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皇帝想借刺客之手,除掉太子,甚至是皇后!
原本在激战中被忽略了的伤痛,变本加厉的都回来了。他大概流了太多的血,以至于眼前一阵阵的眩晕。
想必他脸色太难看,乾万帝几步上前,伸手想抱起他:“明德……”
“不要过来。”
明德扶着墙站起身,退后了半步。
他站起身的时候地上已经积了一个小小的血洼,乾万帝只觉得心里猛地一抽,厉声叫人:“宣太医!”
明德打断了他:“臣不敢。臣身体无恙,不敢劳动太医。”
乾万帝在他面前半跪下去,一手按着他肩膀,一手徒劳的按住他左心口上边的刀伤,动作仓促,手指甚至在微微的发抖:“这个还叫无恙?还叫身体无恙?”
“臣很好,不用陛下担心。”明德推开了乾万帝,扶着墙,慢慢的和他擦肩而过,“……今夜东宫一切安好,臣在宫城执勤,没有发现异常……所以,臣应该是‘完好无恙’的。”
他转头看着乾万帝,微微的一笑。那笑意里说不出的秀美,说不出的冷淡,仔细看的话,还有一点发泄了的恨意。
“陛下既然下旨说东宫今夜一切安好,那臣也只好‘安好’给陛下您看了,是吧,陛下?”
他转过身,一手痉挛的扶着东宫厚重华丽的墙壁,微微有点蹒跚的,一步一步的走下了金碧辉煌的九龙金玉台阶,浸透了鲜血的黑衣在夜色中随风扬起,又沉默的隐入了黑暗中。

第6章 生有何欢

一大早上张氏就带着一群小厮,在明德居住的偏院边上站定了,让一个小厮哐哐哐的叩门,扯着嗓子道:“哥儿还没起呢?太阳都老高了!谁像哥儿这么享福,天天没事似的闲着吃白饭呢?”
张氏披着灰鼠袄子,站在一边道:“再敲大声点,叫人请老爷来,看看他生的好儿子。”
小厮一听便把门砸更响,直到里边吱呀一声,明德披了一件黑衣长袍,面无表情的走出来:“太太好?”
张氏把他上下打量了一圈,见他神情不比往日,平时还就淡淡的带点讽刺的表情,今天倒像是对她这个正室大太太不耐烦一般。况且他脸色苍白,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气味,仔细一闻,竟然有点像血腥气。
张氏绕着他走一圈,撇嘴道:“看看这个大少爷!天都大亮了,还自己躲着睡大觉着呢!昨晚溜出去鬼混去了吧?看看这样子!”
她一只涂得红红的指甲直往明德身上戳。明德脸上明明白白的闪过厌恶,然后往边上一避。张氏便自以为自尊受损,赶着上前去拉他,道:“这是什么?哪来这么重血腥味,你出去杀人越货啦!”
没成想在他身上一摸便滑滑腻腻的,再一看一手的血。张氏哪见过这个阵势,一看就较尖叫起来:“啊!——你作死呀!”
下人忙赶着上前一边叫着太太,一边赶紧搀扶住。张氏颤抖着手指指着明德,迭声说:“你你你,你这样看我!你看你什么眼神!你敢吃了我?你个犯上作乱的野种!来人,叫老爷!叫老爷!”
上官侍郎从小妾床上爬起来,原本就满心火气,小厮见了怕得很,颤声说:“明德哥儿……哥儿他……他……”
上官侍郎一脚踹过去:“他他他,他什么?没用的下流种子!”
小厮滚倒在地,慌忙爬起来道:“哥儿他,他打杀人了!血!都是血!”
上官侍郎老脸都吓白了,慌忙跑去祠堂里,见了明德那样子,更是唬得手足无措,只知道骂:“作死的种子!竟然学会了打架闹事!人呢?上家法!今天我要好好的教训教训这个逆子!”
下人受了张氏的指使,早把板子抬上来。上官侍郎拿在手里,运足力气就要往明德身上打,谁知上官明德平时默不作声的,这时却抬手就抓住了那板子。
上官侍郎狠命去夺,明德那手却铁铸一般不动分毫。上官侍郎鼓起眼睛,气得面皮紫胀:“悖逆的东西!看我不打你!”接着举起板子又要打。
明德面色冰住了一般,只一抬手,砰的一声便夺过了那板子,远远的摔了出去。上官侍郎被挥得差点摔倒,待反应过来,便暴跳起来拍着大腿骂:“混账!混账!反了!没有王法了!来人,把这逆子押到禁闭室里去关着,不准给他吃饭!”
禁闭室就在柴房边上,外边一把大锁锁着,光秃秃的石室,三九的天气更是冷得让人发寒。明德默默的依偎在墙角里,手边倒是丢进来几本书,说是上官侍郎叫他看了准备春闱的。
春闱……呵。明德疲惫的阖上眼,心里冷笑了一下。要是考中了,讨个外放出京的一官半职,他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他眉心突突的疼,身上的伤口益发痛苦得难以忍受。没有药,没有食物,没有水,有那么刹那间,他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撑得到春闱开考的那一天。
生有何欢,死又何惧?
这是他很小的时候在书上念到的一句话。活着有什么是谈得上快乐的呢?死亡又有什么值得恐惧的呢?世间万物都不可能永存,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他曾经问过皇后:“活着这么痛苦,为什么我不能死?”
皇后愣愣的看着他,突而跪下来,搂着他,哽咽着骂:“没出息的孽子!明睿皇后费了多大的劲才留下你,你却拿她给的命乱糟蹋!再敢说这种话,当心我打死你呢!”
话这么说,却把年幼的上官明德搂在怀里,搂得很紧很紧。
她的怀抱很温暖,但是她毕竟是个女人,女人的臂膀再怎么说都是孱弱的。明德默不作声的任由她搂着,盯着她皇后明黄色宫装上的九凤花纹,面无表情。
……其实只是一种煎熬罢了,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不存在欢乐或恐惧。
明德裹紧了身上的单袍,墙壁的冰冷渗入骨髓,虽然肉体已经疲惫到了顶点,却完全睡不着。其实这个石室完全锁不住他,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离开;但是他觉得自己很懒,好像骨头里都生了锈,稍微动一下,就生涩得僵硬不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德迷迷糊糊就要睡过去的时候,突而听窗口微微一动,继而容十八的声音响起来:“……睡着了?要吃东西不?”
明德睁开眼,抬手一把接住凌空抛过来的包子:“容大人?”
容十八道:“快吃,吃完了跟我出去。”
明德心道,我就知道这个包子不是白吃的。这么想着便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问:“上边又有命令下来吗?”
容十八刹那间脸色变得非常古怪,半晌才吞吞吐吐的道:“不是上边,是皇上叫你……”
明德便哦了一声,几口吃掉包子,伸手坦然问:“还有吗?我还要。”
容十八扔光了包子,带着明德跃出上官府邸的大门,却没有往皇宫的方向走,而是径自去了外郭城。
明德一声不吭的出了宫城的门,低声问:“容大人,我们这是去哪里?”
容十八有些尴尬:“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们出了宫城,外边就是闹市廊坊,坊间处处烟花酒楼,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明德跟在容十八身后,怯生生的就仿佛一个被家里长兄带出来玩的少年一般,他长得又好,样子也贵气,惹得胆大的姑娘在绣楼上对他指指点点,掩嘴而笑。
明德恍若不见。事实上他伤痛得很,走了这么远的路,有点吃不消,觉得气血都有点上不来;幸亏不多远就到了目的地,容十八停在一家酒楼前的马车边,对车里鞠了一躬,低声道:“爷,臣容十八在此。”
明德只见车帘一挑,乾万帝的脸露出来,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却对明德道:“上来吧。”
明德退去了半步,直觉转身想拂袖而去,结果刚转身就听乾万帝问:“你想抗旨?”
明德转过身,讽刺的微笑起来:“臣不敢。”
接着大步上前,伸手一掀车帘,一俯身踏上车去。那动作原本很是潇洒利落,却在半途中被乾万帝伸手一抱,直接把整个人都扛起来丢了进去,扔在了灰鼠绣金大软垫上。
“……唔!”
明德刚起身,结果迎面撞进了乾万帝怀里。这个男人比他力气大得多了,只一只手就抓住了少年还嫌单薄的肩膀,搂在自己怀里低声笑问:“怎么,摔疼了?不可能啊,特地给你选的这么厚的软垫。”
明德被迫俯在他怀里,平淡的道:“臣惶恐。”
乾万帝看他这种脸色已经习惯了,只一只手按住他,一只手去脱他衣服。明德剧烈的挣扎了两下,脸色微微有点惊恐。乾万帝看他这样子,心里一股火气被生生压下去,强忍着安抚他:“没事,我看看你伤怎么样了。”
明德哪里听得清楚,只见他突而一挥手,啪的一声脆响打在了乾万帝脸上。
乾万帝一愣,那一耳光还不轻,火辣辣的疼痛一直蔓延到耳后去。乾万帝不是仅仅个盛世皇帝,还是个马背上征战过、宫斗中胜出过的十分强势十分心狠的皇帝,什么时候有人敢甩他耳光?怎么可能会有人敢甩他耳光?
乾万帝第一个冲动就是一巴掌甩回去。但是手扬起来到半空,硬生生的就顿住了。
这一巴掌甩下去可不仅仅是一耳光的事,把怀里这孩子直接打昏过去都有可能。
乾万帝看到明德刹那间的瑟缩,于是缓缓放下手,尽量让自己的语和缓:“……没事的,我就看看,……疼么?这里疼么?”
明德稍微有点蜷缩的偏过脸,乾万帝心里一阵发急,恨不能把他脸板正了看向自己。但是毕竟相处两年了,对这孩子了解也很深了,这小东西不能吓唬,别人能被吓老实了,他则一受惊就炸毛,一炸毛就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乾万帝尝试着去哄他:“乖,没事……你不让看我不看就是了……你要上药吗?我给你上还是你自己上?”
大概是他的安抚起了效果,明德小心的看了他一眼,说:“……我自己来。”
他从乾万帝掌心里拿走药膏的白玉瓶子,坐在车厢最远的拐角里,背对着皇帝,慢慢的脱下长袍,露出从肩膀往下一段瘦削而优美的脊背。虽然一道斜斜的刀伤从胸前划过去,但是一点无损于那少年青涩的漂亮。血肉殷红反衬得肤色如玉,那有点怯弱又有点逞强的样子,大概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很难忍受吧。
明德被身后一道丝毫不掩饰欲望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匆匆的拿药膏初步处理了一层,就快速的披上衣服。正披到一半的时候手被人抓住了,他只来得及在喉咙里闷哼了一声,就被乾万帝揉到怀里,抓着后脑勺吻了下去。
气息纠缠,仿佛猎食般暴戾而细致,不放过猎物身上任何肥美可口之处。明德睁大眼,一只手抵在乾万帝胸前,几次用力都被按了下去。他身上的刀伤挣裂开来,痛得发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回没那么轻易就能熬过去了。
一个吻结束后,乾万帝盯着他看了半晌,眼底布满细密的血丝,看上去颇为骇人。然而他看了半晌之后,却搂着明德的身体,揉在自己怀里,再没有更多的动作了。
明德只觉得自己手指都在微微的发抖,全身僵硬得无法动弹。马车颠簸着,他能清楚的感觉到乾万帝身下滚热的器官勃起,这个姿态太过危险,他不得不把心吊在喉咙口里。

第7章 死又何惧

前朝太医院第一御医老君眉已经赋闲在家多年了。先帝御赐了他城郊豪宅广厦,老人家只天天在家含饴弄孙,没事弄弄花鸟,悠闲度日。
这样的平静一直到一辆描金青蓬香樟木马车停在门前的那一刻起才被打破。老君眉亲自率领全家人拜服在门口,三呼万岁:“臣奉旨——接驾——!”
乾万帝跃下马车,伸手去里边抓什么东西,只是雪纺车帘挡着看不清里边的情况。所有人都把头埋得低低的,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什么动静,个别胆大的孩子便偷偷抬眼去看。
只瞥了一眼,眼尖的就看见乾万帝一只手坚决的从车里拉扯一个人,那人却闹腾得厉害,抓着乾万帝的手往外推。皇帝低声哄了几句,却终究不耐烦了,抬手拦腰一扛,径自把那人扛了起来,大步往里走。
老君眉老脸一动不动,稳稳当当的盯着地面,眼看着皇帝的明黄龙靴从眼前的地面上经过了,才听太监张阔尖细的道:“皇上有旨,平身——”
所有人都重重一扣头,然后垂首站起来:“谢皇上恩典!”
乾万帝到底是马背上打出来的皇帝,很懒得讲究这些虚礼。他大步走进堂屋去,把明德往巨大的首座上一摔,低声警告:“你敢在别人家里给我难堪就试试看!”
上官明德挣扎得颇为狼狈,又被乾万帝一路扛进来,脸色涨得通红,眼底水光氤氲,看得人心里又痒又疼。乾万帝心里一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上官明德冷冷的道:“——臣领旨。”
那个表情,差不多就是在说:皇上你自重!离臣远一点!
乾万帝颇觉恼怒,冷笑着在他肩上拍了拍,道:“爱卿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
老君眉穿着太医院时的朝服,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对上边的一切都佯作不见。他见乾万帝走过来,便低声问:“陛下所说送来就诊的小贵人,就是这个小公子了?”
乾万帝冷笑说:“这人牙尖嘴利逞强斗狠,一不留神就伤人,太医可要小心应付他。”
老君眉看那小公子不过弱冠年纪,裹在雪裘里只露出半张脸,一双眼睛利得让人心寒,却是眉目如画冷俊无双。他毕竟在宫里久了,什么样的淫讳荒唐的事都见过了,知道皇帝身边有些美貌少年也不以为怪,于是一眼过去心里就有了底,忙道:“老臣不敢,不敢。”
他上前去伸手给上官明德把脉,那小公子脾气却忒大,把手一缩,头一偏,一声不吭。老君眉只道是这孩子受偏宠,所以被哪宫的娘娘主子教训挨打受了气,虽然心里不以为然,脸上却没动声色,恭恭敬敬的道:“这位小贵人,烦请伸手来,让老臣给你把脉看诊吧。”
明德默不作声,只当作没听见一般。老君眉涵养好,又道:“您不伸手,老臣怎么给你诊断开药呢?”
乾万帝大步走过来,一手抓住明德的肩膀,一手一把就攥着他手腕强行扯过来。这几下动作太大力,明德一脚往乾万帝身上一踹,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咬牙硬挨了一脚:“……哟!反了你!”
老君眉慌忙退去半步,道一声得罪,便隔着黄绫按住明德的手腕。这一探下去就发现他气血虚弱、脉象紊乱,胸中气海沸腾,一定是重伤在身。老君眉皱眉把了一会儿脉,轻轻的把明德的手腕放下,跪地问:“得罪了,公子解衣让老臣看看伤势罢。”
明德冷笑说:“大人这话说的,叫我怎么敢?如今天下太平宫里安好,您偏说我有伤,那你说我这伤是从哪里受的?难道是我打架斗殴、滋事伤人了不成!”
老君眉听得云里雾里,倒是乾万帝,原本听老君眉说要查看伤势,心里就有点膈应得慌。潜意识里他还是觉得上官明德是他的人,他的人长得漂亮让人看了羡慕,那是他的面子;但是如果光看脸不算还要看身体,那就让他难以忍受了。
乾万帝咳了一声,说:“这个……”
话音未落被老君眉疾言厉色的打断了:“公子这是什么话!行医者父母心也,既然您上门求医,便是老臣的病人;就算是打架斗殴、滋事伤人,那也是官府的事,和老臣无关。老臣所想的,就是希望把公子的伤病治好,其他的又和我什么关系?公子拿打架斗殴这样的话来压我,实在是大大的污蔑了行医者的用心!”
“……”明德哑口无言,盯着老君眉看了半晌,才慢慢的解开衣襟,“……大、大人恕罪。”
老君眉原本以为那伤不过是被打了板子或挨了鞭子一类宫中惯有惩罚人的伤势,谁知明德衣服脱落下来,只见他心口上方一道尺长的刀痕,只胡乱裹了一下,血迹一直洇透了绷带;此外肺部略微青黑,是被内力震伤后强行运功压制的表现。
这一看过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高手过招留下的伤,再一探这小公子的脉,虽然脉象涩弱,但是隐约有真气流动,还有一股内力支撑在心口。
老君眉暗暗惊愕,难道眼前这体弱单薄、容色过人的小公子哥儿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他知道武功达到一定境界之后,就算表面上看去干瘦无比、弱不禁风的人也有可能身怀绝技,但是万万想不到这个类似于皇帝禁脔一样的小哥儿也是这种人。
乾万帝面色一沉,淡淡地问:“御医大人光看不治了吗?”
老君眉恍然一惊,连忙拜倒:“陛下恕罪。外伤好治,内伤难养;老臣探过脉象,这位公子内心气血郁结,抑郁不得伸展,要化开内伤,估计是要吃些苦头了。”
乾万帝淡淡地说:“……有什么关系。只要治好了就行,吃点苦头对他来说没什么坏处。”
老君眉看一眼明德,这小公子脸上看不出来有什么表情,要说有,也就是凉薄一词就能概括的了。那一刻这老太医心里莫名的有点叹息,活在皇家里富贵满身,外人看上去无比的风光,实际上吃了多少苦也只有自己知道罢了。
老君眉在太医院里供职多年,治疗内伤最是在行。上官明德年少气盛,在受伤的时候没有顺势躲开,而是硬挺着顿在原地,面子是没有丢掉,但是里子却大大的损伤了。他原先就整天心事重重的,再加上内伤逼迫,更是郁结得厉害,要完全化开是很难的。
不仅仅难,还要吃上不少苦头。百年人形的大人参天天硬逼着他吞下去,然后拿重手按压揉捏,直到把淤血逼散开来,再用药蒸到全身血脉通活,如此一直到持续半个月。明德毕竟年轻体弱,这样欠针万刺一样的痛苦是很难忍受的,老君眉第一天给他治的时候他就没忍住,痛到几点,整个人神智都不清楚了,挥手一掌就拍向了自己的天灵盖。幸亏乾万帝在身边,一手抓住了他手腕三下两下绑在床头上。
明德痛到顶点,拼命挣扎着求乾万帝:“我不要治了!让我死掉好了!我不要治了!”
乾万帝看着他。那人参功效太强了,明德的身体支撑不住,烧得脸颊通红,这么乍一看上去倒有些面若桃花般的艳色。
他伸手去轻轻的搂过上官明德,手不重,但是把他所有的挣扎都捂在了怀里。
这天明德被药熏着治疗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乾万帝刚起身,便听外面有人低低的敲门,道:“启禀陛下,宫中有异。”
有异?这话也太含糊不清了。乾万帝看一眼明德,起身走出了门,压低声音问:“什么有异?”
那暗卫道:“冷宫中贵妃娘娘被动了胎气,怕是……龙种危险。”
明德等了半天都没等来老君眉,他坐在椅子里拿了一本时下流行的情爱侠义小说看,看到不耐烦都不见老太医的人影。
“太医大人呢?”
小厮毕恭毕敬的来上茶,末了道:“公子稍微再等等,太医大人上宫里去了。”
明德猛地坐正了,微微的笑着问那小厮:“上宫里?谁病了?”
小厮搓着手,含含糊糊的道:“这个谁清楚呢,宫里的事嘛,咱们做下人的,哈哈……”
明德轻轻拍拍那小厮的手,袖口里不声不响的递过去一块整银。小厮慌忙的一缩手,只觉得那银子足有二两重,顿时兴奋得脸都红了:“怎么好意思叫公子破费!怎么好意思!”
明德微微摇摇头,示意他说。小厮左右看了一眼,见没有人在边上,急忙凑过去低声道:“据说是触怒了皇上被打进冷宫里去的贵妃娘娘,人家娘家是丁尚书,又怀着龙种,去冷宫不过也就是装装样子,总是要接回来的嘛。公子看那位主子动了个胎气,皇上就叫我们家大人连夜过去诊治,可见还是很看重那个没出世的龙种的……公子知道吗?昨晚宫里已经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我家大人一把脉就诊出来了,是个皇子!……”
小厮嘿嘿的笑着,突而看见这公子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背刹那间青筋暴起,很是修长漂亮的手,刹那间极是狰狞。
他吓了一跳,抬眼只见明德淡淡的笑了一笑,说:“没事,多谢你了。”
笑意很淡,但是在那点稍纵即逝的笑意中却带着重重的杀机,刹那间就让人心里一寒。
老君眉到底是神医,开了方子叫人煎了一碗安胎药,贵妃喝下去不过一盏茶工夫,腹中胎儿的动静就安定下来了,人也渐渐的开始发困。张阔看着贵妃无恙了,忙让开一条路,道:“太医大人请这边来,陛下在外间等您呢。”
贵妃半梦半醒之间,唇角便挑起了一点妩媚的笑意。
是么,媚君惑上有什么关系,淫乱后宫又有什么关系?她这个尚书女儿,堂堂的怀了龙种的贵妃,就算是被打进冷宫,也一定有卷土重来的那一天。
其实这次动了胎气是她故意的。如果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很可能会被抱走交给皇后抚养,那她一番辛苦可就白费了。先前不也有一样的例子吗?十八年前的明睿皇后不知怎么回事触怒了皇上,当时皇上年少气盛,脾气极其的坏,当即就把她三尺白绫生生勒死,对外宣称暴病身亡。她留下的那个太子后来交给了现任的皇后去养,要是没有这个过继而来的太子,现在这个没有生育的皇后早就被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