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高僧在后面。”那刘铁引在前面,指着大殿左侧的一条小道,隐在茅草之间,若不仔细寻找,大概是看不到的。
那刘铁在前,手将那些茅草拔开…闻人绝和九儿在他之后,大夫最后。当他们走过,除了一点痕迹外,那些野草又合拢。
看着那些野草,九儿越发显得不舒服,看到那刘铁腰间明显挂着一柄长刀,不由问道:“为什么不把这些野草都砍了?”
刘铁没有说话,只是顿了一下,继续向前,闻人绝却是笑着摇头,刚要开口,便听前面又有一个声音传来:
诡异兰若寺(七)
诡异兰若寺(七)
“宁姑娘,草木有情,也是生命,何苦要为了自己方便,却要伤它们性命?”
这一次的声音,不仅是九儿听到了,而是所有人都听到了。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声音的发出处,他们正走的小径的尽头。
却只有九儿仿佛没听到一般,对着那长刀作出恍然大悟状,“啊,我知道了,你这刀是用来砍人头的,不是用来砍野草的,是不是?”
刘铁整个人顿住,脸色发怵的扫了闻人绝一眼,随即快速向后退去。
闻人绝也是轻声一叹,不再像之前一样,只是拉着九儿,托着她向前走了,而是直接抱着她,飞跃过小径,直接落到那个站在小径尽头的大和尚面前。
而那个大夫则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奔走,只可惜有野草挡道,终究还是慢了许多,到达几人面前,不只气喘吁吁,脸上还被野草的边划破了两道,丝丝血迹渗出。
九儿一见,又待说话,却被闻人绝抢了先,“听大师之言,便知大师是个普渡众生之人,救人于危难的人…”一番香气冲天的马屁拍了上去,直拍得九儿差点吓死。
她一直以为,闻人绝是一个耿直又冷酷的大将军,是一个听不得马屁的真汉子,当然,更不可能拍别人的马屁,可是,此时此刻他在干什么?
拍一个大和尚的马屁?九儿不由微眯双眼,难道,闻人绝也知道眼前的人是一个妖精,所以,现在正在用言语迷惑对方,让对方降低心防,以求逃脱之法?
九儿不禁也闭了口,因为闻人绝的反常,不论他想干什么,可从他对兰若寺这么在意的现像来看,她实在不该多言,免得坏了他的事。
九儿的性子受不得委屈,除非她自己能想得通,不过,她不是笨蛋,拿言去挤兑对方,图一时之快,决没有顺利的完全任务重要。
九儿刚定下心来,便听闻人绝那不温不火的马屁刚好告一段落,同时也说了一句颇有用的话来,“听大师的话语,似是早就知道我们要来?”
诡异兰若寺(八)
诡异兰若寺(八)
九儿心中再生疑惑,看向那个大和尚的目光,也带着探究。那个和尚,一身灰色的和尚短装打扮,没有那金光闪闪的袈裟,也没有那些光彩夺目的佛珠,有的,只是六顶几颗戒疤,九儿太矮,所以,数不清到底有几颗。
再看他的脸,黑眉如蚕,横卧脸上,鼻直唇厚,四方大脸,双耳极大,有点像庙里的佛像,脸上带着淡淡的正气和慈悲之色。
“几位施主远道而来,请到内院用些粗茶素菜。”目光在九儿和闻人绝脸上扫了一眼,又是一笑,对着闻人绝笑道:“至于施主所忧心的事,施主且请放心,大和尚必定全力以赴。”
“多谢大师。”闻人绝立刻弯腰行礼,在他身后,那大夫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命到这里,才算是他自己的。
九儿直想问闻人绝,到底求这大和尚帮他做什么,可一直也无机会开口。
至于那个大和尚,每一次将目光投到她身上时,都让她有一种耗子被猫盯上的感觉,她也不停的打量着那个大和尚,也知道,虽然她想象得那么精彩,可也还看得出来,这个大和尚,是货真价实的人,他身上的阳气,比闻人绝还要盛上几分。若是这样的人是妖怪,那就太没天理了。
可是她更确信的是,这个大和尚不是一般的人。从闻人绝之前的那句话里,没有人告诉大和尚,他们的到来,更没有人告诉他,自己的名姓。
可是,他知道。
他是神算吗?
他是修行之人。
九儿突然眼睛一亮,随即微眯双眼看向大和尚,却刚好对上那大和尚也看过来的目光,大和尚似乎是一愣,随即转开,只是,九儿仍然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一丝算计,和诡异的得色。
对上那大和尚的眼,九儿猛的一颤,突然便觉得一阵阴风从心底刮过,混身发冷起来。
“冷么?”闻人绝立刻感觉到了九儿的不适,连忙低首轻问。
诡异兰若寺(九)
诡异兰若寺(九)
九儿摇头,又点头,眼睛带着防备看着那个大和尚。不管他是什么人,是凡人也好,是修行者也罢,他看向她的目光,实在算不上十分的好…
虽然九儿也觉得,大概是自己太多心了,毕竟,从一开始,闻人绝的目的地便直指这兰若寺,想来,应该对这里还是有所了解的…虽然他们在九儿看来,都觉得很不正常。
这些人,看起来并不熟悉。
像闻人绝,称大和尚为大师,没有名,没有号,什么都没有。
大和尚称闻人绝为施主,若说他是得道高僧,天下凡人对他都只是一样,不分谁与谁,所以不带名姓,到也说得过去。
可偏偏,大和尚知道她姓宁,不是称她为宁施主,而是宁姑娘…再仔细想想,在之前的那一震耳的吼声,又并不是眼前这个大和尚所发。大概,便是那两个和尚中的另一个吧。
诡异的是,明明全不相识的几个人,一见面便说着似是而非,完全不着调的话,可偏偏,他们全懂了。讽刺的是,他们大概连彼此如何称呼都还不知道,
绕过一条依然长满野草的小径,来到一片竹林处,竹林前有一个水塘,塘里黑黑厚厚的水草,只在靠近岸边码头处,有一个脸盆大的空白,可以看到清澈见底的清水。
在这样的夜里,也亏得九儿的眼神能看得这么仔细。
水塘的另一边是两间屋子,全都是木制,窗户大开,其中一间有着淡淡灯火。
几人刚到竹林前,那灯火便一阵摇曳,随即其中一扇门打开。
“贵客光临,蓬荜生辉。”
又一个大和尚,手里端着一盏油灯,慢慢踱了出来。声音极轻,像是没什么精神一样,说完,也不跟几人打招呼,直接便端着灯,向着边上的那间房间走去。
借着灯光,九儿很清楚的看到那大和尚长长的胡子和眉毛。只是,她更清楚了另一件事,那就是,之前听到的那个声音,便是这个人的。
诡异兰若寺(十)
诡异兰若寺(十)
吱嘎一声,门开了。
白眉毛大和尚端着灯进去,“贵客,请进来用些粗茶素食。”
之前的大和尚(为了区别,就称为黑眉毛大和尚吧。)一声不吭,直接走了进去,九儿在闻人绝的托扶下,也跟着一起走了进去。只是那个大夫,却已在刚才,便已顺着来路,退了出去。
一进去,立刻便知道,这里是厨房,只是,锅灶里的火已熄,只有桌上还有几个盘子。上面倒扣着碗。
白眉毛大和尚将灯放下,转过身将碗一一去掉,果然都是素食,豆腐,豆腐,豆腐,豆腐,居然全是豆腐,连个青菜都没有。
“荒野破庙,没什么好菜,两位请免为用一些。”白眉毛大和尚坐下,黑眉毛大和尚也坐下。
九儿与闻人绝对视一眼,也跟着坐下。
“大师费心了。”闻人绝冲白眉毛大和尚微一拱手,九儿却是看着那桌上的几碗豆腐,然后,疑惑的看向两个和尚。
“两位大师,虽然这出家人的确常以豆腐待人,可是,却不知道两位大师,这豆腐是从哪里买来的?又或者,是自己制做?”
两个和尚会做豆腐?不是她不信,事实上,许多庙里的和尚都会做豆腐,做为已用。可是,这两个和尚实在太诡异,让她无法想象,他们会做豆腐…
而且,他们不会以为,人类只吃豆腐就能活命吧。好吧,虽然短时间内是饿不死,可是,筷子呢?他们不准备白饭也就罢了,居然连筷子也没有。
九儿轻叹,很想问这两人一句,“你们有多久没到人间,没过人类的生活了?”
居然连这些常识都忘记了。
“两位莫不是嫌这豆腐?”白眉毛大和尚两眼微睁,居然也带着点疑惑看向九儿和闻人绝。
闻人绝一笑,“大师客气…”闻人绝正在想,这不会是这庙里的和尚特别的待客之礼。正在犹豫要不要开口要筷子,便听九儿已经开口。
“大和尚,有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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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宁采臣和聂小倩的故事,不知大家是不是都知道,因为在后面,会有很多关于这个故事的…所以,渡渡百度了一下,把聊斋里的原文和译文都找了来,发在下一章节里,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去看,知道这个故事的同学,就可以直接跳过了。
渡渡这里的与他们的关系,真得很深,没看过的亲,一定要看,前面原文是古文,若是没兴趣,直接拉到后面看译文。
另,渡渡还是在网吧传文,大概,得持续好久…时间还是会这样,,,,默,,渡渡不喜欢网吧的气味。。。
宁采臣与聂小倩
[编辑本段]原文
宁采臣,浙人,性慷爽,廉隅自重。每对人言:“生平无二色。”适赴金华,至北郭,解装兰若。寺中殿塔壮丽,然蓬蒿没人,似绝行踪。东西僧舍,双扉虚掩,惟南一小舍,扃键如新。又顾殿东隅,修竹拱把,阶下有巨池,野藕已花。意甚乐其幽杳。会学使案临,城舍价昂,思便留止,遂散步以待僧归。日暮有士人来启南扉,宁趋为礼,且告以意。士人曰:“此间无房主,仆亦侨居。能甘荒落,旦暮惠教,幸甚!”宁喜,藉藁代床,支板作几,为久客计。是夜月明高洁,清光似水,二人促膝殿廊,各展姓字。士人自言燕姓,字赤霞。宁疑为赴试者,而听其音声,殊不类浙。诘之,自言秦人,语甚朴诚。既而相对词竭,遂拱别归寝。宁以新居,久不成寐。闻舍北喁喁,如有家口。起,伏北壁石窗下微窥之,见短墙外一小院落,有妇可四十余;又一媪衣褐绯,插蓬沓,鲐背龙钟,偶语月下。妇曰:“小倩何久不来?”媪曰:“殆好至矣。”妇曰:“将无向姥姥有怨言否?”曰:“不闻;但意似蹙蹙。”妇曰:“婢子不宜好相识。”言未已,有十七八女子来,仿佛艳绝。媪笑曰:“背地不言人,我两个正谈道,小妖婢悄来无迹响,幸不訾着短处。”又曰:“小娘子端好是画中人,遮莫老身是男子,也被摄魂去。”女曰:“姥姥不相誉,更阿谁道好?”妇人女子又不知何言。宁意其邻人眷口,寝不复听;又许时,始寂无声。方将睡去,觉有人至寝所,急起审顾,则北院女子也。惊问之,女笑曰:“月夜不寐,愿修燕好。”宁正容曰:“卿防物议,我畏人言。略一失足,廉耻道丧。”女云:“夜无知者。”宁又咄之。女逡巡若复有词。宁叱:“速去!不然,当呼南舍生知。”女惧,乃退。至户外忽返,以黄金一锭置褥上。宁掇掷庭墀,曰:“非义之物,污我囊橐!”女惭出,拾金自言曰:“此汉当是铁石。”诘旦有兰溪生携一仆来候试,寓于东厢,至夜暴亡。足心有小孔,如锥刺者,细细有血出,俱莫知故。经宿一仆死,症亦如之。向晚燕生归,宁质之,燕以为魅。宁素抗直,颇不在意。宵分女子复至,谓宁曰:“妾阅人多矣,未有刚肠如君者。君诚圣贤,妾不敢欺。小倩,姓聂氏,十八夭殂,葬于寺侧,被妖物威胁,历役贱务,腆颜向人,实非所乐。今寺中无可杀者,恐当以夜叉来。”宁骇求计。女曰:“与燕生同室可免。”问:“何不惑燕生?”曰:“彼奇人也,固不敢近。”又问:“迷人若何?”曰:“狎昵我者,隐以锥刺其足,彼即茫若迷,因摄血以供妖饮。又惑以金,非金也,乃罗刹鬼骨,留之能截取人心肝。二者,凡以投时好耳。”宁感谢,问戒备之期,答以明宵。临别泣曰:“妾堕玄海,求岸不得。郎君义气干云,必能拔生救苦。倘肯囊妾朽骨,归葬安宅,不啻再造。”宁毅然诺之。因问葬处,曰:“但记白杨之上,有乌巢者是也。”言已出门,纷然而灭。明日恐燕他出,早诣邀致。辰后具酒馔,留意察燕。既邀同宿,辞以性癖耽寂。宁不听,强携卧具来,燕不得已,移榻从之,嘱曰:“仆知足下丈夫,倾风良切。要有微衷,难以遽白。幸勿翻窥箧襆,违之两俱不利。”宁谨受教。既各寝,燕以箱箧置窗上,就枕移时,齁如雷吼。宁不能寐。近一更许,窗外隐隐有人影。俄而近窗来窥,目光睒闪。宁惧,方欲呼燕,忽有物裂箧而出,耀若匹练,触折窗上石棂,飙然一射,即遽敛入,宛如电灭。燕觉而起,宁伪睡以觇之。燕捧箧检征,取一物,对月嗅视,白光晶莹,长可二寸,径韭叶许。已而数重包固,仍置破箧中。自语曰:“何物老魅,直尔大胆,致坏箧子。”遂复卧。宁大奇之,因起问之,且告以所见。燕曰:“既相知爱,何敢深隐。我剑客也。若非石棂,妖当立毙;虽然,亦伤。”问:“所缄何物?”曰:“剑也。适嗅之有妖气。”宁欲观之。慨出相示,荧荧然一小剑也。于是益厚重燕。明日,视窗外有血迹。遂出寺北,见荒坟累累,果有白杨,乌巢其颠。迨营谋既就,趣装欲归。燕生设祖帐,情义殷渥,以破革囊赠宁,曰:“此剑袋也。宝藏可远魑魅。”宁欲从受其术。曰:“如君信义刚直,可以为此,然君犹富贵中人,非此道中人也。”宁托有妹葬此,发掘女骨,敛以衣衾,赁舟而归。宁斋临野,因营坟葬诸斋外,祭而祝曰:“怜卿孤魂,葬近蜗居,歌哭相闻,庶不见凌于雄鬼。一瓯浆水饮,殊不清旨,幸不为嫌!”祝毕而返,后有人呼曰:“缓待同行!”回顾,则小倩也。欢喜谢曰:“君信义,十死不足以报。请从归,拜识姑嫜,媵御无悔。”审谛之,肌映流霞,足翘细笋,白昼端相,娇丽尤绝。遂与俱至斋中。嘱坐少待,先入白母。母愕然。时宁妻久病,母戒勿言,恐所骇惊。言次,女已翩然入,拜伏地下。宁曰:“此小倩也。”母惊顾不遑。女谓母曰:“儿飘然一身,远父母兄弟。蒙公子露覆,泽被发肤,愿执箕帚,以报高义。”母见其绰约可爱,始敢与言,曰:“小娘子惠顾吾儿,老身喜不可已。但生平止此儿,用承祧绪,不敢令有鬼偶。”女曰:“儿实无二心。泉下人既不见信于老母,请以兄事,依高堂,奉晨昏,如何?”母怜其诚,允之。即欲拜嫂,母辞以疾,乃止。女即入厨下,代母尸饔。入房穿榻,似熟居者。日暮母畏惧之,辞使归寝,不为设床褥。女窥知母意,即竟去。过斋欲入,却退,徘徊户外,似有所惧。生呼之。女曰:“室有剑气畏人。向道途中不奉见者,良以此故。”宁悟为革囊,取悬他室。女乃入,就烛下坐;移时,殊不一语。久之,问:“夜读否?妾少诵《楞严经》,今强半遗忘。浼求一卷,夜暇就兄正之。”宁诺。又坐,默然,二更向尽,不言去。宁促之。愀然曰:“异域孤魂,殊怯荒墓。”宁曰:“斋中别无床寝,且兄妹亦宜远嫌。”女起,颦蹙欲啼,足儴而懒步,从容出门,涉阶而没。宁窃怜之,欲留宿别榻,又惧母嗔。女朝旦朝母,捧匜沃盥,下堂操作,无不曲承母志。黄昏告退,辄过斋头,就烛诵经。觉宁将寝,始惨然出。先是,宁妻病废,母劬不堪;自得女,逸甚,心德之。日渐稔,亲爱如己出,竟忘其为鬼,不忍晚令去,留与同卧起。女初来未尝饮食,半年渐啜稀酡。母子皆溺爱之,讳言其鬼,人亦不知辨也。无何,宁妻亡,母隐有纳女意,然恐于子不利。女微知之,乘间告曰:“居年余,当知肝膈。为不欲祸行人,故从郎君来。区区无他意,止以公子光明磊落,为天人所钦瞩,实欲依赞三数年,借博封诰,以光泉壤。”母亦知无恶意,但惧不能延宗嗣。女曰:“子女惟天所授。郎君注福籍,有亢宗子三,不以鬼妻而遂夺也。”母信之,与子议。宁喜,因列筵告戚党。或请觌新妇,女慨然华妆出,一堂尽眙,反不疑其鬼,疑为仙。由是五党诸内眷,咸执贽以贺,争拜识之。女善画兰、梅,辄以尺幅酬答,得者藏之什袭以为荣。一日俯颈窗前,怊怅若失。忽问:“革囊何在?”曰:“以卿畏之,故缄致他所。”曰:“妾受生气已久,当不复畏,宜取挂床头。”宁诘其意,曰:“三日来,心怔忡无停息,意金华妖物,恨妾远遁,恐旦晚寻及也。”宁果携革囊来。女反复审视,曰:“此剑仙将盛人头者也。敝败至此,不知杀人几何许!妾今日视之,肌犹粟栗。”乃悬之。次日又命移悬户上。夜对烛坐,欻有一物,如飞鸟至。女惊匿夹幕间。宁视之,物如夜叉状,电目血舌,睒闪攫拿而前,至门却步,逡巡久之,渐近革囊,以爪摘取,似将抓裂。囊忽格然一响,大可合篑,恍惚有鬼物突出半身,揪夜叉入,声遂寂然,囊亦顿索如故。宁骇诧,女亦出,大喜曰:“无恙矣!”共视囊中,清水数斗而已。后数年,宁果登进士。举一男。纳妾后,又各生一男,皆仕进有声。
宁采臣与聂小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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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人氏宁采臣,为人慷慨豪爽,方正自重。常常对人说:“我一生中没爱过第二个女人。”宁采臣有次恰去金华,到城北后,进一座寺庙里休息。寺庙大殿宝塔十分壮丽,但地上长满比人还高的蓬蒿,好像好久没有人来过。东西两侧僧人居住的房舍,门都虚掩着,只有南面一间小屋的门上,好像挂着一把新锁。殿东角有一片修竹,台阶下有大池塘,里边野藕丛生,已经开花。宁采臣很喜欢这个幽静的地方。此时恰逢学使来主持考试,城中房舍租金很高,于是考虑在这里住下,就散步等待庙中僧侣回来。傍晚时,有个读书人来开南面小屋的门。宁采臣走上前行礼,并且告诉他自己想在此留宿。那个读书人说:“这里没有房主,我也是个在这里借宿的人。你不怕冷清住在这里,我早晚都能向你讨教,真是不胜荣幸。”宁采臣很高兴,铺些蒿草当床,又架起木板当桌子,打算在这里住些日子。这天夜晚月光皎洁,宁采臣和那位书生一起坐在大殿的走廊聊天,各自说自己姓名表字。书生自己说:“我姓燕,字赤霞。宁采臣想他是来应考的秀才,但听他的口音,根本不像浙江人。于是追问那书生,书生自己说:我是陕西人。”语气朴实诚挚。等到两人说完了话,于是相别就寝。宁采臣因为在陌生的地方居住,久久难以入睡。他听见北边房里有人窃窃私语,好像住有家眷。他起身趴在北墙石窗下,悄悄看了一眼。看见短墙外一个小院落里,有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还有一个老婆子穿着褪色的红衣服,头上插有银梳,一副驼背衰老的样子,那两人在月下说话。妇人说:“小倩为什么久久不来?”老婆子说:“差不多该到了,”妇人说:“她没向姥姥发牢骚吗?”老婆子答道:“没听到,但她看上去很忧虑。”妇人说:“小丫头不能当作知己人看待”话未说完,就有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进来了,模样好像很美。老太婆笑着说:“背后不说人,我们两个正说你呢,没想到你这个小妖精悄悄进来了,幸亏我们没说你什么坏话。”老太婆接着说:“小娘子长得好比画中人,我要是个男人,也会被你把魂勾跑。”女孩说:“姥姥不夸奖我几句,还有谁会说我好?”妇人和女孩子说了些什么,宁采臣没有听清。他想这是邻居家眷的私语,所以躺回草床不再听她们说话。过了一会儿,寺庙里一片寂静。宁采臣刚要入梦境时,觉得好像有人进了他的卧室。他急忙起身一看,发现是北院那个叫小倩的女孩子进来了。他不由得吃了一惊,问她进来干什么,她说想跟他一起睡。宁采臣一本正经地说:“你不怕别人议论,我还怕别人说闲话呢。偶然一失足,就会成为一个道德沦丧的无耻之徒。”女孩说,夜里没人知道。宁采臣大声责骂,女孩犹豫徘徊想要说什么。宁采臣吼道:“快走开!要不然,我就要喊南边小屋里的人了。”听了这话,那女孩有些害怕,只好走开了。刚走出门又转身回来,把一锭金子放在宁的床褥上。宁马上把它扔到院子的台阶上,斥责说:“不义之财,弄脏了我的口袋。”女孩羞愧地拣起金子走了,嘴里还说:“这个男人真是铁石心肠。”第二天一早,有个兰溪的书生带着一个仆人来应考。他们住在寺庙的东厢房里。不料,书生竟在当天夜里暴死了。死后发现,他的脚板心有个小限孔,像是被锥子刺的,还有一缕缕血丝流出来了。大家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过了一个晚上,书生的仆人也死了,他的症状和书生一模一样。晚上,燕生回来了。宁采臣问他知不知道死因,他认为这是鬼魅干的。宁采臣为人耿直,根本没把鬼的事放在心上。到了夜里,那个女孩子又来找他。她对宁采臣说:“我见过的人多了,但没有像你这样刚直的人。你有圣贤人的品德,我不敢欺骗你。我叫聂小倩,十八岁就病死了,埋在这座寺院旁,不幸遭受妖物的威胁,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下贱勾当。我用容颜去迷惑别人,这本来并不是我愿意做的。现在这寺中没有人可以杀,鬼夜叉很可能要来杀你。”宁采臣听了这话,十分惊骇,他请求小倩帮他想办法。聂小倩说:“你跟燕赤霞住在一屋便能免除凶灾。”宁采臣问了一句:“为何不去迷惑燕赤霞?”小倩回答说:“他是个奇人,鬼妖不敢接近他。”宁采臣又问:“你们怎么样去迷惑人呢?”聂小倩说:“和我亲昵的人,我悄悄用锥子刺他的脚心,这样,他很快就昏迷过去了,于是,我再吸他的血给妖怪喝。有时候,我用金子去勾引,其实那不是金子,而是罗刹鬼的骨头。这东西留在谁那里,就能把谁的心肝掏去。这两种方法,都是迎合而今人们贪色好财的心理。”宁采臣问她什么时候戒备,她说明天晚上。临别时,小倩哭着说:“我掉进了大海,找不到岸。你是仗义君子,一定能救苦救难。如果你能把我的朽骨带到一个清净的地方安葬,我将感激不尽。”宁采臣答应了她的要求,问她的坟在哪里,她说:“请记住,白杨树上有乌鸦巢穴的地方便是。”说完出门,片刻消失不见了。第二天,宁采臣恐怕燕赤霞外出,便早早到他房里,邀请他喝酒。上午九十点钟,酒菜准备好了。在酒席上,宁采臣留意观察燕赤霞。宁采臣表示想和他同屋睡,燕赤霞推辞说自己喜欢清净,宁采臣不听,到了晚上,强行把铺盖都搬过来了,燕赤霞不得已,只好跟他同睡,他嘱咐宁采臣:“我知道你是个大丈夫,对你也很钦佩。不过,我有些私事,不便明说。请你不要翻看我的小箱子。否则,对你我两人都没好处。”宁采臣很恭敬地答应了。后来,各自就寝。燕赤霞临睡前把小箱子放在窗台上,过了一会儿,他就鼾声如雷。宁采臣半天也睡不着。大约一更时分,他发现窗外隐隐约约有人影,正慢慢靠近窗户朝里看,目光闪闪。宁采臣很害怕,正要喊叫燕赤霞,忽然听见有个东西从小箱子中飞出,像一匹白绸缎闪闪亮,折断窗户上的石格,猛然一射,随即像电光一样熄灭了。这时,燕赤霞醒来起身,宁采臣假装睡着了,在暗中观察他。只见燕赤霞拿起箱子检查,从里面取出一个东西,映着月光嗅了嗅。那东西亮晶晶的,大约有两寸长,一片韭菜叶子大小。然后,燕赤霞把它紧紧包牢,又放进箱子里。燕赤霞自言自语:“什么老妖怪,竟敢有这么大的胆子,把我的箱子都给弄坏了。”于是,他又躺下来。宁采臣觉得太奇怪了,便起身问燕赤霞,并把刚才所看到的情节都告诉了燕赤霞。燕赤霞说:“既然我们已成好朋友,我也就不必再隐瞒了。我是个剑客。要不是那个石格子阻挡,妖怪当时就会死的。虽说它这次没死,但他已受了重伤。”宁采臣问他刚才藏起来的是什么东西,燕赤霞说是剑,并说刚才闻它,上面有股妖气。宁采臣说想看看这柄剑,燕赤霞拿出来给他看,原来,这是一柄亮闪闪的小剑。第二天一早,宁采臣到窗外查看,发现地上有摊血迹。这天,宁采臣走出寺院,在寺院北边,他看见一片荒冢。再一看,果然有棵白杨树,树上有个乌鸦巢。宁采臣办完事以后,急忙整理行装准备回家。临行前,燕赤霞设宴送行,并把破皮囊赠送给宁采臣,他告诉宁采臣:“这是剑袋。你好好收藏,它可以避妖怪。”宁采臣想跟他学剑术,燕生说:“像你这样信义刚直的君子,本来是可以学的,但你是富贵阶层的人,不是干我这一行的。”宁采臣撒谎说有个妹妹葬在寺院北边,打算迁葬。于是,他挖出聂小倩的朽骨,用衣衾包好,租船返回家。宁采臣的书斋靠近郊野。他回家后就将小倩的坟建在斋外。建好安葬后,他祭祀说:“可怜你孤零零的,把你葬在我小屋旁边,这样,你的悲欢我都能听见,而且,这里也不会有恶鬼来欺凌你。一杯水酒,不成敬意,请不要嫌弃,把它喝了罢!”他祝福完以后正准备回家,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道:“请等等我!”回头一看,竟是小倩。聂小倩笑着谢宁采臣:“你的信义,我永远也报答不尽。请让我随同你回去,拜见婆婆,就是做个丫头小妾也心甘情愿。”宁采臣细细打量她,见她肌肤细嫩,小脚尖尖,身材娇娇,妩媚动人。于是,便带她一同回到书斋。宁采臣让她先坐一会儿,他先进去告诉母亲。他母亲听说后感到很吃惊。当时,宁采臣的妻子已病了很长时间,母亲叫他不要声张,以免刺激病人。他们母子正说着话,聂小倩已悄悄进屋,跪在地上拜见宁采臣的母亲。宁采臣介绍说:“这就是小倩。”宁母惊慌地看了看她,心里很害怕。聂小倩说:“我孤单一身,远离父母兄弟。承蒙公子关照,使我摆脱了困境。因此,我愿意侍奉他,以报答他的恩德。”宁母见她模样很可爱,才敢与她说话。宁母说:“姑娘肯照顾我儿子,我这个老太婆当然很高兴。只是我一生仅养了这个儿子,要靠他传宗接代,不敢让他娶个鬼妻。”小倩说:“我真的没有二心。九泉之下的人既然得不到您的信任,那就让我把公子当兄长对待,听候您老人家的吩咐,早晚伺候,行不行?”宁母觉得小倩的话说得很真诚,便答应了。小倩说她想拜见嫂夫人,宁母推辞说宁妻患病在床,多有不便。小倩也就没有去。接着,小倩立即到厨房,给母亲做饭。她在宁采臣家进进出出,穿堂入室,像是来了很长时间一样,一点都不陌生。天黑以后,宁母有些怕她,要她先回去睡觉,却不给她准备床被。小倩意识到这是母亲赶她走的信号,于是,她就走了。经过宁采臣的书房时,她想进去,又不敢进,在门外徘徊。宁采臣叫她,她说:“房里有剑气,叫人害怕。前些时候在路途上不敢见你,就是这个缘故。”宁采臣顿时想起燕赤霞送给他的破皮袋,于是,他赶忙把袋子拿下来挂到别的房间去了。小倩这才进了书房,在烛灯边坐下。坐了半天也没一句话,后来,她问宁采臣:“你晚上读书吗?我小时候念过《楞严经》,现在多半已忘光了。请你帮我找一册,夜晚空闲时我请大哥指点指点。”宁采臣答应了。两个人又无话可讲,小倩也不说告辞。到了二更以后,小倩还坐在书房里不走,宁采臣催她,她伤心地说:“我是外地来的孤魂,特别害怕到荒墓里去。”宁采臣说:“这里没有别的床,而且兄妹之间,也应该避嫌。”小倩站起身,一副愁眉苦脸要哭的样子,想迈步却又迈不开步子。她慢吞吞地走出书房,过了台阶就不见了。宁采臣心里很可怜她,想留她睡在别的床上,又担心母亲会责怪。第二天一早,小倩向母亲请安,端水给她盥洗,家务活忙个不停,而且,样样都合宁母的心。傍晚时,小倩自动离开书斋。她经过书房时,经常借着烛光念经,直到宁采臣要睡觉时才凄然离去。本来,自从宁妻病倒以后,宁母便操持起所有的家务,她已疲劳不堪。自从小倩来到家以后,宁母就清闲多了。天长日久,宁母和小倩渐渐熟悉,她对小倩也越来越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