知道,连正元帝都拿这个开过玩笑。
他是杨妃的娘家侄子,自从见过卫善,就像条尾巴似的甩不脱,卫善碍于杨妃颜面,一直待他很是客气,直到他对她说:“我总有法子娶了你。”
他说到做到,当时卫家已经无力护住她,杨家势大,正元帝又缠绵病榻,秦昱已经是太子,杨妃眼看就要当太后,就是她把卫善赐婚给了杨思召。
卫善一身红色骑装,头发梳起来,戴一顶串珠小帽,明艳照人,她盯住着他看,杨思召一时不能开口,他舔舔唇:“你插一枝桃花在鬓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