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什么样的路,他太清楚了,他站在黑暗的最顶端,俯视众生,只手掌握着无数人生杀予夺的大权,接受世人或仇恨、或景仰、或崇拜的目光,惟独寻觅不到,温情陪伴。
那种孤冷,是常人所难以想象的,深入骨髓,至死方休。
不能在任何人和事上投入太多感情,一旦爱上,便会有弱点,而即便是无法自控的爱上了,也只能推离,因为惟有离自己越远,才是越安全。再怎样的放不开,也是断然不敢如常人一样,光明正大的相爱相守,日夜厮磨的。
所以,日后,若是聂湛愿意接管家族事务,自然最好。若是不愿,他也并不强求。
让他学这许多东西,不过是因为他生在了这样的家庭,无时无刻不是处在危险之中。
他爱他,不愿意他受到伤害,不愿意他的母亲因此伤心,这些,不过是他存活和保护自己所必须具备的最基本的能力。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时机?”
晨落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于是汶轩微微一笑:“和Morsut家族的对决是迟早的事,事实上,我和Alessandro Morsut都在等这样一个契机。他今天提出联姻请求的时候,也连带要求了Giulia名下的 Cazzaniga家族的势力,连最起码的掩饰都没有,这无疑是很明显的试探。他也已经等不及了,所以,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可是,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答应把Giulia阿姨嫁给他?”
在汶轩说话的时候,整个议事厅早就重又恢复了鸦雀无声的安静,所以此刻孩子童稚的嗓音便显得尤为明亮。
Tencati家族的一众人等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所以见惯不怪,他们看着主座上的聂汶轩微微笑着,低头对怀里的孩子开口道:“那是为了麻痹与了解对手——永远记得,和你的朋友保持距离,但是和你的敌人靠近。”
他看着孩子有些迷糊的神色,依旧微笑,伸手一指对面的座位,开口道:“那个位子,Alessandro Morsut的哥哥死在了那里,而他今天就在同样的位置上与我谈笑风生,然后提亲,就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他为的,也是这样——麻痹与了解。”
聂湛坐在汶轩的膝上,似懂非懂的听他的声音继续传来:“惟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而惟有赢得时间,任何事情才会有可能。”
“可是,如果你恨一个人,又怎么能够对着他笑出来呢?”
汶轩摇头微笑:“不,不,永远不要去恨一个人,那只会影响你的判断。”
他看着怀中侄子似懂非懂的神色,笑了一笑,不再多说,留待他自己去领会。
然后对着满室的下属,他开始布置:“Alessandro Morsut掌权之后,将家族的重心放到了罗马,一个月后,他与Giulia的婚礼将在那里举行。”
所有的下属都明白此次行动的危险性和意义,赢,便是整个亚平宁的绝对霸权,却也有可能输得一干二净。
一招棋错,整个Tencati家族便可能毁于一旦。
“他们婚礼的地点,很可能就在罗马千禧教堂,如果是那样的话,行礼之前,新郎会有一段时间单独在祝祷室里,那将会是我们的机会。”
“可是,”晨落皱眉开口道:“千禧教堂祝祷室的设计很独特,密闭而坚固,并不容易攻进去。”
“所以,我需要一种特殊的炸药,能够有最精确的测算和最小的声音。”汶轩把视线投向了一直沉默着的何一远:“我们的人必须紧守在门外,不能留任何让Alessandro Morsut逃脱的机会。因此,若是炸药的威力太大,便会伤及自己人。而若是威力过小的话,又不足以成事。所以,炸药的威力必须精确到恰好能够炸开祝祷室的门,同时,它所发出的声响不能惊扰了前来观礼的各大家族的宾客。”
“那何不加大威力,直接让整个祝祷室灰飞烟灭——包括里面的人。”何一远开口,带着淡淡的嘲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沦落为杀人工具和帮凶。
汶轩淡淡扫了一眼屋内众人,他相信他们或多或少都会有何一远提出的想法,他并不以为意,漫不经心的开口:“若是那样,动静大到会让整个罗马轰动,更何况是观礼的人。而我需要在各大家族的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争取时间将大局定下。”
他的唇角微微勾出一个弧度,抱着聂湛起身:“再说了,Alessandro Morsut是一个难得的对手,我很期待能亲自面对他。”
第三十六回
何一远所住的地方,是Tencati家族内最为安静清幽之处,所有设施一应俱全,每天会有人送来可口的饭菜,绘图工具,以及试验用的一切原材料。
“进展如何?我们希望你最迟能在下周完成设计。”
何一远一下子火了,扔了手中的试管,会答应,完全是看在汶希和孩子的份上,他并不愿意因为拒绝而丧失了与他们见面的机会,可是这样的事情于他自己来说却又是极为不情愿的,他总觉得自己好象也在无形中沦为了杀人的工具。
因为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又是难度如此之高的设计,这些天来,他忙得焦头烂额,每天的睡眠时间连四个小时都不到,不停的试验,绘图,再试验,再绘图…如此循环反复。
他的画技实在糟糕,左手又使不上力,所以聂汶轩找了人来协助他。
自然不会是汶希的,事实上,安排他住在这里,除了因为这里的环境清净,可以保证他不受打搅专心钻研以外,还因为这里,与汶希住的小院,一南一北,遥遥相隔。
每次累得实在不行,便心存寄托的望向窗外,希望能看到那抹令他朝思暮想的倩影,却总未能够。
就连儿子,他自住进来之后,也根本没有机会再见。
反倒是Giulia Tencati,因为住得临近,所以常有机会见得到。
他远远的看着她,她的容貌也是美丽的,与汶希有几分的相像。很安静的一个人,并不多话,也不爱社交,总是一个人静静的散步,却也并不走太远,就在自己所住院落的周围。
他微微叹息,她每天虔诚而安静的等待着家族安排给她的婚礼,却并不知道一个月后命运将把她带到何方。
聂汶轩指派给他的助手是晨落,何一远嘲讽的想,说是监工只怕要更适合一些。
无可否认,晨落胸有丘壑、才学渊博。他虽然对军工武器方面了解得不多,却总能极快的领会自己的意图,共同完成实验的过程中,彼此间配合得天衣无缝。
而他的画技也是绝不弱于汶希的,汶希画得随性,而晨落的画,更加圆润而成熟。
按理说,这样的人,是极易赢得人心的,可他偏偏是那样一个身份,于是何一远无论如何也对他生不了好感。
此刻,面对他温言的催促,何一远冷冷的摔了试管,只道了一句:“我是人,不是神。”
晨落也不恼,微微一笑:“设计稿完成以后,我们还需要时间投入生产,而婚礼已经越来越近,若是完成不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很清楚,不需要我来提醒你。”
何一远冷笑:“什么样的后果?至多不就是我的一条命。”
晨落的表情依旧温和,眼底波澜不惊:“要你的命做什么?别把自己看得太高。我们不会要你的命,只会让你这辈子再见不到汶希和孩子。”
一句话,说出了所有问题的关键。
晨落看何一远脸色铁青,于是站了起身准备出去,毕竟还用得到他,所以不想逼他太急。
可就在他的手碰到门柄的时候,他听见何一远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用不着走,我们继续。”
回头,只见何一远面无表情的重又抽出一支新的试管,眼底异常平静。
方才的那些情绪,只一瞬间的功夫,他已经沉淀得很好,仿若幻觉一般,再也寻不到。
日子就这样的一天天往后推,何一远依旧每天忙于试验,晨落会在一旁协助,然后每天晚上回去向聂汶轩汇报当天的进展。
在这段时间里,何一远是相对自由的,毕竟现在进行着的事情过于机密,聂汶轩是不会让太多人知情的,更遑论接触设计图纸。
白天所发生的事情,晨落说的话,不可能一点都不影响他,可他明白,自己现在什么也争不了,能做的,也仍然只是等待。
他看了一眼窗外,Giulia Tencati安静的在余晖中漫步,眉目间,依稀可寻他所爱恋的那个女子的影子。
何一远微微闭上了眼。
在他住进Tencati家族的第九天,也就是与晨落发生冲突之后的第三天,在经过了无数次反复的试验之后,炸药的图纸终于完成。
晨落拿着图纸,却并没有显出轻松的神色,而何一远则面色凝重。
“我需要再次到千禧教堂祝祷室看看。”他对晨落说。
“设计有问题?”晨落的面色也沉了下来。
“因为必须确保爆炸后的声响不能惊扰宾客,所以我对火药的用量做了很严格的控制,可是我只到过实地一次,所以现在并不是太确定这个设计的威力是不是足以炸开千禧教堂祝祷室的门。”
晨落沉吟了半晌,应道:“我会安排,今天晚上,我们出发。”
他比谁都清楚,此时此刻,在这样敏感的时期到罗马,到千禧教堂要冒多大的险,Alessandro Morsut生性多疑,他不是不知道,上次带何一远秘密前往已经实属不易,更何况是现在。
随着婚礼的一天天临近,整个罗马城的戒备也只会越来越森严。
可是,这次的行动却是关乎两大家族命运的较量,而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环便是手中的这张设计稿,若真如何一远所说,炸药的威力不足以炸开祝祷室的门的话,那只会打草惊蛇,全盘的部署都有可能毁于一旦。
所以,晨落一面安排人根据这一张已经完成的设计稿开始生产制造,毕竟时间已经相当紧迫。
一面在当天夜里,亲自带着何一远又来到了罗马,千禧教堂。
他希望那只是何一远的多虑,可是结果却让他失望。
何一远说,现有的设计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炸开祝祷室的门。
于是重又进入试验,设计、再试验、再设计的循环,简直到了昼夜不分的地步。
当第二稿设计图终于完成的时候,两个人都快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
接下来便是生产,在这方面Tencati家族的实力雄厚,当他们还在设计第二稿的时候,第一稿设计图中的炸药已经制造完成,可以投入使用。
所以现在,即便所剩的时间不多,晨落也并不担心。
没有再去理会何一远,只是听闻他居然动起了想要带走汶希的傻念头,这自然只是痴人说梦,可他那一闹,却也把汶希和孩子折腾得不轻,硬生生把汶轩的脾气逼了出来。
虽然念着他设计图纸之功没怎么发作,却是下了死令再不准他接近汶希住的小院的。
晨落并没有想到何一远还会主动找上自己,在行动的前夜,Tencati家族的秘密仓库。
他来得似乎有点匆忙,来不及平复喘息便问道:“是按着哪一张图纸生产的?”
晨落微怔,而身旁的手下已经开口道:“两张图纸设计的成品现在都在这里,Tencati家族在军火方面的制造实力可是一流的。”
“那还来得及。”何一远松了一口气:“我突然想起千禧教堂祝祷室的门左侧似乎有一道凹痕,如果这样的话,炸药爆炸之后会有一个威力的突陷和迸发,那么第一张图纸上设计的炸药,就完全能用。”
晨落不动声色的盯着他,没有出声,而手下的人早已经按捺不住骂了出来:“你耍我们呢是吧?费了多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赶在今天刚刚好完工,你就来这说我们做的全是无用功,白费力气了是吧?”
当然也有人开口为他说话,毕竟何一远这段时间以来的不休不眠的试验设计他们都看在眼里,也一点一点开始接受他。
“不管怎么样,保证行动成功才是第一位的,所幸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汶轩身边助手Jason是这样说的,Jason在汶轩身边的时间很久,地位仅次于晨落,他都开了这样的口,其余人也都不再多说什么。
何一远并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看着晨落开口道:“第二张设计加重的火药的分量,它的实际威力会被祝祷室的门吸收多少,又反弹多少,我做不到精确的估算,所以,为了避免伤到自己人,用第一张图纸的设计。”
晨落看着他的眼睛,异样的平静,完全看不出半丝的不甘心。他竟然要怀疑,那些说他妄图带走汶希惹怒了汶轩的传闻是假。
何一远见他不做声,声音略微的急迫起来:“我说的你听到没有?”
晨落看着他,缓缓的笑了下,他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何一远开口:“我知道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何一远看了他几秒钟,然后转身离开,不发一言。
而晨落看着他的背影,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一旁的Jason开口道:“好了,回归正题,我去拿炸药。”
晨落的声音淡淡的,他依旧看着何一远的背影,开口道:“把保险箱的钥匙给我,我亲自去拿。”
第三十七回
那天早晨,寻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没有见到晨落。
当Jason回报汶轩的时候,他的眸光微微的沉了沉,却终是什么也没说,一个人起身,走向命定的方向。
Jason,以及一众属下都力图阻止他亲自前往的,毕竟,再精细的炸药设计,于他们来说,总是未知,主控权并不在自己手上。
而即便此次行动几乎是在绝密的层面上进行着,怕的,也是万一。
可是汶轩却并没有答应。
这样把危险留给兄弟,自己藏在身后的事情他并不屑去做,更何况,Alessandro Morsut,是他期待能亲自面对的对手。
他自然不是莽撞之人,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赌没有把握的事情。
此次行动,他并非一时兴起,所有的计划都缜密无缺,所有的动作也都在暗中进行,几成绝密,他并不担心。
唯一的变数,出在炸药上。
何一远,是他唯一信不过的人。
可是,汶轩却也并不是太担心,以何一远的背景,是绝对不可能认识亚平宁黑道上的人物的,他又一直住在Tencati家族之中,想泄密也无从下手,即便说了,以他无足轻重的地位。他的话,只怕也是没有人会在意的。
他的不放心,只在于炸药。
于是安排晨落在一旁,参与了全过程,从研发,到最终亲自从保险柜里取出,再亲自护送到罗马。
“聂先生,刚才从罗马那边得到的消息,Alessandro Morsut今天早上正在家族内部按惯例接受祝福,午餐之后会和Giulia小姐一同前往教堂,分别进行祝祷。教堂那边,我们的人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是现在如果还不出发,时间恐怕会来不及。”
汶轩淡淡点头,看向Jason:“晨落还是没有消息?”
Jason点头:“他昨晚带人连夜赶到罗马布置一切,明明是一起回到住地的,可是今天早上他们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虽然Mark已经按照计划安排好了一切,但是我总担心会有变数,聂先生,不然我们先放弃这个计划,再等时机。”
Jason一面说着,一面暗暗着急,相随多年,他了解晨落,他平常都是谨慎自制的,绝不可能误事,现如今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汶轩淡笑摇头:“我们谋划了那么久,没有必要因为莫须有的担忧放弃。晨落到我父亲身边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孩子,我们一起长大,我信他。”
不再多说什么,他率先往Tencati家族的停机坪走去。
Jason没有跟去,即便他盼这个对决的机会盼了那么久,可是汶轩让他留在家族内,护着汶希的安全。
他跟随汶轩多年,虽然对他们兄妹的事情不若晨落一样知根知底,却也是明白汶希之于聂汶轩的重要性的。
所以,当汶轩要他留下时,他虽遗憾不能亲自参与行动,心底,却也是知道那是对他的信任。
于是二话不说,他来到汶希住的小院,看那倾国美丽的女子虽是淡然却怎么也藏不住担忧的神色。
她做画,反映到纸上却只是凌乱无章,看书,却总是随意的翻了几页便又合上。
她的心太乱,如他自己一样。
最后,她索性什么也不做了,走到窗边,一个人静静的看向罗马的方向,然后等待。
就连聂湛,仿佛也懂得母亲此刻的心情,安静的在一旁,不吵不闹。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时,汶希猛然转身,而守在一旁的Jason早已经跳起来迎了出去。
来人神色凝重,一双眼里藏不住沉痛。
汶希在那一刻,慢慢的,一步一步后退,背靠着墙,却仿佛仍不足以支撑自己。
那人说了很多,听在她耳里明明那么近,却又仿佛远在天边。
一个字,一个字,都是那么清楚,连贯起来,是什么意思,她又仿佛并不知道。
眼见着Jason目带哀恸和藏不住的杀意,冲出了房间,她依旧迎窗立着,一动不动。
前来报信的人见了她的样子,终于强忍不住,跪在了她的脚边,握着她的手不住亲吻。
汶希认得那人,是汶轩身边的所倚重的助手,此刻,一个大男人,竟然失声痛哭,声声压抑。
她在那一刻闭上了眼,强迫自己沉淀所有纷乱的思绪和粉身碎骨般剧烈的痛。
她看着来人轻轻开口:“你是说,炸药出了问题,聂先生重伤?”
那人说不出话来,只能痛苦的闭眼点头。
汶希轻轻抽回自己的手,往门外走去,没有说一句话。
而同一时间,Jason带着满满的森冷和杀意,冲到了何一远所住的地方,他把枪抵着何一远的太阳穴,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
“你这个该死的混蛋,竟敢玩花样!”
何一远本是在看书的,被他这样突然闯入,一惊之后却也迅速冷静下来:“即便是要我死,你也该给我个理由。”
“理由?那个炸弹就差没惊动全罗马了,你他妈的想炸死谁,你知不知道我们守在外面的多少兄弟都被你炸死了,还有聂先生…”
“不可能!”何一远直觉的辩白:“第一张设计图纸的火药用量我有严格的控制,我担心的只是它能不能炸开门,绝对不会出现伤及自己人的情况的,除非你们用的是第二张设计。”
“炸药是晨落亲自拿去的,难道他会弄错?你少在这里耍花样了——我告诉你,混蛋,我不会要你命,那样太便宜你了,我会要你生不如死!” Jason红着眼,狠狠的用枪托砸向何一远的后脑。
何一远的头上立刻血流如注,他不支的倒在地上,眼神逐渐涣散,却仍是坚持着开口:“即便要定我的罪,也要给我个明白,如果你们用的是第一张设计,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我要去看看剩下的…那个炸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语气越来越模糊,终于晕了过去。
而Jason因他话语中的坚持一怔,联想到晨落今晨的失踪,至今下落不明,他略微踌躇,转身欲往库房走去,想看看保险柜里剩下的炸药,到底是哪一个。
却在转身的瞬间,看见了门外安静立着的聂汶希。
Jason倏然惊觉自己是失职,聂先生留他在这里是保护汶希小姐的,可他刚才竟然被愤怒冲昏了头,全然忘了汶希小姐的存在,就这样不管不顾的冲出来找何一远算帐。
现在,他看着她站在那里,有着落雪无声一般的静,几乎是没有存在感一般,他根本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又来了多久。
他走上前,还未开口,已听到汶希安静的声音:“我要去罗马。”
Jason一怔,直觉的反对:“不行,太危险,聂先生不会同意的。”
汶希继续淡淡开口:“我知道现在只有你下令才动得了直升机,我不想浪费时间,所以我找你。你若拒绝,我即便是走,也要走到罗马。”
她的眼神过于淡定坚持,他明白她绝对不是在说笑,却还是犹豫:“可是…”
汶希在那一刻微微一笑,哀伤绝艳。
那种惊世剧烈的美丽与痛楚融合在她的一笑之中,Jason只觉得心神俱震,再说不出一个字。
而汶希,依旧微微笑着,把眸光投向远处,千山万水之外的罗马。
她的声音,轻轻随风传来:“没有可是,他在等我。”
第三十八回
罗马,暗夜。
天幕是浓得化不开的黑,如同此刻房间中的愁云惨淡。
那是一个偏僻而破旧的小套房,在罗马城郊,是Tencati家族最为隐秘的藏身之所。
此刻,通往卧房的门紧闭着,而客厅等候着的众人全副戒备的同时,无一例外的藏不住沉痛。
至今仍不敢相信。
那个永远如同天神一样,在黑暗王朝的颠峰俯瞰众生,完美得没有一丝弱点的聂汶轩,竟然就要这样,遗弃了他们。
门开了,Mark端着一个脸盆出来,盆中的水,早已经染成血色。
白大褂的医生战战兢兢的追了几步出来:“先生,求求你,我还有家人需要照顾…”
他的话没说完,门外守着的几人早已经红着眼凶狠的吼道:“给我滚进去救人,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全家都没命!”
那医生吓得站立不住,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他伤成那样,能够撑到现在完全是靠着过人的意志力,可是,可是,即便是在医院所有设施一应俱全的情况下都不可能救得回他…更,更何况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