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解释就不得不牵涉到靳炎,蒋衾怕他父亲又生气,只得含糊道:“还行。”
“其实我料想你不会过得差,你寄来的药材和人参,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蒋父顿了顿,话音一转:“但是这样终究不是正理!你一个男人,赚多少的钱吃多少的饭,仰人鼻息终究是不能长久的!你浑浑噩噩活到现在,只落得两个字,糊涂!”
蒋衾不和他父亲争辩,只点头称是。
蒋父看他这么平顺听话的样子,稍微平了平气:“还好你没忘了教育孩子。不论母亲是什么出身,这孩子你倒是养得不错,很有我蒋家的气势。”
蒋衾心里微愕,刚想说这怎么好好扯到黎檬的生母上了?再转念一想,黎檬从小编起故事来眼睛都不带眨的,保不准是说了什么把二老都搪塞住了。
“他母亲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也就别放在心上了。这孩子比你当年都有出息,已经上高三了?成绩怎样先不说,下棋实在有天分。”蒋父思索一阵,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突然又狠狠训斥一声:“——糊涂!你竟不好好培养!”
蒋衾愕然道:“我们……我一直想着让他考大学……”
“你也不用改口,我知道这肯定是那姓靳的主意!他是什么出身,不把孩子教坏就不错了,你还敢让他在孩子的前途上拿主意?”蒋父一拍扶手,狠狠道:“糊涂,真糊涂啊!”
“爸……”
“二十岁前不成国手,则终生无望!你小时候我们本来是想让你学棋的,结果你实在没天分才作罢。现在好不容易,生了个灵秀的儿子出来,你竟耽搁他到现在!你看他都多大了!”
其实蒋父说得很偏颇,他们夫妻对蒋衾从小的要求就很高,所谓下棋实在没天分,只是没在短短几天里达到他们的标准罢了。
事实上蒋衾成年后自学围棋,还能一手把黎檬教到现在神挡杀神、魔挡杀魔的地步,可见在围棋上天分已经异于常人了。
但是跟蒋父是没法争辩的,老头子气哼哼的感慨半天,做出决定说:“以后这孩子就由我来教育了,你们谁也别管。他要是想上学就让他上,但是学棋必须放在第一位。以后你在这里工作,我就把这孩子送到S市的围棋院,那里的院长是我多少年的老相识,要什么照顾也就一句话的事。”
蒋衾叫苦不迭,心说这小兔崽子都跟老爷子说了些什么,怎么一会生母一会下棋的?短短一天功夫他是怎么把老爷子收买到这个地步的啊!
蒋父唏嘘一会儿,不知哪里勾了心肠,黯然道:“这孩子跟你小时候真是如出一辙,只愿他没有你那根反骨……我看他的样子,眉眼轮廓,活脱脱就是十几岁的你从照片上走下来,你妈昨晚搂着他哭了半宿……”
说着颤巍巍的打开抽屉,捧出一本厚厚的旧相册,就着灯光慢慢翻开,似乎有无限的感慨。他翻看旧照片的动作非常小心翼翼,蒋衾看了瞬间满心酸涩全涌上喉咙,仿佛嗓子里哽着硬块一般难以言语。
“老天保佑蒋家没绝后,还给我跟你妈留了个指望。哪怕你日后还跟那个姓靳的去了,我们至少有个孙子,也不至于死了都没人收尸……”蒋父说着也哽咽起来。
蒋衾本来想把黎檬的身世和盘托出的,毕竟这种事瞒骗不得,将来万一露馅就无法收拾。然而看年迈的父亲难过成这样,那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你看,你看你这没有良心的孩子,当年你是怎么许诺要孝顺我们的?你竟然忍心跟那个姓靳的一跑十多年!是我跟你妈当年赶你走,但你就真的不回来了吗?我们养你到二十岁,你就没一点留恋的吗?”
蒋父抬手用力擦眼睛,同时哆嗦着把相册推给蒋衾,让他看那边角已经泛黄,却明显被精心保存的老照片。那相册的薄膜明显已经被摩挲过很多次,灯光下泛着模糊的光泽,照片里一家三口的笑脸在光晕里也朦胧不清,仿佛陈年老旧的记忆。
蒋衾原本心里难过无比,偏偏不敢表露在脸上,便佯装低头去看那照片。
谁知他目光触到照片的瞬间,突然被电打了一样愣住了。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才短短一天,我爸妈怎么就跟黎檬拍合照了?
不,不对,这是旧照片,……可那照片上怎么是黎檬?
一个荒唐而惊悚的念头如同出水的怪物,缓缓现出可怕的轮廓。蒋衾几乎动弹不得,眼睁睁盯着照片上自己的脸,目光仿佛看到了怪物,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爸爸……”他下意识道,“不……黎檬他……他是靳炎的孩子啊……”
蒋父怒道:“你还在发烧?是你的就是你的!我刚才要跟你说,明天就去把黎檬的姓改过来!明明是我们家的人,跟个外姓是什么意思?!”
蒋衾颤抖站起身,膝盖一软又踉跄坐了回去。
蒋父终于发现他脸色不对,惊问:“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不成?”
“我们验过DNA,”蒋衾茫然道,“黎檬跟靳炎的亲子可能性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绝不会错的。”
“胡说八道!这孩子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但是……”
“什么DNA,你亲自去测的?你眼看着出结果的?我才不信那个什么DNA!这年头能做假的多了去了!再说这孩子明明就是你的种,别以为我不记得姓靳的长什么样!他除非基因突变,否则要能生出这孩子来,我就跟他姓!”
蒋衾耳朵里嗡嗡的,一时想起当年测DNA时的经过,又想起给黎檬起名时靳炎躲躲闪闪的态度,无数画面纷杂错乱从眼前掠过,最终定格到十六年前他们在医院抱走黎檬时,他顺口开玩笑说别让医院抱错了,靳炎看着他微微一笑的脸。
“不会,”那男人淡淡的道,“我从头到尾检查过三遍,万无一失。”
黎檬吃过晚饭,对奶奶(外婆)卖了半天萌,洗洗上床自己睡了。
半夜醒来突然觉得床头有人,睁眼一看,只见是蒋衾。
黎檬立刻自觉的把尾巴伸出来摇了摇,问:“你现在还想哭吗?英俊可爱智慧绝顶的儿子可以提供你一个免费的树洞哟。”
蒋衾看着他不说话,目光非常奇怪。直到黎檬都被看得发毛了,他才咳嗽了一声,问:“你白天都跟老头老太太说了什么,把他们都笼络过去了?”
“哦,这个简单。我告诉他们我是你跟一个姓黎的女人生的,结果那坏女人抛弃你傍大款去了!”
蒋衾:“……”
“你一个人带着我孤苦伶仃,十分可怜,对全天下的女人都产生了心理阴影!形单影只的过了好多年啊好多年!在那凄风苦雨的年代里,只有靳炎一个人,对你痴心不改照顾有加,终于慢慢打动了你那颗受伤的心!最终我们一家三口就和谐幸福滴生活在一起啦!”黎檬得意的打了个响指:“你儿子我很给力吧!为你开脱的同时又增加了靳炎的印象分,你们都应该发我双倍零花钱才对啊!”
蒋衾:“……”
蒋衾悲催欲死的感情瞬间无影无踪,只想把儿子抓起来暴揍一顿。
“等等,你想干什么?”黎檬十分敏感,立刻往床角缩了缩:“对儿童使用暴力是不对的啊蒋衾,你可不能乱来啊,双倍不行一点五倍总可以的嘛……好了好了我知道一点五也不行,给我买个绵羊没问题了吧!我可以养在阳台上啊!”
“……跟你说过多少次阳台也不可以!”蒋衾瞬间觉得十分荒谬,无力的扶额道:“黎小檬我真是服了你了……”
黎檬嘀咕道:“阳台明明就可以。”
蒋衾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无语半晌后只得站起身,说:“早点睡吧,明天我带你去一趟医院。”
“去医院干嘛?”
“打预防针,”蒋衾含混道,“S市最近流行感冒。”
黎檬一听打针就毛骨悚然,再一听感冒,迟疑半晌后委屈道:“好吧……根据笨蛋才不会感冒的理论,我们得感冒的可能性的确非常高……哎好羡慕靳炎,他就从来没这个危险。”
蒋衾出去了,黎檬关上台灯,把枕头拍得松松软软,在黑暗里躺下来睁眼大半天,突然哭丧着脸说:“小爷失眠了——!呜呜呜……”
第34章
蒋衾第二天果然带黎檬去打了针。
接下来的两天便在S市疯玩。蒋父蒋母简直把孙子捧成了心尖子,要什么给什么,带着到处跟人炫耀长脸,各家亲戚轮了好几圈;难得一向对孩子要求严苛的蒋衾也不反对,看黎檬疯闹,只放纵的由得他去。
他仿佛要补偿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悖逆不孝,整天往家里买各种各样的东西,短短两天就差点把他经常用的那张卡刷爆。
第三天一家人吃过晚饭逛商场的时候,路过一楼金玉器柜台,蒋母只往一块玉佛上多看了两眼,结果蒋衾去洗手间的功夫,两分钟把那块价格六位数的玉佛刷了下来。
蒋母又惊喜又埋怨,然后就心疼,说:“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你年纪还轻,要懂得惜福,知道吗?”
蒋衾说:“玩意儿罢了,我还有更好的,只没带来。”
黎檬眼珠子滴溜溜转,立刻依偎上来撒娇说:“蒋衾我还要一个绵羊钥匙扣,你给我买嘛。”
蒋父立刻慷慨道:“想要什么样的?爷爷买给你!”
“我要……”黎檬想想还是萎了,耷拉着脑袋说:“我还是不要了。”
蒋衾却拍拍他的头,温言道:“等过两天打电话给你定一个,这几天实在没功夫。”又转头对蒋父说:“是个钥匙扣玩具,挺别致的,得找人定做。之前给他定了一个,还找了点关系。”
蒋父奇问:“还得定做?很值钱吗?”
蒋衾含混道:“胜在别致而已。”
黎檬极有眼色,出商场时就趁人不注意,把他那个钥匙扣收起来了。
一家人平静的度过了两天,第三天,蒋衾一个人去医院,坐在长椅上等亲子鉴定报告书。
当初来做检测的时候,那医生远远看了黎檬一眼,转眼就跟蒋衾笑道:“这么像的父子还用检查这个?您太多心啦!”蒋衾当时不好解释,只一笑带过。
结果拿报告的时候还是那个医生,一见他就笑道:“我说你不用担心吧。”
报告书是封在大白纸信封里的,蒋衾正低头要拆,一听这话,手瞬间颤抖了一下。
“疑心去掉也好,可以好好过日子了。”医生拍拍他的肩,一副劝慰的口气:“别给孩子知道,这种事总是很伤孩子心的。听大哥过来人一句话,这年头一家人能和和美美的,可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蒋衾机械的点头道谢,慢慢走出医院大门,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却像寒冰一样锥心刺骨。
他终于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打开报告,只看了一眼,手就拿不稳东西了。
明明已经心里有数的事,白纸黑字写出来,竟还能产生惊涛骇浪一般强烈的震荡。
蒋衾看着不远处妇产科里抱着新生儿走出来的父母,看着大腹便便的孕妇在老公的搀扶下慢慢散步,突然觉得十分荒谬。他一直觉得黎檬跟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没什么两样,足以弥补自己此生无子的缺憾,然而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发觉,其实是不一样的。原来有没有那点血缘,感觉真是绝不一样的。
他愣了半天,有种因为心境改变而产生的愧疚和自惭,慢慢从心底里透了出来。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靳炎比自己更宠爱黎檬。这感觉其实也对,靳炎对黎檬是绝对的溺爱,那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要月亮就打个白金镶钻的送给他。黎檬小时候贪玩,打碎了才花重金拍下来的瓷器,蒋衾都忍不住要上手开揍了,靳炎的第一反应是冲出去检查孩子的手有没有划破。后来黎檬模仿靳炎的签字,天价买了个假的玉制棋盘,结果两滴眼泪还没掉下来,靳炎就心疼得带孩子上街吃冰激凌去了。
蒋衾多少次觉得,恐怕亲生父子也做不到靳炎这程度。
黎檬上小学时,算术不会做,拿来问蒋衾,蒋衾解释两遍之后就烦了。靳炎下班累得半死,却能抱着黎檬解释半天,一个很简单的小问题来来回回的绕,却从不见半点不耐烦。
后来黎檬长大了,小学到初中一连跳三级,靳炎那水平也教不过来了,蒋衾就开始接手教他高中的内容,再陪他下棋锻炼耐性。靳炎只负责赚钱养小孩,凡是见到好东西都要买下来放到黎檬名下,说是为孩子的将来做投资。
还有很多次,蒋衾觉得公司没必要接这么多项目,资金周转方面也会存在危险,让靳炎差不多就得了。靳炎却说咱们的孩子天生不会做生意,现在能保他富贵一时,将来可怎么办呢?哪怕金山银山在手,都怕自己死了以后孩子不够花用。
蒋衾当时只觉得哭笑不得,久而久之也懒得多说了。现在想想,却像心脏被揪起来一样难受。
靳炎是带着怎样的感情,来做这些事情的呢?
他想过有一天蒋衾也许会带着黎檬离开他吗?
他有预感过自己将来,将会一无所有,孤老终生吗?
蒋衾深深弯下腰,手指揪着衣领,简直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以前,两个小孩手拉着手,坐在弄堂和煦的阳光下,靳炎脸上带着小孩特有的悲伤,轻声说:“我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了。”
那是靳炎此生为数不多,毫无欺骗毫无保留的,带着伤感说出来的话。
那个男孩最初出现在他生命里时就孑然一身,没有父母,没有兄弟,没有家人,没有朋友。蒋衾晚上回家被父母照顾着上床睡觉,靳炎只能形单影只,回到冷清漆黑的小房子里,一个人默默的等待黎明。
他曾经忍受过那么多年的孤独。
蒋衾简直难受得无法言语,那一瞬间他甚至想哭,却连哭都流不出眼泪。
黎檬并不知道自己被鉴定了一回,他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马屁十分顺手,几天功夫就牢牢巩固了自己在蒋家不可动摇的金孙地位。
蒋衾回来也没说,吃晚饭的时候神态一切如常,只回房间以后,默默的摸着电话,看上去很想打给什么人,但是终究没动手。
如此正常的又过了一星期,黎檬的学校三模考试,班主任打电话到蒋衾的手机,问他孩子到底还来不来学校。挂电话后蒋父问怎么回事,蒋衾照实说了,蒋父摇头坚定的道:“高考哪年都可以,下棋却不能耽误。咱孙子进棋院才几天,执白不贴目赢了那个七段的指导教练,何止是奇才?”
说着忍不住埋怨:“你怎么不早让他进棋院,H市棋院的条件比现在又好多了!到底还是你糊涂,让那个姓靳的拿主意,他能有什么水平!”
蒋衾淡淡的道:“他让黎檬多念书,大方向总还是对的。”
蒋父一愣,只听他又说:“其实靳炎也只在书本上差一点,人情练达,世故来往,再没人比他更精明了。”
蒋父习惯性要发火,结果一看黎檬在身边,正摇头晃脑的举着根冰棒围着他们转,便再大的气也发不出来了。
当天晚上蒋衾眼皮老跳,他虽不迷信这个,心里也免不了有点犯嘀咕。
第二天早上醒来,外边天气阴沉沉的,他打开窗户通风透气,结果竟然看见窗沿下有小鸟在打架。
蒋衾看了半天,匪夷所思的发现是喜鹊。
一天安然无事。到晚上吃过饭,黎檬照例在客厅陪蒋父下棋,时不时还摇着尾巴去向蒋母讨糖吃。蒋衾收拾了餐具去厨房,刚洗完一只玻璃碗,正往架子上放,突然只听客厅响起门铃声。
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蒋衾手一抖,玻璃碗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蒋母问:“阿衾你没事吧?——乖宝你坐着下棋!奶奶去开门!”
说着起身走到门边,扬声问:“谁啊?”
“……是我。”
“啊?谁?”蒋母没听清楚,然而黎檬已经欢跳起来:“开门开门!”
蒋母下意识开了门。
她还没看清门外人长什么模样,黎檬就炮弹一般飞扑过来,二话不说熟练的把大腿一抱,充满感情道:“爸——!您老人家终于来了!小爷我想死你啦!”
靳炎拍拍黎檬的头,对蒋母一笑,和颜悦色问:“伯母您好,好长时间不见,我来看看您和伯父。”
说着也不顾蒋母呆若木鸡的目光,直接探头进去:“顺便打听下,蒋衾在吗?”
第35章
蒋衾匆匆走出厨房,看到靳炎的瞬间,心脏过电般猛的一提。
靳炎倒是人模狗样的,穿个衬衣,打个领带,底下是黑色西装长裤,手里拎着两袋东西,从包装上来看价值不菲。看到蒋衾时他眼睛眯了一下,仿佛有些高兴又有些不怀好意,那个神态让蒋衾熟悉得闭上眼睛都能勾勒出来。
“乖儿,把东西拎进去孝敬你外……你爷爷奶奶。”靳炎把礼物递给黎檬,抬手瞬间蒋衾看清他的袖扣,当即哭笑不得。
那袖扣是钛金镶钻的,出席重大场合装逼专用。平时靳炎嫌它太重卡手,往抽屉里一丢就不管了。结果黎檬翻他抽屉玩的时候,手滑把一只袖扣丢进了下水道,蒋衾让人掏了半天管道才把那小东西弄出来。
没想到靳炎今天把它戴上了,这是想跟蒋父蒋母表现他混出头了很有钱呢,还是想表达……嗯,诚意呢?
蒋衾都没发现自己嘴角露出了一点笑意,靳炎倒是发现了,看着他微微一笑。
“你……你来干什么?”蒋母终于认出人,怒道:“我们家不欢迎你!你走!”
她刚要关门,靳炎却一手架住门框:“伯母,好多年不见您老还这么精神啊?这一口嗓子可真够洪亮的。伯父呢,哟?下棋啊?黎小檬小同学,你终于遇到对手了哈。”
蒋父气得浑身乱战,半晌才颤颤巍巍说:“你是什么东西,你给我滚出去!”
“好啊,行啊,我这就滚。”靳炎特别好脾气,对蒋衾招招手说:“亲爱的,咱都出来这么久了,该回家了吧?有空咱们再来看二老,我陪你一起来。”
蒋母一听更怒,用力就要把门往外推。然而黎檬是个吃里扒外的小叛徒,抱着蒋母的腰往后拖,一边拖一边大叫:“奶奶你放人进来喝口茶嘛,奶奶我陪你看电视好不好?”
蒋母气得头昏眼花,靳炎趁机一只脚挤进门里,紧接着整个人都进来了。
“你……你反了天不成?小心我报警!”蒋父站起来就要去拿电话,靳炎气定神闲追了一句:“老爷子,您可悠着些。我跟你儿子可是领了证的,你想跟警察说我擅闯民宅不成?”
蒋父被那句“领了证的”刺激得不轻,靳炎又补了一句:“待会警察来,我就说我这是儿媳妇上门,被你们家始乱终弃。反正您知道我一贯是不要脸的,您想跟着我一起丢脸不成?”
这话严重了,蒋衾立刻喝道:“靳炎!”
靳炎当即做了个不好意思的手势,长腿一迈跨过沙发,当仁不让的坐在蒋父对面,笑道:“您老别这么反应过激,其实我真是来看看你们的。”
蒋父梗得说不出话,半晌一指蒋衾,怒道:“你,你就这么看他对你父母?还不把这东西给我赶走!”
蒋衾无奈道:“爸,他确实没有恶意。”
“您听听,蒋衾多了解我。”靳炎一伸手,黎檬立刻很有眼色的进厨房倒了杯茶,靳炎接过来转手恭恭敬敬的放在蒋父面前。
“其实吧老爷子,这些年来我真没薄待您儿子跟您孙子,不看僧面看佛面,黎檬都这么大了,您忍心赶我走?你看蒋衾还一副水光滑嫩的滋润样儿,就知道咱俩感情有多好……”靳炎一回头,突然惊问:“蒋衾你怎么瘦了?”
蒋衾哭笑不得,用眼神示意他严肃点。
靳炎正色道:“咱俩待会再谈这个话题!”说着转头殷勤的从礼品袋里摸出个盒子给蒋父:“听说您老喜欢收集古扇,这是我请人特地从海外收藏家手里买的,不知还能入您老的眼不?”
蒋父抬手就要摔扇子,被靳炎一把拦住,只得颓然坐进椅子里:“真是家门不幸,作孽,作孽啊……”
“老爷子,您冷静一下听我说——哦老太太,您站着干什么?坐,坐啊。”
靳炎不容拒绝的把蒋母搀到椅子前,又重新坐下,十分舒适的跷着两条长腿,喝了口茶。
“我承认我当年是很混,做了很多让您二老觉得不舒服的事。蒋衾他三叔公司被人找麻烦,我也掺了一手,不过我没想到他真就那么中风了。这几年蒋衾一直耿耿于怀,我看了心里也很愧疚,希望能对您二老做出补偿。”
蒋父怒骂还没出口,靳炎淡淡的道:“我也不指望您二老接受我,但是请别太为难蒋衾。他毕竟是你们的亲生儿子,因为跟我在一起,吃了这么多年苦,现在我终于有能力跟他过好一点的生活了,我希望他的人生不再有太大的缺憾。如果你们因为蒋衾跟我在一起就不认他的话,他这辈子估计都要在遗憾里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