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迩岐志坐在火炉边,盯着手里的杯子,似乎突然对这日常所用的彩釉酒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颜兰玉不以为怪,眼前这个已经当了八年密宗掌门的男人,平时就是这个样子。
他经常会对某件天天见到的事物忽起兴致,追根究底。大到宅子瓦顶重新描漆的颜色,小到门帘上珍珠的圆润程度,甚至有一次还兴致勃勃地把往年写坏的字纸拿出来整理,逐一品味了整个下午之后,便一把火烧了。
那其实是他心里在思索其他事情的表现。
每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其实都在琢磨一些没人能想得到的问题。
这位掌门的行动和思维总是出人意表,但又精准异常,那种毒辣的洞察力,有时甚至会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颜兰玉像往常一样走到他身后,跪坐下来,就在这时突然听见他叫了句:“小兰玉啊——”
“是。”
“咱俩认识这么久了,现在想来,真是很有缘分呐!”
“……”
颜兰玉抬眼,只见掌门回过头,笑眯眯看着自己。
“……所以呢?”颜兰玉不动声色地问。
“没什么,随便感慨一句罢了。啊,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奇妙,你在东大当老师的时候,应该做梦也想不到会和我认识吧?所以我们今天对坐在这里,说是命运无常也不为过呢。”
烛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颜兰玉静静回视着天迩岐志,昏暗中他的眼神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
掌门眨眨眼睛,兴味索然地叹了口气,嘴里嘀咕了几句“又不承认了”、“为什么总是自欺欺人”一类的话,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颜兰玉垂下眼睫,从灯台边拿起一根发簪去挑灯芯。
那根发簪其实是天迩岐志放在这里的,可能想很委婉地表示“还是留头吧”的意思。其实按风俗这个年纪的少年留头是很正常的事情,但颜兰玉无动于衷,掌门便作罢不提了。
“哎?”天迩岐志把手盖着小火炉上的酒壶,就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话说回来,咱们这么有缘分,而且在一起这么多年,但还有一件事从没做过呢。”
“嗯。”
“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事吗?”
“……”
掌门等了片刻,也没等来回应,叹了口气道:“你真是个毫无好奇心的人……我说,咱俩还没算过命呐,你不好奇咱俩算命的结果如何吗?”
颜兰玉放下发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烛火,并没有说话。半晌他才几乎无声地吸了口气,说:“不太好奇。命运这种东西,是算不出来的。”
房间陷入一片沉寂,除了蜡烛燃烧的声音,就只有窗外鹅毛大雪飘落时,轻微的簌簌声响。
掌门笑起来:“别这么悲观嘛,小兰玉。拜托去把我的命盘拿来一下……就在那个锁起来的柜子里。”
颜兰玉起身去内室,片刻后捧回一个紫檀棋盘般的木板,上面纵横六十道,写满了天干地支等纪年。另有黄表纸及墨笔若干,掌门拿笔蘸了点墨,在纸上写下一串字符:“这是你的生辰八字。”
紧接着他又拿起一张纸写了,说:“这是我的。”
颜兰玉瞳孔悚然紧缩。
天迩岐志却像是没看见一般,笑眯眯把两张黄表纸揉成一团,指尖火苗自燃,倏而将纸烧成黑灰,散落在命盘上。紧接着他又拿黄表纸写下一串复杂的计算符文,指节扣了扣命盘,似乎非常认真,对身侧颜兰玉苍白的面色恍若不察。
约莫一盏茶功夫,他才结束了测算,在命盘上写下最终的命数结果。
“唔。”
“……怎样?”
掌门摇摇头,貌似十分遗憾:“咱俩没有夫妻缘。”
颜兰玉神经原本正处在极度的绷紧中,闻言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啊?”了一声。
掌门笑了起来,用戏谑的目光上下打量他半晌。
尽管室内非常温暖,那眼神却让颜兰玉后背升起类似于芒刺般的冰凉,感觉就像是猫科猛兽杀死猎物前,那种漫不经心的玩乐姿态一般。
“有必要那么紧张吗?”掌门悠然道,“不如我们来做个约定好了。”
“……”
“虽然八字可置人于死地,但只要你不动我的八字,我便也不动你的,怎么样,公平吗?”
颜兰玉喉管绷紧到发不出任何声音。
灯芯劈啪一爆,微微的火星飞溅在空气里。
“……哈哈,看你这么紧张。”掌门摆摆手,笑着饮了口酒:“开玩笑的,我这么好的人,你有什么理由要置我于死地呢。”
山林中,连根拔起的参天古木横倒在雪地里,龙躯因为巨大的痛苦而剧烈痉挛翻滚,将无数枯树硬生生挤压成木屑。
“吼——!”
魔龙猛烈甩头,颜兰玉的身体狠狠砸在数排锋利的獠牙间!
肋骨断了,胸腔被尖牙挑裂,大腿和手臂都在哗哗往下流血。
好冷。
颜兰玉竭力想把裹在火苗里的手抬起来,凑到近前,好蹭到一点热量,但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那只手的存在了。
他几乎是很清晰地感受到最后一刻的来临,尽管很想就此扑入死亡的怀抱,但最后一点意识却在强迫自己苟延残喘。
他必须要坚持。
魔龙魂魄还未受到最致命的伤害,至少要坚持到命理符燃烧殆尽的那一刻。
吱呀一声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巨响,紧接着车门打开,于靖忠一个箭步冲出来,徒手就开始往土丘上爬!
巨龙的挣扎让大块碎石从头上飞坠而下,于靖忠脸上、手上都被擦破数块,然而他似乎连感觉都没有,抓住凸起的岩石纵身一跃,干净利落翻上土丘。
他喘了口气,抬头便只见巨龙突然发出狂暴的尖啸,头颅高高扬起,紧接着猛然往地上一砸!
轰隆一声岩石开裂,土地翻起,树木飞上天空。颜兰玉的身体活生生从獠牙间甩出来,咣当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于靖忠失声道:“颜兰玉!”紧接着在剧烈震动中踉跄向前奔去。
不远处,颜兰玉身体痉挛颤抖,血流了一地都是。
他的牛仔裤被碎石刮破了,从膝弯到口袋撕开长长一条,从口袋里滚落出两个黄色的小纸团。
没有人看见这一幕,在剧痛中挣扎喘息的颜兰玉也根本无所察觉。下一刻,黄色纸团接触到满地燃烧的青色火苗,顿时燃烧成两只金色的光球——
那是周晖的平安符。
巨龙身躯一盘,卷起数根参天大树,铺天盖地向颜兰玉砸来!
于靖忠大吼一声,闪电般穿过暴雨般坠下的土块和碎石,然而在地面大幅度震动和开裂中根本赶不及。他眼睁睁只见黑影从天而降,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颜兰玉身边突然升起两颗无比绚丽的金色流星。
于副根本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紧接着,流星划破长空,在巨龙身侧悍然爆炸了!
那简直不能用手榴弹或狙击炮来形容,高能火箭炮的当量都不过如此。半个夜空刷然雪亮,有好几秒钟的时间里,于靖忠视网膜强烈泛白,看不见任何东西,连声音都绝对静止了。
紧接着,大地整块坍塌,土丘陷成巨坑,树木在强光中无声无息化作齑粉。
事后于靖忠完全不记得自己干了什么,他的记忆在那几秒的时间里断了片,完全空白。
当他恢复神智的时候,他只发现自己死死趴在颜兰玉身上,周围全是大股大股浓稠到令人无法睁眼的尘土,地面还在余震中微微颤抖着。
他全身麻木地趴了很久,才能勉强抬起头,一动脖颈就发出骨节喀拉的脆响。只见四周已经被夷为土坑,他和颜兰玉躺在坑底,由枯枝木屑、岩石土块混合而成的废墟厚厚铺在地上,空气中漂浮着剧烈爆炸后呛人的气味。
颜兰玉双眼紧闭,面色灰白,看不出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于靖忠想叫他的名字,但吸了太多尘土以至于咽喉嘶哑,发不出声音。他用发抖的手指伸到他鼻端下,半晌后又紧紧按住脉搏,最终发出一声如心头巨石落地般,带着哭腔变了调的吼声。
滋啦滋啦——
身后响起类似于电流通过的噪音,于靖忠用血肉模糊的手肘撑着地面,回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在如此剧烈的爆炸中还能保住性命、完好无损的原因。
只见他身后的半空中,有一面金盾般竖起的光罩,形成三四米半径的巨大半球体,把他和颜兰玉都严密挡在了屏障之后。那半透明的金盾上电流滋啦通过,表面印着一个燃烧的图形,是五芒星。
于靖忠对这方面有研究,他一看就知道这符号代表着什么——
是八咫镜。
是颜兰玉放在他魂魄内的,八咫镜心神鬼莫测的力量!
于靖忠摇摇晃晃爬起来,剧烈喘息着,向那光盾伸出手。刷然一声光芒收起,顺着他指尖爬到掌心,凝聚成一个耀眼的五芒星,只见每一个角都呈发射状,向外铭刻出密密麻麻难以辨认的繁复咒文。
于靖忠握紧手掌,俯身把颜兰玉紧紧抱在怀里。
“别……别怕,”他的声音嘶哑到难以辨认,喃喃道:“别怕,这就带你回家去。”
粗粝的风在脸上留下刀割般持久的疼痛,地面尖锐的碎石透过鞋底,每一次落脚都重重压在脚底,然而他就像没有感觉一般,微微有点踉跄的,在地面轻微的摇撼中向前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土坑边缘的树丛中动了动。
紧接着,半座残缺的龙头从黑影中抬了起来,几乎被炸得稀烂,獠牙支楞巨口大张。
于靖忠停下脚步,面对着龙头。那一刻他心里异乎寻常的平静,完全没有丝毫畏惧,甚至有点坦然的感觉。
他怀里颜兰玉的生命正迅速流失,他们要么抢在最后的时刻到来前一起脱身,要么就一起死在这里。
没什么好怕的,最坏的结局都不过如此了。
龙头上三只血眼,此刻都已经黯淡下去,唯独中间那只突然在黑夜中亮起,放射出狰狞的红光。随即红光在虚空中投映出一个人影,开始非常模糊,几秒钟内慢慢清晰起来,五官面目、衣着身形都显出熟悉的轮廓。
于靖忠呼吸一顿。
只见那人从红光中落到地上,站稳脚步,非常随意地挥了挥手,笑道:“——哟。”
他约莫三四十左右年龄,穿一身简单的和服浴衣,松松垮垮的,露出结实的脖颈和胸膛。他身上、袖口都有血迹,看起来微微有一点狼狈,但笑容可掬的风度还是显得非常闲适和放松。
“啧啧,小兰玉。”他貌似有点遗憾地摇着头,道:“最终你还是违约了喔。”
于靖忠冷冷地眯起眼睛。
——他认出来了。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日本阴阳道史上,唯一以活人入魔的密宗掌门,魔龙的魂魄天迩岐志!
作者有话要说:
为避免争议先预告一下:本章是于颜vs掌门战场,然后是喜闻乐见的夫夫混合双打孩子战场,场景互相切换,然后是两个战场分别收尾,拥抱,抒情,手拉手收工回家,迎接白色的明天,汇报完毕。
第87章 【夫夫混合双打60%,于靖忠vs掌门修罗场40%】
五分钟前。
吴北被迎面而来的子弹击中,脚步顿了顿,紧接着子弹呯的从额头弹飞,落在地上。
“什……什么人……”对方开枪的自卫队员向后连退,满脸恐惧的表情:“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吴北顺手拽过冲向自己的两个密宗门弟子,就手拧断脖颈,尸体往身后一扔。紧接着来到已经被吓软的自卫队员面前,当胸一脚,呯的一声对方如炮弹般飞出去三四丈远,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组长!”二组理发小哥抢了辆车,风驰电掣到面前一停,从车窗里探出头:“于副跑到魔龙那边去了!怎么办?!”
吴北环视周围,只见自卫队员已经被解决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四散逃命,连密宗弟子也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远远夜幕中周晖应该在对付他儿子,另外一个方向的山林里,魔龙全身被笼罩在青火里,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吼。
“周老大不用我们操心,去支援于副。”吴北打开车门刚要钻进去,突然眼角余光瞥见魔龙的方向,突然升起两道金黄的流星。
吴北转过头。
流星划过天空,映在他微微颤动的瞳孔里。
“趴下……”
吴北骤然爆发出大吼:“二组全体——!趴下——!!”
——轰!!
第一波爆炸形成冲击波,从四面八方扫射开去,土地荡漾起无数圈曲线形的波纹。
周晖和摩诃刀剑相抵,同时回头望去。
“周晖!”楚河几乎被狂风飞速推来,一把抓住周晖的胳膊:“平安符!你的平安符炸了,两张——!!”
周晖悚然一愣,下一秒冲击波当头而至,如同金刚重锤,把他整个人掀飞出百米开外。
轰隆一声周晖摔倒在地,踉跄好几步才抓住地面站稳,一手还紧紧拉着楚河:“你没事吧?!”
楚河吃了不少尘土,一边摇头一边咳嗽。
不远处土丘脱离了地面,就像一盆炸锅的巧克力酱,完全飞射到了空中。更远的地方,第二轮爆炸正在土块的包围中发出亮光,映亮了半边天空。
“别担心,不是两道正符——!”周晖贴在楚河耳边大声道:“我给他的是正负两道符,效果相抵,最多再炸两三次就停了——!”
楚河终于吐掉猝不及防间灌了满口的尘土,抬手一指不远处,嘶哑道:“吴北他们怎么办?!”
只见远处空地上,所有人全趴在地下,爆炸的亮光中可以看到那些人身上全盖着厚厚的尘土,看不出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就算吴北是刀枪不入之身也很难再扛这种当量的爆炸两三次,何况除了他,还有好几个二组的成员,那可都是血肉之躯。如果冲击波裹挟着大块岩石直接横扫过来的话,密宗门和自卫队也就算了,二组的兄弟们未免太冤。
“等等,帮我开个时空门!”周晖脑子里灵光一闪,快速道:“我把爆炸源全带过去,咱们去血海!”
楚河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确实是个好办法。
虽然原理复杂,但操作却非常简单,就是直接冲过去抢了爆炸源,顺着时空门进去到血海,直接往里一扔就行。但这要求时机配合得好,一丝一毫差错都不能有,否则万一在周晖手里就炸了,会非常的麻烦。
事不宜迟,周晖闪电般向魔龙的方向冲去,楚河纵身瞬间化作凤凰,在第二轮爆炸横扫到面前的前一秒抓起周晖,凌空横穿战场,顶着直冲天空的无数树木和岩石,降落在魔龙面前。
“于副和颜小哥呢——!”凤凰落地化作人身,在巨响中发出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吼声。
只见周围触目所及,大片雪亮,土丘化作巨坑,隐约可见两个人影被死死钉在坑底中心,是于副和颜兰玉。
凤凰话音刚落,只见于副身前虚空中,缓缓站起一个半透明的身影。
——那是个年轻男子,胸膛、手臂和大腿处肌肉被活生生剜走,露出灰白腐烂的骨骼,乍看上去异常惊怖。
但他苍白的脸上,神情却非常平静,双眼直视着前方,手中捧着一面不规则圆形的铜镜。
雪光中,铜镜倏而化作一面光盾,如同顶天立地的保护神,将于副和颜兰玉死死护在了里面!
周晖眼底映出五芒星恢弘的光,愕然道:“这是……阳世魂?”
“阳世魂祭八咫镜!”楚河大声喝道,“快点!我开人界碑了!”
除了无色天上少数大佛之外,在六道间随意穿梭是大阿修罗王的特权。但这并不代表除此之外就没人能穿梭六界了,像凤凰、玄武、白虎一类的上古神兽可以通过扭曲空间的方式,短暂地在人、神、魔三界来回,只是通道并不稳定罢了。
周晖抬头向半空伸出手。
光芒中两颗金黄流星逆空而来,彼此缠绕,飞回到他手上。紧接着,楚河身前空间剧烈震荡,仿佛空气被劈开狰狞的裂缝,凤凰清啸顺着远古的风,从四面八方响起。
虚空中闪现出人界碑的景象,通天碑身轰然打开。
周晖抓住两颗流星,转身向时空裂口冲去!
与此同时,地狱血海。
红烟蒸腾的天空横贯裂缝,犹如猛兽的獠牙寸寸碎裂,轰然坍塌。
紧接着獠牙之后,长空张开黑暗巨口,周晖的身影便从那巨口最深处的咽喉中直扑而下,将两颗急速跳动的金星投向血海!
呼——
轰!
金星坠下时发出尖锐的哨声,紧接着磅礴炸开,整座血海就像被无形的巨手拖到半空,惊涛骇浪四分五裂!
就在这时,周晖头顶的时空黑腔中突然响起愤怒的尖啸,紧接着孔雀大明王纵身扑来,手中天丛云剑裹挟着无数电光。
周晖回头一看,霎时一怔,紧接着反应过来。
摩诃魔性深重,喜居血海,周边万里疆土都被他划作了自己的地盘。大阿修罗王消陨后,阿修罗部族受到重创,四恶道几乎没人能遏止孔雀明王,地狱差不多成了他的领地。
而刚才那两颗媲美原子弹的平安符,被他扔到血海里去了。
“你给我去死——!”
天丛云剑当头劈来,周晖挥拳阻挡,高空中骤然爆发出横扫的飓风!
如果说凤凰的战斗力因为天谴和涅槃的原因,已经持续了数百年的低谷,那么他的长子孔雀明王,现在就处在状态最巅峰的状态。
这些寿命以亿万年计的神兽都是这样的,出生数千年后才会进入鼎盛期,和摩诃相比连迦楼罗都还没完全进入最好的状态。而周晖已经称霸六道很多年了,不论战斗意识还是经验都非常丰富,和摩诃一交手,立刻引起了惊天动地的地震和海啸。
周晖咬破无名指,召唤魔禁,瞬间封住万顷滚雷:“大毛——!搞坏你家确实是粑拔的不对,要不爹在不周山上那个不动产就交给你继承,好不好——!”
摩诃冷冷道:“不了,还是自己留着当停尸间吧。”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毛——!你好歹是个正牌明王,怎么这么不尊重爹妈呢?!”
摩诃一剑刺来,周晖闪电般避开,剑锋擦着脸颊过去,炙热的火流将周围崩塌的海水瞬间蒸干。
“你也算我爹?”摩诃嘲道,“你不是一直很希望我死吗?”
出乎意料的是周晖没有打嘴炮,也没有露出他惯常那种吊儿郎当的,又带点嘲笑的表情。
他的目光沉郁下来,然而那只是刹那间的事。
“……没有,”他淡淡道,“不是一直。”
摩诃冷笑一声,剑锋翻转,整个人从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刺向周晖,电光石火间已临到眼前!
此刻狂风铺天盖地,海水与天空交融在一起,世界如同被装在颠筛中的豆粒一般上下翻滚。周晖抬起眼睛,目光顺着刺向自己的剑锋移到摩诃脸上,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就在这一瞬间,风声骤停,海啸一静——
摩诃的剑锋停顿在半空。
孔雀眯起眼睛,顺着后脑芒刺般冰冷而强大的气劲,回头望去。
只见身后不远处,旋风拂起楚河的衣领和发梢,他手中搭在弓上的纯青箭,正遥遥指向摩诃的后心。
伊势神宫,已成废墟的山林中,于副打横抱着颜兰玉退后了半步。
“你就是当年那个被小兰玉放走的特工先生嘛。”掌门打量着于靖忠,饶有兴味道:“小兰玉痴痴等了两年多,你很不地道哟。”
于靖忠脸颊肌肉绷紧,视线不禁向怀里一扫。
颜兰玉昏迷不醒,体温冰冷,嘴角不断涌出血迹,情况已经很坏了。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否则颜兰玉坚持不到凤凰回来救他的时候。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内心阴暗、意欲不轨、始终在暗处伺机趁虚而入的前任,是你通关道路上必须要打倒的反派。”
掌门眨眨眼睛,看着于靖忠瞬间难看的脸色,终于笑了起来:“呐,我开个玩笑,别那么紧张嘛,坐下来像个男人一样聊聊天吧。”
于副没有动,直直站在那里盯着他。
黑夜中于靖忠的眼神犹如孤狼,他自己或许不会察觉,但此刻不论多么深重的黑暗,都遮不住他眼底孤注一掷的可怕亮光。
掌门视若无睹,自顾自悠闲地靠在一棵半折的枯树上,一摸口袋:“哎呀,没烟了……入魔也有不好的地方。”
“你到底想说什么?”于靖忠沉声问。
“也没什么特别的,你想知道当年你从密宗门离开后,都发生了什么吗?”
“……”
“小兰玉整晚整晚的等你,他以为没有人知道。他每天深夜都坐在长廊上,月亮从天空的这一边升起,那一边落下……这样一动不动的等了很多个重复的夜晚。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如果他再等不来的话,可能会慢慢死在那个每晚都枯守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