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从小就天资聪颖,更是生的丰神俊朗,他众多儿子里,庆王最像他。只是,他行事乖张,太过听从皇后的话…可事已至此,他早已不想去计较。
萧后怔怔望着面前憔悴的帝王,骄傲如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未必不能应她所求,她毕生所求,不过是要庆王问鼎,她便可做这南越天下至高无上的皇太后!
*
战鼓响彻如雷,已是敲击整日。
令妧在帐中坐立不安,天色已暗,不知何时,外头脚步声凌乱,更有马蹄声重重传来。令妧倏地从榻上站起身,奔出营帐,瞧见远处人影交杂,她心下一阵惊慌,抬眸便问帐外守卫:“收兵了吗?”
怎会…她似乎都不曾听闻鸣金之声…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他们也正没弄清楚状况。
令妧便不愿再回营帐,站在帐外等上许久也不见胤王回来,却是瞧见几名军医匆匆往前面而去了。
是所有军医都去了吗?
谁…谁出事了?
令妧再是按捺不住,抬腿便要往前。两个侍卫仍是拦住她,才要相劝,便闻得女子冷冷道:“殿下要你们保护本宫安危,现下在营地里,本宫不出营地也不可以吗?难道你们胆敢要软禁本宫不成!”
女子再不是娇柔模样,明净瞳眸里尽是犀利狠色,两个侍卫不免一愣,呆呆望着她跑出去忘记了拦。
前方的营帐——烛火明亮,里头交错人影瞧得令妧眼花缭乱,她也不知到底是谁,瞧见有人出来,她疾步上前便问:“胤王殿下受伤了吗?”
那人瞧见令妧鬓发微散,惨淡容色里俱是慌张,便赶紧道:“元帅不过受了轻伤,公主不必过虑,军医正在里头给殿下治伤了。”
只是轻伤吗?
令妧悬起的心微微放下,面前之人正要离去,令妧又问了句:“那怎传了那么多军医过来?”
侍卫一怔,神色里透着悲哀,叹道:“是右副将…”
面前身影已离去多时,侍卫说营中药材不够,授命连夜入城去取药。
令妧呆呆立于帐外,指尖脚底俱是冰冷一片。
我军遭遇埋伏,右副将身中两箭,已危在旦夕——允聿!令妧赫然回神,此刻什么也顾不得,急急冲入帐内。
扑面而来,一阵混杂味道——热汗、血腥、草药…
正焦躁在内的众人忽而都齐刷刷朝令妧看来,她硬是一愣,心中仅存的那丝不理智也瞬息毁在那一双双惊诧的眸子里。她甚至都还不曾找到胤王的人在哪,竟也感受到了那灼灼目光。探向她的肺腑,灼烧于她的胸腹。
“公主怎的来了?”倒是邱将军小声问了句。
怎的来却是她说不出口的。
将泅散眼神缓缓凝起,乌发略散,令妧容色苍白憔悴,终是望见那一身污秽的男子。她一步步朝那热辣目光的男子走去,颤声道:“我听闻殿下受了伤,心中着急,便来了。”
这一个理由,足够她闯入营帐了吧?
胤王冷睨着眼前女子,眼底似是满意,伸手将她娇小身躯拉过,沉沉道:“我没事,累你着急了。”
一侧田将军已经开口:“殿下先请回帐歇息吧,这里有任何消息,末将会马上回禀。”
胤王垂下眼睑,似在犹豫。
须臾,终闻得他道:“好。”
好——令妧双眸一撑,脸上血色褪尽,她,她还未曾见到允聿,可他却要走了…
纤细皓腕已被男子有力大掌捉住,她被迫被他拉出去。惊慌之中,令妧侧目望去,床榻前几位军医都聚集在一处,宛若城墙屏风,将她心底男子的身影遮去。
是好是歹,她都看不见。
将至营帐门口,忽而闻得里头有人道:“木炭还不曾找着吗?夜里寒冷,这帐子里没有炭火如今世子的身子怎受得了?”
又一人道:“怎会找不到?木炭虽已为数不多,不是刚好分发给各将领营帐吗?”
令妧穿过帐子门口,下意识地伸手抓了帘子一把,那样用力,空气里一丝细微声响,竟是她生生折断一根丹蔻!十指连心,那一刻她却仿佛不知道痛。军中事先不知她要来,连营帐也是匆匆准备的,他竟悄无声息将自己取暖的木炭悉数给了她…他却还要说,军中条件太差,要她多担待…
终于被胤王带出了营帐,令妧仍是被他拉着,她抬眸望向他,极力将眼泪隐下去。一天奋战,金甲上尽是血污残渍,已与日前英姿勃发的胤王判若两人。
“听闻我军遭遇埋伏?”令妧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唔”了一声,却并不打算多说。与她初见他时一样,他撂下她在马车边上,决口不解释为何急于回京的事…令妧苦笑不迭,再要问,怎么问?她其实就想知道允聿怎么会受伤,伤在哪里,现下如何…
只是那一瞬间,不知为何,令妧忽地想起在主营,胤王对允聿的态度,她一阵悚然,竟是不敢脱口问他。
胤王回了营帐势必是要先清洗一番,令妧便匆匆折回自己的营帐,欲将木炭找人送去前方。出门时,闻得外头几个路过的士兵在说——
“今天真是万幸,要不是右副将替元帅当下那两箭,现在躺下的可就是元帅了!”
“是啊,副将对元帅的情分真是没的说。”
“这你就不知道吧,副将纵是身份金贵,却不是天家的人。可元帅是谁?那是皇子!副将这回要是捡回一条命,日后元帅再得了天下,可不是保他一世荣华吗?”
“啧,你是说副将还打着这主意…”
那两人已是瞧见令妧,忙缄了口,步子更是匆匆。
令妧整颗心一下子冰凉,他为何要去挡那两箭,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可是胤王竟决口不提,她也未见他悲痛悔恨,他…他到底想做什么?
【涅槃】20
令妧一手挑起帐帘便瞧见眼前一人疾步朝边上胤王的营帐而去,令妧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了来人。忙叫住他:“邱将军!”
邱将军闻声站住了步子,回眸瞧见令妧朝自己走去。他不觉一阵讶异,见令妧将手中一包东西递过来:“这是本宫帐内的木炭,先前本宫听闻世子帐中的木炭消失…本宫来自北地,比你们南国之人耐得住寒,这些还望将军带过去。”
邱将军错愕望着令妧手中的东西,才欲开口,便闻得胤王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要你让出取暖的木炭叫本王情何以堪?你虽是北汉人能耐寒,可也是个女子。世子也是本王的知己,来人,去将本王帐内的木炭收拾了送去世子帐内!”
一侧有士兵闻言便要入内。
邱将军忙道:“殿下,这些都还是小事。田将军与几位副将也已早早让出自己营帐中的木炭以供世子帐内取暖。只是…”邱将军的话语一顿,寒了脸色,“军医说世子胸口那一箭太过靠近心脏,若是拔箭,怕会血流不止。可若不拔,也怕熬不过今晚。军医们不敢下手,末将来问殿下,拔吗?”
军医们不敢下手,不过是怕世子死在他们的手上。
夜风似彻骨地寒,令妧浑身一颤,抱在怀中的布包一松,木炭“咕噜噜”滚落下去。胤王斜睨一眼,昏暗光线下,女子容颜苍白,纤薄朱唇微微颤抖着,再掩不了惊慌惧意。
邱将军的目光也被滚落一地的木炭吸引,他低头看去,只闻得胤王沉沉道:“你告诉他们,拔箭,一切后果有本王担着。”
邱将军领命而去。
令妧的目光不觉看着邱将军的背影,她也很想跟着去看看,只是浑身颤抖着,甚至连双脚都有些发软。那次在汉越边境遇刺,他虽伤得重,可却还能笑着与自己说话,还强撑着要保护自己,如今呢?
冰冷空气里,传来清晰的一声“噶”。令妧猛然回神,才发现胤王已站在自己身后,方才那声音正是他的靴子踩在木炭上的声响。
“还看吗?”男子语声清浅,夹着寒意,带着质问。
令妧神色一僵,抬眸迎上他深邃双瞳,勉力道:“我身子不适,先回去了,殿下也请早些休息吧。”
转身慌张欲离去。
男子有力手指蓦地圈住她娇嫩皓腕,紧紧扼住,仿佛要将这纤细手腕生生折断。令妧吃痛地蹙了眉,只觉劈面一阵厉风拂过,整个人已被他穿过帐帘拖进了营帐中去。
里头孤单单一盏灯也似被眼前景象吓到,火苗不经窜跳起来。
胤王却仍是不放开手,径直将令妧拉上前。令妧脸色大变,奋力挣扎却推不开,她咬牙道:“你做什么!”
做什么?
胤王不答话,只从鼻息间冷冷地哼出一声。
一侧矮桌上还摆放着他入帐净手的水,满盆的血污,瞧着似令人犯呕。胤王手上再一用力,一把将女子娇弱身躯扣在怀中,二话不说,低头便封住了令妧的唇!
他有力的长舌如刀似刃,疯狂席卷过令妧口中的芬芳,纤薄轻萝香气也瞬息被那阴戾气味淹没。狂吻中带着霸道,霸道里藏匿杀气,好似这不是纤弱女子的玫瑰温柔乡,恰是那血腥残忍的狠戾战场!
令妧惊惶一阵挣扎,不慎便撕扯到了胤王手臂上的新伤,他吃痛地一松手,便被令妧一把推开。凌乱的乌发悉数散开,紧贴着肌肤无章散在肩胛处,令妧喘息未定,狠狠看着他:“请殿下自重!”
话落,却听得“啪”的一声,胤王抬手狠力掴了她一掌,力道之大,直接将那纤弱身子打倒在帐内床榻上。令妧未曾想他竟会对自己动手,只觉耳畔“嗡嗡”声不断,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贱人!本王还不曾嫌你脏,你倒端起矜持来!”
那句话惶惶也不像是真的,令妧捂脸吃力地撑起身子,眼前那高大身躯却骤然逼近,直直压下来。胤王双眸赤色,恨恨道:“庆王吻得你,本王就吻不得?你和允聿的事,当真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你以为就凭你那点小聪明随便推个侍女出来就能骗过所有人?本王不傻!”这一个是他将要过门的妻子,那一个是相熟二十多年的兄弟,早在他们遭刺客截杀,他亲自赶去林子里找到他们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他自以为让允聿出使北汉,能完美无缺地迎来北汉大长公主,还沾沾自喜赶在了庆王前面。殊不知,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个笑话!北汉大长公主与允聿早有私情!冀安王爷藏匿梁王余孽二十多年,莫不是等的就是这一日吗?北汉少帝真正要与之联盟的,竟会是允聿?
含恨双眸似要溢出血来,胤王的面容却是煞白,这一番想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惊慌,四肢冰凉。
孰真孰假,仿佛在这一刻飘渺起来,令这个素来习惯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男子也倍感惶恐。
令妧终是错愕望着眼前这张狰狞脸孔,她与允聿的事,原来他早就知道了。所以这么久以来,他都不曾与她亲近过,朝政上的事更是在她面前绝口不提,原不过是他防着她,他不屑亲近她!
他竟还说嫌她脏,嫌她脏…
“呵呵——”令妧经不住曼声笑出来,溢满自嘲味道。她把对允聿的感情深埋在心底,全心全意要来做他的妻子,他却如此羞辱她!她分明与允聿清清白白,竟要他来侮辱!
“不准笑!”大掌突然扼住令妧雪白脖颈,手指用力收紧,胤王双目阴狠,居高临下看着她,“本王试过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你竟这样不知道廉耻,全营那么多人,怎要你让出木炭与他!你是嫌全天下的人不知道本王的王妃与别的男人有私情吗?你是嫌天下人不知道你给本王戴绿帽子吗!”
周遭空气也似轻薄,令妧吃力吸了口气,直直盯着他:“所以,你想他死,你要他死,是不是?因为他心里有我,你想要他死?”
这次来边关,他对允聿的反常,还有方才在营外毫不犹豫说拔箭的话,原来竟是因为这样!
胤王极怒反笑:“是又怎样!”扼住令妧脖颈的手转而又捏住她的下颚,用力将她的脸抬起,迫使她注视着自己,胤王的语声冰冷,“今夜本王就要你好好地弄清楚,究竟谁才是你的男人!”
“不要——”
再欲挣扎,男子沉重身躯已严实将令妧单薄身子覆住,他用膝盖一顶,轻易就将令妧修长双腿分开…她早已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这一次却是无边地惊慌起来…
*
前方营帐又连着添了五盏灯,除却人站的地方,几乎全让灯火占据了。
此时,里头只剩下田将军及几个军医在内。因着里头连摆了两个炭火盆,众人都已汗流浃背,床榻上之人却因失血过多,仍是冰凉躯体。
一人挑起了帘子入内,田将军回眸瞧去,见是邱将军回来了,他忙抬步往前:“将军,殿下怎么说?”
邱将军往前于榻前一站,他看一眼束手无策的军医们,冷声道:“殿下让你们拔箭,你们若医不好世子,谁也别想活着回去!”
军医们吓得脸色惨白,田将军亦是冷汗涔涔。
胤王是皇室贵胄,自是金贵不可言。可谁都知道冀安王爷在皇上眼里是很特殊的,冀安王爷的大公子便是平定梁王叛乱的大功臣,如今这世子可是冀安王府的独苗,万一一个不慎死在这里…谁也不敢去想往后。
“将军,您要的东西取来了!”一个士兵入内,将手上一个锦盒递过来。
邱将军单手接过,挥手打发士兵退下,然后道:“这是皇上御赐的护心丸,给他服下。”
田将军惊愕地撑大了眼眸,脱口道:“这便是将军屡建奇功才得皇上赏赐的‘护心丸’?”传闻这个护心丸全天下只得三颗,能暂时护住心脉,药效了得,他也只是于传闻中听过,不曾亲眼见过,“将军…真要给世子吗?”
邱将军没有答话,只将手中锦盒递给军医。昔日他每次上战场都会带着它以求心安,如今南越太平了二十多年,这护心丸也搁在府上那么多年,今日拿出来,也没什么舍不舍得的。他混迹朝廷多年,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倒是这个世子…一身赤胆,是难得能叫他赏识之人。
“希望能挺得过去。”邱将军叹息一声,负手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几个军医面面相觑,似是下定了决心。
一人用水将护心丸喂入允聿口中,待瞧见他吞咽下去,才示意另一人取了白酒过来。整整一坛白酒自允聿胸口的伤处倒下去,他每次呼吸仍有猩红之色不断地涌出。
玄铁箭矢早已被折断半截,一名军医深吸了口气,见允聿身子已被人压住,他这才取了匕首灼烧于烛火上,良久才行至允聿跟前。举手才要划下去,竟见床榻上之人蓦地睁开了眼睛,墨玉般的瞳眸就这样直直望着自己。军医被惊到了,只见他愣愣一望,忽而见他强撑着要起来。
“世子爷——”
众人一声惊呼,七手八脚要将允聿的身子压住。邱、田两位将军亦是闻声赶过去,却闻得他撕心裂肺道出一人的名字——乔儿!随即竟是一口鲜血喷出,殷红色溅得满地皆是,连着床榻前的各位军医身上也不能幸免。
“世子,世子…将军,昏,昏过去了…”
“那还不医!”
邱将军一脸凝重。
外头有士兵端了水进来,进进出出一堆人,这营帐便显得越发小了,邱、田两位将军只得先出了帐外。
“乔儿是谁?世子的心上人吗?”田将军心中焦虑,免不了话多了些。
邱将军蹙眉沉思,继而摇头:“不是。”他记得世子的心上人叫…对了,是瑛夕。只是乔儿是谁,邱将军也不知道,也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
“姑姑——”
翔龙九霄帐中,少帝的声音骤起。
一时间殿内脚步声纷乱,四下宫灯皆被点亮,中常侍的身影折映在密掩直垂的帷幔上,急声道:“皇上?”
他接连唤了几声“皇上”也未闻得有答应声,继而又听见密密的咳嗽声传出,中常侍心中一震,不顾礼数拨开眼前帷幔,伸手便扶住少帝身子,回头吩咐人宣太医。
少帝是身子冰凉,白绫亵衣已是尽数湿透,腻腻贴在消瘦身躯上。
他一把抓住中常侍的手臂,喘息道:“王德喜,朕看见南越战场,看见姑姑,姑姑她说好冷…”
那阴冷黑暗的,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地方,他只听见她的笑声,一遍一遍地笑,那样凄凉那样痛。周遭却都好冷,冷得彻骨,寒得锥心。他只想再往前一步,将她揽入怀中,试图以自己的温度去温暖她,只是——入目,是中常侍担忧地双眼。跟前是轻薄龙纹鲛绡帐,鎏金翔龙帷幔,再往外,是轻俏碰撞出声的白玉珠帘…哪里有她的身影?
中常侍叹息道:“是奴才们该死,定是殿内暖炉不够,才叫皇上身子觉得冷。奴才马上叫人添置!”他回头吩咐下去,而后笑着宽慰他,“南越即便打仗,大长公主又怎会出现在战场?皇上不要想的太多,自己吓唬自己。”示意侍女近前,小心替少帝擦拭额角的汗,中常侍又道,“奴才让人去准备汤浴,皇上沐浴更衣后,心情也便好了。”
世弦不说话,有些无力靠在身后锦衾软垫上。
太医很快来了,看过之后,说是皇上心急忧虑才会有梦靥。又开了安神的药,命宫女熬了送来。
世弦轻阖了双眸静静靠着,此刻却再看不见那朝思暮想的脸。他心中不免笑得苦涩,早知如此,便不要早早清醒,便是噩梦,也终究是可以看清她的样子…
*
指尖似触及了冰凉的水,脸、胸、腹、腿…全都冷冷寒寒,宛若坠入冰窖。
令妧幽幽转醒,眼前一片漆黑景象,脸颊贴着冰冷地面,她浑浑噩噩爬起来,回眸望去,远处,篝火映天,正是南越营地。衣衫尚且凌乱,乌发半遮住她的眼睛,令妧狼狈爬起身,巍巍颤颤靠在一旁树干上,眼前,仿佛又瞧见胤王那张修罗似的脸——今夜本王就要你好好地弄清楚,究竟谁才是你的男人!
男子朝她压下去,用膝盖抵开她的双腿,迫使她以一个最屈辱的姿势仰面躺在床榻上,欲要她承欢在他的身下。
那一刻,令妧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狠狠一巴掌便掴在他的脸颊。他愤怒望着她,再欲欺上来,只见令妧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乃堂堂北汉公主,你即便心里厌恶也容不得这样羞辱我!还是你已忘了你与敝上之盟、已不要北汉的支持?”
胤王撑在她身上定定看着她。
令妧亦是无力垂下手,由着浑身发颤,她的语声微弱,目光却是冷硬:“你今日若再敢动我,我便死在这里!你与敝上盟约一旦毁了,敝上已有秦将军辅佐,且修身养性多日,未必就会输给瑞王。可殿下你呢?一朝失去北汉的支持,你还有什么?”
她与他本该是最好的盟友,他们本该相互扶持,谁知最后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也允聿相爱是错吗?若这也是错,那便是胤王欲与北汉结盟的错,若不是这样,允聿便不会去雒县,她也便不会遇见他。
她披头散发从胤王营帐出来,发了疯似的冲出营地,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哪里,只是脚下不子突然停不下来。
突然,也不知脚下踩到什么东西,她重重一摔,便失去了知觉。
夜里寒冷,又伴着浓浓夜露…令妧缓缓抱紧了膝盖,也不知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
那边营地的火光依旧,她却不敢回去。
怕听到那个她最不愿听到的噩耗…
允聿替他挡下两箭,那致命的两箭,他竟狠心要允聿去死——手指不自觉拽紧衣角,令妧的目光直直朝营地看去,胤王对允聿杀心已起,他既是那样好面子,万一趁她不在要害死允聿…
周遭夜风仍是凛冽,昏暗光线下,女子纤弱身影已经急急往回跑去。
这一次,她再不要那样柔柔弱弱,当年她没阻止驸马的死已是愧疚一生,如今,她再不要允聿出事!
【涅槃】21
寂静寒夜一阵萧瑟。
一个时辰后,才有军医自营帐内出来。他一眼就望见邱、田两位将军正站在外头篝火旁,断断续续说着话。
田将军侧目便看见军医出来,他忙转身向他:“如何?”
军医已是一脸污秽,衣襟上全是血渍,容色甚是疲惫。他近前来,略吸了口气才道:“箭头已经拔出了,起初有出血迹象,现下已止住。”
两位将军都松了口气。
邱将军又问:“那可有醒来?”
军医叹了口气,摇头道:“不曾。眼下营中条件比不得崇京,补血养气的药也不够,还不知该如何是好。”
田将军放下的心又悬起了,急忙道:“那先送世子进城?”
军医又是叹息,说路上颠簸也怕允聿受不了。这不行那不行,田将军又急出一身冷汗。最后倒是邱将军沉吟片刻开了口:“此事好办,这里离开钦州已不远,我倒是记得苏太傅告老还乡后一直住在钦州。”
军医“嗬”了一声,田将军似是猛地才想起邱将军口中之人来,那两道浓长剑眉一拧,田将军认真问:“将军是说苏锦环苏太傅吗?”
“不错,苏家原来就是医药世家,苏太傅告老之后就回了钦州,苏家一定有上乘的药,就请田将军派人速去钦州取药!”田将军依言下去了,邱将军又吩咐了军医几句才转身去了主营,眼下军情亦是刻不容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