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一线希望,霄白又在裴王府等到了中午。用过午膳,人倒是来了一个,不过不是裴言卿,而是一个很久没见的老朋友,洛书城。
“公主这几日去了哪儿?”
洛书城坐在裴王府的客厅中,端着杯茶细细品。霄白百无聊赖的看着这个很久不见的丞相公子。半个月不见,他的装扮稍微发生了点变化。以前仿云清许的那把扇子不见了,换了个苍翠欲滴的玉笛。衣服也换成了黑色,镶着金丝做的边儿,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只是这次这个江湖痴追的是谁的风头?
“好看吧。”书公子得意地把玩着手上的玉笛,“这个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留香公子的笛子。”
“…”留香公子…
“这身衣服听说既可以当夜行衣,样式也不错。”
“…”
“公主对江湖事那么了解,怎么看?”书公子笑眯眯。
“你疯了…”
留香公子,名字是文雅,作风也雅致。夜夜留香的留香公子呵,霄白无奈地叹气,他难道不知道,那是个采花盗盗么?而且…
“书公子,你…”
“我终于找到适合我走的路了!”书公子笑得嘴都裂开了,“摘星楼主那样的,虽然与我一样是书生模样,但我发现学不来,还是留香公子好。”
“…”
“公主怎么看?”
“…其实,留香公子早就退隐了。”
“那就由我取代。”书公子豪情万丈。
…
面对一个富家公子天真的想法,霄白除了深深的无力别无他法,只能在心里暗咒:白遥啊白遥,你害人不浅啊祸害遗千年啊迟早被雷劈啊…
“公主,言卿待你可真是不错啊。”书公子忽然转了话题。
“啊?”
“你不知道,前阵子你走后,那小子回来就犯病了,然后傻乎乎地把自己关了好几天,后来还是我开导的。”
“…”
“我从小就认识他,除了三四年前那次,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阴沉成这样呢。”
“怎样?”霄白好奇。
“呵呵,下次你自己看。”
“…”
霄白本来是打算待一上午就走的,结果到了中午,裴狐狸还是没有回来。她想了又想,最后冒出了个半分认真半分恶作剧的主意。
“书公子,能帮我个忙吗?”她笑。
“公主请说。”
“去一趟醉月楼,唔,找个叫白遥的人。就说让他转告,小师妹有事,三天后回去。”既然他那么仰慕“留香公子”,就让他见见真人去~
“好。”富贵呆鸟满口答应。
***
书公子走后,王府里又无聊了起来。
裴狐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还不回府。霄白渐渐担心起来,叫了董臣来问。结果董臣却含糊其辞,躲躲闪闪就是不肯说。她算是懂了,原来是那狐狸压根就不想回府而已。他不回府,难道就因为不想看到她?这是什么鬼道理啊!
一下午,在她抑郁不欢中渡过。
晚上照例是睡书房。看着房里明明灭灭的烛火,霄白心里的小火苗也在跟着燃烧。如果说之前等他是急着告诉他让他跑路,那么现在等他,是想问清楚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了!从头到尾得罪他的她也就三年前刺杀了他一次而已,后来她光是救他的命都不止一次,他又什么理由避而不见?如果她现在回楼,那真是太窝囊了!
一夜,又过去了,紧接着是第二天,第三天。三天过去了,裴言卿始终没有出现。或者说他终于成功地让她在裴王府里当了三天的傻瓜。
霄白不是个有耐性的人,在等他这件事情上,她已经超过了极限很多次了。三天也是一般云清许可以纵容她的最后时限,其实如果算上第一天晚上,她已经超了时限,可裴言卿压根没有当回事情,呵。
霄白决定不再当傻瓜,草草收拾了下,她打算走人,却被董臣拦住了去路。
“董执事,我敬你是个尽职的人,别逼我动手。”她很火大。
董臣脸上一僵,低头:“公主,对不住。”
“那就滚开!”
“王爷他…”
“你让他给我滚。”霄白停下脚步回了头,“我好心来赶在他们动手前救他小命,他感不感激我无所谓,可是至少别把我当猴子耍!如果…如果我回去被罚,呵,好吧,这是我活该。”
书房和正门中间隔着个花园,里面的路绕来绕去,霄白平时不大喜欢进那儿,今天气昏了头,想着要直冲正门,就一头钻进了里面。沿着蜿蜒的小道一路疾走,只是一小会儿的功夫,就看到了中间有个亭子,亭子里坐着个人,白衣黑发,纤弱得很——却看得她牙痒痒。
裴言卿,他果然就压根没出裴王府!
“你什么意思?”她咬牙,抓着自己的衣摆问。
裴言卿的脸色有些苍白,只有嘴边的那一抹笑依旧自在得很。亭子里石桌上放着一壶酒,几碟菜,桌旁还有几个打扮艳丽的舞姬,妖娆万分。他一身白衣坐在中间,那幅画面倒是和睦得很。
“什么什么意思?”裴言卿勾起一抹笑,反问。
“让我白白等三天!”混蛋!
“没什么意思。”裴言卿低笑,“如果你想等,你还可以等十天,半个月,一个月,一年。”
“我哪里得罪你了吗?”霄白犹豫了一下,压下火气问。
“没有。”裴言卿眯眼笑,“霄小姐是贵客。只是本王最近事务繁忙,怠慢了贵客。”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笑容却是带着桃花般灿烂。霄白只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什么柔软的地方被他狠狠戳了一下,虽然有些疼,但是更多的是越升越旺的怒火!
裴言卿,这个人到底想怎么样?
“你既然没事为什么让我白等!”这趟超时回楼,怕是要被师父责罚了。如果救了他的小命也就算了,关键是这趟是白跑的!这笔账,算在他的头上。
裴言卿低眉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冷笑:“我就是想看看你会在我身上花多少时间而已,原来正好是三天。”
“你…”
“霄小姐,你不是打算走么?”
“你知道我来干什么?”霄白问他。
似乎是戳到了他的痛脚,裴言卿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他身边本来还柔媚无比的舞姬吓了一跳,战战兢兢退后了一些。
“你来,呵,难道不是暗杀么?”
他冷笑。段陌那天明显是挑拨,他本来就是命悬一线,可是她…
暗杀?
霄白只差没上去掐死他!他见过这么明目张胆敲门进屋的暗杀么?!
辗转所爱(下)
ˇ辗转所爱(下)ˇ
暗杀?
霄白只差没上去掐死他!他见过这么明目张胆敲门进屋的暗杀么?!
裴言卿的脸上始终是淡淡的笑,眼里没有丝毫温度。这让她相当火大。凭什么,他就可以莫名其妙发火?而她这个好心来报信的人却要受着莫名其妙的怒气?
“你真的认为,我是来杀你的?”她咬牙,衣摆被她拽得变了形,拳头都被她攥白了。
裴言卿冷眼看着亭子外面那个绿衣服的小丫头,看着她瞪圆着眼一副要咬人的模样,脸色有些异样,却只有一瞬间。下一刻他又扬起了笑脸,别开头不去看她。她眼里的光芒太亮,太像太阳,看久了,容易失去防备。他不想这样。四年前她也是这样的目光,让他差点丢了性命,四年后,她又想怎么样?她还想怎么样?
舞姬怯怯地倚着这个脸上风淡云轻,暗地里已经僵硬得不成样子的王爷,有些好奇地看着亭外的女子。就是这个人么?让王爷这三天来心绪不宁,就差没直接砸东西的那个人。
她问他,你真的认为我是来杀你的?
裴言卿自嘲地笑了:“是又如何?”如果在岛上,云清许出手,你恐怕会放任不管吧。
“你混蛋。”霄白眼里快冒火了。
“呵,霄小姐难不成还是第一天认识本王?”裴言卿揶揄。
很好。霄白咬牙,既然你是这么想——她二话不说,拔剑就刺!
“没错!老子就是杀你来了!等死吧!”
这身体被林音调理得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她虽然功夫一如既往的三脚猫,但是好歹是摘星楼出身,和裴言卿过上个几十招不在话下。裴言卿似乎有些惊讶,看着她毫不留情的剑,他的神色也冷了下来。
砰——
石桌上的酒壶掉在了地上,舞姬跳了起来,躲到了亭脚边上。
你来我往间,霄白忽然想起了曾经听白遥说过的一个小故事,说是摘星楼里曾经有个女弟子,一心想救一个注定要被追杀的人。结果她用性命救了那个人,被云清许废了功夫断了手脚,伤痕累累地去找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却以为她要杀他,一剑就刺进了那个人的胸膛。白遥说她本来可以躲的,就是情痴,万念俱灰一心想死在那个人手上。
现在的情况,虽然和那女弟子的爱恋不能比,可是也有几分相像。霄白在心里大大的鄙夷,那个人既然不相信她,干嘛要把自个儿性命给填上呢?横竖都不能吃亏,既然他说她是去杀他的,哪怕那个女弟子下不了手,至少可以狠狠打他一顿出气然后远走高飞!
这才是她霄白的作风。杀人不是她本意,打人她却从来都不吝啬。
“你…”裴言卿抽了个空退后,“你干什么!”
语气是暴怒的,难得。
“杀你。”霄白白眼。
“你…”
“不要告诉我你没想过我会杀你。”霄白继续白眼,“你不是早就猜到了么?”二话不说,继续。
呲——衣锦破裂的声音。
霄白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的剑划破了自家的衣服,顿时觉得没脸回去见师父了…裴言卿是是赤手空拳的,她却是手里拿着摘星楼中数一数二的好剑,结果居然是她一不小心被裴言卿顺势带了一下,自己差点儿伤了自己?一瞬间,她想到的是酹月当初看到她这把剑的时候的表情,就跟一个看见苍蝇镶了金粉似的,呃…
裴言卿似乎也没想到这个结果,本来凌厉的招式明显黏糊了许多。眼神已经开始冒寒气了。
“王爷好功夫,霄白不敌。咱绿水青山有空聚聚后会有期!”脸丢大了,火还悬着没地儿发呢,霄白决定早走早了事。
裴言卿冷然,不言语,眼光落在她的肩上,又飘远了。
“对了,我不代表摘星楼的杀手能力。下次可没那么幸运了,奉劝王爷还是趁早当个乌龟,有多远躲多远吧。”临走,霄白纠结来纠结去,还是凶巴巴地人下一句。反正算是警告了,裴言卿的人情,她就当还过了。
霄白。
裴言卿站在亭中,看着她气急败坏地离去,僵僵站了一会儿后颓然坐了下来,不住地咳嗽。霄白两个字像是一种诅咒,让他不知所措。明明知道她是摘星楼的人,明明知道她和她的那个师父有着理不清的关系,可是…
她到底想让他跌几次才知足?
“王爷…”舞姬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
“下去。”他冷道。
风,灌进亭子里,冷彻骨。
“王爷,您身体欠佳,回房吧。”董臣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亭子。
裴言卿沉默了半晌,终究是迈动了脚步回房。
董臣有些犹豫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王爷,这几日,公主一直在等你。房里的盆栽叶子已经全没了…”被她拔得。
裴言卿不做声,往房里走。这几天他都没有回房,他只是想看看,她会为了她那个师父,在他身上花上多久。结果,呵…
“王爷,公主说,回去会被罚。”
“那又如何?”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他什么事?
那,又如何呢?
***
霄白很气愤,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郁闷些什么,只是那只混蛋狐狸居然是这副态度,结结实实地惹怒了她。回楼的路上,她一边咬牙一边想,怎么报复呢怎么报复呢?快到醉月楼的时候,不知不觉换了个纠结方式:怎么哄好云清许呢怎么哄呢?
三天半未归,还是去通风报信,她这次真的是玩大了。
白遥早早地就等在了门口,看到她回来,他一把把她拽进了门。
“小白,你在玩命吗?!”通风报信他可以帮她瞒着,可是四天未归怎么瞒得住啊!
霄白瘪瘪嘴,叹气。
“还不快去请罪!”白遥拎起她的耳朵贴上去道,“呐,你去安抚最好了,抱抱他,装得委屈点,对了,最好直接把他拐上床。”
“…”
“你那什么眼神!本来么,男女都一样,床上最好哄。”白遥随身的笛子毫不留情地敲上了她的脑袋,“我都不知道哄成功了几个了!”
…
果然,不愧是当年的留香公子。
“唉,我说小小白,你倒是开点窍啊,别那种眼神看着我,好像我罪大恶极似的。”白遥干咳,“我这是为你好。”
“不要。”霄白坚持。
“为什么?反正你们也差不多七七八八了,还是从小就七七八八。”白遥公子很费解。
“…”
霄白决定不和他计较,直接去找云清许。
***
“霄。”云半仙明显已经发现了她。
“师父。”霄某人心虚的声音。
“你回来了。”
“嗯…”
云清许的情绪很奇怪,相当奇怪,虽然说他平时就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今天他居然好像…不怎么生气?
这让霄白更惶恐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老天爷?
“霄,你,跟我去一趟青云。”
“我不要!”霄白大吃一惊,难道她还说得不够明白么?
云清许沉默了半晌,终于开了口:“可我,不喜欢你待在朗月。”
“啊?”这出乎霄白意料,她忍不住回问了一句,“为什么?”
这似乎到了云清许的难点,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朗月皇帝,那个王爷,那个叫小绿的丫鬟,丞相的公子,很多人,我都不认识。”云半仙道。
“啊?”
“你不需要认识。”
“我不要去青云!”
“那就去朱墨。”云清许说了个邻国的名字。
霄白就只剩下翻白眼的力气了。这个人,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如果她猜得没错,他只是不想要她留在朗月而已,原因居然是可笑的她有了自己的交际圈?他难道还想把她当做瓷娃娃一样养起来?即使他想养,她也不愿意了。只是现在的情况,似乎让她难以反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白遥师兄邪恶的话在她耳边回荡开来。霄白彻彻底底动摇了,试试看?试试跟他商量?呃…会成功么?
“师父。”她豁出去了。
“嗯?”
“师父,我想留在这儿,好不好?”霄某人学着酹月的口吻,悄悄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云清许皱眉,不语。
“师父~”霄白再接再厉,软绵绵地倚了上去。
云清许不动声色地搂过她的身子,眼里有几分疑惑,眨了眨,抱住了。
霄白想笑,憋着。
“师父,你不是还没完成和段陌的约定吗?小白陪你一起等好不好?”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自称小白了,这一声叫得她寒毛林立啊。
云清许的眼很清澈,像是溪水。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做了很大胆的事情,僵了。好在他似乎不是很在意,只是垂着眼疑惑地看着她,那眼神,堪比兔子。
…
…
“那,往后,没有我允许,不出楼。”云清许让了步。
“好!”霄白大喜,满口答应。
白师兄啊白师兄,看来你还真有两把刷子!本来是会断手断脚的惩罚,居然这么轻轻松松一个门禁,被她逃过去了?太…不可置信了!
“洗澡去。”云清许皱眉。
“啊?”霄白眨眼。
“脏。”
呃?霄白傻乎乎看着,才想起来几天没洗澡了,刚刚和裴言卿打的时候还打了几个滚儿,衣服早就脏了。
“哦。”
“晚上和我出去办事。”
临出门,云清许交代。
“哦。”
被丢的小徒弟
ˇ被丢的小徒弟ˇ
云清许说的“和我出去办事”一般来说就两件事,一,楼里的大任务需要他亲自出马,二,就只是“出去”而已。
霄白想来想去磨蹭了很久,还是乖乖回房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磨磨蹭蹭进了云清许的房间。
“师父。”
云清许也换了身衣服,他本来是一身锦衣,今天却换了一身墨绿的布衫,越发显得肤质白皙。霄白一不小心看傻了眼,呆呆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只能僵硬地咧着嘴巴笑。
“走吧。”云清许淡道。
“哦。”
***
冬日出游,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霄白被冷风吹得鼻子发红,眼泪直流,可前面的云清许却还是一副春暖花开的惬意模样。他穿的衣服不多,不像她,穿得像个球,还是冻得直发抖。大冷天的看着一个衣袖如云的半仙在风中沉稳地走路,霄白唯一的感受是——冷、死、了!看着都冷啊…
“师、师父,我们去哪儿?”
“裴王府。”
“啊?”霄白大惊失色。
云清许一脸的淡漠,回过头把瑟瑟发抖的徒弟牵在了手上,拽着走。
…
…
霄白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是呆呆任由他牵着走。很久很久之前,在第一次遇见他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大冷天。她身上的破旧棉衣已经被雨水打湿了,跌跌撞撞一不小心就栽进了水洼里。再然后,抬头就看到了那个清俊的少年。
转眼,十多年。
裴王府大门紧闭,连个守备的侍卫都没有。霄白有些惊讶,紧紧跟在云清许后面。
吱嘎——门被轻而易举地推开了,里面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裴言卿?”霄白忍不住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回音。整个王府,像是一处死地一样,没有半点儿生气。就好像刚刚早上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事实上,一切的确像是梦一样,裴王府里里外外都是凄冷一片的,别说人影了,鬼影儿都没有一个。
“董执事——”霄白扯开嗓子吼。
“小绿——”
“有人吗——”
偌大一个裴王府,静得像死地。
“师父…”霄白的声音带了颤。裴言卿这混蛋,他不会跑的,就他那该死的个性,他怎么会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担心?”云清许淡道。
霄白听不出他现在的情绪,只知道他似乎有点儿怪异。只是再怪异也比不过裴王府里面的情形怪异。只是短短几个时辰啊,他们能去哪里?云清许又为什么带她来这儿?本来就不简单的一件事情,这会儿似乎彻彻底底地——没了头绪。
“嗯。”她也无意隐瞒,直接点头,“那个混蛋虽然作风太不像人了点,可是…可是毕竟段茗害得她挺惨的,三年前…好像我也害过他。”
“你打算救他?”
“…是。”
“如果,是摘星楼做的呢?”云清许轻轻笑了。
霄白深深地吸了口气,默默站着。云清许从来不会开玩笑的,他说是一,就一定是一,十多年前他说会给她报仇,就拼了命当上了摘星楼主,而如今,他在问她,如果是摘星楼做的呢?
他不常笑的,最多只是微微一笑,现在他却笑出了声。
那么个人笑了,霄白却只觉得遍体通凉。
“师父…”
她问自己,如果是摘星楼做的,如果现在那个混球已经被…她会怎么做?会一点都没有芥蒂地继续待在摘星楼吗?还是会离开摘星楼?似乎…两个都不大可能。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该怎么办?
“霄,听酹月说,你这三天都在裴王府。”云清许的语气很平静。
“是。”霄白咬牙。
“为什么?”
“救裴言卿。”既然瞒不过,她豁出去了。
“你不是段茗。”
“可是三年前我们认识过。”霄白有些底气不足。
“呵,认识?”云清许垂下了眼眸,长长的衣摆耷拉在干净的石阶上,他轻道,“一个月的闹剧而已。”
“你…你真的对我做了什么?”虽然早就猜到了,霄白还是不敢相信,这是她信任了十几年的师父啊…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却一直是宠着她惯着她的,他居然,对她也下手。
“这样,你是不是打算背叛我?”云清许轻轻地问。
“我…”
“是不是?”
他的眼很纯净,没有一丝杂物。就是这么一双眼睛,可以让人死无葬身之地。这会儿盯着霄白,却没有用任何手段,只是拙拙地用人最最本能的办法,盯着她的眼来判断她会不会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