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她才能再睁开眼睛,叫她一声妈妈呢?
所有的罪孽都是她一人的,为什么报应要让朗儿来承担呢?
“阿姨,你不舒服吗?”语千担心的问。
她努力微笑:“没有,我们进去吧。”
第四十回
夜,沉凉如水。
他轻轻推开了病房的门,一室握不到手的月光。
病床上的女子沉沉睡着,长期见不到阳光的缘故,本就娇美细腻的肌肤,更加的皓莹若雪,几近透明,称着长长的黑发,有一种让人心疼的苍白。
他在病床边坐下,握了她的手,放在唇边,微笑:“朗儿,睡得好吗?”
一如从前的每一次。
“小懒虫,睡了这么久,还不想醒吗…”
声音里有着常人永远难以企及的温柔情重。
第一缕曙光照拂上她的容颜,那样安静而柔美。
如果当初,就那样不管不顾带走她,又或者,铁下心来彻底藏住自己的感情,一切都会不同。
是他的优柔迟疑,夺走了她的微笑。
林射闭上眼,藏住所有伤痛与苦涩的情绪。
他站了起来,松了她的手,放开那温暖。
帮她拉好薄被,再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轻轻一吻。然后转身离开,没有停顿,也没有回头。
平稳的开着车子,手很稳,表情极淡。
一直往四季酒店的方向,那里,早已经是宾客云集,K市的各大媒体也已经蜂拥而至。
一个小时后,他的婚礼,将在这里举行。

 

那一场婚礼,盛况空前。
林射与乔语千的婚礼,又怎么会少得了热闹排场。
一时之间,成为诸多媒体争相炒作的焦点。
很多人认为,这只是一场纯粹的利益联姻。
毕竟林乔两家的影响力,有目共睹。这样一场双赢的联姻,实在很难让人联想到利益之外的东西。而感情,在这样的婚姻中,更是成了奢侈而可笑的东西。
可是,当看到新娘娇羞幸福的美丽笑容,以及新郎温雅体贴的举止之后,一切,都不再确定了。
她偎着他,巧笑抬眼。
他搂着她,温存垂眸。
没有人能否认,那是一副极美的画面。
即便新郎新娘度蜜月去了,众多报刊的封面仍是他们婚礼上相拥的照片。
雅筑看着手中的杂志,无疑那是一对璧人,男的俊朗卓绝,女的温婉美丽,这张照片在各家媒体上广为流传。
月月一面帮朗儿擦着身子,一面笑道:“阿姨,林射他们现在应该在瑞士了吧,他们还真是相配。”
雅筑笑笑,没说什么。
美丽的事物总是更有说服力,更符合人们心目中王子与公主的假想。
所以,世人只看到新郎唇畔清贵的微笑,而忽略他过于平静的眼底,太深太沉,没有一丝可以解读的情绪。
那并不是一双应该属于新人的眼,分分明明的,不染一丝喜色。
她起身,接过月月手里的毛巾,拉起女儿的手:“我来吧。”
却突然定住,屏息等待。
月月奇怪的问:“阿姨,怎么了?”
雅筑又停了几秒,才自嘲的笑笑:“没什么,大概是太想了,刚才竟然都出现幻觉了,感觉朗儿的手动了一下——”
她的话语,生生顿住,几秒钟后,她几乎站立不稳,甚至忘了按铃,跌跌撞撞的往门外奔去:“医生——”
不是幻觉,她肯定。
朗儿的手指,微微颤动。
第四十一回
有光束,照射着她的眼睛,林朗难受的闭了闭眼,转开了头,却发现自己全身虚脱一般的无力。
一片陌生的白,印入了她的眼帘,这里,并不是她熟悉的房间。
她困惑而费力的回想找寻着,思绪并不是很清明。
“林太太,恭喜,你女儿已经清醒过来了,身体的各项机能现在看来也很正常,但暂时还不能出院,我安排一下,明天再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医生拉开了病房的门。
“谢谢,谢谢你医生…”雅筑已经是喜极而泣了。
“朗儿,朗儿!你醒了是不是?你吓死妈妈了…”她奔进房里,扑到女儿的病床前。
林朗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浑身无力,雅筑忙和月月一起扶她坐好,再将枕头放到后面让她靠着。
月月的脸上也全是眼泪,她又是哭又是笑的:“朗儿,你可算是醒了,你都不知道林叔刚才在电话里激动得连声音都变了,他一会就来看你,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林朗已经辨出这里是医院,她努力的回想,依稀忆起了那封信,忆起了她那样急的想要告诉林射,忆起了久久不绝的刹车声响,忆起了身体轻飘飘的飞起,那类似失重的感觉。
“我睡了多久?”她开口,喉咙干涩沙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月月慌忙抹着眼泪去给她倒水,雅筑有些迟疑的看她,生命中骤然有了三年的空白,不是谁都可以接受得了的。
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宁和轻松:“你呀,小懒虫,都睡了三年了,再不醒来妈妈一定要打你的屁股。”
林朗怔了下:“三年?”
雅筑搂过女儿:“朗儿,重要的是你醒了。爸爸妈妈不知道有多开心。”
林朗的大脑里一时之间还没有完全消化自己昏睡了三年这样的消息,她有些茫然的接过月月递来的水,也没有喝,再茫然的看了看房间里,却找不到那个令她心安的身影。
“朗儿?”雅筑微笑着转过她的脸,忍不住亲了亲。
她看着母亲明显与记忆中不符的衣着发式,有些不可置信,也有些茫然的问:“妈妈,你没和我开玩笑吧?我真的睡了三年?”
月月抿嘴笑着拿过了一旁的报纸:“真没良心,都不相信我们为你操心了这么久,今天的报纸,你自己看日期吧。”
雅筑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的表情瞬间凝固,所有的迷茫褪去,只是定定看着报纸上林射与乔语千身着礼服相拥的照片。
有大大的标题,那样醒目——
“梦幻婚礼——豪门神话还是爱情童话?”
“朗儿…”雅筑有些担忧的叫她。
“他现在在哪?”她的声音里有一种不真实的静。
雅筑搂着女儿单薄的肩,有些迟疑的开口:“林射现在有事,还不知道你醒了,他知道了一定会马上赶回来的,妈妈一会就打电话给他好不好?”
林朗点点头:“度蜜月去了是吧?去了哪里?不要告诉我是意大利。”
“不是的,”雅筑慌忙说:“不是意大利,他们去的是瑞士。”
“那就好。”
不再多说什么,她一把扯了手上的点滴,掀被下床。
她的动作太突然,又那样的决绝,雅筑一时没留意到,慌得忙上前一把拉住她:“朗儿!”
林朗本来就有些气力不济,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朗儿!”雅筑和月月慌得去扶她。
她握了她们的手,努力站起了身,那样的沉默,看不出心里所想,却只是固执的要往门外走。
“朗儿!”雅筑和月月又惊又急,半拖半抱的把她拉回到床上。
雅筑一面抱着女儿不放,一面对月月说:“快去叫医生来。”
“妈妈,你不要拦着我,我要去找他。”朗儿不住的挣扎,却奈何浑身无力。
“你这是做什么?你连站都站不稳怎么去瑞士?”
“我要去找他。”
“朗儿,”雅筑掉下泪来:“如果他没结婚,我绝不拦你。可是现在,你去了又能怎样呢?你是要我和你爸爸一把年纪了还闹婚变吗?”
林朗停了挣扎,转头,很轻的问:“妈妈,你在信上说的都是真的,是不是?”
雅筑痛苦的闭上眼,点头。
“爸爸不知道?”
雅筑的情绪终于崩溃,她掩面,点头,泪如雨下。
那是她年轻时候的一次迷失,是她的罪孽,她甚至连回想起来都怕。
现如今,却要在女儿的面前面对这耻辱,告诉她,她的妈妈是一个多坏的女人,因为忍受不了新婚时期丈夫忙于工作对自己的冷落,和初恋情人意外重逢,有了一夜的出轨,也有了她。
告诉她,她的妈妈原本并不想要她,却在手术前被丈夫意外发现,他以为那是他的孩子,欣喜若狂,所以她得以降生在这个世界。
月月带着医生赶来了,她安静的任他们为自己检查,重又将针管插入皮肤。
有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近了,林起铭猛然推开了病房的门,一路紧赶的缘故,他的额头有密密的汗珠,微喘着,看着女儿,那样慈爱那样欣慰的笑了。
林朗也抬头,怔怔看着他,记忆中,父亲一直是镇定从容,那样刚强的人,现如今,竟然湿了眼角,他上前一把搂过了自己,那样的紧,有止不住的激动和颤抖:“我的小公主终于醒了。”
林朗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怎么了,朗儿?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告诉爸爸?”
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朗儿乖,快别哭了,你哭得我——” 林起铭手忙脚乱的帮女儿擦着眼泪,心疼得不行。
有推门声重又响起,是林起铭的秘书。
看他忙着哄女儿,顾不得别人,只得把药递给雅筑,小声道:“林董急着赶,药都没来得吃。”
林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扑进了林起铭怀里,紧紧的抱着他:“爸爸。”
“宝贝,怎么了?”他低头,轻轻拍着女儿一直颤动的肩,心疼而慈爱的轻哄。
她把脸埋进他怀里,不住摇头,还是那样喊:“爸爸,爸爸…”
第四十二回
瑞士

窗外有雪,大片大片的,安静飘落,有一种遗世的美。
乔语千对着镜子,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一下又一下。
身上的浴衣,纯白若雪,是他喜欢的颜色。
水流的声音一直持续的响着,有氤氲的暖意。
她看了一眼浴盆,起身滴进几滴精油,再轻轻搅动水面。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的脸上,一直带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温柔神情。
身为乔家的独生女,自小养尊处优的生活,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为了一个人,这样的心甘情愿。
直到现在,她甚至都还有一种恍然若梦的感觉,她竟然,真的成了他的妻子,执手共渡一生的人。
原本打算今天出发去丹麦的,却因为大雪的缘故,瑞士机场暂时关闭了,预计要等三天后才可以离开。
她并不在意的,只要他在身边。
就像蜜月,去不了意大利,她虽然失望,却并不耿耿于怀。
她曾告诉过他,自己最喜欢的地方是意大利,斗兽场、真理口,有太多苍凉的美丽。
她还那样清楚的记得,当时他的眼底,有晦暗的光影一闪而逝,然后他静静的说,语千,我们结婚吧。
没有戒指,没有玫瑰,甚至没有期待与笑容。
可是,她无法拒绝。
林射,她那样的爱他。
后来,婚礼之后,她欣喜的梦想着,计划着,亚平宁,罗马,威尼斯,米兰,一切的一切。
他却只是说,语千,对不起,我们去瑞士,去北欧,好吗?
她没让他看见自己眼底的失望,所有情绪藏得滴水不漏。
微笑着说好。
她已经是他的妻了,他们还有长长一生。
那样多的时间,那样多的机会。
实在不需要,计较太多。
她将手放进浴盆,试了试水,温热而不烫,于是起身出了浴室。
硕大的落地窗前,林射安静的坐着,面对窗外一片银妆素裹的世界。
优雅若风,清贵如月。
而这样出色的男子,是她的丈夫。
唇边不自觉的泛起了笑意:“洗澡水放好了。”
他却仿若未闻,还是那样安静的看着雪,侧脸英俊,表情看不真切。
“林射?”她上前,在他前方的地毯上跪坐下来,伏在他的膝上,仰头微笑。
他久久的才把眼光调向她:“语千,我订了回K市最快的机票,不能陪你去丹麦了。”
她的心一沉,却依然微笑:“看你说的什么话,我一个人有什么好玩的,自然是和你一起回去了,反正以后机会多的是。记着,你欠我一个蜜月,要补回来的啊。”
他没有开口,甚至连一句敷衍的对不起也没有,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样,还是那样看着窗外,所有的情绪,全都折射在落雪无声的寂然之中。
“公司有事?”语千的唇边依然保持着美丽的笑容,伸手去握他的手,这才发觉,他的手里,握着手机,那样的紧。
林射还是没有看她,安静的闭上了眼,声音听起来极淡:“爸爸来电话,朗儿醒了,就在刚才。”
第四十三回
林射站在门外,隔着玻璃窗,看复健室内朗儿的身影。
她的主治医生在他身边,有些无奈,却不掩赞叹的开口:“她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只是太心急,那么大的练习量,就是个壮小伙都吃不消的。真没想到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会有这么强的意志力。”
林射只是沉默,定定看着她扶了练习杆,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前走,有洁净的阳光,打在她身上。
“你不进去?”李医生问。
林射微微笑了下,没有说话,也没移开视线。
李医生有事离开了,林射依然站在门外,安静注视。
复健室内的林朗,却并没有发现他,她只是扶了练习杆,费力的一步步走着,手心里,全是细密的汗。
慢慢松了手,不借助外力行走,一步、两步…却还是一时重心不稳,也没来得及抓住练习杆,摔了下去。
并不太疼,只是练习了太久气力有些不济,她扶了练习杆想要慢慢起来,却不意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臂弯。
熟悉的气息潮汐一般涌来,她的身体霎时僵硬,那样的措不及防。
林射握了她的手,小心的扶起她,再慢慢陪她一步一步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在她膝前蹲下,细细检查她方才有没有摔伤。
抬眼,却对上林朗怔怔的目光。
心里蓦然一痛,却只是握了她的手,微笑:“睡了这么久,小懒虫。”
林朗还是怔怔看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慢慢伸出手,有些小心,甚至是试探性的抚上他英俊的侧脸,指尖冰凉。
林射唇边的微笑终是淡去,眸底所有沉积的情感只化为深深的凝视。
一室沉默的情意,那样努力的压抑却终未能够,只需要最细微的裂口,便泛滥成灾。
“林射,你离婚好不好?”
这是她三年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声音轻得如同梦呓,黑白分明的眼底,有令人心疼的脆弱柔光。
林射眼底,有黯沉的痛和情意深不见底,他伸手握了她的手,低哑开口:“朗儿…”
有开门的声音,打断了他,那些未完的话,便永远尘封于这个冬日的上午,有阳光,洒满房间,淡淡的,并不温暖。
乔语千手里拿着一个保温壶,带着温婉得体的微笑,向他们兄妹走来:“朗儿,你醒了真好。”
林朗倏地抽回自己的手,眼底脆弱伤痛的神色尽褪,只余一片冷淡的光。
她看着乔语千,一言不发。
月月推门进来,看到他们,有些奇怪的问道:“乔姐,我都把你的包裹寄了,怎么你还没把汤盛给朗儿喝啊?”
语千笑道:“刚才在医院门口,恰好碰到以前的同学,聊了两句,我也是刚进来的。”
月月于是接过她手中的保温壶,一面往碗里盛汤一面笑道:“林射也在这里啊,真是的,你们既然都要来看朗儿还不如约一块呢。”
她把碗递给林朗:“朗儿,看你哥哥嫂嫂多疼你,林射估计是一下飞机就过来了,我们谁都没见到他的面。乔姐也是,一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让我给你熬汤,稍微收拾了一下就过来了。”
林朗却没有接,她起身,站得很稳。
林射习惯性的伸手扶她,她却沉默着避了开去。
把手伸给月月,由着她扶了自己慢慢往外走,或许是她的神情太过冰冷,一室无语,月月也不敢再提让她喝汤的事情,只是小心的扶了她一步一步走着,没有说话。
到了门口,林朗站住,闭上眼,停了几秒,然后回头,看着站在原地定定望着自己的林射。
“不要再来看我,太残忍。”
她的声音安静异常,那样的不真实。
第四十四回
林朗一步一步,往前走着,额上全是细密的薄汗。
雅筑在一旁看着心疼,忍不住上前扶住她:“朗儿,休息一会,好吗?”
林朗停了片刻,终是轻轻点头,顺从的和母亲一起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李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想要回家的话,现在就可以的,只需要定时到医院做检查和复健就可以了。”
她垂眸,安静的开口:“妈妈,我想去意大利念书。”
雅筑的心一颤,微笑也变得僵硬:“念书是好事,可一定要去那么远吗?你出事的时候我们已经和B大协商过,还给你留着学籍…”
“我喜欢意大利,一直都是。二十岁的时候没去成,现在想去。”林朗还是那样静静的开口,打断了母亲。
雅筑心酸流泪:“朗儿,你是在惩罚妈妈吗?”
林朗看着母亲的眼泪,怔怔然也落下泪来,终于伸手搂了母亲的脖子,泪如雨下:“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雅筑紧紧的抱着女儿,内疚和心痛翻江倒海一般袭来:“是我不好,都是妈妈的错…”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家里,怎样的为女儿联系罗马大学,又是怎样的一件一件,帮她收拾着行李。
朗儿说,不要告诉林射。
她可以瞒着,却没有办法,不面对林起铭。
林起铭正在美国进行商务会谈,她在医院,当了女儿的面,拨通了他的电话。
“这孩子,才刚醒过来就想着往外跑,这身体怎么能吃得消,你也由着她胡闹!”
和意料之中一样,林起铭根本不同意,也和意料中一样,他根本扭不过女儿。
从小到大,只要女儿一撒娇,他从来都只有投降的份。
“爸爸,生气会变老的,快笑一个。”
“还变老呢,我早晚被你气死。”
林朗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来轻松带笑:“不去学点东西,难道留在家里当米虫呀?”
“九月份才开学,现在才一月,你去那么早干嘛,也不知道多陪陪我和你妈妈。”
“爸爸,我在床上躺了三年,骨头都快生锈了,想在开学前先四处走走嘛。”
“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受不了。”
“我都那么大的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况且李医生也说了啊,我健康着呢,爸,你就别操心了,怎么三年没见你变得这么罗嗦呀。”
她能想象,父亲在电话那边头疼的样子,又是那样的无可奈何。
她在心底喊他,一遍一遍。
爸爸,爸爸。
雅筑晚上回到家,不意外的,又接到了林起铭的电话。
“这孩子是怎么了,这么急的要走,连等我回来都不肯。”
雅筑垂眸:“大概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自己睡了三年这个事实。”
“林射呢,他怎么说?”
雅筑停了一会,轻轻开口:“他还不知道,我一会告诉他。”
挂了电话,夜已经很深了。
她却了无睡意,出了房门,却见林射正开门回来,不禁问道:“怎么又是那么晚才回来。”
他笑笑:“阿姨还不睡?”
“刚和你爸爸通完电话,一会就睡。”
“没什么事吧?”
她看着他,忽然就想起了女儿安静的话语。
她说,妈妈,不要告诉林射,我会受不了。
见到自己惊痛的神情,她极淡的一笑,垂眸,还是轻轻的开口,不管他是开口留我,或者不留,我都受不了。
她的神情,那样的安静,所有的伤寂落寞,反倒显得并不真实。
“阿姨?”林射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她回过神,看着林射,终究只是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没事。”
转身回房,藏住所有苦涩。
第四十五回
“林射,你确定非这样做不可?”王博新,林氏的股东之一,率先开口,视线一直胶着在手中的名单上。
“末位淘汰的制度是两年前就定下的,从考核指标的确定到最终的绩效考评,每一个环节都坦率公正,所以,我不认为在这个问题上还有什么需要讨论的。”林射的视线,平静环视每一个与会人员,优雅开口。
如他所预料,这一次的董事会,无疑是一场鸿门宴。
又一个股东开口:“那么那些被解雇的员工怎么办?”
“关于这一点财务和公关部已经有相关的应对,对于绩效考评处于后5%的员工,公司会评价他的工作年限、贡献价值等等因素,并发放相应的补偿金,数量并不算少。也会给每一个员工一个月的时间,寻找新的工作。”
“就这样解雇员工,对于他们来说,总是太残酷了。”
林射依旧带着温润的微笑,淡淡扫了一眼右侧的王博新,自从引开了这个话题,他便不再开口,真正难缠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