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森纳莫名其妙:“……什么?”
卫鸿友善的微笑道:“不是用语言。”紧接着砰地一声一拳上去,毫无阻挡的狠狠打中了艾森纳的肚子:“——而是用拳头!”
第57章 兽王传说
半个小时之后,摄影城门卫奇怪的看着卫鸿从门里出来,笑嘻嘻的扶着边上一个小鬼佬。小鬼佬好像喝醉了又好像是在晕车,走路摇摇晃晃的,垂着头,站都站不稳。
“朋友,哥们儿,喝醉了,送他回家去呢。”卫鸿笑嘻嘻的解释,伸手拦了辆车,殷勤而热情的把那小鬼佬塞进车后座里去,“劳驾,把这哥们儿送XX人民医院去啊,他喝多了,我担心他酒精中毒。”
司机颤抖了:“大哥你别玩我,酒精中毒能中得鼻青脸肿吗?”
“说什么呢,什么鼻青脸肿,”卫鸿塞给他两张老人头,“人家明明那是烟熏妆。”
段寒之调教完他那三个鬼佬小太监——他们在当太监的同时顺便也兼职副导演——之后,心满意足、神清气爽的走出摄影棚的门。正巧那人妖化妆师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的晒指甲油,一见段寒之,立刻啧啧有声,说:“段老~~~”
段寒之说:“去去去,男人四十一枝花,我还是花骨朵呢。”
“是是,您老还是朵鲜嫩的小蓓蕾呢。”化妆师腻上来,伸出一根涂了黑色指甲油的芊芊玉指去抚摸段寒之的脸,极尽煽情,极尽色情:“小蓓蕾的脸皮儿真白真水嫩,用的哪家面膜呀?告诉大葛格好不好?”
段寒之一把掀开他的手,面瘫着道:“坚持不洗脸就可以。”
化妆师立刻飞窜三米远,一脸女人见到了蟑螂的表情。
“卫鸿呢?”段寒之毫不在意的问,“你见到他了没有,我还等着找人给他说戏呢?”
“那只大型金毛寻回犬刚才驮着你的外遇小对象往外边走了,还叫了辆车,我深深的怀疑他跟你的外遇小对象发展奸情去了~”化妆师轻托杏腮,眉笼轻愁:“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
“……你也是男人。”
“呀代~!不要提醒我这么残酷的事情!”
“……”段寒之默默的转过头。
卫鸿哼着小曲儿,颠着小碎步,从大门口晃晃悠悠惬意无比的走进来,结果一进门就看见段寒之站在摄影棚前边等他。金毛寻回犬立刻露出了它的本性,当即就颠儿颠儿跑过去,甜蜜蜜的狂吠:“亲爱的!想我了没有?”
段寒之面无表情的瞥他一眼。
卫鸿立刻把自己蜷成一团缩到段寒之的西装裤脚下:“段段段段段大导演您好……”
段大导演伸出一根手指,慢条斯理的摸摸卫鸿的头,以示奖赏。
卫鸿咬着小手绢垂泪:“我还想要更多……”
“这孩子,大白天的发什么梦呢。那个艾森纳上哪儿去了?”
“回家去了!”
“……啊?”
段寒之有点诧异,卫鸿沉痛的拍拍他的肩,顺势偷偷摸摸伸出狗爪子把美人扒拉到怀里,“啊,是啊,寒之,我一直想告诉你这个不幸的消息。刚才我去找我们亲爱的国际友人小鬼佬……啊不,是艾森纳小同志喝酒聊天,他喝多了两杯,痛哭流涕的对我表示:他梦想中的女神、从小的偶像、最仰慕的导演——也就是段寒之同志您,对他抱有一颗敌人一般冷漠的心,秋风扫落叶一般冷酷的态度,以及抵抗八国联军侵略一般残忍的做法,使他那颗纯洁美好的国际友人之心受到了严重伤害。他对此深深的伤心!失望!以及愤懑!所以他今天终于下定决心永远离开你!他说他再也不愿意见到你了!”
“……”段寒之沉默,“也就是说……我被他抛弃了。”
“是的!”卫鸿摇着尾巴大力赞同,“你被抛弃了!他不要你了!你被孤立于世界之外了!不要犹豫的投奔到我温暖的怀抱里来吧咩哈哈哈,果然在这种时候才能显出我正牌小攻的地位呀!”
“……= =|||”
段寒之默默的伸手摸摸卫鸿额头。
“没发烧啊,”他喃喃着道,“难道又是少年漫画看多了吗?……卫鸿,你就算穿上黑底红云袍也绝对当不了反派BOSS的,你死心吧。”
秋风萧瑟,一个俊美而冷漠的男人向远方大步走去,一只大狗呜咽着伸出爪子,竭力拖住他的裤脚跟。
“汪汪……不要抛弃我啊汪……”
和关烽病情日益沉重相对的是,四部连击式的奇幻大片《兽王传说》在各大娱乐报刊上一炒再炒,大大小小的流言都能当作娱乐版头条。影片刚刚开拍就一路火爆,声势之大把同期引进的几步美国片都压了下去。
领衔主演的最佳新人卫鸿,有着一部暴热偶像剧、一部国际大银幕电影、一部热播军事剧傍身,不论是演技还是人气都出类拔萃。虽然业内有些评论家质疑他那张过于温厚的典型北方男人脸是否足够“兽王”的霸气,但是经过化妆、修改、PS过后的定妆照出来,这些质疑的声音很快就被粉丝如潮般的尖叫淹没下去了。
因为前期画了太多时间在男主角的人选上,海选女主角已经绝对不够时间了。段寒之把演艺圈里年龄适合、演技适合、气质韵味也适合的女孩子想了个遍,最后还是决定力捧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沙泉。
沙泉在出演《天使之爱》以后,就被定型为了青春偶像剧女主角。长久的角色限制让她找不到突破,段寒之是当初发掘她的人,也是让她一部成名的人,她二话不说的听从段寒之的命令,推掉一部青春校园剧,来到了《兽王传说》的剧组。
对于这样的搭档卫鸿觉得非常满意。但是他没有想到,段寒之在接到美国方面的几个电话之后,还是决定把毒舌精灵男的男二角色交给艾森纳出演。美国瑞斯德投资机构在明华娱乐投资三个亿之后也陆续签署了他们的投资合同,但是作为条件,他们向以段寒之为首的剧组施加了相当大的压力。
艾森纳来到剧组的当天就被卫鸿堵在了化妆间里,眼看着卫鸿爆发出狼一样的小宇宙一步步走进,艾森纳颤抖了:“你,你要干什么?!”
段寒之推门而入:“嗯?你们在干什么?”
卫鸿立刻一步上前一把勾住艾森纳的脖子,一边拼命摇晃可怜的小鬼佬,一边满面笑容的对段寒之挥手:“啊,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在讨论第六卷第八幕,就是主角把他的精灵同伴堵在黑森林里,然后用拳头和鲜血交流男人之间闪光的友情的那一幕!……”
“……”段寒之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好好交流。”
在他身后传来艾森纳绝望的呼救:“啊……亲、亲爱的段……啊呼呼……救……救……”
卫鸿脸上笑容灿烂,手臂猛地一紧。
可怜的小鬼佬翻着白眼倒了下去。
连话都不愿意对我说,他果然是真的恨我啊。难道是我真的伤害了他吗?段寒之毫无知觉的背对着那一幕惨剧,内心不乏伤感的想着,然后毫无愧疚之心的……走掉了= =
《兽王传说》在非常顺利的情况下开拍了,但是在对媒体正式发布定妆照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原本选定出演反派BOSS的演员突然出车祸受伤,必须在床上静养三个月,同时他还划破了他出名英俊的脸。
按编剧的话说,这个反派BOSS真正出场的时间也不过二十分钟而已,很多场景都毫无动作性,大块大块的脸部特写镜头,其他就没了。虽然顶着个BOSS的名头,实际上出演这个角色却非常简单——“只要脸够好看就可以了”!
“怎么办,临时换人?但是选谁呢?”摄像师对段寒之的老搭档魏霖抱怨,“演艺圈确实帅哥不少,但是我们不是要普通花瓶,我们要出类拔萃的花瓶啊。四大小生全部有片约在身,几个外地窜红的我们也都看过了,五官不够精细啊,到时候大屏幕一出来,什么缺点都无限放大了!艺校小男孩们倒是也有,但是没有人气撑不起反派BOSS的架势啊……”
魏霖头痛:“公开定妆照的时限是什么时候?”
“……明天。”
魏霖回过头:“段导!过来帮我们拍张照片!”
段寒之莫名其妙一回头,刷的一张侧脸,冰雪轮廓鲜明凛冽,睫毛根根精致弯曲,比卡姿兰广告上那个浓情大眼小美妞儿还要让人怦然心动。
摄像师颤抖了:“……这样行吗,最后演出的不是定妆照上的人,真的不会被影迷用玻璃弹子弹窗户吗……”
“唔,没事的!”
“电影道德什么的,艺术人性什么的,对观众负责或对艺术负责什么的……真的没有关系吗,不会被当成丑闻披露出去吗……”
“唔,完全没有关系的!”
“最后投资方拎着冲锋枪踹我们房门怎么办,会不会被杀掉呢?会被杀掉的吧,一定会被杀掉的吧!……”
“唔,尽管放心大胆的拍吧!”魏霖说,“到那时候就说定妆照上的演员换了粉底液,没事的投资方那些鬼佬们都很傻的,跟他们说演员换了个牌子的粉底液就可以搞定啦!”
摄影师额角抽搐着,慢慢滑下无数条黑线:“……喂,这人真是圈内备受尊敬的前辈导演吗?……”
于是定妆照出来的那一天,连段寒之自己本人都震惊了,一边摸着脸一边喃喃自语:“我今年真的已经三十多了吗?”
照片上的反派BOSS用一脸冰雪女王般居高临下的表情俯视世界,目光慑人到绝对零度的地步,任何人只要看了一眼都有可能心惊胆战牙齿乱抖。他漫不经心的微笑就仿佛恶魔展开翅膀,优雅到了极致却显出绝对的冷酷,扭曲而BT的美感彰显出绝对的实力和威慑;在他脚下的原野上,主角和正义的朋友们就像是他掌中的玩具一般,渺小脆弱不堪一击……
剧组发布的广告词也极其闷骚:
“出身荒蛮的强大少年!在推倒神祗的道路上拼搏进发!一切都只为了目标的那个男人,去迎接那注定的宿命吧!!!”
“够了!”段寒之把报纸往桌子上一拍,“什么叫’推倒‘啊?什么叫’只为了那个男人‘啊?!这广告词是哪个编剧写的,给老子出来受死!”
卫鸿默默的把手提电脑往段寒之面前一推。
“【找同好】哇哈哈哈哈一切都只为了那个宿命中的男人!忠犬女王正式出柜?爱你就要推倒你!”
“【忠犬位系列38贴】推倒他吧梦想中的神祗!——进发吧少年!向着你梦中女神的方向!”
“【敏那桑】大家觉得女王攻忠犬受CP怎么样?可耻的萌了,段【哔——】那张定妆照上的眼神太攻太邪魅了!”
“【格式】大家发帖时请注意格式!请谈论角色,切勿涉及真人!违者删帖塞抹布,钦此!”
……
段寒之慢慢把那张报纸握成一团,手背上青筋直暴:“编剧必须死……”
在《兽王传说》强势开拍并引起火爆争论的同时,恩慈医院顶楼某间昏暗的VIP病房里,关烽缓缓睁开了眼睛。
医疗仪器还在屋角滴滴的闪着绿光,氧气机忠实的工作着,一点一滴维系着他的生命。
关烽慢慢转过头,床边坐了一个身影,黑沉沉的非常熟悉。
关靖卓合上报纸,轻轻笑了一下:“——哥。”
第58章 另一条路
片子前期准备工作虽然繁浩,实际上拍摄起来却很快。这种大制作大场景的片子,拍摄时间拖得越长花钱也就越多,段寒之不敢先动用美国方面来的钱,所以一切从简。
不过话说回来,他从简的标准就是以前工作盒饭里放两个鸡蛋,现在放一个……
在主要拍摄内容即将杀青,开始进行后期电脑特效和3D制作的时候,有一天下午段寒之顶着烈日拍外景,突然接到了来自于关靖卓的电话。
段寒之稍微愣了愣。
他听说关靖卓去了美国,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没听过关家三少回国的消息,报纸上媒体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手机还在持续不断的响着,段寒之顿了顿,还是接起电话:“喂?”
电流的沙沙声中传来那个男人略带沙哑的声音:“……喂,是我。”
“……”段寒之默然不语。
“有时间出来吃个饭吗?”
“什么事情?”
“有件事。”关靖卓顿了顿,“有件事情想问你。”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
“给我半个小时吧。”关靖卓微微的苦笑,“十年感情,最后再留给我半个小时吧。”
段寒之想拒绝,但是拒绝的话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他这个人是有点悍性的,长久的疑惑让他不禁微微憎恶起自己的犹豫不决,最后他生硬的对手机说了声:“成啊。”
长久的沉默盘旋在他们中间,刹那间烈日下蝉鸣声声,声声远去,随着拂去的风一去不复返了。
“……明天中午十二点,转角粥铺,顶三楼。”关靖卓说完,轻轻挂了电话。
那天晚上段寒之回到家里,卫鸿早就炒了两个菜,盛好了饭等他。架子上煲着一锅竹笋鱼头汤,正是最好的时候,满屋子都是香气。
这个煲汤的方式是卫鸿想出来的。一个精钢的细细的架子,底下兜着一个凹槽,凹槽里有个小蜡烛;上边托着订做的砂锅,汤煲好后放在架子上,由蜡烛燃烧产生的微热来温,不腻不烂,恰恰正好。
卫鸿是北方人,自己是不大喝鱼汤的。段寒之开始治病养身之后,每天都要喝一碗汤,他对汤水的火候特别讲究,卫鸿就为了他琢磨出了这个法子。
段寒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推开书房的门:“你怎么睡在沙发上?”
卫鸿模模糊糊的翻了个身:“昨晚外景拍得不好,副导说今晚返工……白天没捞着觉睡,趁回家做饭的功夫睡一会儿。你别管我,去吃饭吧,我一会儿就起来上工。”
段寒之没有去吃饭,也没有进房间。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定定的看着卫鸿。
夕阳西下,几缕余晖从落地窗帘的缝隙漏进房间里,男人侧躺在沙发上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那随着呼吸的起伏就仿佛山峦般坚定踏实。
“……明天中午我不在剧组吃饭,我出去一趟。”
卫鸿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
段寒之静静的站在那里,过了很久很久。
“……卫鸿。”
“嗯?”
“要是我从此就不回来了,你等我到什么时候?”
卫鸿一个激灵,猛的翻身:“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
“没有如果!”卫鸿斩钉截铁的打断了,“老子绝不等你,老子出去找你!”
段寒之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儿,噗嗤一笑:“那你得记住我的气味,到时候一路扑在地上嗅,嗅到了就汪汪叫两声,然后对我摇尾巴。”
“……诶?”卫鸿头顶上画了个大大的问号,“为什么是我汪汪叫,汪汪叫的是咱家小鸿鸿呀?到时候我就开着车,牵着狗,一路开大喇叭出去找你,嘿嘿可牛逼了……”
卫鸿同学牛逼角色演多了,忍不住把自己代入到霸王老公千里追逃妻的戏码里去YY了,一边YY一边搞杰克苏,苏得满眼冒星星。他先苏自己是个盖世强攻,再苏段寒之是忍受不鸟过于强悍的【哔——】运动而含泪逃家的小媳妇儿,最后苏自己开个越野车,牵个大黑狗,满世界去牛逼哄哄的抓媳妇儿。
天台上小鸿鸿“阿嚏!”一声,打了个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
然后它淡定的抽抽鼻子,波澜不惊的低下狗脸,继续去吃它的狗粮了。
第二天早上段寒之来到剧组,简单巡视了一圈,就一个人开车走了。
转角粥铺并不是什么有名的地方,搁在这座城市大大小小光怪陆离的娱乐场所里,就像沙滩上的一粒沙子一样毫不醒目。但是它有一款滑鸡粥做得很地道,还经常请越剧名伶过来咿咿呀呀的唱曲儿,特地做旧了的三十年代大上海小弄堂,符合段寒之腻腻歪歪的装逼情调。
段寒之踩着咯吱作响的木头楼梯,上到了光线昏暗、灰色不清的三楼。木头八仙桌对面坐着一身西装的关靖卓,刹那间仿佛时光穿梭,一打开窗子就能看见游行的学生举着口号,走遍大街小巷。
“……你气色不大好。”关靖卓一边站起身接过段寒之的包,一边说。
“你也是。”段寒之坐下去,熟门熟路的吩咐穿着旗袍的小姑娘:“两碗滑鸡粥,一碟皮蛋,一碟蛋黄卷绿豆沙,一碟子花生。泡一壶霍山黄芽。”
小姑娘欠了欠身,收起菜单,踩着老式高跟鞋蹬蹬蹬的走远了。
东西很快就端上来,用大青花瓷碗盛了,热腾腾的散发着醇香。段寒之舀了一勺粥,头也不抬的问:“最近在干什么?”
“在美国跟朋友做点生意,也是娱乐方面的。”关靖卓说,“最近生意不太忙,就抽空回来看看。”
“我听说郁珍生了啊。你们还没领证?”
关靖卓沉默不语。
“关烽他很担心你。他的事情你也应该知道了,你少做点让他生气的事情吧。”
“我知道。”
段寒之于是不说话了,一口一口的喝滑鸡粥。不知道什么时候楼下传来唱越剧的声音,一点一点湮灭在袅袅的香灰中,朦胧不清,仿佛隔世的梵唱。
关靖卓突然问:“你现在过的怎么样,幸福吗?”
段寒之动作顿了一顿。
“那个卫鸿……你真的喜欢他吗?”
很久很久之后,段寒之点了点头:“喜欢吧,……我想。”
关靖卓就像是得到了什么回答一样,深深埋下头,把脸埋在掌心里。
“如果我当年,我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没有和郁珍相亲,没有那些照片……现在生活在一起的,会不会是我们?”
关靖卓的话语无伦次,听起来就像是在喉咙里战栗着,发着抖。这个问题是如此缺乏逻辑性,几乎没有人能回溯岁月得到答案,段寒之因此沉默了很长时间。最终他点点头,说:“也许是的吧。”
关靖卓维持着那个动作,很久很久,就像是他已经维持着那个动作睡着了一样。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既然已经和郁珍有了孩子,就好好过日子吧。”段寒之又补充道,“既然都找到了自己应该过的生活,我们也都不年轻了,就把那些往事放下来吧。人生剩下来的几十年,我希望能安安静静的,好好的生活。”
……不,我没有找到我应该过的那种生活啊,关靖卓绝望的想。
他很想对段寒之说郁珍的孩子不是我的,我不喜欢她,从头到尾这都是一场人为的误会。
他想说我们本来应该是在一起的,我们本来应该是可以幸福的,我们本来应该是可以白头到老百年静好的。那些湮没在岁月中的无数个“本来”就像一场吉光片羽的梦境,伸手触碰,却一下子就碎成了千千万万再也弥补不回来的碎片。
那仿佛笑话般的一场误会,从此改变了他们两个人的人生道路,然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们越走越远,当关靖卓想回头的时候,段寒之已经找到了另外一条路了。
“……你真的,现在真的幸福吗?”
关靖卓紧紧盯着段寒之的脸。那张仿佛在年岁消磨中容颜静止了的脸波澜不惊,一片平静:“是的。我现在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生活。”
关靖卓看了他很长时间,最终淡淡的苦笑起来:“……那我祝福你。”
段寒之有些疑惑:“你不是有话要说?”
关靖卓摇摇头:“现在没有了。”
那些事情,关于郁珍的孩子,关于十年前的照片,关于那场敷衍一般的相亲。
十年来的神销离索,十年来的苦苦相思。十年来的辗转反侧,十年来的念念不忘。
都敌不过那一句,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生活。
关靖卓从粥铺里出来的时候,外边竟然在淅淅沥沥的下雨。
满世界都是灰色的,没有带伞的行人在路上奔跑,水洼里飞溅起水滴。汽车驶过留下一道仓促的水声,大街上红绿灯交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关烽坐在粥铺房檐下,坐在轮椅上,边上不远处是等着的黑色宾利。关靖卓上前两步,为他大哥撑开伞,然后Hellen推着轮椅,三个人一起慢慢的在大雨中向汽车那边走。
“那么,你都把事情说明白了吗?”上车的时候关烽问。
关靖卓摇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什么意思?”
“我没有说什么……”关靖卓道,“但是,我心里已经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