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犀抬眸看着他:“你没听她说要皇上报应么?”
孟长夜一怔,听她又道:“是不是谁杀她就报应谁啊?那好啊!”
孟长夜也不知她话里什么意思,她将他拉着往前,行至华太妃的门前却站住了,开口道:“你说这薛太妃居然和人私通,还珠胎暗结,实在太可恶了!皇上也只能毒酒赐死,对外宣称染病没了,师兄,你说这叫什么世道呢?”
“灵犀!”孟长夜的眉头一拧,忙拉住她,不让她继续往下说。
楚灵犀却是朝华太妃那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没有住口:“我也就心里气气,不过先帝若是知道了,那还不气得脸都绿了!亏薛太妃还想要皇上看着这孩子无辜的份儿上饶了她呢!”
她不信外头动静那么大,华太妃不在门口听着!不是说她和先帝还有联系么?这话还不气到她?皇上当日来问话了,也不曾问出过什么,看来这华太妃对先帝倒还是有点良心的。
她又道:“也罢了,暂时让侍卫们都撤吧,一会儿等行刑的公公走了再来。”她一挥手,侍卫们面面相觑,也只好得令退下。
孟长夜惊愕地看着何她做的一切,人已经让她拖着走。
“灵犀,你这是干什么?”
楚灵犀头也不会,只低低地道:“师兄不是也心里头不舒服么?我也不舒服。要说这薛太妃最对不起的人,也是先帝,让先帝收拾她,岂不好?”什么报应也都统统去找先帝吧!
孟长夜这才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来。
华太妃闻得孟长夜来的时候,便早早地侯在门口了,她竖着耳朵细细地听着,以为他们是来查薄奚珩的下落的,却是不想,连着来了几次,也不忘她这屋子里来。她倒是觉得奇怪了,此刻听闻楚灵犀的话,她如当头一棒,竟是薛太妃也出了事?
与人私通,珠胎暗结!
她听得浑身一寸寸地发抖,那个贱人,居然敢做这种事么?
外面的侍卫都被退下去了,华太妃冷冷地一笑,还真如楚灵犀说的,一杯毒酒太便宜她了!想着她那失去的孩子,想着她今生都不可能再有做母亲的机会,华太妃心里越发地恨起来。
薛太妃,她算什么东西!
薛太妃闻得外头的声音已经远处,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她哪里知道璇玑有身孕的事,不过是突然想起了庆陵王那几个孩子的事,她就随口说了,看起来,他们那么忠于皇上,到底是不敢动她的。这样想着,她不免觉得得意。
只片刻,房门却又被人推开,薛太妃的心口一紧,抬眸望出去,隔着绡帐,只朦胧地看见一个身影。看着,也不像是太监不像是宫女,更不是方才来的那女子。薛太妃有些吃惊地探出头去,见进来的却是华太妃,她在吃惊之余,倒是奇怪起来,怎的外头的侍卫都撤了?
不过看见是她来,她倒是也放心了些,下了床,笑着叫:“姐姐。”
华太妃因为想着她与人私通的事,此刻看她是越发地不要脸了,上前,扬起手就狠狠地一巴掌扇下去。
“啪”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薛太妃被一下子打懵了,捂着脸看着她:“你…你打我作何?”
华太妃趋步上前,声音冰冷:“这是替皇上打的!”
面前女子一颤,惊恐地看着她,随即竟是笑:“皇上?姐姐何时也归顺了皇上了?果然是和贵妃娘娘关系好的人,靠山也来得快!”她的事,想来华太妃也是知晓了,她也无需再瞒着。
殊不知她的这句话,叫华太妃越发地盛怒了,她上前,再是狠狠地扇了一掌过去,瞪着她:“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势力!”
薛太妃惊叫了一声,越发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捂着脸叫:“前几日贵妃娘娘总往你往里去,你以为大家都是瞎子么?现在来和我说势力不势力,你没资格!”
“谁都没资格,可皇上有资格教训你这个贱人!”她步步紧逼,薛太妃的脚后跟踢到身后的床边,一下子跌坐在了床沿。华太妃俯下身去,伸手用力钳住她的下颚,“你以为我的皇上是谁?”
底下的女子惊恐地看着她,好半晌。似乎才猛地想起什么来,哆嗦着嘴唇开口:“你…你疯了!”先帝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她却还是一口一声皇上!
“我可没疯,疯了的人是你!竟敢背着皇上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你不配做皇上的女人!”她猛地扼住了她的颈项,薛太妃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本能地握住她的手,却不想她的力气那样大。华太妃靠近她,忽而压低了声音,“做出这种事,岂是一杯毒酒就能让你一了百了的?我告诉你,皇上还活着,他不会放过你的!”
薛太妃惊恐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拼命地妄想扳开她的手:“你…你胡说!”
她冷哼:“你的事,宫里的人没资格管,今日我就替皇上清理后宫了!”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有那么一个恍惚,她像是又回到三年前,她们还在后宫里,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华妃娘娘。而面前的女子,她竟仿佛是看成了傅承徽,那个,杀了她孩子的凶手!
咬着牙,她此生最恨能怀上薄奚珩孩子的女人,而这个女人,怀的不是他的孩子,竟还妄想用这个孩子保住她的命!呵,可笑,真是可笑!她休想!
薛太妃只觉得呼吸渐渐地有些困难了,她有些难受地呻吟着,掐住她脖子的手,却是那一刻,又突然放开了。大口新鲜的空气涌入口中,她伏倒在地上,艰难地咳嗽着。突然,小腹被狠狠地踢了一脚,随即,一阵尖锐的刺痛袭上来,薛太妃惊叫一声,本能地捂住了腹部。
身边的女子冷冷地开口:“你这样的人,连一杯毒酒都不配!”怀着野种,还想安逸地死去,那真是痴人说梦!她上前,又是狠狠地踢了她一脚。
“啊…”薛太妃痛得滚成了一团,浑身颤抖不已,“不要…啊,好痛,姐姐,求你不要杀我,救…救我…”她痛得冷汗涔涔,可面前的女子依旧无动于衷。
看着鲜血从她的下身缓缓流出来,华太妃的眼底依旧是深深的厌恶:“像你这种人,这么死还便宜了你!你也该跟傅承徽一样行幽闭之刑!”
闻得“幽闭”二字,薛太妃不禁浑身一颤,她艰难地抬眸看着居高临下的女子,当时傅承徽被赐死华太妃去了,她也是知道的,她只是没想到华太妃还对傅承徽行了幽闭之刑么?
腹中的绞痛越来越甚,可是她的意识却像是渐渐地清晰起来,温热的东西不断地从她的两腿间流出来,她痛得脸色惨白,却在这一刻,突然笑起来。
华太妃冷冷地看着她:“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
她咬着牙道:“你以为真的是傅承徽害死你的孩子?”当时侍卫来带走傅承徽的时候,傅承徽还与她说着话呢,若真的是傅承徽,明知道那边两位娘娘都中毒了,她还怎么能在她功力谈笑风生?虽然居然怎么回事她不清楚,可是直觉告诉她,不会是傅承徽。这件事,隔了那么多年,因为事不关己,她也从没有说出来过。
华太妃竟是怔住了,半晌,才脱口问:“你说什么?”
地上的女子艰难一笑,随即剧痛席卷了全身,她背过身去,身子滚成了一团,任凭华太妃如何问,再是不开口。她不让她好死,她也不让她好过!她以为给她的孩子报了仇,这么多年,竟是找错了对象。呵,她想着,心里会想要笑。
……
傍晚,有太监回宫的时候,只回了皇帝说御福寺的事了了。
少煊正在钟元宫内,华太妃只找人软禁着,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东西。
璇玑抬眸问他:“御福寺出了什么事?”
他只轻描淡写地开口:“薛太妃与人私通,我让人赐死了。”
璇玑略略有些惊讶,他只道:“这些事不必管了。”
璇玑这才回了神,抿唇一笑,推着他:“你快去吧,别让大家都等急了。”除夕晚宴,皇帝是一定要出席的。
少煊点了点头:“嗯,你休息会儿,我很快回来。”
待他出去,思昀才上前,小声道:“原来那薛太妃竟是做了这种事啊!”
“你知道?”璇玑皱了眉。
思昀却摇头:“也不算知道,只那日奴婢见皇上去过薛太妃的房里,想着好端端的,怎的皇上去了,原来是这么回事。”那薛太妃也真是不知好歹,安宁的生活她不要,非得做出这种让人不齿的事情!
璇玑抿着唇,也不笑了,只皱眉问:“她不是疯了么?”那日,华太妃来芜烟居里,是清清楚楚地告诉她,说薛太妃疯了。
思昀怔了怔,随即才道:“可不是装疯的么?”
二人才说着,外头有太监端了药进来。思昀也不说这些事了,喂给她吃药,笑着道:“小姐什么也别想,好好地将身子养好,给皇上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想着腹中的孩子平安,璇玑不免也开心起来。
喝了药,又吃了东西,思昀坐在她床边陪着她聊天。
这日,才过了酉时,皇帝就早早地回了。思昀见他入内,忙起身出去了。他见璇玑还不曾休息,皱眉道:“怎的还不睡?”
见他坐下了,璇玑才开口:“在你回的早了。今儿除夕,你这么早早地离席,也不怕人笑话。”
他低柔一笑,圈住她的身子:“喝了几杯酒,也乏了,就早早地回了,还要陪着你守岁的。”
璇玑心头一暖,抬眸,他俯身吻住她的唇。璇玑略闭上眼,回应着他的吻,他低声笑着,薄唇离开她的唇,将额头抵在她的额上:“璇儿,又是一年将过。”
她低低地应着,握着他温暖的大掌,贴上自己的小腹:“嗯,明天,你要当爹了。”
他听了,越发地高兴起来,圈紧了怀中的女子,此刻觉得越发地幸福。低头吻着她的额角,话语清幽:“累了就睡会儿,明儿也不上朝,我就在整理陪着你。”
她轻笑着:“不是说要守岁的么?”
“嗯,一会儿会叫你。”
她也不勉强,在他的怀里略翻了身,却见他的眉头微皱,神色似是痛苦。
“少煊?”她拧起了秀眉叫他。
他低眸浅笑:“怎么?”
“你怎么了?”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他的胸口,此刻他早已脱下裘貉,她的掌心下,还能隐约地感觉得出他胸前异常的一层垫子,靠得近了,她才闻得出那药味!昨夜混乱,今日醒来时,因为孩子和夏清宁的事,她竟都不曾去注意过他有没有事!急急地问着,“昨晚受了伤么?”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一点都不知道啊!
少煊见她是误会了,也不想解释薛太妃的事,轻声应着,笑道:“没事,一点小伤,上过药了。”
璇玑心里心疼,知道他是不想她担心才不说的。抚在他胸口的手越发地轻柔了一些,她低低一叹,只希望那些不好的事情,都能停留在光启三年,来年,大家都要好好的。
蓦地,又想起薄奚珩来,她的眉心微拧,闻得少煊唤她:“怎么了?”
她才摇头:“没什么。”暂且不想那些事了,至少这一刻,她和他都是安宁的,还有他们的孩子一起。
……
因着昨日夜里守岁了,翌日外头也没有宫人进去吵着他们休息。
苏公公在外头倒是有些不适应,以往每日清早他都是要伺候皇上起身去早朝的,这新年伊始,不上朝,他倒是像是一下子缺少了点什么似的。
思昀好笑着看他:“苏公公就停歇会儿,也坐下喝杯茶岂不好?”宫女的话,说得苏贺一阵尴尬。
璇玑与少煊起身的时候,闻得外头的宫人说今儿又是下起雪来了。
命思昀打开了窗户,倒真是瞧见外头一片茫茫的白色。
又过一会儿,苏公公进来道:“皇上,有侍卫过行馆那边来,说是和娘娘说,那边的事准备好了,娘娘若是去,由侍卫带着去。”
刮风下雨,也只此一次了。
璇玑不自觉地开口:“孩子,娘带你去送送我们的恩人。”
巳时三刻,御驾从宫内出去。
因为璇玑的身子弱,里头特意加重了好几层的垫褥,少煊却依旧不让她躺着,怕御驾颠簸,又伤着她。一路上,都紧紧地将她护在怀中。

郢京城郊,一处静僻之地,一身孝服的兴平公主直直地跪在夏清宁的棺木前。她的一双眼睛已经再无泪可流,棺木,还没有下葬,因为夏玉说,西凉的皇帝和贵妃娘娘也要来送葬。
垂于两侧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她的心头悲凉。
他们到这里之后,她一直就这样默不作声地跪着,夏玉好几次动了唇,究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的身后才传来了马队的声音。
兴平公主回眸的时候,看着那华贵的御驾已经停在他们身后。有太监上前,掀起了帘子,一身明黄的身子下来,她见璇玑正被他抱在怀中。他的每一步都极为小心,生怕会摔着她。
那一刻,原本再流不出眼泪的兴平竟又是猛地模糊了双眼。
曾经,她也是那么幸福,怀着孩子的时候,清宁也曾这样抱过她…
是了,那一日,也这般下着雪,比之今日的,还要大…
可是如今,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因为璇玑,清宁死了,可是璇玑还能那么幸福。
眼泪蜂涌而出,低落在地上,化开了积雪。那深深的两个窟窿,犹似她那被瞬间剜去的心窝…
【宫闱血】40
夏玉见他们过来,忙抬步上前,他与兴平公主来了这里,也不曾打伞,此刻的肩头早有了薄薄的一层积雪。苏贺见皇帝与贵妃过去,忙命人举了伞上前。
璇玑轻轻地唤了声“师父”,夏玉的神色黯淡,脸上尽是苍白,他勉强笑了笑,才道:“来了?清宁看见了,会开心的。”
璇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目光,看向那棺木前的女子,兴平公主已经回转了身子,不再看着他们。风雪里,璇玑看她的身形越发地瘦弱,她的双肩还在不停地颤抖着,璇玑避免攥紧了少煊的衣衫,低低一叹。
因着下雪,棺木早已经合上,璇玑与少煊没有上前,而是远远地站在后面瞧着。
兴平公主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她无需回眸也知道定是夏玉,她也不多言,见侍卫们已经小心地将夏清宁的棺木抬起来,她心头一惊,忙跟着站了起来。
“公主!”夏玉不觉拉住她的衣袖不让她近前,她到底是嘤嘤地哭出声来,下葬了,日后,哪怕是那一副容颜,她也只能在回忆里去找寻。这个世上,再没有那样一张脸可以让她天天看着,时时对着。
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又被瞬间化开,也不知到底是这雪花冰冷,还是她的心更冷一些。空气里透着丝丝的悲哀,在风里乱飘的冥币,落在地上,究竟也分不出它与那地上的积雪谁更白一些。
璇玑不免别过来,钻进少煊的怀中,滚烫的泪流出来,落在他的衣衫上,她没有哭出声来,只是身子略略颤抖着。少煊低头看了她一眼,亦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整个仪式持续的时间并不久,只在那之后,他们所有的人,竟是都只站着,不说话,也不动。
只是前头跪在夏清宁墓前的兴平公主,突然之间就倒下身去。
众人都惊呼了一声,夏玉已经疾步上前,将她扶起来。璇玑亦是吃了一惊,身后的男子已经开了口:“风雪大了,夏大人先带公主回去吧。”
夏玉神情黯然,却也只能点了头。清宁出事之后,公主已经连着两夜不曾合眼了,能坚持到现在,于她来说都已经是一个奇迹。他们的马车就停在后面,夏玉将她抱起来,急急地上了马车。
那蒙在她脸上的面纱被寒风一吹,“哗”地掀起来,飘落在风雪里。璇玑只瞧见了那一副苍白不堪的容颜,还有女子眼角将要滴落的眼泪。
她的心头一痛,抬眸时,见少煊的俊眉微拧,淡声道:“先送夏大人去行馆。”
他们也上了御驾,在帘子落下的瞬间,璇玑不免依旧朝那边的坟墓瞧了一眼。新年伊始,在这里多出的一座新坟,殊不知究竟牵动了多少人的心…
她的指尖微颤,少煊的手已经握住她的,温暖的掌心给她传来了安心,她抬眸,见他正直直地看着自己,二人没有言语,却仿佛在这一刻心灵相通。
队伍即将到达行馆门口的时候,马车内的兴平公主忽而醒了,她一声“清宁”,猛地坐起了身子。
“公主!”耳畔,传来夏玉熟悉的声音。
兴平公主这才回过神来,怔怔地坐了半晌,才接受夏清宁已经下葬的这个事实。眼泪无声地流出来,她娴熟地抬手拭去了,风吹得车帘“啪啪”作响,从外头灌入的寒风拂在人的脸上,生出了刺骨的寒。
没有夏清宁在身边,她忽而觉得这个地方陌生起来。
御驾,缓缓地在行馆面前停下了,后面跟着的马车亦是。
苏贺立于外头小声地道:“皇上,行馆到了。”
少煊应着,小心地将璇玑放在厚厚的垫褥上,开口道:“你就不必下去了,我去看看。”
他出去的时候,恰逢瞧见夏玉与兴平公主下车来,见兴平公主已醒,他倒是也放了心。上前道:“朕看公主的气色不好,这几日还是好生歇着。”太医倒是不必来了,夏玉就是最好的大夫了。
兴平公主勉强一笑,目光不自觉地看了看他身后的御驾,因为落下的车帘,她此刻并不曾瞧见璇玑。她的脸上,依旧蒙着那薄薄的面纱,方才被风吹落,到底又让侍卫捡了起来还她。正因为那御驾上的女子,她的脸在西凉竟是成了禁忌,只要璇玑在一天,她便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出来。
想起这些,心里头越发地苦涩,她只开了口道:“多谢皇上挂心了,今日初一了,我和夏大人想明日就回鄢姜了。这段日子,打扰了。”
夏玉倒是一震,明日就走的事情,之前也未曾听她说过的,此刻听她突然提及,他倒是惊讶了。
少煊亦是有些吃惊,不免脱口道:“不再待几日么?朕以为公主还是再休息几日为好。”他的目光悄然探过夏玉的脸,心里自然也是记挂着璇玑的身子,他总觉得让夏玉在西凉,会叫他觉得安心。可兴平公主要走,夏玉是不可能会留下的,这一点他很清楚。
兴平公主却摇头:“不必了,皇上请回宫吧,明日皇上也不必相送,就让兴平安安静静地走吧。”语毕,她也不看少煊,径直抬步入内。行至那御驾面前时,她的步子微微一颤,却是没有停留。
夏玉是知道她还是为夏清宁的事伤心难过,也不再多说,跟上她的步子,走了几步,却又回头:“外头冷,回去之后,皇上让娘娘暖暖身子,煮碗姜糖水,驱驱寒。”
少煊应了,见他已经跟着兴平公主入内。叹息一声,苏公公已经识趣地替他掀起了帘子迎他进去。
“回宫。”他淡淡地吩咐着。
夏玉跟着兴平公主进去,见她径直回了房,他跟至她的房门口,却见她的步子站住了。半晌,才回头看着他:“夏大人回去吧。”
“公主…”他的眉头轻皱着。
面前的女子勉强一笑:“你放心吧,我想通了,不会做傻事了。”
夏玉怔了怔,听她又道:“明日就起程回去了,你回去休息吧。”这几日,夏玉其实也不比她好,她其实早就看出来了。一把推开了房门,将自己锁进去,脊背贴在房门上,捂住嘴,眼泪一遍遍地流下来。
夏玉依旧在外头站着,风雪一如既往地大。
……
翌日,夏玉入宫之时,少煊恰逢秦沛来了,过暖阁去了。宫女引了夏玉入内,见璇玑靠在软枕上喝药。思昀忙欲起身行礼,却让夏玉给拦下了。
他立于床前,细细地瞧了瞧,才放心道:“气色是好了许多了,日后好好调理,孩子会没事的。”
思昀喂她喝完药,将空碗收了起来,闻得璇玑低笑道:“师父就不再替我把把脉么?”她凝视着面前的男子,见他的眼底略闪过一抹柔和的光,便是点了头,抬步上前。
思昀见此,忙起身退下去。
夏玉近前坐在她的床前,见她已经将纤细的手腕伸过来,他也不多想,指腹轻搭上她的脉。听她又道:“还以为你今日不入宫来了。”
“怎么会,答应了你的,走之前,会再来见你一面。”他的声音低柔,话语亦是淡淡的。
璇玑却是问:“外头,还下雪么?”
他似是一愣,才言:“不下了,昨儿下得大,一天一夜的,外头今日冷,你无事,不要出去。昨日,是因为清宁的事,日后,再不要随意外出了,璇玑,你要记得我的话。”若不是因为清宁,他亦是不会同意她出去的。
璇玑低声一笑:“师父以为我是三岁孩子么?”
他又怔住了,而璇玑早已反了手,探上他的脉。他竟还似浑然不觉,璇玑的秀眉微蹙,从昨日看他的脸色就很不好,果然还是因为身体的原因。
见床上女子的脸色微微变了,夏玉在吃惊之余,才猛地惊觉自己指腹之下除了绵软的被褥便再无其他。慌忙低头看了一眼,他忙抽回了手。
“你只想着我如何,自个儿的身子就不会注意么?”璇玑抬眸,凝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