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毫无表情的证件照,他那仿佛空空洞洞又森然专注的凝视,却让观者从心底里油然升起一股寒意来。
陈雅静放下了文件袋:
“贵**方在全球灾难的当口,不远千里来到本地,就是为了找这么一个人?”
罗缪尔说:“你错了,陈小姐。我国已经没有什么政府或军方,一切国家机构全部分崩离析,现在所有行为都是以个人名义进行的了。”
“那你以个人名义冒死而来的目的是?”陈雅静拍了拍文件袋:“这个人有何特殊之处,跟你是什么关系?”
罗缪尔灰蓝色的眼底浮现出一丝难以形容的,亮度有些瘆人的精光。
“是我弟弟,”他说。
陈雅静微微挑起了眉梢。
“恕我冒昧,罗缪尔上校。你的模样可不像会有一个亚裔的弟弟,也不像会为了兄弟之情而穿越半个遍布丧尸的地球……如果此人身上有什么秘密,你最好现在就说出来,否则我们的合作会变得很难。”
罗缪尔微笑道:“你在威胁我吗,陈小姐?”
他袖口突然滑出一把袖珍枪,兜手接住,闪电般抵在陈雅静太阳穴上!
“干什么?!”门口警卫爆喝出声,还没来得及动手,那金发女人已掏枪遥遥指住了他!
变故陡然而生,情势猛地剑拔弩张。
然而陈雅静毫无惧色,她甚至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向罗缪尔胸口扬了扬下巴:“上校,请低头。”
罗缪尔向下一看,胸前赫然映着一星红点,随着他的动作牢牢贴在心脏位置上——他意识到什么,抬头望向窗外,对面楼房某扇窗户里,瞄准镜在阳光下反射出难以察觉的亮光。
狙击手。
“你可以选择不合作,但如果你杀了我,”陈雅静说:“你和你的两名手下,都不会走出这座幸存者基地。”
罗缪尔思考了几秒钟,竟然率先放下了袖珍手|枪,诚恳且有礼貌地点了点头:“不好意思陈小姐,一时手滑,请多担待。你具体想问什么?”
金发女人从鼻腔中轻轻哼了声,收起手|枪,罗缪尔胸前的红点也消失不见了。
虽然危机解除,但警卫看上去仍然愤愤不平,倒是陈雅静并没有计较对方这一虚伪的惊天手滑。她活动了下久坐僵硬的颈椎,指着文件袋问:“请问你要找的这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呢?”
“真的是我弟弟。”
“喔?”
“虽然不是同父同母,但至少在法律关系上曾经是。”
“那他为什么来到本地,是否存在任何危险性?”
罗缪尔拉开一张转椅,坐在陈雅静面前,食指中指并拢,点了点那单薄的牛皮纸文件袋:
“我不确定他到底在哪,因此我曾经联系贵**方,却没有得到任何应答,我猜想那是因为贵国政府也已经解体了的缘故。”
“这一路上我联系过几座幸存者基地,然而不幸的是,这些基地有的简陋不堪,很快就在丧尸潮中覆灭了;有的为争夺|权力而自相残杀,也变成了从内部开始崩溃的堡垒。”
“我会继续一路北上,但目前看来只有你陈小姐的这座基地,是我见过最牢固,也最秩序井然的乱世王国。”
陈雅静礼貌道:“虽然事实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不过谢谢。”
“不用谢,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罗缪尔话锋一转:“如果你真的找到了我弟弟,请谨记一点:他将会成为你这座堡垒建立以来最严重的威胁。”
陈雅静眉梢皱了起来:“哦,他很危险?”
“……很危险,”罗缪尔重复这三个字,语调有些古怪,然后笑了起来。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狂,或者说天生的反社会份子。他拥有用任何日常物品做出杀人工具的天赋,筷子、汤勺、塑料片、石头、甚至是一杯普通自来水……支离破碎的人体和鲜血让他亢奋,Alpha临死前的惨叫尤其是这样,他第一次杀人时才六岁。”
“是的,Alpha。”罗缪尔在陈雅静错愕的目光中顿了顿:“他成长过程中没什么机会接触Beta和Omega,然而他仇视Alpha,就像连环杀手往往会专注于某一特定类型的猎物一样。”
陈雅静皱眉道:“为什么?”
罗缪尔一摇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我可以告诉你他最出名的事迹。”
“几年前的某天中午,他离开餐厅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同桌坐了几个Apha。他开始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但他坐下之后,拿起汉堡咬了一口,突然喝令所有人离开他的桌子,否则就杀了他们。”
“有两个人因为畏惧而走开了,另外几个不以为然。他数到三,接下来的十分钟是那几个人投胎转世后都不会愿意回忆起来的噩梦,他用一把勺子捅穿了他们的咽喉——”
“虽然起因仅仅是别人在他用餐时,坐在了他身旁。”
“……”陈雅静沉默片刻,淡淡道:“你让我不太敢跟你合作了,罗缪尔上校。维持这座末日基地的人事平衡是非常微妙的,这个危险分子……”
但罗缪尔却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示意金发女子把手提箱拿上前。
小小的金属手提箱由密码锁住,打开后寒气霎时氤氲而出,陈雅静向里一瞥,只见悬空试管架里有一只食指长的三段式注射器,浅红色药剂装在密闭针管里。
“这个,”罗缪尔在陈雅静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说,“是抗病毒疫苗。”
陈雅静难以遏制地伸手,但紧接着被罗缪尔挡住了,随即古怪地笑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部分的疫苗。”
十分钟后,楼下。
罗缪尔提着冷冻箱,带着他的两名手下走出大楼;坐在轮椅上的陈雅静被警卫推出来,停在了台阶上。
“最后一个问题,罗缪尔上校。”
罗缪尔拉开车门的手顿了顿,只听身后传来陈雅静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你看上去并不是对我国文化心向往之的人,汉语却说得那么好,是为了你那位法律意义上的弟弟而特意学的么?”
罗缪尔久久没有动作,半晌回过头,眼神甚至称得上有些阴鹫:
“我说了,小姐。”他缓缓道,“法律意义上‘曾经’是。”
·
“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司南盘腿坐在车后座上,披一件几乎能把他整个人埋住的兜帽外套,用宽大的兜帽盖住整个头,但仍然挡不住前排众人丧心病狂的笑声:
“颜豪能上我?哈哈哈哈颜豪那弱鸡能上我?十个颜豪都能被老子一顿艹翻哈哈哈哈——”
“队长你够了!你想打架么?!”
“哈哈哈戎哥跟颜豪俩Alpha信息素相斥怎么谈恋爱,纯精神柏拉图吗,好感人的爱情哈哈哈哈哈——”
“爸,原来颜豪就是我多年不曾相认的亲妈!为什么你们从不告诉我真相,真是太过分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知道不该问,司南面无表情地想,杀了这群Alpha吧。
周戎从副驾驶上回过头,隔着兜帽拍了拍司南的脑袋,语气中洋溢着欢乐的神采:“给哥看看,哟,还生气呐?”
杀了这群Alpha吧,司南想,偏头一躲没躲开。
周戎按着他的头顶,强行迫使他靠近自己怀里,边捏他脸边哈哈大笑:“你们A国长大的小孩就是会玩,俩Alpha上了床可怎么搞?来告诉哥,你见过人上床吗,知道上床是怎么回事吗?”
司南缩头躲开了。
“……你,你为什么不早来问……”颜豪从后座上探过头,他从刚才起就一脸欲哭无泪:“那你从军区出来以后呢,知道我们都是Alpha了,为什么不去问问春草、祥子和大丁?”
司南:“……”
“我跟队长哪里会让你误会啊?”颜豪挖心掏肺地问:“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就没有怀疑过吗,哪怕只有一次?”
……当然有,经常。司南心想。
但谁知道你们118为什么要把定位仪设计得这么骚气,煞笔设计师一定是Alpha吧。
司南叹了口气,撑着额角望向窗外,左耳上那粒用耳夹固定住的红宝石熠熠生光。
果然还是把这群Alpha全宰了吧。
“当地机场附近有一座民营航空公司,昨天我和春草在周边地区观察过,停机坪上有两架大型直升机勉强符合我们一次转移所有人员的需求。”
车厢在前进中微微颠簸,周戎拿着一截短短的铅笔头,在本市地图机场的位置上打了个叉。
“初步计划是这样的。我、颜豪、春草和丁实四个人为一组,以高火力为掩护,撕裂停机坪防护栏,强行进入跑道,起飞两架大型直升机;司南和祥子带着其他所有人,在附近寻找适合直升机降落的平台,并顺带为我们的Omega小朋友找药房……找不到就算了不要冒险,命重要。”
“而当你们找到平台并安全抵达后,由司南再按下定位仪——就是那个基佬耳钉——一千米内颜豪耳朵上的另一枚基佬耳钉会接收信号,以此互相定位,我们会开着两架直升机前去接应。”
周戎合上地图,逡巡众人:“有问题吗?”
颜豪:“我哪点看上去像是会喜欢上队长,各种意义上的上?”
春草:“爸爸爸爸,颜豪是我亲妈么,那司小南是不是新妈妈?”
祥子:“找不到就算了不要勉强,是不是说明干脆不去找了也可以……戎哥?戎哥!”
周戎给了颜豪一拳头,敲了春草一暴栗,在车厢有限的空间里踹了祥子一脚,然后在混乱中看见对面司南面无表情地举起了手。
周戎心说我们队里现在爱岗敬业的只剩编外人员了:“小司同志请发言。”
司南问:“怎样才能确认信号发射成功?”
“本来你发射定位后,北斗卫星系统会传达给118专用的平板电脑和基地终端,但北斗在GPS崩盘的一个月后也相继阵亡——为地球某处角落里某位不知名的基站工作人员默哀。”周戎说:“所以现在它只剩物理反应了,一千米内接收信号成功后,两只基佬耳钉会一起震动。”
司南无声地点点头,示意自己懂了。
“还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捂头的捂头捂脸的捂脸,都纷纷表示没有异议。
“很好,”周戎握拳道,充满信心地鼓励大家:“让我们以活到今晚为目标,向美丽的南沙群岛进发!”
他起身离开车厢,钻回了副驾驶,望着满目狼藉的机场公路,和车窗前时不时被迎头撞飞的丧尸。
“……会一起震动,”突然他若有所悟。
丁实边开车边扭头瞥他,目光难以言喻。
周戎喃喃道:“……这玩意不会真是给基佬玩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是解开误会了,心里一块巨石落了地,哎……等完结后再仔细回头修一修吧
感谢大家的留言,鞠躬~!!!
☆、第36章 Chapter 36
“独立寒秋, 湘江北去,橘子洲头……”
“看万山红遍, 层林尽染;漫江碧透, 百舸争流……”
丁实苦着脸道:“戎哥我求你了,别念了, 搞得跟我们二万五千里长征去似的。咱就是突破一道铁丝网再偷两架飞机,开了就走人了好吗?”
“我这是见缝插针的爱国主义教育,经过湘江革命圣地你们都没什么想法么?”周戎有些不满:“前路如此曲折, 境况如此艰难, 你们不应该沉浸在高涨的革命热情中,准备摩拳擦掌大干一番么?”
丁实把军用望远镜塞给他,指指窗外, 示意他自己看。
远处, 当地机场黑烟滚滚,高架桥上、停车大楼、候机楼前满眼望去全是丧尸,跑道上两架客机撞在一起, 机翼、涡轮四分五裂,机身已被烧成了漆黑的焦炭。
丁实把周戎眼前的望远镜推了个角度, 让他看另一边。
民营直升机公司。几架大小不等的直升机降落在大楼前, 停机坪被铁丝护栏围绕,护栏外几百只丧尸蹒跚游弋。
铁丝网内辽阔的停机坪上空空荡荡, 一只丧尸都瞧不见。
“……好像革命征程也没那么艰难,”周戎自言自语道。
按原计划小队兵分两路,周戎等四人开两辆装甲车去强闯停机坪, 而司南换上防暴制服,背上枪,和郭伟祥一块儿转移到旅游大巴,带领群众找能让直升机降落接人的平台。
“颜豪,”周戎突然道。
颜豪正准备起身去送送司南,闻言脚步一顿。
周戎拍拍他的肩,漫不经心道:“借我个东西……”说着闪电般伸手去拔颜豪的耳钉。
“你干什么!”颜豪立马躲闪,箭一样蹿下了车。周戎怒吼:“凭什么你跟我家小司同志戴情侣耳钉?给我!”话音未落也跟了下去,两人顿时扭打成一团。
司南怔住了,站在旅游大巴车门前,呆呆盯着周戎。
“谁说司南是你家的?你谁?!”
“滚蛋,反正不是你家的,不信自己去问!”
“用不着问反正不是你家的,你……你走开!”
周戎把颜豪狠狠压在装甲车边,死命去扣那耳钉,颜豪在他身下拼命挣扎:“我他妈要喊了!真喊了——!”
“所以你怎么会怀疑他俩是一对?”郭伟祥嚼着口香糖,百无聊赖地靠在车门边问。
“……”司南茫然道:“我不太懂你们Alpha。”
颜豪飞起一脚,把周戎踹得退了两步,捂着耳朵冲上了装甲车。
周戎哼了声,竟然没有追,立刻就转移了目标,转身冲到司南面前,双手抱着他的腰,一发力,把他连人带装备抵在旅游大巴车边,脚尖离地一厘米。
司南:“……?”
周戎勇敢地亲了下来。
周戎已经几天没抽烟了,唇齿间却还残留着温存的烟草味,淡淡的挺好闻。他舌尖从司南嘴唇间探入,自紧闭的牙关前温柔舔舐,没有给司南拒绝的机会,旋即唇舌分开。
——虽然动作迅猛,却又出乎意料地小心和体贴,似乎那一舔舐中,传递了无数难以道尽的情意。
“等我来接你,”周戎贴在他耳边说,转身箭一般冲回装甲车。
“……”司南站在原地,表情一片空白。
“春草放开我!他妈的,乘人之危,司南肯定不愿意……”
“颜豪别激动!你看他明明很愿意的!”
周戎得意洋洋,一溜烟蹿进驾驶室,快乐的吹了声口哨。
司南感到自己头顶上似乎在冒烟。但他什么都没说,转身钻进旅游大巴,动作同手同脚,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驾驶座后,把脸埋进了掌心里,仿佛浑然没听见身后传来郭伟祥大惊小怪的“喔——!喔——!”声。
周戎双手抵在嘴巴上作喇叭状:“等——哥——来——接——你——!”
然后他用力挥挥手,缩回车窗里,凝视着旅游大巴缓缓发动,消失在了高架桥后。
春草在另一辆车上惨叫:“戎哥!你再不走我拦不住颜豪了!”
下午四点半,天光犹在,苍穹未暗。
城市在天地间化作巨大的坟墓,旅游大巴开下高架桥,向市中心驶去。
相反方向,城镇相接处。两辆装甲车全速驶向机场,直升机停机坪外游荡的丧尸们闻声而动,然而车窗后探出突击步和迫击炮,炮火在丧尸群中无情炸开,硝烟弥漫。
轰——
两辆装甲车撞塌公路护栏,压过铁丝网,在震荡中将围墙化作废墟,隆隆碾进了停机坪外的水泥跑道。
很多丧尸在车后碾成了两道长长的血泥,而很快更多断胳膊断腿的丧尸们摇晃站起,嘶声嚎叫着,尾随装甲车冲进了围墙。
“颜豪小组准备!”周戎的声音从车载扩音器中传出:“确认目标直升机,我跟颜豪开车掩护,丁实春草准备登机!快!”
办公大楼前,一排五颜六色的直升机错落停在草地上。两辆装甲车以披荆斩棘之势横冲直撞,同时来到草坪前,齐刷刷掉头漂移,连车尾摆荡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刷拉——两车后轮外侧,荒草飞溅而起,扇形弧度在半空中完美平行。
“你俩咋这么心有灵犀!到底什么关系!”春草嚷嚷道,打开天窗爬上车顶,开始撬她面前那架大型直升机的舱门:“我要去告密,新妈妈要生气了!”
颜豪:“闭嘴!军校驾驶课都这么教的!动作规范懂吗?”
周戎:“再说爸爸就遗弃你,跟新妈妈生弟弟去!”
周遭安静一秒,周戎猛地咬住了舌头。
丁实:“……新妈妈?”
春草:“谁是旧妈妈?”
颜豪:“……?!”
周戎自知说错,歇斯底里吼道:“你们几个都是爸爸从垃圾箱里捡的!闭嘴干活去!”
周戎扛起迫击炮,轰隆巨响中将跑道夷为平地,撕裂的丧尸身躯冲上半空,如喷泉般四散绽放。
哐哐两声钢铁撞响,春草喝道:“好了!”
丁实:“戎哥上来!”
两架大型直升机的舱门分别被军用撬棍硬生生扳开,周戎仔细逡巡跑道和停机坪,确认没有大股丧尸了,才收起迫击炮,迅速从装甲车中抱起装备和物资,混乱中一股脑扔进机舱里。
爆炸声惊动了办公楼里的丧尸,直升机公司的老板和员工们穿着脏兮兮的西装,眼歪鼻子斜,一扭一扭地从大门中涌出来欢送他们。
“别开枪了,大丁!”周戎喝道:“刚偷完人家的飞机,杀人越货是不对的!”
丁实冲着领头那穿着阿玛尼西装、爱马仕领带和铁狮东尼皮鞋的男丧尸遥遥抱拳,嘴里絮絮叨叨:“不好意思啊老板,非常时期理解一下,军队需要暂时占用你的个人财产,战后你可以凭购买合同和发|票向政府申请补偿……”
周戎砰地摔上装甲车门,仔细收好车钥匙,跳上直升机驾驶座。
不远处颜豪和春草也钻进了另一架飞机,接通机载电源,点着涡轴发动机,螺旋桨鼓荡出巨大的风声,将丧尸们推得集体趔趄。
几秒钟后,两架深绿色直升机缓缓升空,一前一后向市中心方向飞去。
·
市区,二环外大街。
商业区空空荡荡,马路上还保留着末日来临那一刻的惨像。被丧尸吃光的**腐烂发黑,苍蝇绕着骨架嗡嗡飞舞,老鼠在大巴车驶过时跐溜蹿过街角;它们身后人类的黑血浸泡着垃圾,缓缓流进下水道。
巷口拐角、建筑物后,时不时冒出丧尸,向飞驰而过的大巴车茫然伸手。
阴灰苍穹沉沉盖在半空,俯视着地狱般的末世。
郭伟祥望着窗外,渐渐不说话了,年轻的眉宇间升起一丝掩不住的愁绪。
突然他发现车窗中自己肩膀后倒映着另一张脸,下意识一回头,撞见了司南波澜不惊的目光。
“……哎?怎么?”
司南打量他数秒,问:“你发愁?”
郭伟祥点点头,长叹一口气,瘫在了座椅上:“我在想我爷爷。”
司南安安静静,没有说话。
“我爷爷……嗨,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我爸妈去得早,从小是爷爷把我带大的。他年纪上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跟政府一起转移到南海,你说这末日怎么突然就来了呢?戎哥整天嘻嘻哈哈的,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在装。他阴沉下来的时候可怕人了,但会故意避开不让人看见。”
郭伟祥的语气十分认真,听着他这辈子服气的人除了他爷爷,就只有周戎了。
“戎哥说我们特种兵不能消沉叹气,群众的希望都在我们身上呢。我们一个眼神,他们的心就跟着七上八下的,我们要是整天把危机啊末日啊什么的挂在嘴上,群众就该承受不住自杀去了。”
“唉——”郭伟祥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长长叹了口气:“但我还是在想,怎么就偏偏轮上我们这代人了呢?怎么就这么倒霉催呢?”
郭伟祥同志眼神放空,手脚大开,直梗着脖子,就像一颗发黄半蔫的小白菜。
司南若有所思,片刻后俯身拎起自己的背包,摸出一罐红牛,默默递到了他面前。
“……啊?”郭伟祥非常意外,继而有点感动:“——不不,谢谢,我不渴。谢谢谢谢,你自己留着喝……”
他看上去也不像是因为身体疲劳而导致的心情低落。司南又考虑片刻,问:“你是不是需要周戎?”
郭伟祥苦着脸道:“这事吧,怎么说呢。虽然戎哥叨逼叨的习惯让人很想揍他,但偶尔他叨逼叨也挺叫人想的,尤其像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