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果然是胆大了些。”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丝毫的起伏,仿佛便是平仄地说着道听途闻的事,而不是发生在自己的眼前。他略抬了抬手,韩青终于停手,夏清宁站立不住,一下子倒在地上。
他的平静,叫璇玑颤抖不已,这个男子,她不知如今究竟什么才能让他的心起一点点的波澜。他到底有在乎的人或事么?
难道,真的只有那张龙椅么?
从爱到恨,此刻的璇玑才发现,原来竟根本不是一瞬间的事,她与他之间,已过了整整的十二年!
十二年啊!
从她懵懂的孩提时代,到如今都过了双十年华了…
“兴平…”
身后,夏清宁的声音已是气若游丝,璇玑似是猛地一震,慌忙爬起来朝夏清宁跑去。她现在是兴平公主,她必须时时刻刻急着她是兴平公主,她的眼里心里只有夏清宁!
薄奚珩没想到她会突然过去,几乎是本能地想拉住她,却是只扯到了她的衣袖,只听“撕拉”一声响,女子的衣袖被生生地拉下了一块。他也不知道她此刻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再抬眸时,见她已经奔至夏清宁身边,颤抖地握上他的手:“清宁,清宁你怎么样?”
他有些吃力地撑着眼睛看着她,嘘声道:“我没事,兴平…回去之后,一定要告诉自己我没事,不要…自责,好好地活下去。”他似是迟疑着,才反握住了她的手,那力道很小很小,她只需稍稍一抽,就能将手抽出来。
璇玑哽咽地看着他,她何尝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不过是要她告诉兴平公主,他没事,要兴平公主离开这个地方,不要管他。可是,兴平她肯吗?
她若是肯,就不必不跟着鄢姜王回去,而执意要留在西凉了。不过这些,她此刻也不会告诉他,身边这么多人在,她不想冒这个险。
“谢谢你来看我,能…能见到你最后一面,我死而无憾了。”哪怕面前的女子不是兴平,可是他看着这张脸,就像是看见了兴平一样。他轻阖了双目,在心里告诉自己,是当是兴平来看他了,就当是如此。
“清宁!”璇玑死死地咬着唇,她冒险来这里,可不是希望最后依旧什么都做不了的。回头,看着身后的男子,她哭着道,“能不能给我半个时辰,让我给他换身衣服?”她还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她只是想寻了机会问问夏清宁,也许,他知道。就算不知道,她也希望能有一些线索供她参考。
薄奚珩竟像是走了神,听她突然开口问,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却是抚袍起身,径直行至门口,开口道:“带公主出去,让人给她换身衣服。”
璇玑心头一震,他果真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如此冷静,不会给她任何的机会。那两个男子过来,一边一个轻易地将她架了起来,璇玑轻呼着,也由不得她不走。
“清宁!”她回头叫着。
听得门口的男子道:“换衣服这种事就不劳公主动手了,一会儿,自会有人替他换。公主还是趁早收拾回去吧,那边的事早些了解,你们也好早点团聚。”他的眸光一闪,韩青已经取了一侧的黑条重新蒙上璇玑的眼睛。
“清宁,清宁——”她嘶声叫着,却依旧只能无力地被带出去。
薄奚珩行至门口,目光定定地看了被带走的女子一眼,他随即又回眸,见夏清宁转向他,目光迷离,却是带着浓浓的恨意。他只冷冷一哼,没有能力的人才会落得如此下场,而他,注定不会是这样!
宅院里,准备着几套宫女的服饰,是以备不时只需的,如今刚好用上了。璇玑被带出了地下室,进入房间的时候,她听见了外头的几只鸟儿的声音。接着,宫女的声音传来:“公主千万不要取下蒙住眼睛的布条,否则,受苦的可是夏公子。”软软的警告回响在璇玑的耳畔,想着方才韩青对夏清宁下的重手,她此刻定然不敢乱来的。
宫女小心地解开她身上的衣服替她重新换一套,里头的中衣竟也扯破了一些,她也替她换了。换好了衣裳,璇玑才听得有人进来,她有些本能地想要摘取脸上的黑布,却又是想起了宫女的话,到底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薄奚珩的话语不轻不重地传来:“时候差不多了,公主该回去了,免得叫他生疑。”
璇玑咬着唇,这一次来,竟是什么都没有探听得到。三年前,她以璇玑的身份接近他,因为他不知道她的立场,是以才能让她的行事那么轻松。可是如今,他对她处处设防,倒是叫她吃力不堪了。
此刻,也不好拒绝,只能点了头。
宫女又与薄奚珩稍稍说了两句,才带着璇玑出去。
……
少煊醒来的时候已至午时了,苏公公闻声入内伺候,孟长夜才跟着进去,见他揉了揉眉心,才开口:“什么时辰了?”
苏公公小声地答了,才言:“奴才让人去准备些吃的来,皇上先吃点东西?”
他“唔”了声,见孟长夜也跟着出去,少煊叫住了他:“长夜。”
孟长夜回身,才开口:“哦,属下去和贵妃娘娘说一声,娘娘早上的时候来看过皇上,只皇上还睡着。娘娘没有进来,说是等皇上醒了,就叫属下去禀报一声。”
少煊坐直了身子,蓦地起了身:“她那么早来找朕作何?”说着,已跨步要出去。
孟长夜忙拦着他:“皇上,您还是先吃东西,昨儿累了整夜了,属下去去就回,也带着娘娘一起过来。”
听他如此说,少煊也才没有坚持,低声道:“让衣服穿得厚一些。”
孟长夜应着,转身出去。
少煊又回身坐下,夜里不睡,白日里果然是睡得再久也难受。头还是有些重,他不觉抬手轻轻揉着。
苏贺只是出去传了话,很快便回来,见闭着眼睛坐在桌前,忙上前小声道:“皇上身子不适么?”
他摇头:“不是,只是头有些重。”
“那奴才给您揉揉。”苏公公将手中的拂尘插在腰上,转至他的身后。
过了会儿,听得有脚步声匆忙赶来,少煊不觉睁开眼睛,见那人影于门口立定了,声音是急急的:“皇上,启禀皇上,后苑那边出事了!”
太妃们住的地方是独立的,在御福寺很后面的地方,故此大家都只叫那个地方“后苑”。
苏公公忙开了门让那小太监进来,他进来跪下行了大礼,慌张地开口:“皇上,薛太妃突染恶疾,不久于人世了,说是最后有些话想与皇上说!”
少煊略皱了眉,薛太妃?那不就是先帝的薛昭仪么?
“她不是疯了么?”
地上的太监擦了把汗:“奴才不清楚呀,说是有清楚地说了话了,一定要见皇上,否则她死不瞑目了!”
少煊心下疑惑,她与自己有什么好说的?以往先帝还在的时候,也不曾有过什么交集,此刻倒是叫他不解了。苏公公小声道:“皇上,这面子您给不给?”
虽说是没什么交集,那也到底是太妃了,辈分上便是比他大了一倍。临近年底,他也是来御福寺祈福的,此刻听得人要死了他也不去,倒是有点不讲情面。
正是迟疑着,却见孟长夜匆匆回来了,少煊抬眸,见只他一人进来,忙问着:“贵妃呢?”
孟长夜来去都是跑着的,此刻还喘着气,只道:“说是去陪华太妃说话了。”
“华太妃?”少煊心头微震,这么说,也是在后苑?璇玑在西凉后宫做宫女的时候,便是与华太妃在一起的,她找她去说话倒是也说得过去。只是不知为何,他心里却是不放心,抬步出去,道,“那就去后苑瞧瞧。”
苏公公忙跟上去,孟长夜也转身跟上。刚才来传话的小太监也慌忙爬起来,急急着地跟着。他原也不敢来传话的,只是薛太妃给了他好多的银两珠宝,他要是有了那么多钱寄回家去,家里一家老小也就可以吃上好几年了!这样想着,此事当然要尽力一些。
少煊到后苑的时候,入内便瞧见了华太妃的屋子,她是当年先帝后宫位份最高的嫔妃,自然会择了最好的屋子住。少煊过去的时候,瞧见思昀立于门口站着,见他过去,忙行了礼:“皇上怎的来了这里?”
少煊倒是一怔,苏公公忙接过她的话道:“皇上听闻薛太妃病了,特来瞧瞧的。”要是说因为贵妃娘娘被华太妃叫了来说话他才急急来的,传出去也不好听,眼下正好有个理由垫着,何乐而不为呢?
少煊只问着:“你主子呢?”
思昀朝身后的房间看了看,才开口:“在里头与太妃娘娘说话呢。”
思昀对璇玑的忠心少煊是知道的,此刻听她也这样说,倒是放下心来,倘若有什么事,她也一定会说出来的。一侧的小太监见此,忙趁机道:“那皇上就去看看薛太妃吧。”
都走到这里了,过去也就几十步的路了。
少煊迟疑了下,到底是随着那小太监过去。
既然璇玑没事,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等一会儿回来,便说要收拾东西回宫,让思昀带着璇玑回房去便是。
薛太妃的房内,点了浓重的熏香,少煊不免皱了眉,轻微的咳嗽声从落下的帷帐里断断续续地传出来。那小太监已经奔至她的床边,高兴地道:“太妃娘娘,皇上来看您了!”
里头的女子似是一震,睁开眼睛,隔着帷帐,瞧见男子朦胧的身影。她吃力地撑起身子:“皇上…皇上来看哀家了…”
少煊抬步上前,他离得她有些远,再不靠近,只抬了手道:“薛太妃既是病着,就不必起身了,躺着吧。朕来看你,你有什么话,便告诉朕吧。”
帐内的女子沉默了片刻,却开口:“那些话,哀家…哀家只说与皇上一人听,你们都退下。”
苏贺与孟长夜对视一眼,又纷纷看向皇帝。
少煊却是道:“太妃还是就此说吧。”与先帝的嫔妃共处一室到底是失礼的,他也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薛太妃置于被衾之上的十指猛地收紧,她又是急急地咳嗽了几声,才开口:“是…是关于兴平公主的事,皇上不会想让别人知道的。”
听她说和璇玑有关,少煊的眼眸一沉,心底终归是泛起一丝波澜。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只抬手道:“你们都出去。”他虽是想不到会是关于璇玑的什么事,但是,只要是她的事,他就会留个心眼儿。
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房门也顺带被关上了,屋子里的光线一下子昏暗下去。她这朝东的屋子,一到下午采光就不好了,尤其的冬日里,没有足够的暖炉,总的叫她冷得夜里睡不着觉。
少煊不免抬步往前,沉声问:“太妃到底要与朕说什么?”
她却是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不着边际的话,从宫里的牡丹花,乾承宫外的玉兰石柱,说到御福寺昨日的那场雪。听着,就是有些疯言疯语的感觉。少煊吃不准她究竟是真的说着疯话,还是在拖延什么。他站得有些不耐烦了,回身便要走,却听帐内女子低咳着道:“皇上可否为哀家倒杯水?咳咳…”
少煊的步子一震,此刻倒是又说了句清醒的话。她又道:“皇上给哀家倒杯水…”
他见茶具就摆在桌上,他也不说话,过去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女子纤细的手隔着帷帐伸出来,却没有握住茶杯,竟是一把握住了少煊的手。
他猛地一阵吃惊,将手从她的掌心里抽出来,茶杯落在被褥上,茶水全部倒了出来,因着被褥厚实,也不曾发出什么声响。
“薛太妃!”他的声音里动了怒,猛地站起神来,却感觉一震眩晕袭来,身子一个踉跄,跌倒在她的床上。
帷帐终于被掀开了大半,少煊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起来,可他依然瞧见床上的女子正用帕子捂住了口鼻,直直地瞧着他。薛太妃娴熟地起身,将床上的茶杯拿过去,又倒了水,却不是自己喝的,而是浇灭了一侧香炉里的熏香。因为不敢下太重的药,万一把进来的人都迷倒了,那可就早了。是以她方才只能拖着他说了那么多无关紧要的话,此刻看来,是药效发作了。
做完这一切,她回了身,坐在他的身边怔怔地看着他。曾经,俊美无双的七王爷啊,她似乎从来没有好好地注意过这个男子,是以根本想不到,三年后,坐拥西凉江山的人会是他!
“你…”少煊开了口,才发现浑身绵软,竟是根本喊不出来了!面前的人,哪里像是重病的样子?她竟是骗他来!
她轻笑着握住他的手,她哪里知道兴平公主什么秘密,要不是这样说,又怎能骗他遣退了所有的人与她独处一室?三年来,她装疯卖傻,只为了能够好好地活下来。先帝在的时候,她算计那么多,甚至都抢到了皇长子,可她觉得失败的不是她自己,而是江山易主!她以为她只能与其他的女子一样在这里待到老待到死,可是机会来了。皇上来御福寺,她的机会就来了!
昨日就听闻贵妃娘娘都去了华太妃那里两次了,谁不知道华太妃与贵妃的关系匪浅,如今贵妃得宠,华太妃不得趁机巴结巴结么?可怜她与贵妃的交情浅,也没什么好巴结的,再说前面还有华太妃挡着呢,要巴结人也轮不上她呀。她倒不如另想了法子,给自己谋条出路。
目光,定定地落在面前的男子身上,她嘴角噙出了一抹笑。
她这一次可是拼尽了权力,千金散尽啊,可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还是来了!
对了,贵妃娘娘貌似也还在后苑呢,要是让她瞧见皇上与她同床共枕,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想着,她不免耻笑一声,宫妃做出苟且之事是要被赐死的,何况还是先帝的嫔妃。可是,如果对方是皇上呢?
也许,她不会死,还会步步高升…
俯身,将他扶至床上躺下,少煊怒看着她,咬牙道:“薛…太妃!”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被风一吹就会散。
她俯身抱住他的身子,柔软的唇碰触在他的脸颊,轻言着:“皇上,我可比您还小呢,您别叫我太妃了,多难听啊!”说着,她起身,吻住了他的双唇。
少煊撑大了眼睛看着她,心底的怒意猛地升起来,可是此刻最恨自己竟是一动都动不了!她嘴角染着笑,从枕头底下取了一颗药丸出来,趁其不备塞入他的口中。
“什么…”不慎咽了下去,他像是猛地已经想起这是什么东西了!
薛太妃的指腹掠过男子的唇角,话语轻轻的:“皇上,我将自己交给你了…”她说着,娴熟地挑开了龙袍上的扣子,很快,便将他身上的衣服脱下了。
少煊咬牙看着她,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串烧起来,浑身热得难受。
他低沉地吼了一声,她的手竟是一路向下探去,落在他的龙御之上,他浑身一颤,狠狠地瞪着她:“不知廉耻!”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是分明是震怒不已了。
薛太妃此刻也不知道怕了,她还是笑,走已经做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廉耻不廉耻的?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拼还是不拼,她早就没了选择!华太妃以为巴结上贵妃就能改变什么?她可是豁出去了,手缓缓地爱抚着被衾之下的滚烫,她的话语也柔媚下去:“这天下的女人可都是皇上的,皇上不要对我吝啬。”
他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手臂却是抬不起来,唯有那人体最初的本能,给他传来越来越难耐的滋味。
璇儿!
眼前闪过女子的容颜,他在心里狠狠地呐喊着,身上的女子似乎越来越模糊了,他的头很重,浑身上下都难受着。眼皮竟不知怎的,像是睁都睁不开,缓缓地,缓缓地搭下去…
……
璇玑乘坐的马车出来的时候,她的眼睛依旧是被蒙住的,回去的路,依旧感觉很长,却像是与第一次来的时候并不太一样。璇玑像是明白了,不过是带着她在绕路罢了。
只是她看不见,也不知道究竟绕去了哪里。
从那边出来后,她的心情一直难以平静,深吸了几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就算是不知道薄奚珩的藏匿之处,她此刻回去依然必须将华太妃的事情告诉少煊。想来,他此刻一定也醒了,不能轻举妄动,但也能监视着。
可是,薄奚珩却说,只给她三天的时间,否则,便叫夏清宁去死。如果是真的兴平公主,这三日,她就算是同归于尽,也一定会拉着少煊去死的。可她不是兴平公主啊!
手不自觉地紧握,她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告诉少煊她来见了薄奚珩么?
想来想去,也只能说了,哪怕到时候他责怪自己先斩后奏也没办法。御福寺附近的集镇,都必须要孟长夜派人暗暗地查访,三日的时间,她不知道究竟能不能解决这件心头的大事?
忽而,像是有马蹄声自他们后面传来,跑得极快的样子。璇玑有些本能地回头,宫女像是害怕,忙又道:“公主可不要看!”
璇玑知道,否则她又要说受苦的是夏清宁的话来了。
她也没打算要看的,只是本能地回了头罢了。
外头的马儿追了上来,却是大叫着:“停车!”
璇玑吃了一惊,宫女已经掀起了窗帘探出头去,瞧见来人,她蓦地一震,小声问:“主子还有事吩咐么?”
来人却是开口:“主子说让你们回去。”
“回去?”宫女倒是吃了一惊,“可这时辰怕是要来不及了呀!”皇上如果要回宫了,还找不到贵妃娘娘,那不就是穿帮了么?
璇玑也震惊了,外头的人却是说的坚定:“别那么多废话,回去!”她这回是听出来了,竟是韩青!
心跳蓦地加快,薄奚珩叫韩青快马加鞭出来拦截她们,是出了什么事?底下心思转得飞快,她只能想到那最坏的打算,他认出她来了!
知道她不是兴平公主!
可是,可能么?可能么?
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问着,终究也没有确定的答案!
宫女听韩青这样说,也只能无奈地说回去。心里头是紧张的,这一来一去又得绕路,可就赶不及了呢!要是赶不及,主子花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岂不是要付之东流了?可是,现在又说是主子的命令,她自然也是不能违抗的。
韩青调转了马头,见车夫朝一侧赶去,他却开口:“不必绕路了,直接回去!”
宫女越发地吃惊了,璇玑一把扯掉了蒙住眼睛的眼罩,伸手便掀起了车帘,外头的阳光直射过来,让她本能地眯起了眼睛。高头大马上男子的身影有些朦胧,她虽是看了,也不知道这是在哪里。
宫女吓得叫出来:“公主!你怎么能拿掉眼罩?”
还有什么不能拿掉的?她一路都小心翼翼,想不出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叫薄奚珩认出她不是真正的兴平公主了!此刻跟韩青回去,她还有活路么?
一把推开身后的宫里,她一咬牙从马车上跳下去。
“她想逃!”
宫女惊叫着,韩青早已经听见马车里的异动,此刻见璇玑跳出来,他的手下一撑,整个人翻身跃过来,璇玑还没落地,人就被他捞了起来。他的一手还拉着马缰绳,脚下的步子飞快,提起一口气,又跃上了马背,顺便将璇玑紧紧地禁锢在他的怀中。
低头冷语着:“公主还是识趣一点,跟我们回去!”
“韩青!”她咬着牙,听他的语气她就知道了,那就是认出了她来!飞快的拔下头上的簪子,只见他的手指一弹,璇玑的腕口一阵痛,簪子没握住,“啪”地掉下去。
他的声音冰冷:“你死了,主子会将你的尸体挂在宫门口让他看着,想知道他那时候会是何种表情么?”
他的话,说得璇玑的心头阵阵凉意。
这种话,他怎么说得出来?让少煊看她的尸体被挂在宫门口…
她颤抖地看着身后的人:“为什么?”呼吸紊乱起来,她不甘心地问,她那么小心,夏清宁也没有说破,薄奚珩究竟是怎么知道她不是兴平公主的?
韩青没有再说话,狠狠地叫了声“驾——”,便快马往前冲去。
后面的马车早已经跟不上,宫女的脸色有些苍白,不明白方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次,不必绕路,也没有再蒙住她的眼睛,璇玑心中已是了然,薄奚珩没打算叫她活着走出来。因为,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秘密,一如,六年前他杀她的时候一样。
原来,那个地方一点都不远,马的脚程很快,一刻钟的时间便是到了。韩青出来的晚,再加上她原本坐的马车一直在绕圈,是以他要追上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这是一座大宅,看似普普通通的样子,上面,还写着“莫宅”。
韩青跃下马背,用力将她拉进去。门马上有人关上,璇玑瞧见院子里,果然是没有什么栀子花的,她只瞧见墙角边摆放着很多打开的酒坛子,看来都是空的。璇玑才猛地想起来,原来那花香是用来掩盖酒味的。她还不接那么大的地下室是用来做什么的,此刻也是知道了,原来不过是个酒窖!
她出去到回来,只是隔了半个时辰,此刻却是什么掩饰都不需要了。
一路上,韩青什么话都没有说,将她拉近地下酒窖,璇玑倒是听话了,此刻也不必逃,她一个弱女子,还能逃去哪里呢?
酒窖里,常年点着灯,韩青的步子飞快,将她带至其中一个房间前面,恭声道:“主子,人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