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劫 作者:风凝雪舞
【文案】
她是世人眼中风华绝代的倾国红颜,心底却藏着隐秘而禁忌的爱恋,不容于世。
他是奋发有为的大好青年,却在美丽与权欲的旋涡中,褪尽青涩,以一颗冷硬的心,牢牢握住他所要的一切,无所不用其极。
她以为自己此生不得救赎,他的世界里有太多东西远比爱情重要。
当江山与美人不可得兼,他的语气淡定,只有六个字--舍美人,稳江山。
而她,微微一笑,魅惑众生--不如,两样都不要了罢。
本该平行的生命轨迹,一朝相逢,百般纠缠。
不辩是缘是劫。

结局是注定了的,过程不轻松,且思想不对,慎入。


第一回


“近日,中国军舰与英国航空母舰在英国朴茨茅斯附近的大西洋海域成功进行了非传统安全领域的军事演习… 俄罗斯军方11日宣称,该国成功测试了世界上威力最大的常规炸弹…以色列计划采购200枚最新型雷神公司研制的AIM-120C-7先进中程空对空导弹,潜在的交易额大约有1.71亿美元。”
安然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十点整,她放下手中的报纸,敲门声也如约响起。
她起身开了门,接过对方手里的温水和药,走到房中央,红木床上躺着的老者身边,语调轻柔:“首长,该吃药了。”
来到这个幽静而门禁森严的院落做看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犹记得她被选中后那一系列严格而复杂的培训和检查、保密工作。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病人会是眼前这一个,中国政坛权力中心的人物,即便已经退休很久,他的影响力如同他的名字一样,一直不曾淡出人们的记忆。
来的时候心中总是有些怯然,想着这样的高层,就算再平易近人,骨子里总有几分气势,再加上年岁大了,行动不便,回想起过去指点河山的峥嵘岁月,总会有些英雄迟暮的不甘,她在疗养院的时候,就常碰到这样的老者,性子乖僻而易怒。
却不想这一位却是极好相处的,他不大说话,寡言而从不挑剔,他的妻子已经离世,只余一个女儿,是极孝顺的,几乎每天都来看他,显而易见,对他既敬且爱。
然而,或许是因为从小家教森严的缘故,总是规规矩矩的,不会特别亲近,更别提撒娇什么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每次她来的时候,他也并没有特别的高兴或者别的情绪。
仍然有很多的电话打过来。
问候致意的,一般都有他的秘书帮忙回复,却仍有不少需要接进来,几乎都是现任高层请示咨询的。
他接这些电话的时候语气流利,思维清晰,只有这时,安然才深刻的感受到,这个安静寡言的老者,就是当年指点江山的人物,而只有这时的他,才真真切切的和她幼年从电视中得到的记忆重合,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而挂了电话,他又重新静默下来,仿佛剩下来的时间那么长,只是为了等待那最后一天的到来。
她知道自己绝不该这样想的,可是从他安详平静的眼底,她可以解读出的,却并不是恐惧,反而有着些许期待,一直是这样,只除了,那个叫聂湛的男子过来的时候。
她第一次见聂湛的时候,他身边有罗瑞陪着,并不是休息时间。
周围的警卫想是之前极熟悉二人的,态度恭敬,一路放行。
她看着罗瑞对他的态度,不由得暗暗心惊。
能让国务委员如此这般,这样的人必定不是常人,可是她又清楚的记得,自己绝没有在电视或者报刊上见过他。
不由得细细看了那人一眼,这一眼,只看得双颊生绯,不自觉乱了心跳,连忙垂下眼睛,不敢再看。
和罗瑞一道关门离开房间的时候,听到老者微微颤抖的声音,他喊他,聂湛。
不由得又回头看了一眼,老人向来静默的脸上,竟然透着几分欢喜的神色,仿佛只有此时此刻,才真正是生有可恋。
关了门,却关不住自己的心。
他不常来,有时有罗瑞陪着,更多的时候是他自己一人。
她记得他的名字,记得他身上那股冷颓的气息,记得他的每一个点滴,每一次见面,都是那样的卑微而欢喜。
尽管,他一次也不曾好好看过她,有时面对面的遇到,虽然他会简单利落的点头致意,可她确信,他根本不会记得她,他眼里的冷颓和漫不经心太甚。
不是不懊恼的,自小她就知道,自己长得很好,再加上不错的家世,一直活得众星捧月一般,被如此的轻待,只怕是第一次。
可是,偏偏又那样的怨不起来,只觉得理所当然,那样的男子,出色到,只一眼,便足以让周围一切失色。
想尽办法想要知道关于他的消息,他的职业,他的生活,还有,他喜欢的女子。
她常常在想,该是怎么样的人,才能让他上心,或许,根本就不会有,而若是有,那个女子,又该是怎样的幸运。
却总不能够,于是越发的好奇,也无可避免的,一天比一天陷得更深,这一切,却又是如此的心甘情愿。
“小安。”
直到老者的声音静静的响起,她才惊觉自己走神太久,慌忙接过他手中的水杯,连声道歉。
老者却并不以为意,只是默然的看着窗外,良久,低低一叹:“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安然连忙应道:“是。首长,您觉得冷吗?需要我把暖气开大一点吗?”
老者只是摇头,像是想起了某些遥远的回忆,面色竟然有些恻然。
她又问:“首长,那我继续给您读报,好吗?”
他却只还是摇头,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安然不敢做声打搅,正待关门离开,却听见他唤住她:“小安,麻烦你推我到二楼尽头的那间房。
那间房,从她到这里开始,就一直锁着,从未开过。
此刻,警卫员手里拿着钥匙,开了门锁。
一室的蓝,便这样不期然间,撞满眼帘。
安然诧异得开不了口,从来不知道,这幢质朴幽静的房子里面,会有这样的一个色调明亮的房间,满室的蓝,细看之下,竟然全是油画,画者想是偏爱蓝色色调,所有的画,全是以深深浅浅的蓝色打底,装帧精细,挂满四壁。就连地毯,也是一片湛蓝。
然而,最叫她诧异的,却不是这一室的蓝,而是放满屋子的,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银制餐具。
说是餐具,其实也不尽然,因为在一室长长的陈列矮柜里,摆放着的,只有银叉,精致的,美丽的,粗略看下,已有上千的数量。
她从不知道眼前的老者竟然有收集银叉的嗜好,外界也从未提起过。
恍惚猜疑之间,听见他的声音静默的响起:“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声音里竟然透着些许苍凉和怅然。
安然不敢多说,关门离开了。
他静静的看着一室的湛蓝和银光。
窗外,有雪花,大片大片飘下。
那一日,也是这样大的雪,他遇见她。
他之醉,至今不醒。
她之劫,从此不复。

第二回

 

故事发生在很多很多年前,列宁格勒,大雪纷飞的时节。
教室外面,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古老的钟声响起,年迈的教授抱着课本下了讲台。
何一远收拾着自己的背包,准备赶下一场讲座,国安却在这时走了过来,漂亮的脸蛋上带了几分不情愿的神色:“一远哥,有人找。”
他抬起头,看女孩微微撅起的嘴,眼前这一个,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他们的父辈一同参加过长征,一次又一次的战役,虽然国安的父亲军衔要高出很多,但到底,两家人风里雨里一同过来,情谊自是不浅。
陆伯伯待他极好,总是赞他有天分,人又勤奋上进,成天要国平国安跟他学。
他和国平,铁得跟亲兄弟一样,倒把自己的弟弟给比下去了。
待国安,也一如兄长一样一路疼爱下来,此刻看她不高兴的神色,不禁笑问:“国平又惹你生气了?”
她扭开头不肯回答,虽然陆家家教甚严,但是有国平这个做哥哥的挡在前面,加上国安又长了这么一张人见人爱的脸蛋,家里那些长辈,多少总是会有些偏宠,所以国安身上,也多少带了些娇纵的气息。
何一远自是熟悉她的性子的,于是一笑,也不在意,起身往门外走去。
到了门外,看见走廊上等着的人,才知道国安的不高兴是从哪里来的。
卡捷琳娜是个高挑漂亮的苏联姑娘,浓密的亚麻色头发和白皙的皮肤,让她成为很多男生心目中的女神。
她爱笑,天生性格明媚,或许是家世使然,她优渥的家庭条件足以让这个少女不识人间愁滋味,按着旁人羡慕不来的方式尽情享受生活。
卡捷琳娜见他出来,落落大方的笑道:“亲爱的何一远同学,今天是我的生日,爸爸在家里为我举行了晚宴,我邀请你来参加,你能来,我会感到很高兴的。”
他一向对这样的活动并不感兴趣,刚想拒绝,而女孩像是看出了他的意图,在他开口之前,急急的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看《国家与革命》的手稿吗?现在在爸爸的藏书室里!或许我们可以一起探讨,你说是不是?”
他的确心动,微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想看?”
卡捷琳娜并不回答,抿嘴一笑跑开了去,远远的回头对着他喊:“那就这样说定了,七点整,我会让司机到学校门口接你。”
何一远来不及作任何反应,她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不由得想起刚来时,俄语老师开玩笑的话语。
他说,小伙子们,留学苏联,你们都必须过两关:一是伏特加白酒关,二是美人关。苏联的姑娘都是极漂亮的,而且她们都是进攻型的,对待婚恋热情而自由,对待中国留学生更是情有独钟,她们爱你们的忠诚和诚实,而你们当心不要做了她们的俘虏啊。
来到苏联的这些日子里,对于这一点,他的确是深有体会的,即便每次都会有礼貌的拒绝,但还是逃脱不了国安半真半假的抱怨,她总说他到处留情。
国平每回都笑,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多冤枉。
国安就笑,不如我牺牲一下,赶明儿去和你们拍两张合影,让你们放着防身,一则可以让你们随时想我,二则可以保护你们免受苏联姑娘骚扰,她们不是爱你们的忠诚吗,断不会逼你们做陈世美的。
国平总是笑得意味深长,有时会说女大不中留的笑语。
而他,只是一笑,装做不知,就这样带过。
国安的心思他不是一点也不懂,只是自己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从踏上北京到乌兰巴托再到莫斯科的国际旅客列车的那一刻起,“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这一念头就无数次的在他脑海里盘旋,总想着尽快学成归来,报效祖国,总恨不能把一分钟扳成两半来用,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实在是没有功夫也没有心思去想。
再说了,对着国安这个自己一路看着长大的小女孩,他只当是妹妹,实在生不了别的心思。
回到教室,国安面色阴晴不定,问:“她找你有事吗?”
他拿过自己的包:“邀请我今晚去她的生日会。”
国安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那你去吗?”
他想了想,说:“应该会去。”
毕竟《国家与革命》的手稿不是谁都有机会看得到的,而他,梦寐以求了好久。
国安恨恨的留下一句话:“又在处处留情了。”
一扭身子,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他看着她的背影,哭笑不得。
却并不知道,这场晚宴,竟然就这样,改变了他的一生。

第三回

 

来到卡捷琳娜家的时候,离晚宴开始还有不短的时间,主人备下了丰富而可口的茶点,让宾客们随意享用。
说白了,待会的晚宴,不过是一场交际的盛会,真正关注食物的人,他不敢说没有,但绝不在多数。
卡捷琳娜本想带他四处转转,参观一下她华丽而宽敞的家,可他心心念念的只有《国家与革命》,于是,女孩子无奈,只好把他带到了藏书室。
卡捷琳娜本想要留下来和他一同看的,坐下没多久,便被她的母亲差人叫了出去,毕竟今天是她的生日宴,这样躲着太失礼。
她是不情愿的,却没有办法,连连向他道歉,又说他只管看书,晚宴开始的时候她会亲自过来叫他的。
何一远微笑着点头一一应了,其实心里是微微舒了一口气,这么个活泼的姑娘坐在身边,看他的时间比看书多,不时还会为了吸引他的注意插上几句很天真的见解,在他想全心全意看完这份珍贵的手稿的时候,这些,无疑是种折磨。
她关门出去了,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到了桌前的手稿上,浑然不觉时间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手稿上的字迹开始变得模糊,他才不情愿的抬起头,起身想要开灯。
卡捷琳娜的声音却突然从门外的走廊上传来,带着不小怒气:“哥哥,为什么她会在这里,是你邀请了她吗?”
她的哥哥,亚历山大洛维奇被妹妹不由分说从客厅拽到了二楼,还没有回过神来,有些茫然的问了一句:“谁?”
卡捷琳娜几乎要跺脚了:“还会有谁,聂汶希!你为什么把那个该死的妖精邀请过来,你明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卡捷琳娜!”亚历山大洛维奇的声音听来有些生气:“谁教你这样没有教养的说话的?你不过就是因为你喜欢过的男孩儿都迷恋她,就说这样的恶毒话。我告诉你,她是中国人,中国人都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卡捷琳娜的气焰低了些下去,但仍是不服气的接着嘟囔:“她身上还有一半血液是意大利的,万恶的资本主义。”
亚历山大洛维奇瞪着妹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是一把拽了她的手下楼,声音依旧断断续续的传来:“走吧,一会母亲找不到你又该教训了。她不是我邀请来的,不过既然来了,就是我们的客人,我不许你没礼貌。”
他们兄妹的声音渐渐听不见了,何一远开了灯,想起了他们口中的那个女子,聂汶希。
他没有见过她,名字却是早早听过的,据说,列宁格勒日丹诺夫大学里的男性,有一大半都对她神魂颠倒,却大多都是只敢远观而不敢亲近的。
他们说,她身上有一种冰冷而华丽的高贵,罂粟般魅惑,带着魔性的让人沉沦。
甚至有传言说,她的父亲是意大利黑手党的教父。
这个女孩子极为神秘,本来在苏联的中国留学生间,彼此的感情很深厚,时常联谊什么的,他即便不热衷,在中秋端午的时候也去过那么一两回,可是,这个叫聂汶希的女孩子,却一次都没参加过。
不仅如此,据新闻系的同学说,她就连上课,也不常常来,即便来了,也总坐在最后一排,上完课,一刻也不多留。
她不住公共宿舍,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更没有人走得近她的生活。
算起来,她的生活是极为低调而不欲引人注目的,却偏偏不得其愿。
果真应了那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正值年少,听得多了,自然也不是不好奇的。
可是,来苏联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或者就是因为她的行踪不定吧,竟然一次也没遇上过。
头脑里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他一笑否决了,自己是不是疯了,放着这份求之不得的珍贵手稿不看,竟然兴起了下楼看一眼那女孩的心思。
不再多想,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到手稿上,很快的,又再次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第四回

 

随着卡捷琳娜下楼,到达宴会厅的那一刻,他便看到了聂汶希,没有半点猜疑的确认,带着莫名的,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笃定。
她在人群之中,却又分明隔离于人群之外,无论走到哪里,都吸引了那么多的视线,而她自己,明明脸上有笑影,神态却是分分明明的漠不关心。
何一远没有移开视线,漂亮的女孩子他见过不少,妩媚的,娇憨的,明艳的,比如国安,比如卡捷琳娜。
可眼前这一个,却真正是美到了惊世的地步,一袭简单而不裸露的黑色小礼服,如云的黑发宛如一道绝美的瀑布,带着与身俱来的微卷,和若有若无的香气。
容颜上的天生丽质自是不用多提,更加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是她身上漫不经心的冷淡和刻骨的华丽风情,每一个举手投足,都如罂粟一般魅惑人心。
“你今天晚上怎么了?是不是还在想着《国家与革命》的手稿,老是这样心不在焉的?”
直到卡捷琳娜轻轻的撞了撞他的手臂,抱怨声起,他才惊觉,自己竟然走神了那么久。
晚宴已经结束,舞会就要开场。
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的视线,竟然一直不由自主的跟着那一抹幽娆的身影,那么久。
自嘲的笑了一笑,正想移开视线,却惊愕万分的发现,那个女子凝脂一般纤细优美的手,正伸向长长的自助餐桌上,崭新的银叉,神色自若的暗暗翻转于手,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藏匿进随身携带的折扇内,巧妙的借助了周围不断的人影做掩护,一切的一切,驾轻就熟。
她依旧带着那样漫不经心的冷淡神色向他的方向走来,越来越近。
他一直看着她,而她显然根本没有注意他,或者说,任何人。
而就在此时,一个侍者端着放满酒杯的托盘,转身时,竟然就那样好巧不巧的撞到了她,各色的液体溅了她一身,玻璃碎了一地,她手中的折扇也在措手不及间,掉落在地。
场面混乱起来,音乐声,道歉声,玻璃落地的声音,盖住了她的折扇,或者说银叉落地的声响。
所有人都将焦点集中在她的身上,争先恐后的殷勤询问。
而他,鬼使神差一样,慢慢弯下腰,拾起了一片狼籍中的银叉,然后在自己的大脑开始运转之前,已经悄无声息的将它滑进了自己的衣袖。
“我的扇子掉了。”
女孩在一片乱哄哄的殷勤中,清清冷冷的开口。
她的声音很好听,有一种冷月微光的韵味。
于是众人忙低头寻觅,而他直起身子,将折扇递给了她,带上惯常的温和微笑,波澜不惊。
她接过,自然能感觉到分量的轻重,眸光状似不经意的一扫地上,只有一片狼籍的碎片。
抬眼,面前这个温雅的男子依旧这么平静的微笑着看她,半丝异样的情绪都没有。
明眸微睐,玩味的光影一闪而逝,她不动声色的微笑,说谢谢。
给她的时间也仅限于此,七嘴八舌的声音重又在耳畔响起,这家的女主人无比内疚的提议让她到她女儿的房间换一套衣服。
她依旧笑得清淡,说,我从不用旁人用过的东西。
场面的尴尬自是免不了,她却并不在意,询问了洗手间的方位,自顾自的走了过去,即便一身狼狈,姿态依旧清冷高贵。
简单的做了清理,这套衣服固然是要报废了的,可幸好是黑色,看上去并没有实际那么糟糕。
出门,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那个男子的时候,她并不是太意外。
他深深看她,却并没有上前的打算,于是她微微一笑,往门外走去,余光中,不出意外的看见他略略踌躇和焦虑的神色。
恰此时,第一支舞的音乐声响起,而他脸上的踌躇散了开去,重又从容起来。
上前几步,拦住了她的去路,伸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我想请你跳一支舞。”
他没有问她可以吗,神色却平静而坚持。
汶希挑眉浅笑,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交到他手中。
他握住,温软滑腻的触感,竟叫他的呼吸微微紧了起来。
而她,触碰到他衣袖下的坚硬,并不意外。
她的身上有极为清淡的冷香,若有若无的诱惑着,细细体味却又寻不到。
他带着她转进人群,随着音乐变幻着舞步。
她的舞跳得极好,唇边一直带着可有可无的弧度,那双世界上最美的眼睛里,流光溢彩,有忽明忽暗的光影流转,带着漫不经心的冷和华丽,所谓顾盼生辉,不过如此。
很多年后,他回想起来,终于明白,其实早在这一刻,他就已经沉沦,心甘情愿,却偏偏不自知。
一曲终了,他微微松开她的手,有些不舍。
而她,依旧那样漫不经心的笑着,却在下一刻,伸手抽出了他藏在衣袖下的银叉。
那银叉他本是打算还她的,没有理由,就是想要交还到她手上,所以才会拦下她,本想找个恰当而不唐突的机会,却不想她就这样毫不在意的突然抽出,快到让他来不及有任何反应。
他只能怔怔的看着她,带着幽妩的微笑,又随手将银叉放到身旁的窗台,然后她洁白纤细的手指慢慢穿过长发,发丝在她的指间亲昵缠绵翻转。
她突然抬眼对他一笑,然后取过窗台上的银叉,落落大方的簪上,松手的那一刻,一个漂亮绝伦的发髻也随即成型。
她的动作太明目张胆,他不由得紧张的四处看了看,所幸,并没有被人发觉的迹象。
她看着他的神色,笑了下,没有说再见,径直朝门外走去。
有侍者端过托盘,他无意识的拿过一杯红酒,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那个背影。
“聂汶…”
他听见卡捷琳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心念一转,平静的回身,却将手中的红酒状似不经意的洒在了一路赶过来的女孩身上。
他在她的惊叫声中连连道歉,余光中,看见汶希的背影,明明到了门外,却又顿住,她回眸,眼光穿越的众人遥遥看他,一笑,然后再不停顿,消失在外面的暗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