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儿…”书闲心里惊讶,脸上却维持着微笑。
青画有什么秘密她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她的脾气她却了解得很,这个小她好几岁的妹妹打小就是个
性深沉,只是装着副天真痴呆的模样,把每一个人都拒之千里之外,哪怕是身为一个寄养在宫里的臣女,
她何时亲近过他们这些皇子皇女?她此刻这么做,恐怕是…
书闲静静等着,直到抱着她的青画口齿不清地开了口:“书、闲姐姐,画儿、饿…呜,找不到,下
山的路…怕…”
书闲顺着她的话笑道:“画儿乖,我让人准备吃的去好不好?”
青画在她肩膀上微微一笑,抬起头时已经眼泪汪汪,一副委屈模样点点头,“好…”
墨云晔静静地站在一边,青画却连余光都没有分给他,她不是不想看到他的反应,她是不敢看:人
人都知道朱墨的摄政王心细如尘,曾经挥军到边境强国城下,那城池的主人使了个空城计,城外萧瑟一
片,朱墨的将领们派了探子探查得知城内只有老弱残兵,将领们人人都以为识破了对方的空城计,兴奋
地想连夜将计就计突袭,只有墨云晔因着探子肩上的一寸枯枝,看出这城粮草充足到过季不收粮的地步,
显然是常年囤积兵力且与外界隔绝…这城内,是空城计中计,满城装作空城。
那一役,墨云晔增兵十万,人人都当是个笑话,结果却使他天下扬名。
青画太了解墨云晔,这样的墨云晔,要骗过他,就首先要骗过自己:她只能完完全全当自己是个傻
子,毫不顾忌他的反应,才能让他卸下防备。
秦远将军瞅准了空档介绍,“公主,这是我朱墨摄政王。”
书闲轻柔一笑,欠身行礼,“王爷有礼。”
墨云晔敛层微笑,目光却落在青画身上,笑而不语;他这番举动,于理不合,在场却无一人可以指
书闲轻声解释:“画儿是我的陪侍,她自小父母双亡在宫中长大,我和她从小相伴,这次远嫁是我硬
向父皇讨了她陪着,不是丫鬟,还望王爷见谅。”
墨云晔摆手笑道:“无妨,只是画儿姑娘似乎…”墨云哗的话欲言又止,青画的心跳得厉害,纷乱
中她只能静静地站在一边,既不能向书闲使眼色也不能偷看他的神情。
这次在山上和他撞上本就是意外,唯今之计,她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她心跳凌乱、耳中嗡鸣,
只是混乱中听到了书闲颇为压抑的一句叹息,“如王爷所见,画儿她…自小就有失心顽疾,虽然偶尔会
如常人一般正常,但是多半却是五、六岁孩童的样子…”
她这一番话有两个妙处,一是点明了青画是个痴儿,二是说她“偶尔”会正常,这样,即便是白天
在秦远面前露出了破绽,也是可以勉强说得过去的;青画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墨云晔没有作声,青画知道,这是第一次正式见面,这第一局先局,她赢了。
那一夜,众人是在客栈中过的夜,青画归根究底并不是随身侍候公主的丫鬟,加上她是众人眼里的
“痴儿”,她与书闲晚上并不住同一个房间;秦远特地派了几个丫鬟照料她起居,替她张啰梳洗,等到一
切事情告一段落,夜也已经深沉了。
这客栈座落在湖眉山脚下,晚上虫鸣鸟叫声声入耳,青画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白天还没来
得及思索的事情,也渐渐地明了起来:墨云晔是朱墨的摄政王,而书闲只是嫁给没有实权的皇帝当一个
和亲的妃子,照理来说,接引的臣子是该有,却也只是司礼的小官罢了,又怎么会劳驾摄政王亲自相迎
呢?这其中,必有猫腻。
青画辗转难眠,此时此刻最重要的,应该是和书闲套好说辞,把这个“偶尔痴呆”演真了才是;她
下了床披了件衣服,轻轻开了门…不出所料,门口站了两个把守的侍卫,把房间守得一丝不漏。
看到她出门,侍卫惊异道:“青画小姐,这么晚了您去哪儿?”
青画揉揉眼睛,憨憨地笑,“画儿、找书闲姐姐,嘿嘿!”
侍卫柔道:“天色晚了,小姐明日再找吧。”
青画咬着嘴唇红了眼,“画儿就要找、就要找!”
“小姐,公主与王爷有正事在商谈呢,小姐你看,月婆婆都快到半空了,如果再不睡,山上的妖精
会出来吃人的。”那两个侍卫嘴上恭敬,眼里却是露骨的蔑视,语气虽柔,话语却是打发着街头顽童的。
也难怪他们看不起,一个已经及笄的少女,像个五、六岁孩童一样的心智,偏偏还必须对这个痴儿
毕恭毕敬,任谁都会反感吧?青画看在眼里,心里想偷笑,脸上却还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眉宇间的
神情尽是刁蛮任性的霸道劲儿,配着她显然已经是少女的脸庞,那五、六岁的神情显得十足的痴呆样儿。
“哦…那、那不要了…画儿去睡觉!”
她沉默了一会儿,鼓着腮帮子瞅着丝毫不打算退步的侍卫,手忙脚乱把门重重地甩上。
门外面传来两个侍卫的闷笑声,门里面的青画却神情凝滞,墨云晔居然在书闲房里,他想做什么?
他已经是朱墨的摄政王了,还有什么值得他深夜谋划?书闲她的个性温和,比当初的宁锦还柔了三分,
她会不会被逼着答应什么…
青画心中焦虑,却也无能为力;熟谙医蛊只能救人杀人,她不可能把外头的守卫全部给撂倒了,而
不被任何人发现,让他们安然醒过来…
窗外月明,月色如纱,皓洁如上好的白玉,松竹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枝头叶影把投射进房里的月光
剪成了碎片;青画蹲坐在地上,看着外头的一轮明月东升西落,居然是一夜未眠到天明。
如今已经三月初,晨曦微露的时候,青画在客栈外头的一座石桥上遇见了书闲,她犹豫着上去打招
呼会不会露出马脚,站在桥脚下踟蹰了许久;一声马儿的嘶鸣打破清晨的静谧,也打断她的犹豫,马背
上一袭绛紫的锦缎掠过,停在石桥边上。
青画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墨云晔从马上一跃而下,轻轻巧巧上了桥,对着书闲微微一笑,他的脸
上是柔和的色泽,他的眼里却是一片迷蒙的雾气:书闲的脸顷刻间红得像是秋日里初熟的蜜桃,最是少
女的娇羞,在朝阳的点点金光中一丝丝攀爬上她的脸;墨云晔像是说了些什么,书闲顿时笑得眼睫弯翘,
不敢去看他的眼。
这情景青画见过的,很多年前的宁锦就站在书闲的位置上,对着墨云晔那恬然的眼。心跳纷乱…
此时此刻,她却是站在桥下,眼睁睁看着这个玩弄权势的朱墨摄政王,一步步地铺设着什么:怎么当年
的宁锦就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呢?莫非真是…当局者迷?
“青画小姐?”墨云晔下了桥,停在她身边。
青画因而可以光明正大地与他对视,墨云晔有一双与他真实个性全然相反的眼眸,他的眼温润柔和,
宛若知书达理的翩翩佳公子;可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就是这双眼,它可以眼睁睁看着她毒发而毫无波澜。
墨云晔温煦笑道:“昨夜睡得可好?”
青画眨眨眼憨笑,“嘿嘿。”
“朱墨与青云气候有别,青画小姐若有什么不适,可要记着告诉秦远将军。”
“嘿嘿,将军…”
“当然,小姐告诉本王也可。”墨云晔的眼里是淡淡的浮云,映着初升的太阳,把他的一双瞳眸都
染成了金色,他对着青画温和地笑,即便明知她是个痴儿,他的眉宇间也不见半点厌恶,话语间温婉和
煦,如三月花、五月雨:他对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子,世人皆知墨云晔宽厚仁慈,是位翩翩佳公子,就算
他真的权倾朝野、挟天子以令天下,也改变不了什么。
青画小心翼翼地藏好眼底的厌恶憎恨,只是睁着朦胧的眼看他,对他的笑容,她只想到了四个字:
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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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朱墨边境到都城总共有半个月的路程,这半个月,青画都一直扮演着痴儿的角色,半点也不敢含
糊;只是这一路,最让她担心的不是墨云晔会看出她什么马脚,而是书闲的心思。
送书闲与青画的是一辆轻纱垂幔的乌木马车,马车后舱的窗户上挂着遮阳的青色丝幔,青画不只一
次看到书闲轻手轻脚地撩起那丝幔,悄然凝视着马车外面的景致,眼色如秋波,女儿家神色一显无遗;
她这样偷偷看他,已经足足十数天有余。
青画原本已经被午后的阳光日光催得昏昏欲睡,却不只一次被忽然灌进车里的冷风惊醒,见到的便
是这么一副景象;她顺着书闲的目光往外看,见到的是墨云晔绛紫的衣衫,衣袖如云。
此景此景,青画微微皱起眉头,思量许久后她收敛了脸上的稚嫩痴相,沉道:“书闲,你是要嫁朱墨
皇帝的。”
书闲乍听到她已经半个月不曾听到的正经语调,先是愣了片刻,半晌回过神来,她惊诧地盯着青画,
白皙的脸上顿时泛起了红晕,“画儿…”
青画皱着眉头思索着用词,未了才道:“他不好。”
她曾经是痴恋他的宁锦,她当然知道墨云晔对初长成的少女的蛊惑力有多大;他身居高位,是朱墨
堂堂的摄政王,他仪表堂堂、儒雅俊秀,在朝中向来有温玉君子的美称,他能文能武,是率军的将才、
是舞墨的雅客,他的一颦一笑毫无半点皇族子弟的嚣张气焰,他只有修竹汀兰的清雅;怎么看,他都是
个谪仙一样的人物。
只是,也正是因为她是宁锦,她才知道他墨云晔这副谪仙皮囊下,的的确确流着皇家薄幸的冷血,
为权为势,他可以翻脸不认人,可以微笑着把毒药递到曾经旧爱手上,看着那个人一点一点地等死…
书闲是个善良单纯的人,论真实年纪她比书闲还长了几岁,她眼里的心思,她又怎么看不出来呢?
书闲像是被说中了心事,脸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耳根,她小心翼翼看着青画,轻声问:“为什么不好?”
青画语结,只是皱眉道:“书闲,信我。”
书闲脸上的神情微微呆滞,仿佛是万紫千红的花园里忽然起了秋风,花未落,万物却已经带了颤儿:
她沉默地盯着自己的裙摆,盯得眼睛都发红了,未了,眼泪就落在裙摆上,她说:“他不好,我便不要了。”
青画却惊讶地瞪大了眼,“你信我?”她本来也只是想提醒一下,却从未想过,书闲会因为她一句话
就…
书闲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时脸色已经有些苍白,她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犹豫片刻,拉过青画的手
握紧,她说:“画儿,虽然你有很多秘密我不知道,虽然我猜不透你的想法,也不知道这次你执意跟随我
的目的,可是当年救命之恩我终生不会忘;父皇不曾关心我,我的兄弟姐妹也都不把我当个人看,我信
你,无论何时、何地、何事。”一字一句,漫长而坚定的一句话从书闲口中吐出来,教青画屏住了呼吸。
她第一次认认真真看着书闲,那时候她提着灯,她跪在地上找玉燕的情形似乎还近在眼前,如今这
个美丽明艳的青云公主脸上,依稀还带着几分六年前的影子,眼里是青画不大了解的执拗。
青画不知不觉笑了,除了宁臣,这是她活了两辈子,第二个肯待她如此的人,她握了握她的手,真
心道:“谢谢你,书闲姐姐。”
也就在这天,青画这辈子二八年来第一次卸下了心防,真心诚意地交了第一个朋友、姐妹,马车
里的气氛比过去半个月都融洽了许多,时辰过去得也越发不着痕迹,不知不觉,这一路已经行了整整十
七天,而朱墨皇宫,也总算是到了。
朱墨的皇宫,青画上辈子倒是去过几次的,宁锦的爹爹是当朝丞相,达官贵人的儿子多半会被压着
上私塾学武、学文;女儿们却是清闲无比,也就经常被闲得无所事事的太后、皇后招进宫,陪着皇子、
公主戏耍,一来是当个玩伴儿,二来也是从小物色嫁娶的对象。
宁锦是个野惯了的,爹爹怕她惹祸端,从小就把她藏得好好的,结果十二岁那年她还是被闲来无事
的老太后发现了,一句话直接捎到丞相府,说是让宁相赶紧把藏着的宝贝送到宫里给大伙儿瞧瞧,不然,
小心没过目就直接越俎代庖找个皇子给许了;宁相无奈,这才送宁锦进了宫,第一次见到墨云晔。
青画与书闲入宫的时候已是黄昏,宫里的术师掐指算了算,说是今日并非黄道吉日,书闲与皇帝还
是隔几日再见为妙;一句话,便把堂堂青云的来使和书闲分成了两拨人,一拨去正殿面圣、一拨直接去
招待使臣来客的穆仪宫。
皇宫里面到处都是耳目,青画此刻是个被书闲牵着手走的“痴儿”,自然是不能跟随使臣去面圣的,
所以她只能跟着书闲去穆仪宫;只是带路的两个小太监却犯了难,他们正抓耳挠腮地呆立在半道上,脸
色有些苍白,眼神飘来飘去带了几分不确定,却又不敢回头看她们。
书闲盯了半响笑道:“你们是新来的?可是忘了路?”
两个小太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跪地行了个礼,“奴、奴才该死,负责接引两位的公公方才
犯了病…”得罪了远道而来的使臣,听说还是未来的皇妃,这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
“忘了吗?”
两个小太监哆嗦得更厉害,“奴才记得、记得!”
他们二话不说,匆匆决定了一个方向,指引着青画与书闲走…青画仔细抬眼看了看那方位,手僵
了些许;虽然时隔多年,这皇宫的大概位置她还是记得一些的,那两个小太监指引的方向,如果她没记
错的话该是临仙殿,是平时皇帝闲暇玩赏的地方;假如时候不巧,皇帝正巧从临仙殿赶往正殿接见使臣
的话,恐怕会撞上,术师的“黄道吉日”之说,总是个刺儿…
青画停下了脚步,在原地思索着怎么让一个痴儿指出正确的路。
书闲惊讶回头,疑惑不解,“画儿,你怎么了?我们快走吧。”两个小太监也面露焦急之色,他们的
脸上已经没了血色,估计是吓的。
青画皱着眉头不说话,眼看着小太监们已经认准了那条错误的路,她灵机一动,抓着书闲的手用力
晃了晃,伸出手指着相反的方向,回头扬起一抹霸道任性的笑容,口齿不清地嘟囔起来:“姐姐,画儿、
要去…那里!不要去那、不要去…”
书闲惊讶道:“那里?”
两个截然相反的主意让所有人都拿不稳了,一伙人就站在半道,直到一个有些突兀的男音响了起来:
“穆仪宫在南边,青画小姐指的是正道。”
那声音温雅无比,却让青画浑身僵硬,两个小太监更是吓得两腿直发抖,赶忙下跪连连磕头直道:“王
爷恕罪,奴才该死!”
是墨云晔,青画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陪同几个使臣一道去面圣,更不知道他到底在旁边看了多久,
她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自己方才的神态动作…除了忽然闹腾要去相反的方向,其余她都时时刻刻遵照
着一个乖巧的傻子该有的安静,应该是一点情绪都没有泄露出来的…她悄悄松了口气,却听见墨云晔
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他说:“青画小姐认得去穆仪宫的路?”
墨云晔,他就是有这种能力,即便是对一个傻子,他也能保持着翩翩君子风,只是这君子作为却让
青画觉得毛骨悚然…问一个傻子这样的问题,是一个正常人所为吗?还是说…他压根就没有卸不对
她的防备,轻信她这个陪嫁的是个天生痴儿?
时候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笼盖着朱墨的皇宫,也把墨云晔的发梢、衣角染成了金色,他的神情是
雅致的,只是漆黑瞳眸中的凌厉,却一分分显露出来,越来越浓烈。
青画悄悄提了口气,睁着迷蒙的眼睛,毫无畏惧地看着他眼里的激流暗涌;傻子,是不懂得害怕人
心和人眼里的杀意的,所以她不怕,她必须装作不怕,她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直到那里面露出了一丝
丝微乎其微的惊疑,她突然扬起了一抹灿烂的笑,笑得眼睫都弯了,迷蒙的眼因为这抹笑而带了几分光
泽,一瞬间,她居然看到了墨云晔如墨的瞳眸里一阵眼波。
青画不确定他是不是因为自己突兀的笑才惊异,她只是作着寻常痴儿都会有的神情,静静地等待着
他的反应。
墨云晔神色如常,倒是书闲开了口:“王爷,画儿她是小孩子心性,还请王爷莫要见怪。”
墨云晔莞尔一笑,“无妨,本王…甚是喜爱青画小姐天真烂漫。”
几句寒暄本不是为奇,青画却看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光亮,她当然知道墨云晔的心思何其细腻,
他定是起了什么疑心,去穆仪宫的路上,她打起了十分的警惕。
穆仪宫是朱墨专门招待来使的别馆,书闲虽是和亲的公主,但是没见过朱墨的皇帝之前她不曾有过
封号,也无法在后宫安置,所以只能暂且住在穆仪宫。
少顷,日落西山,初到朱墨皇宫的第一日总算是过去了,只是穆仪宫却出奇地热闹,来来往往的太
监宫女来了一拨又一拨,都是受各自的妃嫔主子的遣派来送礼;书闲是何等的身份,她是邻国的外嫁公,
主,日后面圣完毕自然不会从更衣之类的做起,故而她人才到别馆,巴结的礼就已经堆满了。
更有甚者亲自登门,已经坐在厅堂之上,见了痴痴傻傻的青画,连她都连带着讨好进去;难得有人
自动送上门,青画起了些小心思,扯着一个宫婢嚷嚷:“画儿,要见皇帝!”
那宫婢笑吟吟地解释:“小姐和公主现在还不能见陛下,得等月圆那夜才行呢!而且今晚陛下款待来
使,恐怕也无暇。”穆仪宫里人来人往,也没有人注意到青画的踪迹,倒是书闲悄悄抽了个空间她:“你
想见朱墨皇帝?”青画点点头,找了个空暇撤离了那热闹非凡的前厅,她决定去外面碰碰运气,看看能
不能打听到一些朱墨皇帝的事儿。
朱墨的皇帝名为墨轩,刚刚年满二十,听说是个纵情声色的帝王:论辈分,他应该叫墨云晔一声皇
叔,墨云晔位居摄政王,兵权在握,墨轩握有的权利不过是接待来使之类,他地位虽尊贵,却只是十足
的傀儡。
青画想找他,就是想看看这个纵情声色的帝王,究竟是不是无能之辈,如果他只是装作荒淫无道的
模样,以削减墨云晔的疑心,他还有心夺回皇权,那么,他会是她最强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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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皇宫里的消息总是传得最快,青画本来只是想出去打听一下,皇帝墨轩平日的所作所为,她随
便找了个宫女含糊着语气问,却没想到连此时此刻墨轩在哪儿都问了出来;宫女说今日陛下接见完使臣,
并没有翻哪个宫的牌子安歇,而是独自去了御花园赏月。
这对青画来说可是个好消息,如今这宫里最受关注的地方应该是穆仪宫,最热闹的地方也是那儿,
想来是没有人会关注她一个小小陪嫁的行踪;今晚的月色甚好,虽然时候不早,路却还是看得清的。
青云与朱墨的民风不同,服饰也差了许多,青画的打扮与宫女嫔妃都不同,也正是因为这身打扮,
一路上的侍卫没一个敢拦的;她也不掌灯,独自摸黑着在宫里兜了一圈,到底还是找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清静得很,墨轩这皇帝一句话说要独自赏月,宫女、太监、嫔妃自然没有一个人敢进去的;
青画是外使,何况墨轩也没说不准人进花园,自然也没人敢拦她。
青画知道,今晚并非月圆之夜,赏月之说未必可信,御花园里静谧万分,除了虫鸣鸟叫没有半点人
息,她屏着气息在御花园里溜了半圈,终于在湖边见到了个身影;周围没有宫灯,她只能借着月光看到
那抹纤瘦的身影,月色洒在湖面上泛着点点的光,都映到那人的衣衫上,那衣衫便泛着一点点的月白。
青画默默站在离湖边不远的地方,并不急着靠近,这个人,就是墨轩皇帝吧?早在青云的时候就听
说朱墨的皇帝纵情声色、好色贪杯,九成的人都已经忘了他才是个弱冠少年,青春伊始。
“你来了?”墨轩有些沙哑的嗓音在静谧的湖边响了起来。
被发现了?青画心里诧异,却不敢贸然出去,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屏着呼吸,没过多久便瞧见又一
个纤丽身影从另一边走了出去,到了墨轩身边;借着月光,她依稀可以看到那是个女子。
那女子朝他行了个礼,“微臣来迟了,陛下恕罪。”
墨轩摆摆手道:“无妨,太傅请起。”那女子有些机敏,才站起身就四处打量周围的情形,好在青画
站在一处灌木丛,只要微微闪身,就可以把自己藏在俊面:她看着那女子,惊诧万分,她确信刚才没有
听错,朱墨皇帝称那女子,居然是“太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