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不跟我回去么?”一个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霄白的脚步停滞了,腿抬不动了。
师父…
那个人原来就站在林音身后,他一闪开,他就走了出来。霄白觉得呼吸都不会了,只是干巴巴盯着他看。上次没有看仔细,一直觉得他没什么变化,其实不然,只是不是变老,而是多了一丝丝的倦色,眉宇间比以前更柔和了,温润如玉一般。
他的目光像是月光,柔和地落到她身上。眼里又一点点的波澜,只是微微闪动了几下就被温和取代。那是个玉一样的人呵。
“你受伤了?”他轻道,微微皱眉。
霄白不会动,傻乎乎看着他走到自个儿面前,把她的手拉了起来,从林音手上拿过个瓷瓶,轻轻地倾斜。
瓶子里装的是药粉,撒在被指甲划伤的手心火辣辣的疼。只是霄白心里的恐惧远远比这要厉害的多——他到底想干什么?
药差不多全部倒在了手上,霄白有些心疼。林音出身医药世家,他随身带的伤药向来是最好的,这些年没少被她糟蹋。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在心里哀嚎浪费了。不过这药撒下去,不用说指甲划伤,恐怕手被砍了都不会留疤了。
从小就是这样。
霄白不喜欢,一点也不。
“下次,小心点。”云清许柔道。
“是。”霄白随口应着,出口才回过神,发现虽然隔了长长的三年,她还是本能地会去顺从他…
“来。”云清许微微张开手,微笑。
霄白本来是呆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可是被他这一笑给恍了神。仿佛时光倒转,三年的时光被人抽空了。岁月洪荒,到头来还是这样。
这是从小到大惯有的模式,从他还是个少年,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开始,他只要一个字,她就会乖乖过去了。一开始是两个孩子相依偎取暖,后来长大了,拥抱还是继续。
认命一般地,她慢慢走了过去,一步两步,慢慢到了他面前,然后轻轻把脑袋贴在了他的胸口,怯怯地伸出手,抱住他纤瘦的腰。
这个人,身上是书香,没有药味。她皱皱鼻子,忽然有点儿想念狐狸。
云清许轻轻抱着她,摸了摸她的脑袋。
“林音。”他轻道。
“楼主。”林音上前。
“这次叛乱的人,都处理了罢。”
“叛乱?”霄白抬起头。
“嗯。”云清许替她整理凌乱的发丝,“回楼再说,霄。”

师父的温柔

霄白本来以为回摘星楼好歹隔着一个国家,再小也得费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哪里知道,云清许所谓的回楼,居然真的是回“楼”,哪个楼呢,居然是…醉、月、楼…
青楼?
那哪里是青楼啊!
霄白眼睁睁看着上次还和洛书城还有那只狐狸一起来过的满是脂粉味道的烟花地在短短几天时间里面变了个样儿,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去面对。只能沉默地回头看了难得露脸的林音一眼:你们搞什么鬼?
林音微微一笑,不语。
云清许抱着自己的琴,风度翩翩地坐到了堂中的正位上。霄白发现自己很狗腿,因为她看到这幅情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默默跟了上去,站在他身边。从很多年开始,就是这个模式了不是么?这会儿她却恨不得掐自己一把——混蛋,这么配合干嘛!
“楼主,你要的人带到了。”林音道。
霄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发现了十余个人气息奄奄地被带到了堂上,带人的是冥阁的人,到堂中的时候,那些人被狠狠推到了地上。
云清许轻轻把琴放到了一边,抬眼淡淡看着底下那几个虽然浑身是伤,眼神却照例凶恶毫不退缩的人,眉头微微一皱。霄白很明白他在想什么,那些人的血脏了地,这个有洁癖的人估计不大好受。

“你们可有悔意?”云清许淡道。
底下的人沉默不语,没有一个抬头的,都只是低着头,彻彻底底无视他。
“无争,策划的人是谁?”云清许下了座,走到跪在地上的人身边,语气柔和得不可思议。那个叫无争的人茫然抬头,眼睛一不小心与他撞上了。
霄白在一边闭上了眼睛,轻轻叹息——云清许,他本来是会武的,后来为了练这套功夫,硬生生把自己的功夫给废了。能让他放弃那么多年所学而换来的东西,寻常人怎么可能抵御得了啊。那个人,怕是撑不过三句话。
“我不说!”无争咬牙。
“不说,对你可没好处。”云清许的语气一直是柔和的。
“我…不说…”
“无争,卖命要有得,无得的命,不值钱呢。”
无争沉默了,眼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空洞无比,目光却始终是锁着云清许的眼的,像是一个生活在黑暗中的瞎子,有一天忽然看到了一点光亮,就死死盯住了。
“无争!”他身边的同党急了,慌乱开口,只是还来不及把话说完就被禁了声——用林音的剑。他们恐怕至死都不会想到,结果他们一干人性命的,仅仅只有一剑。
——既然楼主已经选好了逼供的人,那其他的当然不用留在这世上了。
这就是,摘星楼主。
***
霄白呆呆看着,眼睁睁看着云清许三两句解决了一场策划已久的叛乱,又到了她和云清许面对面的时候,顿时她尴尬得不得了。
“霄,你先回房。”云清许淡道。
“好!”
生怕他后悔似的,霄白抢着答了,想都没想自己的房间在哪儿都是个问题,直接往里面冲。不是她急切想回房,而是再和云清许一起待下去,她怕自己又会回到三年前的状态了。如果是在三年前,不管叛乱也好杀人也好,她肯定是陪在他身边的,赶都赶不走。只是三年后的今天,她是霄白,绝不会让惨剧再发生一次。所以,她得离他远一点儿。
云清许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看她头也不回离去,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霄白走到醉月楼深处,她才记起来,这里不是青云的摘星楼,哪来的她的房间?于是,又停下了脚步。
“霄白?”一个惊讶的声音响了起来。
呃,熟人啊。霄白木然回头,随即笑开了。
“白师兄。”
这白遥师兄可算是她在摘星楼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也是摘星楼掌管武林事务的水阁阁主。
“没想到你真的还活着。”白遥感慨。
“嘿嘿。”
“嘿个头,你可知道三年前那把火,楼主派我们查了三天三夜才知道那火居然是你自己点的,差点没把整个楼给掀了!”
呃?
霄白一愣:“他会发火?”
那个人温润如玉,手段够狠够绝,却永远是衣服风度翩翩的模样。她跟了他十年,几乎没见过他发火。她是在想象不出,那样一个人发起火来掀楼的样子。想着想着,傻笑起来。
“师兄,你逗我。”
白遥叹了口气,忍了很久不去敲那颗榆木脑袋。见她满脸的“我压根就不信”,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按住她的脑袋抓了一把。
“走,喝酒去。”
“不要!”
她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被白遥这混蛋灌醉,结果、结果害的她缠着云清许不放,结果,长年来心里的小念头没遮住,抱着他啪一口,亲了…她至今还记得云清许当时的神色,有微微的惊讶,然后轻轻把缠着他不放的她给拽到下来,轻轻吻了。
哪怕从小再亲密都没有过的,这是他们第一个吻——拜白遥混蛋所赐!
“你真的释怀了?”白遥问,这丫头片子的心事恐怕也只有他知道。
“哼。”白眼。
“哈,早点释怀好,快些回来吧,楼里没有你,所有的人都怕自己当米虫。”
“…”
霄白正想好好反驳,却发现白遥正经起来,匆匆跪地行礼。
“楼主。”
站在她身后的,可不就是云清许。
“跟我来。”他向她点点头。
“是。”霄白暗暗掐了自己一把。
普天之下,霄白最恨的有两句话,排名第一的就是——跟、我、来!本来这句话排第二的,全拜前阵子裴言卿所赐,让她现在对这句话深恶痛绝!每次跟他走都没什么好事。
云清许把她带到了一个房间,自己在桌边坐定了,冲着门口淡道:“林音。”
然后,霄白目瞪口呆地看着林音林师兄嗖的一下突然出现了。

“药带了么?”云清许问。
“嗯。”林音答。
“你们要干什么?”霄白突然毛骨悚然。
“查看伤势。”
“…我没伤。”手心那些个划伤真的不算伤。
云清许脸色柔和,朝她招招手,自个儿坐到了床边。霄白瘪瘪嘴,走了过去,也在边上坐了下来。这要是换了别人,借了十个胆也不敢跟云清许平起平坐,这也算是云清许私底下默许的一个特权吧。
“把衣服脱了。”
“啊?”霄白瞪大了眼睛。
云清许脸上的表情温润得很,好像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样。这让霄白觉得是自己污蔑了这个谪仙一样的人。她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确认:“你…没抽疯吧?”
云清许的眼里闪过惊讶的神色,他从没想过这话会从她口中说出来。她一直很乖巧,虽然有些莽撞,却始终是个琉璃娃娃,从来不敢忤逆他,更不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
霄白也醒悟过来自己刚才一不小心把他当那只狐狸来反抗了,一阵心虚:
“对、对不起,我、我不想脱衣服…”三年前她什么都不懂,连起码的羞耻和人伦都不知道,师父让脱,她立马会脱…三年来在奈何桥边,是黑无常墨欢一点一点地教会什么是正常女儿家该有的观念。
话一出口,云清许的脸色有些阴郁了。
“霄,你…谁改变的你?”他的眼里一闪而过的是杀意。
“师父…”霄白悲哀地发现,本能地惧怕还在。
“霄。”
云清许喃喃了一声,把那个已经长大了的毛躁娃娃抱得近了些,然后俯过身去,细细地吻上她的眼睛。唇下的眼睫眨了眨,身体也僵了,他很不满,吻顺着她的鼻梁往下游走,终于辗转到了唇上。
温热的唇,带着淡淡的说不清的味道,有宠爱,有惩罚,有一丝丝的阴郁,独独没有的是情 欲。
如果是三年前,那时候的霄白会像一个糯米做的团子,软绵绵地任由他抱着细细吻。只是时隔三年,她的脑袋瓜不再是一张白纸,当然看得明白,现在吻着她的这个人,压根没有感情没有心。
“唔…放、开!”
“霄,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他的眼底总算有了一丝丝的波动,只是实在太小了,不过不大有正常人感情的他来说已经不容易。
霄白却没看见,她正在忍耐,不要动手砸上那张三年前她碰都不敢碰的脸。
“唔混…林师…”
这个人,从来就没有羞耻概念,他知不知道林音看着啊!
“药。”云清许淡道。
林音走上床边,从怀里掏出好几个大大小小的瓶子:“红的两年以上的伤,白的是一年的,圆的是近期。”
呃?
霄白一愣,只一会儿出神的工夫,衣服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云清许解下来了?!
治伤治伤,治个头!
她二话不说把自个儿衣服又给扯了上去,眼里冒火。
“我不要!”
“留疤,不好看。”云清许俯下身堵住她的唇,辗转。唇舌间传递的是一点很温暖的东西,他很留恋。从很久之前,这就是让暴跳的她安静下来的好办法,只是为什么现在却有些不行?
霄白忍了,很认真地忍了,最后在云清许的手又游离到她领口,又瞥到林音微微带笑的眼时一阵尴尬,没能忍住:
“混蛋放开!不要把老子当猫猫狗狗!”
一吼出口,她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轻松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恶趣味之魂

“混蛋放开!不要把老子当猫猫狗狗!”
一吼出口,她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轻松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林音本来是微笑的,这会儿却瞪圆了眼,呆了。这个霄白比他入楼的时间早,却一直在楼内无职务。于其说她是摘星楼下的人,不如说她是楼主的人。从他认识她那天开始,她就是个毛毛躁躁的丫头。楼主很宠她,却也经常派她去做任务,然后她惨兮兮地回楼,楼主就会像今天那样,把她脱光了衣服上药。云清许身为摘星楼主,从不让人近身,她却是个例外,他们几乎是耳鬓厮磨。起初站在一旁的他是对着这对名不符实的师徒局促得不得了,后来就习惯了,因为那两个人一个像白纸,一个无心,压根就没什么情 色概念。她受伤了后会像一只兔子,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云清许把伤口一点一点处理好。两个都是长相极其出色的人,这样的画面他看得长针眼到习惯为止。
刚才那样的情形,林音从来没有见过,不由呆了。
不止林音呆了,云清许的脸上也有疑惑,淡淡的,像一层烟,笼盖了。
“猫猫狗狗?”云清许柔声问,手上的动作倒是停了下来,霄白的衣服暂时安全了。
霄白冷汗直冒,心却意外的轻松。有些东西想明白了,才会知道没想明白的时候她是多么的傻。第一要务,把衣服穿上,第二,蒙眼。
“你不许我受伤留疤,不许我参合楼内事务,但是又时时刻刻不忘记锻炼我。对我举止亲密又不是因为爱恋,你说,你喜欢抱着我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云清许微微皱眉,似乎是斟酌了一下有没有必要回答,最后淡淡开了口:
“很暖和,软绵绵。”这世上每个人都那么脏,冷了,他只喜欢抱着他从小就培养的霄。每次让她杀人,她都下不了手,所以她的身上没有血腥气。她的眼睛很干净,一点儿也不脏。抱着抱着,不知不觉十年了。
很暖和,软绵绵…
霄白听见了自己的磨牙声,她拼命深呼吸,防止自己临时爆发。
“那…吻呢?”咬牙切齿。
云清许闻言淡淡一笑,看着那个死活不肯睁眼的人,心中掠过一丝不快。她是怕被他迷惑吧,所以闭着眼…他从来不是压抑的人,有不快,自然找解决的办法,最便捷的就是把那个人又拉到了怀里,把自己的唇贴了上去,辗转反复。
“混蛋唔,回答!”
“好闻,甜的。”
云清许放开了她,为她的不配合皱眉。她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是谁改变的她?如果杀了那个人,会好转还是变本加厉?
霄白当然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她只知道心里有个人在捶地狂笑——叫你自作多情!这些年,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啊?
“那我和糯米团子有什么区别!”她忍无可忍一声吼。软绵绵热乎乎还好闻又是甜的,不就是个糯米团子?
“噗…呵呵…”林音压抑的笑声在房间里传了开来,片刻之后他就跪在了床边,“对不起,楼主。”情绪外露,是当影卫的失责。
“下去领罚。”云清许淡道。
“是。”
“霄,不许胡闹。”终于,开始收拾她了。
他的眼里有些清冷,是不高兴的征兆,霄白刚才的豪情万丈一下子萎靡了。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个人的冷血无情,他前一刻还温柔儒雅,后一刻就是浴血的罗刹。没有什么人是他下不了手的。
——“是。”本能反应。
——“我…胡闹管你什么事!”后知后觉反应。
云清皱眉,把林音留下的药放在了床上,下了床。霄白没想到他会那么容易对付,呆呆坐在床上,傻眼看着他整理衣衫,在桌边斟了一杯茶,喝了几口,开门走了出去。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惹怒了摘星楼主居然安然无恙?
霄白战战兢兢,看了一眼床上的药,脑海里浮现的是刚才耳鬓厮磨的情形,顿时满脸通红,赶忙穿好衣服下床。只是没走几步,忽然一阵头晕,脑袋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阵,一阵阵的刺痛传来。
怎么回事?
她细细思量,既然云清许知道她还活着,借酹月十个胆子她也不敢下毒害她,不可能是她干的啊。那还会有谁?
她脚下虚浮,刺痛越来越强烈。一不小心一个踉跄,她坐到了桌边,头痛欲裂,脑袋却越来越清晰。一张很欠扁的脸忽然出现在她脑海里,顿时她很想咬死他!
三月芳菲!
第二次发作了…刚才急急分别,她居然把这个也给忘了!
桌上杯里的茶还剩下一些,是云清许刚才喝过的。霄白也管不了,直接仰头就灌。那温暖的茶从喉咙里往下淌,不仅没有一丝作用,还把脑袋里的疼痛往身下带了——刚才只是头痛,现在却是连肚子喉咙,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
——混蛋!
她再一次恶狠狠诅咒,裴言卿这会儿在干什么呢?那个混球十有八九不记得今天是两个月期满吧啊混蛋!
怎么办?还是像上次那样晕过去么?霄白很无措,照现在这种方式,恐怕连晕是最幸福的下场了,搞不好会活活疼着清醒地挨过这一劫…
林音!
关键时刻,她想起了这个医药世家出身的影卫,如果摘星楼里还有人可以救她的话,只可能是毒使酹月和林音两个人。可是怎么找林音呢?霄白捂着肚子试着站起身,结果还是跌回来座上。情急之下,只好一把扯下了桌布——桌上的茶壶茶杯都是陶瓷的,噼里啪啦在地上碎了一地。这动静,足够摘星楼那帮高手注意了吧。
霄白想回到床上,只是此刻她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
吱嘎——
门被轻轻推开了,进来的人却吓了霄白一跳,居然是刚刚离开的云清许。
“师父…”
痛到神志模糊,她唯一叫的出口的就是这个人——师父。多少次生生死死后叫的名字呵。
“你,中毒?”
云清许的声调有些急促,动作比以往快了一点点,把她从座上抱了起来,轻轻放到了床上。他的眉头皱着很紧,轻道:“林音。”
下一刻林音师兄就出现在了房内,在他的默许下拉过了她的手腕细细把脉,越是把脉脸色越是沉重。
“回楼主,是三月芳菲。”
“解。”云清许惜字如金。
“多久了?”林音问她。
霄白勉强睁开眼:“两…个月。”
“楼主,熬过去就好,还有一个月时间。如果我现在用药给她止痛,不易她解毒后恢复。”
林音出去了,整个房间只剩下霄白和云清许。霄白早就疼得满脸是汗,而云清许在听到她死不了后却明显放松了下来,只是拉过了被子替她盖上。
“师父,师父…”
痛到极点,只有这个人可以依靠。那一瞬间的意识模糊,霄白忽然想起了迷蒙的记忆中,那个少年云清许的笑。没有摘星楼也没有任何人…
“忍。”云清许的声音淡得很。
霄白很火大,拽着他的袖子一口咬下去,揪着不放了。她的额头上都是汗,他却干干净净的,这让她很不舒服,于是抱着他的腰又是一阵乱蹭。
看着她猫儿一样的动作,云清许居然轻轻笑出了声。
霄白恶狠狠抬头,却看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随身的琴放到了膝盖上,随手拨起了琴弦。
——这个人,到现在还是这副风淡云轻的模样,这让她很恼火!
她疼得上气不接下气,忍到极致终于吼了出来:“老子不要你了!混蛋——”
琴音很碎,像是清泉下山涧,间间断断,霄白烦躁地听着听着,不知不觉,脑袋越来越模糊,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最后看到的,是云清许眉宇下的一点阴影。
***
“林音。”
见霄白睡着了,云清许沉下了脸。
“是。”林音出现。
“你可有把握解毒?”
“现在还不知,得三天时间。”
“查出是谁下的毒,三天后如果有解,格杀勿论。”
“是。”
***
霄白做梦了。
梦见了很多年前的事情。那个清雅的少年和一个绿衣的女孩。女孩追着蝴蝶跑,少年抱着一张琴,回头淡淡一眼,女孩就乖乖巧巧地不动了,笨手笨脚走上去拉住少年的衣袖,糯糯地叫:师——父~
然后画面一闪,到了方才,她记得她稀里糊涂间好像还揪了云清许一把,说了…很恐怖的话?
霎时,她浑身一阵哆嗦,然后醒了。方才的那句话还在耳边:老子不要你了!混蛋——

完了…
这下,玩大了。
床边没人,被单被人一丝不皱地摊平了,不用想都知道是哪个有洁癖的成果。
她刚才说…老子不要你了混蛋?他居然没立刻咔嚓了她?
“你醒了?”一个轻快的声音响了起来,“醒了我们喝酒去~”
“…”不用说,此人非白遥不二。
“白遥师兄,我闯祸了。”霄白惨烈抬头。
“怎么了?”
沉默。
没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