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妃到底是不信她的。
璇玑没有笑,也没有觉得苦涩,在宫里,本来就该如此。处处的算计,处处的利用,谁能真的相信谁?
没有人,连曾经的爱人都不能。
扶着白玉栏杆的十指缓缓收紧,想着苏妃的话,想着华妃的话,她忽而觉得,祥屏宫的这个女子,留不得了。她留在宫里的初衷,不是真的要帮她争宠上位的。谋害皇长子,万一被发现,她不是前功尽弃了么?
这西凉的江山还没有易主,她还不曾看到那个人心痛后悔,她怎么能先他一步去死呢?
咬下唇,漠然转身。
小皇子的这场病断断续续拖了十多日,皇帝破例让苏妃将皇子接去了慧玉宫照看。空闲时,他也会径直过慧玉宫去。祥屏宫里,也只差了公公来代为探视,一时间,后宫的嫔妃们都纷纷往慧玉宫而去。华妃却一直以安胎为由,并不曾过慧玉宫去。
转眼,已是五月初五,天气是愈发地炎热。御书房缎黄案几前,佟寅小心奉了凉茶置皇帝面前,低声道:“皇上,丞相大人在外求见。”
“传。”专注着手中的奏折,他并未抬眸。
丞相很快入内,行了礼,才上前道:“皇上,臣听闻鄢姜的送嫁队伍已经出发了?”
皇帝“唔”了一声,笑容恬淡:“丞相怎的突然说起这个?”
丞相却是正色道:“臣只是担心途中有异,皇上,可要派了韩将军前去接应?”
放下手中的奏折,薄奚珩负手站起来,淡声开口:“倒是不必,朕早有安排。若真有人想从中作梗,朕倒还求之不得了!”皇陵刺客一事就那么被搁浅了,他纵然心有不甘却依然无可奈何。众王爷对他心存芥蒂,如今各封地的事,他暂时还停止了打探。此刻有人盯上鄢姜的送亲队伍,岂不是给了他一个极好的机会么?
是以,他不会让韩青去,韩青去,目标太明显了。
丞相闻言,终归松了口气,随即又笑道:“如此,臣也放心。华妃娘娘有孕一事,臣还没来得及恭喜皇上。”
皇帝轻笑,绕过案几上前,抬手推开了一侧窗户,头顶是湛蓝的天,他忽而低言了一句:“各王爷也都该到封地了。”
丞相不知他为何说起这个,只低声道了句“是”。已逾半个月,纵然是最偏远的晋玄王也该到了。
华妃不过慧玉宫探望皇子,璇玑去代为探望时,在慧玉宫门口遇见恰巧出来的各宫主子。退至一侧屈膝行礼,薛昭仪的目光在她身上短短一停留,微哼一声出去了。后头的傅承徽却是目光嗜血,好似要一口将璇玑生吞了似的。
璇玑坦然低着头,这是慧玉宫,傅承徽不敢对她怎么样。
面前的身影经过,她才抬步朝里头进去。
小皇子睡了,岚儿在一侧轻晃着摇篮,一面还低低哼着小曲儿。病了好长一段日子,小皇子的脸也消瘦许多,璇玑见他的小嘴瘪了瘪,又将头歪至另一处。
璇玑不免笑了下,岚儿抬头,瞧见立于门口的她,愣了下,随即站起来:“你来做什么?”
“华妃娘娘让我来探望殿下。”
跨步入内,岚儿却是拦在她身前,沉声道:“殿下睡了,请回吧。”
璇玑并不打算走,只问:“苏妃娘娘呢?”
“我们娘娘在内室歇息。”
“那我等娘娘醒来。”
岚儿的眉头一拧,听得女子幽声传出来:“谁来了?”
岚儿迟疑了下,转身入内。璇玑不觉抬步往前,立于小皇子的摇篮前,他睡得正熟,不知是感觉到了来人还是如何,他的小嘴努了努,模样煞是可爱。
身后的珠帘轻俏碰撞,接着,听岚儿道:“我们娘娘传你进去。”
又看了小皇子一眼,璇玑才折身入内。
苏妃并未睡,她的面前,是一盘残局,晶莹的白子轻巧夹在她的指缝间,她一手支颔,似还在犹豫这一步究竟该往哪里下。
璇玑上前,悄声行礼。她未抬眸,却是一脸笑颜:“华妃到底不肯来。”
华妃不来,本就是意料中的事。瞧着面前尤带着三分病容的女子,璇玑却是陷入了沉思。小皇子在她宫里,她却只留岚儿在一旁看着,甚至都不曾叫人将摇篮搬进内室来。她看着,似并不喜欢孩子。
小皇子她也只见过一次,见了,也是满心欢喜。苏妃既是要来做儿子的,就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除非——
她想起华妃的话,想到刘昭仪的死。
眸光,悄无声息地掠过女子的眉目,那眉宇之间,除了无处落子的犹豫倒也看不出其他。许久之后,她才将手中的白子落下,神色高兴起来,璇玑探望一眼,倒是一步好棋。只是,这原本的残局倒并不是特别的难,而苏妃的样子却像是冥想了好久的。
“怎么,来本宫这里,就没什么要和本宫说的?”突然的一句话,瞬间唤回璇玑的思绪。
慌忙正了身,因为上次的谈话,对着苏妃,她倒是多了一分坦然:“娘娘如何不让殿下睡在内室来?”
苏妃略怔了下,却是笑:“本宫不认为你是特意来教本宫如何带孩子的。”
璇玑低了头:“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奇怪娘娘不把殿下置于眼皮底下何以安心?”
纤长的手指绕着手中的帕子,那眸光终归凝了起来,她瞧着她,低声开口:“她想动皇长子么?”
知道她聪明,璇玑没有否认:“让奴婢动手。”
“呵呵。”苏妃嫣然笑着,“只可惜她不知道你如今是本宫的人。”
一句话,让璇玑呆了呆。
她如今,算是苏妃的人么?这恐怕…也不算吧?
收回了心思,她又道:“奴婢若是不动手,怕她会疑心。”
女子面上的笑容被很好的敛起,苏妃起了身,沉吟片刻,却是开口:“你不能动这个手,若被皇上知道,你有十个脑袋也保不了命。”她的言语之间,担忧的不是小皇子,却是璇玑。
讶然地看着她,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无形之中开始慢慢地潜移默化了。可那究竟是什么,璇玑也说不上来。
璇玑内心有些慌乱,努力将胸口的那口气压制下去,才轻声道:“既然奴婢和娘娘站在同一条线上,奴婢斗胆想问娘娘,这次殿下的病因…”瞧了一眼,再将眸光压低。
苏妃竟丝毫不曾掩饰,径直开口:“以为是本宫做的手脚?咳…”她低低咳嗽着,嗤笑道,“本宫还不至于这般心狠手辣。”
璇玑似是松了口气,顺口道:“不止殿下,华妃娘娘还以为当年刘昭仪难产一事,也与娘娘有关。”
这一次,苏妃的神色一僵,随即转了身,低低开口:“所以她怕了,才想着要你来先下手为强?呵,这可不是一个好差事。璇玑,本宫早说过的,你也需防着她。”
璇玑也不惧她,径直问:“依您之见,奴婢需要怎么做?”
苏妃背对着她,悠悠开口:“小皇子生病,确是有人从中作梗。”
一惊,脱口问:“娘娘为何不说?”
她冷笑道:“本宫还不知道是谁,不过很明显,那人是想嫁祸于人。”侧脸,意味深长地看了璇玑一眼,璇玑已恍然大悟:“想嫁祸给华妃娘娘?”
的确,如今的形式,还有谁背这个黑锅比华妃还合适呢?她才怀孕,苏妃过继了皇长子,且皇帝对苏妃的宠爱一如既往,华妃存了妒心,再正常不过。
苏妃轻柔一笑,坐回了榻上,慵懒地靠上一侧的软垫,睨视着面前的宫女,继而挥了挥手:“去吧,此事本宫会安排好的。”末了,她又叮嘱着,“你别插手就是了。”
怔了下,到底点了头。
让她别插手,这件事就是与她无关了。不管,最后出事的是谁,都与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外间,岚儿还哄着小皇子,她未上前,刻意放松了步子出去。余光瞥见那宫装的一角,岚儿只作未见,依旧轻摇着摇篮。见璇玑出去,岚儿才回身入了内室,不解地开口:“小姐为何要帮她?”她在外头看着小皇子,也正好守着外间,主子的话却是刻意听得一清二楚。
苏妃并不解释,只淡声吩咐着:“去告诉外头,说本宫喉咙不舒服,想着吃燕窝。”
“小姐难道忘了…”
宫女似是好意提醒,却见苏妃的眸子猛地一紧,冷声开口:“本宫心里有数,不会耽误大事!”
步履极缓,璇玑此刻却是不想回祥屏宫去。华妃吩咐的这件事,她是不可能去做的。此次入宫,她不会让任何人握住她的把柄。连薄奚珩都不行,她华妃更不行。
缓缓的,停下步子。回廊外,鸟儿追逐着草木间玩耍,清脆地吟唱着。扶着朱色廊柱痴痴地望着,丝毫未曾注意到身后有脚步悄然靠近。
佟寅等一众宫人都远远地跟着,薄奚珩贴近璇玑身后,俯身过去。
璇玑只觉得耳畔传来一股温湿的气,她吓了一跳,猛地回头,撞上男子近在咫尺的容颜,不禁“啊”了一声,忙跪下:“奴婢参见皇上!”
他皱了眉:“紧张什么?朕不过是好奇,你一动不动站在这里,在看什么。”
“奴婢…见院中鸟儿玩的欢快,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仍然低着头,言语恭敬。
皇帝不以为然地一笑:“朕倒是想起来,前些日子苏妃宫里还有一只受了伤的鸟儿,嗯,如今像是不在了。”他回眸,看了佟寅一眼,似是求证。
佟寅忙上前道:“是,鸟儿的伤好了,娘娘仁慈,就给放了。”
不知为何,他们的话,竟又叫璇玑想起那次在宫中见到的鸽子来。只不过,她亦知道,定不会是苏妃宫里的那一只。
皇帝没有急着走,站住了步子低低地看着地上的女子。从晋玄王进京开始,他就想方设法往他身边安插眼线,千挑万选地,选中了她。呵,原来那么长的时间,她在他的眼里,一直不过是用来牵制晋玄王的一枚棋子而已。殊不知此刻,晋玄王早已在千里之遥的晋国封地了。
“皇上,您不是要过慧玉宫去么?”佟寅近前,好意提醒。
他“唔”了一声,步子依旧未动。璇玑想了想,不觉开口:“奴婢斗胆,皇上多日不过祥屏宫探望我们娘娘了。”
“哦?华妃吃味了?”
她低着头:“奴婢不敢说。”
薄奚珩蓦地一笑,道了声“起来”,盯着她,道:“那你告诉朕,是你主子叫你在此候着朕,还是你自个儿来的?”
才想起这是过慧玉宫必经之路,多疑如他,难免会怀疑。
没有迟疑地开口:“娘娘在宫里安胎,奴婢代娘娘过慧玉宫去探了殿下回来,凑巧,就见着皇上了。”
“你倒是忠心!”伸手,握住女子纤细的手腕,他转了身,“那朕就走一趟祥屏宫。”
“多谢皇上。”被他握着手,她有些尴尬。
他又道:“此刻你妹妹想来正享受晋玄王的宠爱。”略侧了脸,睨视着身侧的女子,“如何?觉得难过么?”
她只一句:“王爷不是奴婢的良人。”
皇帝爽朗一笑,握着她皓腕的手收紧:“看着朕。”
暗自深吸了口气,抬头迎上他的俊颜,深寂的眼底是一片悄无声息的宁静。忍住了颤抖,嘴角噙着笑:“奴婢和王爷没有关系。”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这,是她在心里时刻提醒自己的。
他似是满意,忽而转口道:“他的确不是你的良人。若是朕说要你呢?”
浑身狠狠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两边明黄的缀玉璎珞垂挂下来,晃动在眼前,惹得她有些犯晕。强撑着那份意识,勉强开口:“皇上是因为王爷才留奴婢在宫里的,此事让王爷知道了,可不好。”
他的明眸一闪,笑道:“朕纳妃,不必昭告天下。还是,你以为朕怕他?”
他扬声一笑:“整个西凉都是朕的,还有什么朕要不到的?”
他的话,只说得璇玑一阵心潮澎湃,刻意压下了胸口的怒意。目光从那一身明黄移开,她低眉垂目,音色却清晰如丝竹,声声慢:“皇上,难得有心人。”
大手蓦地一紧,薄奚珩的眸光一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宫女。恍惚中,他仿佛又看见那熟悉的娇颜,还有她曾执手倾诉的那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宫闱血】02
看着他的脸色越发地冷峻,璇玑忍着手腕的痛,低声道:“方才奴婢过慧玉宫之时,苏妃娘娘就是这样说的。”
一句“苏妃”,薄奚珩瞬间回了神,眉心紧拧,他只问:“你说苏妃说的?”
“是苏妃娘娘说的。”顿了顿,璇玑又低声问,“皇上以为是谁说的?”
他的面色依旧低沉,松了手,身后的宫女继续说着:“是苏妃娘娘和岚儿说的,奴婢只是凑巧听见罢了。”略解释了一句,她是华妃的宫女,苏妃若是对她说这种,终归要让人生疑的。
男子忽而回想起那日,她来乾承宫认错的样子,还有她问他要过继小皇子的样子。内心似有一股暖意流淌而过,嘴角微扬,脚下的步子轻快。
皇帝驾到,华妃扶了宫女的手亲自出来迎驾。
此刻薄奚珩的脸上,早已看不出一丝阴霾,笑着将她扶起身,柔声问着:“这几日身子如何?祥屏宫的人可有好好照料着?”
华妃脸上还洋溢着皇帝突然驾到的喜悦,细细答着:“谢皇上惦念,臣妾这里一切安好。皇上日理万机,先过里头歇息会儿,恰巧今儿内务府送了新茶来,臣妾让人沏一壶给您尝尝?”
他应了声,璇玑忙上前替他们拂开了珠帘,男子走过她面前时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璇玑心底微微一惊,顺从地跟在他们身后。
只一会儿,便有宫女端了茶上来,粉彩百花地的杯子,上好的绿幽茶叶在里头缓缓地翻滚漂浮着,散着沁人的香。
皇帝微抿一口,满意地点了头:“确实比往年的味道更香醇。”
见他笑了,华妃更开心了,乖顺地坐在他的身侧,低言着:“皇上若是喜欢,臣妾愿每日都给您备着。”
薄奚珩自是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却只不动声色地开口:“这倒不必,你现下的首要任务是好好安胎,这些杂碎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话落,他却不经意地回眸,睨视了璇玑一眼,“若你的宫女有空,倒是可以替朕备上一壶半盏的。”
怔忡间,他的目光已然收回,又是漫不经心地浅饮了一口。
华妃眼底的眸光一沉,依旧轻巧一笑,并未动怒:“只要皇上喜欢,哪怕让臣妾的宫女天天去乾承宫伺候,亦是可以的。”
他捉住她纤细的玉手,笑着问:“舍得?”
没有丝毫的迟疑,华妃抿着唇笑:“对着皇上,臣妾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她意在告诉他。当初是因为晋玄王,是以她才拒绝,如今对着薄奚珩,到底是不一样的。
“璇玑。”他突然低低地叫。
“奴婢在。”低头上前,底下盘算着各种拒绝他的理由,却不想,他只道:“华妃,你的这个宫女倒是真的好。巴巴地守着朕,提醒朕多日不来祥屏宫了呢。”
此话,说得华妃一怔,他又笑:“如此忠心,叫朕怎么好夺人所爱?”
华妃悄然抬眸看了璇玑一眼,没有说话。璇玑垂下眼睑瞧着脚上的丝履,心底回想着方才在回廊上,他说过的那些话。
突然之间竟觉得可笑起来。这个男子的话,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一盏茶喝完,华妃欲再叫人重沏,薄奚珩却起了身,说是记挂着去看皇长子。送至宫门口,直到御驾消失在拐角,华妃面上的笑容才一点点地敛起。
璇玑轻扶了她入内,方才他用过的杯子仍然搁在茶几上,华妃也不叫人来收拾,璇玑心知她因为皇帝不留宿的事而生气。思忖片刻,才开口:“皇上心里是有娘娘的。”
听她开了口,华妃才幽幽一笑,转口竟问:“今日过慧玉宫,瞧见小皇子,觉得如何?”
璇玑只撒了谎:“此事,奴婢需要等个好时机。”
抬眸瞧了她一眼,见璇玑一脸镇定,华妃终是放了心。握着帕子起身,在窗口站了良久,她转身,握住璇玑的手,轻拍着开口:“赶明儿,本宫在皇上跟前给你说说。”
被她握着的手有些不自在,璇玑低声问:“娘娘帮奴婢说什么?”
女子柔媚一笑:“还能说什么?本宫看皇上也喜欢你,做主子总也比做奴婢好。”
心底猛地一颤,指尖像是瞬息冰凉一片,她慌忙跪下:“娘娘,奴婢绝无非分之想!今日皇上不过几句玩笑话,您怎么能当真?”
却不想,此刻华妃的眼底竟没有半分不悦,弯腰将她扶起来,笑着道:“瞧把你给紧张的?本宫又没说是你的不是。是皇上喜欢你,有什么错不错的?”女子的话语轻巧,自始至终都语笑盈盈,璇玑却是想起当日她还怕自己勾引皇帝而极力试探过,如今这一百八十度变化的态度始终叫她心有芥蒂。
华妃自然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如今她怀了身孕,不方便侍寝。皇帝正值年轻,是个正常的男人,与其便宜后宫那些女人,倒不如把璇玑推出去。她好歹是自己的人,只要小皇子的事尘埃落定,也不怕她背叛自己。届时,只要动点手脚,不让她怀孕,还怕有人威胁到自己的位子么?
这日,从内室出来时,华妃最后留给她一句“就当是你帮本宫除掉那块绊脚石的赏赐”。嘴角弯弯,华妃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用除掉皇长子的事来赏赐她,不过是一面赏赐一面牵制罢了。华妃是不信这宫里会有人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只可惜了,她璇玑就是那万里挑一的一个。
这辈子,唯他的怀抱,她不稀罕。
幸好,皇长子没出事前,她不会去跟薄奚珩说这件事。苏妃让她不要插手,那么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便是等。
拣了脚下的小石子随手丢入湖中,看着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去。她忽而想起西凉要和鄢姜联姻的事,此事在宫中保密得极好,后宫嫔妃们尔虞我诈,只盼着一朝能坐上中宫的位子,真不知那鄢姜公主来的时候,她们一个个的,会是怎样的神色?
还有苏妃,她早有预感后位不是为她设的,倘若真有那么一天,中宫有人,她还会如现在般淡定么?不禁嗤笑一声,她为何要在意苏妃的想法?
苏妃帮她,不过是为了还晋玄王一个恩情,那么这次过后,她也不会再插手她的事情。其实这样也好,断得干干净净,她不想多有牵挂。
蓦然,又想起穆妁。她去了晋国,一定比在宫里过的好。可是她离不了这皇宫了,从她在冷宫遇见华妃起,从她利用香味帮华妃争宠起,就注定了。
她即便想走,也会有人拼命地拴着她。
苦涩地笑,涟漪渐渐散去,湖面又开始恢复了平静。凝望处,好似出现了男子清晰的容颜,还有他嘴角那抹熟悉的笑。璇玑心底猛地一惊,几乎是本能地又丢了一颗石子下去。
捂着胸口,她是怎么了?怎么会好端端地看见晋玄王的脸?
蓦地,又想起苏妃对她说的那句话。那句,她说的——王爷,不要走。
猛地闭上双眼,暗中掐了自己一把,警告自己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离西凉与鄢姜交界五百里处,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从关卡一路绵延三五十丈。为首的将军一身玄冰铠甲,轮廓分明的脸上未见一丝笑意。他的马后,华丽的马车紧随其后,锦绣垂挂的车帘随风微微飘动着,凝眸处,并不曾见那鄢姜公主的身影。哪怕,是一角裙边。
夜幕降临,将军下令扎营。
暖意十足的风里,突然像是夹杂了犀利的剑气。鄢姜将军握着佩剑的手猛地一紧,低沉了声道:“有异动!保护公主!”
他的话音才落,从两侧的林子里已经窜出无数的黑衣蒙面人,刹那间,喊杀声一片,到处的刀光剑影,还有兵器碰撞的刺耳声响。
奋力突围,有两个蒙面人挥剑杀了马车边上的侍卫,跳上马车,剑鞘用力一挑,将面前那沉重的车帘掀起。蒙面人的眼睛猛地一撑,他像是猛地意识到不好,转身大叫着:“撤退!”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纷纷朝林子深处退去。
鄢姜的侍卫欲追,却听那将军抬了手:“莫追!”
在他身侧的副将一脸紧张:“将军,马车…被他们看到了,此事…”
将军却是冷冷一笑:“此事就不是我们需要担忧的,去守着马车,收拾残局。”
“这…”副将见他一脸坚定,只能应声。
撤退的蒙面人一路狂奔,在离开鄢姜送嫁队伍半里地的时候,才发现开始留在这里的马匹全都不翼而飞了!
也不知谁喊了一句“不好”,在他们的周围,突然冲出许多士兵,将一群蒙面人团团围住。
庆陵王府邸。
女子娇吟的声音从卧室内清幽传出来,男子紧拥着女子雪白的**,赤身的两具身体紧紧地交缠在一起。他低喘着气,一次又一次地欲将底下女子刺穿。
恰逢此事,有声响自外头传来,接着,是“啪”的一声,一人冲破了内室的窗,滚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