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画深深喘了一口气,身体的无力告诉她,暂解“天残”的解药药效已经快过了,她已经没
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她把目光落在书闲久违的脸上,望进她的眼,书闲的眼深不可测,如寒潭
一般,看得出她也在等,等待青书的选择。
过度的疲软让青画的视野有些模糊,隔着数步的距离,她依稀见到的是很久很久以前,在花
园里,那个跪在地上找玉佩的帝姬,那时候她眼泪汪汪,看着她的眼神却异常的坚定,她说,“画
儿,我为你保密!你…别怕,你的事我不说出去,死也不说出去。
这样的书闲啊…青画低头笑了笑,赌上性命跨了第一步。
一瞬间,书闲的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犹如初阳拨开云端一样的璀璨,她轻道:“画儿…”
有了第一步,第二步、第一二步也不再艰难,寂静的殿上唯有青画一步一步的脚步声,她轻轻
数着,一步、两步、三步…她终于到了书闲身边,这是她的选择,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书闲几乎是在青画到达她身边的一瞬间握住了她的衣摆,用力揪紧了,下一刻她就扬声道:“来
人,拿下好人昭仪!”
大殿之上忽然出现一队铁甲将士,齐齐整整地站在了书闲身后,想容方才还笑靥如花的脸一
瞬间冰冷,她恐怕作梦都不会想到,主动提供青画疑点并追查的书闲会有此一举!
墨轩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他的手在发抖,几次想开口却被气得开不了口,最后,他的手重
重地捶在皇座之上,厉声开口:“你好大的胆!谁给的你权力插手朝政!国殿之上公然犯上,视朕
于无睹,你还知不知君臣礼法?”
书闲脸色不变,只是含笑瞥了一眼想容,温声道:“后宫不涉国事,那昭仪在殿上做什么?”
“你…”想容气得脸色泛白,“陛下对青画身份有所怀疑,我不过是协同作证!今日我是以
证人身份在这殿上。”
书闲眼色一转,冷笑,“好个证人,陛下,论君臣礼法,臣妾想问一句,我青云太子妃的身份,
什么时候廉价到在别国审了?昭仪此举就合礼法?”
“你…”
“画儿是假也罢,若是真的,我皇兄必定不会让他的妻子受此等侮辱!朗月正急于找结盟,
如今四国势头难分上下,与青云为敌的后果,我想在场的大人们都应该知道。”书闲话锋一转,
几步上前踏上台阶,凌厉的眼神在文武百官身上一掠而过,而后敛眉轻道:“陛下,臣妾此举实在
是迫不得已,臣妾已经是朱墨国母,实在不忍心看着朱墨因为受奸人所惑臣妾知晓您不过是心急
了些,怕臣妾被小人利用了去,所以才会不小心听信了谗言,对不对?臣妾定投无路之下才出此
下策…”
“陛下!”不等书闲说完,想容已经跪在地上,抓着墨轩衣摆尖声道:“是她,是她说要追查
到底的!她陷害我…”
“住口。”墨轩沉道,他叹了口气,深深看着书闲,良久才道:“是朕疏忽了,逼得皇后挺而
走险。”
“此事了结后,臣妾请罚。”书闲低眉。
墨轩勉强笑道:“皇后乃是一番好意,忧国忧民,何罪之有?今日就暂且…”
“多谢陛下!臣妾与画儿自小认识,画儿真假,臣妾再熟悉不过,这次诬陷来得甚巧,臣妾
会追查到底。”书闲微笑,目光落到小姿身上微微一变。
“皇后饶命!皇后饶命!”小姿连滚带爬到书闲脚下,眼泪霎时涌出眼眶,“皇后饶命!是、
是昭仪娘娘…她绑了奴婢宫外的娘亲…奶娘、奶娘是收了昭仪娘娘的银两…皇后饶命!”
“你胡说!”想容花容失色,小姿和奶娘却只顾着向书闲磕头,没有理会想容的怒火半分。
事情到这地步,可以说是峰回路转,青画从始至终都静静站在书闲身侧,看着她脸上数不尽
的复杂神情,到最后小姿跪在书闲面前哭诉的时候,她收到了书闲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的暗示,稍
稍靠近了她:事到如今,她终于敢确信,书闲她是在酝酿着什么…过去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很
久之后的一出戏,都是为了一次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当年冷宫里那个娇羞的帝姬,如今已经真
正成了一国之母。
文武百官窃窃私语,所有人的眼光都发生了变化,有胆大的已经站出列,向墨轩跪求严惩奸
妃,一人带头,数人回应,顿时朝上一片私语声。
书闲等朝上声音小了一些,才微笑道:“陛下,臣妾听说您是在烟花之地寻得了貌美德高的昭
仪,不知陛下可知昭仪之前在哪儿?”
墨轩皱眉,“想容虽是出身烟花,但…”他想说她并无烟花之地的风气,但被书闲紧接着的
一句话惊得脸色大变。
书闲低眉笑道:“不知陛下可曾听过帝师司空有个同门的师妹叫甘苗?此人品性败坏,是江湖
上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甘苗有个入室的徒弟,姓花。”
书闲会知道甘苗的事情,这出乎青画的意料,她惊讶地看着脸色不改的书闲,却被她稍稍用
力拉到了身后。
“或许陛下以为这并没有什么,臣妾还查到个好玩的,甘苗这姓花的徒弟早年出师,在路上
遇了一个皇家子弟一见倾心,自此就跟了那个人,还撮合了自家师父与那个皇家子弟的结盟,共
谋大事。”书闲的目光落到想容身上,露骨的嘲讽,“昭仪妹妹,不知墨王爷可安好?几封书信可
解得了你相思之苦?”
“你胡说!”想容的脸色已经由白泛起了青,她的眼里终于被慌乱彻底席卷,几乎是书闲话
音落下的同时,她跪倒在了墨轩面前泪流满面。
墨轩的目光落到想容身上,由开始的惊诧到之后的阴沉只隔了短短一瞬间,面如死灰也不过
如此,良久,他才无力地靠向椅背,“柳廷尉,依法办了。”
青画恰恰只来得及听到这一句“依法办了”,自从中了“天残”毒,她的手脚早就不如以前利
索,方才局势的大起大落已经让她腿软,书闲似乎是又说了一些什么,朝上的大臣跪了一地,朝
着墨轩和书闲三跪行礼;想容已经瘫倒在了地上,声嘶力竭地喊着些什么,但那都是些什么声音
呢?是谁在急切地呼喊?
“书闲…”青画很慌乱,这样的感觉她经历过的…上辈子三月芳菲发作的时候,临死之
前就是这样的感觉,脑袋里一片空白,所有的记忆都成了一幅幅晦涩的画面,耳鸣乍响,周围的
一切都渐渐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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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儿!太医,宣太医!”青画开不了口,只能麻木地向地上倒去,书闲的声音渐渐遥远,
所有的声响都在渐渐离去,唯有殿外的阳光越发刺眼,然后是眼前一片雪亮,再没有半点色彩和
声音。
梦魇有时候来得比现实还快,甚至比“天残”毒还快,第一次,她在梦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很小很小的宁锦,趴在墙头看外头的蓝天,院子里面,宁相端来了一盘刚出锅的糕点,笑眯眯地
朝着墙头上的小丫头招手,蔚蓝的天,和煦的风,一切美好得不真切。
小小的宁锦想从墙头爬下去,只是回头一望,来时的藤蔓早就不知了去向,小小的宁锦顿时
慌得泪眼汪汪,却瞅见墙外面的一阵清铃乍响,少年笑靥如花。
下来,少年的笑染上了眉梢,下来啊。
小小的宁锦哆哆嗦嗦在墙头徘徊,未了却突然浑身没有力气,重重地向墙下栽倒。
梦境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不断下坠的慌乱感,青画在这时候惊醒过来,浑身是汗,她稍稍
喘了口气,才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这儿有几分眼熟,她一时记不起是哪儿,但却绝对不是闲庭
宫,也不是司空在宫外的小院,这会是哪里?“天残”毒难道没有要了她的性命?
床上挂着一顶青绿的纱帐,青画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能挣扎着从床上坐起了身,掀开
纱帐。
“郡主醒了!快、快去通知陛下!”一个欢快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青画只依稀见到一个宫女急急忙忙地冲出了房间,宫女的衣着惊到了青画,那是…
半盏茶的工夫,一个人影从房门外急匆匆踏入房内,他穿着一身皇袍行色匆忙,一进房间就
直奔青画床头,但是到了床前两三步却又急急停下,只是瞪着微红的眼看着她不语,看得出皇袍
下的手脚都很僵硬,还带着点儿颤意,却被它们的主人强行压下,只有那一双眼隐瞒不了主人此
时此刻的心情。
青画方才提着的心终于彻彻底底放下了,闭眼之前她还在生死攸关的朱墨殿堂,没想到睁眼
之后,她的世界已经翻天覆地,这变化她不知道是拜谁所赐,她也不想去思量她昏迷时发生了什
么事:床边的那个人依旧小心翼翼站着,并不靠近,明明是像一只困兽一样泛红的眼里,却透着
股说不清的柔韧温和,她几乎能感受到心上一处微微疼起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眼微笑,“宁臣。“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笨拙得只会眼红站在她床
边却不敢靠近的人了,再也不会有第二个穿着别扭的皇袍还一脸战战兢兢的皇帝了;宁臣也好,
青持也罢,如果她不想,他怕是宁可打断了自己的腿,都不会让自己越雷池半步,这就是…宁
臣啊!
“是。”年轻的皇帝听见青画的叫喊,眼里闪过一抹光亮。
“扶我起来。”青画微微尴尬。
“是。”年轻的皇帝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这才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扶起穿着亵衣的青画。
“青持,我怎么到了…青云?”这青绿的纱帐和宫女的服饰,无一不是青画在青云宫里的
故居所特有的,她不敢相信,只是一觉的工夫,她居然回到了青云的皇宫?
青持似乎是犹豫了片刻,才坐到床边,拉过搁在床边架上的外衣替她披上斗你已经昏睡近月。
“书闲她…”
“书闲她留在朱墨。”青持稍稍皱眉,细心地把青画外衣上的衣扣一个个系上了才松了口气。
“青持,发生了什么事?”
“你昏迷那日,朱墨昭仪入狱,连带着墨云晔也因为和昭仪的师父合谋的事曝露自身难保,
朱墨已经乱了,书闲便早早送你回来,避开乱局。”
青持短短数语,风淡云轻地概括了青画昏迷的这个月发生的事情,青画却彻底呆滞,想容和
墨云晔的关系她不是没有猜到,她对自己的敌意她也早就知道,但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么多
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到最后居然能凑成一条完整的线:书闲对她的敌视、书闲和想容的明争暗
斗、以及她入主东宫后对想容的亲近、墨云哗和想容的关系,还有甘苗和想容的关系,乃至于“青
画”的身份疑点,究竟是怎样的心思缜密,才能把这一切串联起来,扳倒深得皇帝信任、几乎是
帝师的昭仪想容?书闲的心思,究竟有多深?
如果想容和墨云晔联系再紧密些,如果书闲得不到墨轩的信任,如果…有无数种可能,只
要有一环出差池,书闲就是满盘皆输,性命难保。
“青持。”
“是。”
“我想…”青画本来想好了开口要回朱墨,可是对着青持脸上温驯的神情却怎么都开不了
口。
“画儿…”青持打断了青画的思绪,他轻道:“婚期定在下月,可好?”
青持不大笑,他的眉眼都过于凌厉,哪怕是笑了也多半是带着点儿磨下掉的僵硬,很久之前
宁锦曾经花了好些力气去逗他笑,最后因为笑着太过别扭而不了了之,而如今,卸下了宁臣那丑
陋面具的青持,依旧没有学会怎么笑得自然,不知道是因为个性使然,还是…情境。
青画僵在床上,一时间找不到言语去应对,婚期、大婚、和青持。
青持就坐在床边,努力笑着,眼眸中带着一丝颤意,就是这一丝丝的波纹阻止了青画一点点
的小心思,她悄悄抓了把身下柔软的锦被,不知从何开口。
青画的沉默对青持的打击不小,他的眼里暂态有了一丝狼狈,急急站起身就要往外走,“你好
好休息,我不急、不急的…”无论是彼时的一代剑客宁臣,还是现下的青云帝王,他都没有变
过。
“青持!”眼看着他就要消失在门口,青画咬咬牙开了口,“你停下!”
青持的脚步停滞在门口,却没有回头,他只是轻声道:“不必开口,不要当成是负担…”他
很狼狈,狼狈到不敢回头,明知房里的人是他牵挂了十数年的人,明知道假如他坚持,她必定不
会忍心拒绝,可是骨子里的自尊却不容许他抛开一些东西,里面的那人他默默追逐了那么多年,
他怎么舍得让她陷入两难?他逼不下手的,六年前他一搏差点玉石俱焚,六年后他早已没了一丝
一毫的勇气,也许,也许只要她好好活着,就够了。
“青持,你停下。”青画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青持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青画低下了头,不知为何眼泪又涌上了眼眶,趁着那个向来沉默的男人还没狼狈逃走之前,
她轻声开口:“青持,我中毒了,天残无药可解。”
青持的身形微微颤了颤,“我知道。”就因为知道了,所以…急了。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
“我知道!”青持的眼眶通红,几乎是低吼。
他这副模样惹得青画想笑,心头的阵阵酸楚又席卷而来,她叹了口气斗青持,青画无父无母,
无根无才、无权无势,能给你的只有一份心意。“天残”毒发的那一刻,任凭她再不舍,终究拗
不过老天。
宁静的午后,青画的话语轻飘飘地回荡开来,青持一直紧绷的后背在僵持了好一阵子之后,
终究是放松了,午后的阳光透过回廊投射到房门外,青画披上衣服眯着眼望下门口,正巧对上猛
然回头的青持的目光,午后零碎的阳光跳跃着落到他的眉梢眼角,碎成了一缕缕,绚烂无比;很
久以后,久到青云和朱墨都已经换了帝王,青画依旧记得那一日,青持眼里乍然浮现的光晕,这
光晕比阳光更甚,暖了她许多年。
结果日落黄昏,青画都静静地待在房里,不是她不想出门,而是暂解“天残”的解药已尽,
她的知觉又开始慢慢抽离身体,先是腿脚一点点失去控制,而后是双目渐渐模糊,听觉渐渐丧失,
只是短短半个月,她就只能坐在窗边晒太阳了。
前一日,探子从朱墨带了个消息回宫,说是朱墨摄政王正囤积兵力,准备大举兴兵,朱墨皇
帝墨轩联合青云不成,转而去求朗月结盟,却被朗月的皇帝四两拨千斤挡了回去,两方实力乃是
天壤之别,但是朱墨摄政工却不知为何,迟迟不动手。
而今青画关心的唯有书闲,朱墨时局乱作一团,书闲一人位居朱墨一国之母,她此刻究竟怎
么样?
“锦儿,想不想报仇?”青持早晨曾经这样问过她。
青画的心在那一刻狠狠抽痛了,朱墨时局大乱,假如要报仇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她已经不是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可以借用的是青云一国之力!只要,只要稍稍推波助澜…无论
是墨云晔还是朱墨,她都可以子以重击,可是这必须搭上的是青云的国策,她还能自私地利用青
持吗?她的犹豫写在脸上,微微麻木的手被青持握到了手心。
他说:“锦儿,不要想太多。”
“不要了。”良久,青画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轻轻埋头进了青持胸口,闭上眼努力忘却眼里
的模糊,事到如今,宁锦的仇人是墨云晔无庸置疑,但是宁府灭门的真相却依旧是扑朔迷离,如
果是宁锦的仇恨,她拿什么资格让青持为她报这一情债?她已经欠他太多、太多,宁锦何其自私,
对宁臣视而不见;青画何其自私,生命走到尽头才应了青持的婚嫁盟约。
“锦儿…”
“婚期,还有几日?”青画在青持怀里睁开眼,悄悄抓住了皇袍一角蹭了蹭。
“十五日。”青持皱了眉头,皇室的婚宴准备起来繁文耨节数不胜数,一个月实在是紧锣密
鼓。
“提前,好不好?”
“锦儿?”青持的声音温柔,却透着遮掩不了的笨拙仓促,青画忍不住在他肩头笑出了声,“我
急着当新嫁娘,好急,不许笑话我,不然罚你带三个月宁臣面具…”
青持的手小心翼翼地环住了几乎是挂在他身上的那个人,微妙的触感让他连透气都记着,这
份亲昵让他忍不住微笑点头,“嗯。”提前就提前,大不了日夜兼程。
“记得请书闲回来。”
“嗯。”
“你老是憋着气,抱久了,会不会憋死?”
“嗯。”
“宁臣…”
“嗯。”
良久,当怀里不安分的青画渐渐收敛了小动作,青持才敢舒出最深的一口气,他笑了笑,轻
手轻脚地抱起已经入睡的青画到床上,替她盖了一层薄被,把她有些凌乱的发丝一丝一丝敛整齐
了。
黄昏的夕阳投射进房间,拉成缕,停留在床上熟睡的青画的眼睫上,青持的衣袖上,璀璨的
金,碧绿的纱帐,熟睡的人眼睫上带着一丝弯翘,盛满了夕阳余晖。
青持坐在床边悄悄俯下身子,极轻地,在她熟睡的脸上印下一吻,这一吻之轻,竟不及他滑
出眼眶的那一滴泪。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愿得一心人,生死不相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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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夜大雨瓢泼,天已寒。青画换上了几件朱砂红的新衣,一改往常的一身青翠,小姿见了这
身新衣高兴得不得了,笑着说郡主脸色好了许多,青画却只能微笑应对,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
开口已经成了一件颇为艰难的事情。
日暮时分,青持带着一丝倦容进了院内,在太监们欲言又止的神情中,躬身抱起榻上的青画,
抱着她回寝宫,青画想了想,勾住了他的脖颈,不需要一丝言语,一个眼神就如此的契合,这一
切自然得如同清晨日出、雾霭退散一般,仿佛很多年前就已经演练了千万逻。
“青持,重。”青画咬咬唇,“近来膳食…”
青持的神色明显愣了愣,抱着她到床上的时候他的肩膀还在微微发颤。
“青持?”青画在床上撑起半个身子,细看之下才发现青持居然是在埋头低笑…
“不重。”青持终于抬了头,眼睛红红的,他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替她整理微乱的衣衫。
“婚宴…”
“准备好了,还有五日。”
“嗯。”青画喘了一口气,慢慢放松了神识,不消片刻,她的气息已经渐渐平稳,青持却好
像没有看见一般,他神色不改,轻手轻脚地替她盖上被褥,在她脑侧耳语:“所有的事情都已安排
妥当,只是…联系不到帝师司空,林将军回报,说司空…早已不在…锦儿,你到今日仍不
肯告诉我,你我还有多少时日?如果司空…”
日落西山之时,暮钟一声声回荡,青持脸上的微笑终于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绝望,那一
刻,在青持脸上的神情不属于一个帝王的威仪,那样的森然只属于一个绝望的男人;青画身上中
的是什么毒他早已知晓,在她昏迷的几日间,他早已疯狂地网罗最好的名医进宫,可是不论是有
高阶的御医还是山野的奇医,所有人都说青画的病情回天乏术,唯一的希望是司空,而他倾尽了
最精锐的守备去查询司空下落,得到的结果居然是…司空早已在许久之前…葬身野外!
一代帝师早已不在,青画本就渺茫的生还机会如同泡沫幻影一般碎裂,这几日,她清醒的时
辰已经越来越短,短得让他心慌不已,他清楚地知道,她就像六年前一样,正渐渐地消失不见。
“锦儿。”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剩下一声叹息,一滴泪,很多年后,青持贵为世人称颂的一
代明君,沙场猛将,没有人知道这位攻无不克的帝王,在长成之后还留过泪,也只有他自己才知
晓,青持的泪,一半给了宁锦,一半给了青画。
等着大婚、等着死神,青画的日子过得颇为平静,打破这平静的是一个消失很久的人,墨云
晔。
那日天朗气清,青持带了青画出宫去往界山,青云素来有临嫁女儿拜花神的习俗,青画身体
有恙,原本青持并不介意这些民风民俗,无奈青画异常的坚持,他只好找了顶软轿带着御医一道
和青画出了宫,谁也没有想到,轻车简骑地出行,居然会有人早早地拦在路上。
马儿的嘶鸣响彻,青画掀开轿帘,第一眼见着的是一抹紫,不知是“天残”发作还是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