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凤乐府的司舞舞艺精湛到什么地步,没有人怀疑过。
楚凤宸在殿上默默看着,偷偷观察着裴毓的脸色。他显然已然稍稍缓过了气,方才惨白的脸上已经有了一丝血气,身上洋溢着的说不出的温煦像在他身周笼了一层淡淡的光。不对,那显然是舞殿外头的光…
“陛下可有喜欢的?”裴毓笑道。
楚凤宸咬牙道:“朕瞧着都不错,要不全带回去,朕凑个整。”
裴毓轻笑:“朝凤乐府选送十人,其余的乐府还有三十人,陛下要一并纳了凑个满月?”
“…”果然,他是血淋淋的报复。难为他带病还记着。
“陛下?”
“她。”楚凤宸随手一指,点中了正舞剑的飒爽司舞,朝乐官道,“让她过来吧。”
“是。”乐官抱拳领旨,朝中殿中道,“淮青上前!”
叫淮青的司舞收了剑握在身后,轻步上前跪在了楚凤宸面前。
楚凤宸装作饶有兴致模样细细看,却发现这个叫淮青的司舞还真是司舞和司乐中最出色漂亮的,她眉宇间自然带着一抹英气,却也不乏女儿家柔婉,眉目如画,眼眸清亮,身姿说不上瘦却极其柔韧。如果她真是男儿身,应该早就欢乐把她抱回宫里了吧…
“几岁了?”
淮青道:“十七。”
十七,比她还大了两岁。楚凤宸瞄了一眼裴毓,扬起下巴:“无妨,朕喜欢年纪大点儿的。”
裴毓忽然低下了头,良久,才露出一声细微的低笑声。

“陛下。”他憋笑,眼神柔和,“微臣…”
忽然,他目光一暗,瞪着淮青变了脸色!

第19章 刺客战斗值?

楚凤宸看不懂裴毓惊诧惶然的眼神代表着什么,可是也许人在遇到危险事物的时候都会有些本能,她几乎是在一瞬间回过了头去看淮青,却只看到了一道浅绿的身影晃了晃,寒光如隆冬腊月湖面上凝结的光一样一闪而过,直袭裴毓而去!
刺客?
又是刺客?!
楚凤宸僵直了身体,可是显然那个淮青姑娘的目标并不是她,她足下几点轻而易举地绕过了她,举剑刺向裴毓!
裴毓在看到剑尖的那一刻神情居然仿佛松懈了一些,只是他再如何镇定也终究是个不会武的文弱书生,他险险躲过几剑,似乎是想把淮青往殿门口引,可惜他还没走几步,就轰然撞倒了几步之遥的红木椅。
楚凤宸心跳如雷,眼睁睁看着裴毓肩膀撞上红木椅的棱角,汗珠顺着脖颈往下滑——就在他的周围,所有的司舞司乐们尖声叫嚷着跑了开去,乐官也呆呆看着这一切,偌大一个舞殿居然没有一个人有所反应!
一个不会武的人能坚持多久?
一个身染重病的人能够流多少血保住性命?
假如裴毓死在这里,燕晗的时局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楚凤宸已经记不清在这短短的一瞬间究竟有多少复杂的思维划过自己的脑海,到最后却只凝结成一个念头:他还不能死。至少,在她肃清朝中势力安定时局之前,他绝对不可以死。
就在几步开外的地方,裴毓已经捂住了自己的肩膀大汗淋漓。那个叫淮青的司舞眼里闪着肃杀的光芒,终于举剑直指他的脖颈,一寸一寸逼近——
就是现在!
楚凤宸在她喘息的一刹那忽然使了力气,用力冲上前去抱住了她的腰,把她推向地下!
“陛下——”裴毓的声音终于有了慌乱。
楚凤宸却已经没有力气去想这些,因为就在到底的一瞬间那个本应该落地的淮青忽然使了些力气和她交换了上下位置,下一刻,她的脊背重重地砸到了地上,脑海里轰然响起一声嗡鸣,整个世界都五彩斑斓起来。
如果就这样死了…她在浑浑噩噩中胡思乱想,如果为了救裴毓这禽兽这样交代在这里,楚家列祖列宗不知道会不会集结在下头等着好好教训她?
“陛下!”“快、快来人!救驾!”“来人——”舞殿上的人终于彻底地反应过来,舞殿门外也响起纷乱的脚步声,显然是姗姗来迟的守卫正在靠近。可惜,太迟了。
楚凤宸只觉得身子忽然一轻,居然被淮青带得离开了地面,连连跨越了十数步距离停在了远离人群的地方。
“你居然…”淮青的声音微微诧异。
殿上一片混乱。
楚凤宸软软靠着淮青,用力喘了几口气才终于发现了现在的诡异局面。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明白了之前在耳边回荡的那句“你居然”究竟意味着什么,冷汗渐渐濡湿了脊背。她好像被劫持了,因为淮青的剑就搁在她的脖颈上,最重要的是淮青的手环绕过的地方赫然是她的胸口!
这个淮青必须死。
“放开陛下。”裴毓终于捂着肩膀站起了身,眼神冰寒,“本王可以饶你九族。”
淮青轻笑:“我没有九族,不劳摄政王惦念。”
裴毓冷笑:“没有九族倒也无妨,你若是敢动陛下分毫,本王必定让你活得长长久久。”
“是么?我对你那些刑罚可不感兴趣,我比较喜欢垂垂老死。”
淮青的声音懒懒的,忽然她的手上一用力,居然把楚凤宸又往后拽了好几步!
“啊——”
“嘘。”淮青的冷笑声在楚凤宸耳边响起,她说,“你应该轻一点,不然容易露馅儿。”
“…什、什么馅…”
淮青却不再开口了,她忽然放下了刀刃,俯身到了她的耳边,低声呢喃了几句。楚凤宸顿时表情都僵了。僵持了好久,她才惴惴然道:“一、一场误会,都收了兵刃…吧…”
“陛下!”
楚凤宸惨烈地闭上了眼睛:“都收了吧…”
彼时守卫已经把淮青团团围了起来,听见楚凤宸的声音,他们面面相觑犹豫不决,良久,才缓缓放下了兵刃。守卫一放兵刃,淮青干干脆脆地丢掉了剑,朝着楚凤宸露了个暖融融的笑,低声道:“陛下考虑得如何?”
楚凤宸点点头,不露痕迹地计算着和她的距离。也许人都是这样,有了十成十的把握,就往往容易松懈。淮青的眼里显然要比之前放松许多,因为她自以为摸到了她的命脉。
淮青神色一凛,但笑不语。
楚凤宸趁着这机会用力推开她的束缚,卯足了力气朝裴毓跑去!
几乎是同时,裴毓上前几步,拦身到了她身前。局面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守卫们的眼里闪现无所适从的光芒,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不知过了多久,裴毓的冷淡的声音在殿上响起,他说:“无关的司舞司乐,出去。”
朝凤乐府中人开始渐渐退出舞殿。淮青的神色稍稍乱了,却依旧没有出声。
裴毓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慌乱,他淡道:“所有守卫,留下五人,其余人去外面守候。”
“王爷!”守卫中有人慌道,“属下怎能让王爷与陛下单独留在这危险境地!”
“五人足够,其他人退下。”裴毓轻道。
话音落,殿上的守卫又退出去大半,只剩下五个精锐留在殿上,把淮青团团包围了起来。此时此刻的淮青脸上闪现了懊恼的神色,她手里紧握着剑,浑身戒备得像一张满弦的弓,锐利的目光在裴毓和楚凤宸之间徘徊良久,忽然缓缓笑了。
她说:“摄政王想不想听一个秘密?关于陛下的。”
楚凤宸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果然知道了!如果她说出来,如果…
“不想。”忽然,裴毓温凉的声音响起。
淮青一愣,巧笑道:“这是个惊天的大秘密,摄政王当真不想知道?只要你放过我,我就把它告诉你…”
“杀。”
……
黄昏来临的时候,楚凤宸终于坐上了回宫的马车。夜色下,飞驰的马车带着心情迥异的两人回宫闱。裴毓就在她身边,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的脸色还有一些苍白,眼神却已经温煦如同往常,甚至比往常还要柔和许多,看起来心情颇好的样子。
马车行到一半,楚凤宸终于缓过了神来,轻声问:“她死了吗?”
裴毓不做声,大抵是默认。
楚凤宸缩得更紧。她已经不记得在那个美丽的女子身上看到了多少道伤口,直到她闭上眼被裴毓拉出舞殿之前,她还在奋力反抗。可是后来,连那几个守卫都没有出来。到那时她才明白,裴毓之所以遣散司舞司乐以及多余守卫是为了什么,他从一开始就不怕她说出多惊世骇俗的秘密,因为所有人都会死。
裴毓在马车上一路咳嗽,一声比一声惨烈。
楚凤宸有些害怕,外头天色渐渐暗沉,偶有凉风溜进马车里,吹得她直哆嗦。她都如此,更不用说裴毓。他咳得面色都要发青,就像是病危的人一样。
“你冷吗?”终于,她忍不住开了口。
裴毓一愣,眼睛里忽然绽放出一抹明媚的光芒。他依旧没有出声,只是伸手揪住了胸口强压下咳嗽声,然后坐到了楚凤宸的身旁,在她诧异的目光中倚靠到了她的肩头,微微阖上了眼。
宸皇陛下彻彻底底僵了。吓得。
淡淡的药香带着点阴冷的感觉丝丝钻入她的鼻中,乌黑的发丝有一半散落在了楚凤宸的手上,顺滑而又细腻。
她狼狈地动了动手指,却被手上的柔滑吓得毛骨悚然,抓了一把什么都没捞着后就再也不敢动了,只能干瞪着眼睛盯着马车外飞速掠过的草木山川。
“裴、裴…”她动了动口,却说不出话来。
“嗯。”裴毓应了一声,带着一丝困意。
他以为裴裴是她在叫他吗?宸皇陛下要哭了,她从五岁认识他,一直就像是兔子见了狼。这只狼现在正拿兔子当枕头,兔子只想要一头撞死!总比被吓死强啊!
裴裴他祖宗啊!

第20章 赐婚

黄昏降临的时候,楚凤宸终于回到了宫闱。一直搁在她肩膀上闭眼休憩的裴毓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对她笑了一笑。宸皇陛下默默地动了动酸痛的肩膀,欲哭无泪。这禽兽没有说话,就代表他的报复还没有彻底过去,她想要逃跑?那简直是作死。
“微臣在军中听说了一些事情。”果然,良久之后,他轻声开了口。
“什、什么事…”
裴毓缓慢支起身子,低眉道:“臣听闻,瞿将军帐下有一女军师,巾帼不让须眉,以女子之身入军营,与瞿将军情投意合。”
楚凤宸身子一僵。
裴毓眼波流转,声音却越发低哑:“瞿将军为我燕晗立下赫赫战功,陛下何不成人之美呢?”
“我…”楚凤宸的神色暗了暗,犹豫了会儿,小心开了口,“裴毓,你觉得阮军师很好吗?”
“哪种好?”
“情投意合的好。”
裴毓微微思索,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他低笑:“微臣平日对情爱之事了解甚少,不过臣以为阮军师姿态飒爽,有勇有谋,虽为红妆却不输男儿半分,这等奇女子自然是让许多人欣赏的,尤其是瞿将军本就代代为将,再合适不过。”
楚凤宸默默低了头。的确,阮语有一种许多女子没有的英气与魄力,她熟读兵法,聪慧过人,一身戎装在身笑靥玲珑…三年前,她战前献策的时候,她还在御花园里掏着鸟窝,她明艳照人站在瞿放身侧被万人称颂郎才女貌的时候,她还在宫里用力裹着束胸生怕露出一点女儿态。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哪个好的…
“陛下?”裴毓的声音传来。
楚凤宸猛然回过神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干笑:“朕、朕也挺喜欢的哈哈…”
“陛下想要纳了阮军师?”
“不必了!”
裴毓低头闷笑,轻声道:“阮军师自是适合瞿将军的,陛下怎么不问问微臣喜欢什么模样的?”
“…朕不好奇。”这只狐狸喜欢什么,她的确一点都不好奇。
裴毓的笑意微微收敛,他又稍稍靠近些,低声道:“陛下不妨问一问?”
“…”
“陛下?”
如果说之前的沟通只是诡异的话,此时此刻笼罩着宸皇陛下的感觉叫做毛骨悚然。她眼睁睁看着那只病怏怏的狐狸作出一副猫儿的模样靠近,倏地从脊背涌上了一种怪异的阴森。砰。她撞上了马车车窗,终于再也没地方逃了。
僵持。
“你…你喜欢什么样的?”宸皇陛下选择妥协。
裴毓如愿以偿坐回了她身旁,轻声道:“微臣还没有真正见过,一直想看一看,只是缘分终究太少。”
“你、你可以用抢的…”反正已经够无耻了,也不差多一条强抢民女。
“嗯。”裴毓笑得眯起了眼睛,他说,“倒可以试一试。”
无耻!
……
初夏终于渐渐到来,燕晗的好事也都近了。楚凤宸在宫中连睡了好几日,终于把几次出宫的不安都忘得相差无几,只留下一点点难以启齿的小心思,在心头徘徊了好久都消散不了。半月后,那点小心思终于再也无法拖延。
顾璟这几日倒是彻底安分了,大概是终于死心。可是她却雀跃不起来。御书房的案台上已经成列了两道旨意,一道是册立顾璟为驸马,一道是赐婚瞿放与阮语。这两道旨意一道是要把她自己嫁出去,还有一道是要给她想嫁的那个人娶个新娘。不管怎么算,其实都是一场笑话。
“陛下,您已经看这两道旨整整三天了!”小甲的声音响起,她踟蹰道,“您那么犹豫,是不是其实是棒打了顾大人和瞿将军?”
“…”
宫女小甲,总是能够一阵见血。
楚凤宸终于笑出声来,懒洋洋道:“是啊,他们情投意合,可是朕想要他们劳燕分飞,你看朕是先颁哪一道旨好?”
小甲圆滚滚的眼睛转了转,道:“哪个让陛下最为难?最不想下旨?”
“瞿放。”
“要不,先颁不为难的那个?”
楚凤宸闭上了眼睛,在阳光下把那两道旨翻了又翻,最终掀开了一道搁在了脸上遮住眼睛。她说:“宣朕旨意,赐婚瞿放与阮语,宣其明日进宫,叩谢圣恩。”
“陛…”小甲瞪大了眼睛。
“去吧。”
四月的阳光已经有些炙热,楚凤宸在奏折撑起来的小小空间下睁着眼睛看上头已经看不清的字迹,一点一点把情绪抽离。
其实,有些时候做选择太难,只是因为还没有真正地面对。而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资格徘徊不定的人,每个抉择都关乎天下百姓存亡,一己私欲终究不可取。这几日她真正最难受的其实并不是瞿放做决定的那一刻,而是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犹豫的那个瞬间。
帝王家冷血,她终究还是继承到了一点点的。即使它是那样的可怜和不堪。
……
一日之内,女军师的事迹传遍了整个朝野和宫闱,所有人都在小声议论着这样一位奇女子,女扮男装入军帐,三年相伴将军侧,一朝恢复女儿身披上嫁衣嫁将军,古有花木兰,打了胜仗还只能解甲归田,这个阮语军师可谓是完满到了极致,这是多少民间小本儿里的传奇呢!
对此,宸皇陛下不以为然,她只是坐在议事殿上发怔。姓裴的病秧子今日没有上早朝,去探望的御医说他病情又重了一些,恐怕要有一段时日不能上朝了。这其实明明是个好机会,可是…她其实有些不习惯。
“陛下,陛下!”身旁的宫人尴尬地推她。
楚凤宸回过神来,淡道:“宣瞿放和阮语。”
宫人神色“宣——瞿将军与阮军师上殿——”
左右朝臣纷纷让开了一条道儿,在议事殿的门口,一抹暗影闪了一闪,两个身影缓步入了殿。瞿放走在前头,一身铠甲,面色冰寒。他身旁稍后跟着的阮语却已经褪去了军装,彻彻底底地恢复了女儿装模样。一袭云罗裙,眉如黛,面如桃花,每一步早就已经是女儿形态,与瞿放倒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楚凤宸默默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前一日在朝凤乐府里见过的刺客淮青。见过淮青再看阮语,其实已经并没有多少惊艳,她其实长得…也不是特别好看,可能因为简陋打扮时颇为清新,等到真正浓妆艳抹起来,反倒普通。
“宣旨吧。”她淡道。
宫人领旨,细声细气地念:“燕晗有女,乔装入军…皇恩浩大,不予追究…念与将军瞿放情投意合,特此赐婚…”
殿上寂静一片,许多人脸上带着笑意,只是这许多人中不包括当事人瞿放。他跪在殿上面色铁青,低垂颔首,如同一尊跪伏的雕像一般。
楚凤宸愣愣看着,忽然觉着自己才是话本儿里面那榜单鸳鸯的狗皇帝,强买强*他嫁娶。可是明明是他自己提的要求…更何况,真正被强买强卖的冤大头顾璟还在殿上杵着呢!
“瞿爱卿?”她试探性出声。
瞿放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毫无反应。
“瞿放?”
瞿放还是一动不动。
宸皇陛下被晾了。尴尬的气氛在殿上悄悄弥漫开来,有反应快的朝臣已经干咳出声,可是显然瞿放并没有会意,他像是完全失去了意识一样跪在殿上,任凭周围大臣如何挤眉弄眼干咳拍衣都没有半点反应。
“瞿放!”楚凤宸扬起了声音。
这一次,瞿放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抬起头来,充血的眼里一片空洞,良久,他道:“臣,多谢陛下美意。”
只是多谢美意么?楚凤宸干涩笑了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又是归于沉默。她曾经与他有许多话的,春夏秋冬,草木生长,御花园里的鸟儿又添新巢,每一样事情她都想与他讲,可是谁能想到今日居然会走到如此境地?
僵局。
“陛下,民女有话想说,只是…”阮语出了声,她小心地张望四周,低声道,“只是民女出身民间,不知这朝中事的轻重之分,不敢轻举妄言,为陛下添扰。”
楚凤宸居高临下看着她,淡道:“那就不用言了,退朝。”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说任何话都是绕了无数弯儿。裴毓是一个,阮语也是一个。可偏偏这种人都喜欢自作聪明,掐着别人的软肋行事。而她最憎恶的就是这种人。
“退朝——”她的话音刚落,宫人就扯开了嗓子喊。
阮语跪在殿下,终于变了脸色:“陛下!”
“你既然不敢言,朕也不想听,如此退朝正好。”楚凤宸淡道,“如果你擅自当庭喧哗喊出来,可以自己去司律府领个抗旨的罪罚,君无戏言。”
阮语眼里有了一点水波。
楚凤宸咧嘴朝她笑了笑,满眼揶揄。
活该。

第21章 逼出来的忠心

第二道旨意是在第二日的清晨送到的顾璟府上,理论上和宁公主不过十五,顾璟这驸马也只能算是预定的,不在议事殿上广而告之也无所谓。
这一次,顾璟像是终于死了心,再也没有往御书房里送药方。楚凤宸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裴毓派人送了一份折子到她的案上。这个明明缠绵病榻的摄政王总是对权势有着出人意料的顽强心思,她毫不怀疑即使他真到了咽气的那一刻,他也依旧可能扯着她的袖子问一句:微臣的兵权能否带进坟墓里?
奏折上写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总结起来不过一句话:自古燕晗兵权开疆将军得之,世代忠良的老臣得之,从无世袭之礼。
楚凤宸盯着这一份奏折发了许久的呆,却最终轻轻叹了口气:裴毓的居心昭然若揭,却也无可厚非。因为瞿放原本不过双十年岁,即使战场上数建奇功,归根到底,他不过还只是个少年将帅,有何能力居这天下五成兵马大权?
这兵权,她是有心想给瞿放的,但是…的确,于理不合。
午后,宫婢小甲轻手轻脚摸到御书房来,在宸皇陛下耳边耳语:“陛下,奴婢听说瞿将军和阮军师被瑾太妃请到宫里来了!”
楚凤宸还为来得及开口,却听见门口一声细柔的通禀声。少顷,瑾太妃随身的宫婢迈着轻软的步伐入到御书房,跪地行礼道:“陛下,太妃摆宴御花园,命奴婢来请陛下,如若陛下得空,可前往一叙。”
“瞿放和阮语?”
“是。”
楚凤宸一愣,略略思索,低道:“好,朕稍后过去。”
“是,陛下。”宫婢款款离开,忽的犹豫着回了头,道,“陛下,瑾太妃说…”
“说什么?”
宫婢神色迟疑,久久开口:“瑾太妃说让陛下打扮得精神点儿…”
“…”
楚凤宸默默目送宫婢离开,实在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瑾太妃是何许人也?当初宠冠后宫的第一宠妃,先帝在世的时候行事素来雷厉风行,民间多有暴君的名头,可是唯独对着瑾妃娘娘宠爱有加,即使她本家甚至有过反贼,先帝的三千宠爱还是尽数落在她一个人身上。她为妃六年,后宫没有一人得以近过先帝身。
苏瑾两个字,一直是燕晗先帝情史中的神话。
可惜先帝早亡,她只做了六年瑾妃就成了瑾太妃。这燕晗后宫更没有人能压得住她。
而如今,瑾太妃做东请瞿放和阮语御花园叙旧,显然是要给她出气来了。听小甲讲,她宴请的理由是“听闻女军师巾帼不让须眉,本宫甚是欣赏,故而一见”,饶是楚凤宸,也忍不住为阮语点上一支蜡烛,三柱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