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善从养心殿走到坤宁宫的路上时表情很安闲,动作也不紧不慢,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眉头至始至终都紧皱着,从没松开过。让一个动不动就飙泪的无知少女单独面见一国之母,这其中的风险有多大,是人都猜得到。克善此刻只能心里暗自祈祷情况不要糟糕到让他难以收尾。

和他预测的一样,他人离坤宁宫门还有十米远,那名收了他荷包的总管太监就站在门口,频频朝他使眼色,表情颇为焦虑。克善微不可见的向他颔首,加快了步伐,很快到得宫门前。

“禀皇后娘娘,殿外克善世子求见。”一名宫女走进坤宁宫正殿,向主位上的皇后行礼后通报。

“让他进来。”皇后连忙开口,语气隐隐透着不耐。看向坐在她左侧,自打开始述说努达海如何尽心照料克善就没停止过哭泣的新月格格,她的唇越抿越紧。

“奴才克善,给皇后娘娘请安。”少年进殿后,马上跪下行礼,眼角余光注意到正在抹泪的新月,藏在袖管中的手捏紧成拳。

“起来吧。”皇后挥手,示意克善起身,语气颇有些不虞。

在她印象里,这姐弟俩在人前没有第二种表情,就知道哭,极其烦人。她本是不想见的,但碍于皇上都准了,她也不好拒绝。况且,这克善还是皇上给十二钦点的伴读,又是功臣遗孤,面子上的事要做足了才行。不过,这伴读的名额,能弄掉,还是给他弄掉了,十二本就不得万岁爷喜欢了,摊上这么个伴读,更是累赘。

“克善这是刚从养心殿过来?”待少年抬头,露出他消瘦后白皙明丽,又透着股婉约淡雅的青涩面容,皇后愣了愣,话锋一转,状似无意的问。

“是的,奴才谢过皇上隆恩后,皇上准许奴才过来给娘娘磕头请安。”克善又做了个揖,微微一笑,淡然的回答。

“你们姐弟两有心了。坐吧。”皇后被少年这一抹风光霁月的清雅笑容给震撼了一下,暗自打量了他一身气度,神色放缓,因新月而引起的许多不满一下消减很多,语气不自觉的轻柔起来。

如此翩然姿态,见过皇上,皇上定是喜欢的。对乾隆看人的那点爱好,皇后心里很清楚。

“谢娘娘赐坐。”克善也不多做推拒,挨着新月端正的坐下,眼神接触到新月看过来的视线后,眸子里厉光一闪,很快消失不见。新月几不可见的抖了抖肩膀。

“因奴才这次大病,真真是九死一生,其中几经凶险,姐姐为照顾奴才心力交瘁,如今每每想起还会深有感触,故而失态,请娘娘恕罪。”克善坐下后立马告罪,话里难免将新月美化美化。

“算了,新月这也是真情流露。你们姐弟俩在将军府中相依为命,也不容易。”皇后看看俊雅的少年,又看看自少年进来后就屏声息气,停止哭泣的新月,语气又软了半分。

“皇额娘,听说克善来了?我来看看。”几人平声静气的说了几句话,殿外响起一个欢快的少年嗓音。一听这声音,皇后的表情完全柔和了下来。

“慢着点儿!怪不得你皇阿玛总批评你不稳重。”皇后半直起身子,挥着手里的帕子故作嗔怒的提醒,可语气里浓浓的溺爱怎么也掩饰不了。

“知道了,皇额娘。”本来表情欢快的少年听见皇后的话,眼里闪过一抹黯淡,看向已经恢复健康的克善时,又变作愉悦。

“克善,你病好了?真好!你没来,上书房都没人陪我读书。”少年匆匆给皇后行礼后,迫不及待的与克善说话。

“奴才已经大好,谢十二阿哥关心。”克善起身给十二阿哥行礼,立马被热情的十二阿哥拉了起来。

“快起来,你病才刚好,地上凉气重,小心又感染了!”

“是,奴才知道了。”克善被眼前珠圆玉润的可爱少年大力拉起,定定看了会儿他清澈见底的眸子,见那眼底的关心真真切切,他心内莞尔一笑。这个十二阿哥竟是如此纯真热情,这样的人生活在这吃人的宫殿里,难怪日后过的那样惨淡。作为他的伴读,真是前路艰难。

心里为自己的前途思量了一番,克善再侧首看看已经坐在自己身边,频频对着自己憨笑的十二阿哥,心里喟叹:这样纯洁憨直的小孩不知皇后是怎么教养出来的,既然我现在是他的伴读,那平日稍稍提点照看一下也是应该。

有了憨直可爱的十二阿哥加入,又有克善镇住泪包新月,坤宁宫内主仆交流的气氛逐渐趋暖。待到临近午膳,姐弟俩行礼告辞,克善又收到了来自养心殿的丰厚赏赐时,皇后娘娘的态度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了。

 

 

☆、乱象

坤宁宫

送走克善姐弟俩,皇后又问了问永璂在上书房读书的情况,留了他用过午膳就差宫女送他回阿哥所。

“嬷嬷,你看这端王世子是怎么回事?怎么病了一场,前后判若两人?”皇后看着十二离去的背影,面容忧虑中夹杂着困惑。

容嬷嬷躬身上前,沉吟:“这事儿确实玄乎。克善世子今儿进坤宁宫,奴才都不敢认了。不过奴才小时听老人说过,说是有些人突然得了老天厚爱,老天爷就会让他大病一场,这大病就是在给他洗炼俗根,俗根洗净了,病也就好了,这人也突然清明了,日后都有大作为,大造化。这就是俗话说的‘开心窍’。奴才那时还不信,如今见了克善世子,约莫想起来,倒真应验了那些话。”

“哦?竟还有这种说法?”皇后转头看向回话的容嬷嬷,眼里闪过惊讶:“不过克善的情况倒真是与这市井传说合上了。”

容嬷嬷笑着点头:“可不是嘛。俗话说得好,空穴不来风。既有这样的说词,估摸以前也出过类似的事儿。”

“那就好。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这克善开了心窍,让他做十二的伴读,倒是十二的福气了。”皇后稍稍放下心来,语气松快不少。

“一定,一定!今日奴才见这克善世子,真真是好气度,好容貌。刚才奴才打听了,他在养心殿里万岁爷面前也是进退得宜,万岁爷喜欢的很,拉了他说了一个时辰话才放出来。他得了万岁爷青眼,于咱们十二阿哥真是大大有益!”容嬷嬷见自家主子心情好些了,立马宽慰几句。

“倒也是。皇上向来看重风仪才貌,克善讨得他喜欢并不难,只是,他那姐姐……”想起新月哭哭啼啼的作态,皇后止住了话头,眉又皱了起来。

“人无百样好,总有那么几样不如人意的地方。新月格格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到底是女流之辈,影响不大。有克善世子看着,娘娘您再给她相看个得力的夫家嫁出去,就万事大吉了。日后他姐弟俩还不感恩戴德,对十二阿哥尽心竭力?”

“说的也是。”皇后恍然一笑,继而又哀愁:“唉,都怪本宫这个做母亲的没用,讨不了万岁爷的欢心,连累了十二。”

“娘娘,您别说了,会好的。”容嬷嬷看着皇后憔悴的容颜,赶紧上来揉揉她肩膀,话音哽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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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善木着一张小脸,身后跟着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的新月,在一名小太监的带领下走出宫门,到得神武门口。

“呀,世子,格格,你们终于出来了!”云娃和莽古泰带着一名驭夫,驾着一辆马车,在神武门口从巳时等到未时,正百无聊赖之际,见姐弟俩出来了,忙兴匆匆迎上前。

“宫门口禁止喧哗。云娃声量放小点儿!上车。”不满的撇一眼咋咋呼呼的云娃,克善手一挥,示意身后的新月先上车。

“是!云娃错了,世子恕罪!”克善一个眼神过来,云娃立马噤声,肩膀抖了抖,低下头忙去扶新月上车。

莽古泰见状也收起了激动的表情,弯腰去抱世子。

“我自己来。”克善皱眉推拒。他堂堂林氏总裁,上个马车还要人抱?虽然身量小了,可人小,心不小,自尊还在。

“世子能行吗?还是让奴才抱吧。”莽古泰看着世子表情严肃的小脸,嘴角翘了翘,心里暗笑。

“行了。你去前面招呼马车吧。”克善瞟他一眼,待新月进车厢后,右手一撑,双脚跃起,轻巧的上了马车。

“是。”莽古泰见到他轻灵的动作,眼里滑过讶异,在克善冰冷的注视下,只一瞬就恢复过来,听话的跑到前面和车夫坐到一起。

众人各自坐定,马车缓缓向将军府驶去。

车厢里,克善盘腿一人坐在一边,垂眸,面无表情。新月挨着云娃坐在他对面,时不时抬眼看看他的表情,又马上转开,表情怯怯。

“格格这是怎么了?怎么眼睛红红的?是不是宫里受了委屈?”云娃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诡异,又见自家格格楚楚可怜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沉默。

“不是不是,云娃,我很好。”新月如同受了惊般,连忙摆手否认。只是,如果她眼眶不要立刻溢出泪珠,也许更有说服力点。

“格格!您怎么这样?您就是太善良了!受了委屈总也不说,一个人闷在心里!”云娃的声音拔高,传出车厢,前面的莽古泰也坐不住了,掀了车帘往里看。

“帘子放下!新月,云娃,给我闭嘴!这是大街上,有事回去说。”克善沉声呵斥,太阳穴一突一突的剧烈跳动。然后眼神如电的看向大胆私自撩开车帘的莽古泰。

莽古泰在克善看来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被盯住的手刺痛一下,他心惊的放下帘子,转身坐好,再不敢动了。身旁的车夫轻蔑的扫视他一眼。

车厢内空气凝滞,沉沉的压迫感不断从板着脸的克善身上发散出来,新月止住了泪,和云娃紧紧挨在一起,环抱住曲起的双腿,脸色煞白,像两只待宰的鹌鹑。

“驭夫,给我说说这路两边大宅府的来历。”世界清静了,克善也不理两人,将车窗微微撩开一条缝,注视着繁华的街道和街道两边时不时出现的一座座华贵府邸,向正在赶车的驭夫提出要求。

一路上街道繁华,治安整肃,看来,将军府坐落在达官贵人聚居之地。在这样的地方居住,一定要先弄清楚环境,行事也需谨慎,否则,一个行差踏错就有可能引火上身。

“奴才遵命。”车夫麻利的应一声,对这个威严的小世子态度恭敬的不行。在车夫声情并茂的讲解下,几人很快抵达将军府。

马车停住,克善拨开莽古泰伸过来搀扶的手,径自跳下车辕,转身看见府门前的阵仗,脸青了一下。

“新月,克善,你们终于回来了。”将军府的主子们带着一众仆役齐齐站在府门前亮相,频频引颈探看,还没等姐弟俩站稳,人群中当先跑出三人,激动的迎过来。

努达海和他一双儿女,珞琳、骥远就是当先跑出来的三人。珞琳、骥远一马跑到姐弟俩面前,一人擒住一个,死命的摇了摇,表情兴高采烈。努达海虽然激动,但自持身份,奔到近前,勉强放下欲抱住新月的手,眼神灼灼的看向她。

“珞琳,骥远,可否放开我们姐弟俩,进府再叙?将军,请。”好不容易挣开骥远铁钳般的手,克善看向仍灼灼盯着新月的努达海,眸光闪了闪。摆这样大的阵势迎接,却不行礼,上来就抱作一团,这到底是在清朝还是在现代?

“将军不走?”伸出手,克善再次开口邀请,只是,话里的温度冷的瘆人。

“啊,世子请!格格请!”冷气袭来,努达海惊醒,连忙上前引路,表情有些僵硬。

克善也不客气,当先走在前面,路过面容忧虑的雁姬时,微微点头。雁姬连忙收起表情,得体的一笑。克善眸光又变了变,加快步伐。

“娘,您觉不觉得克善变了?和我们都不亲近了,我在他面前都不敢讲话!”看着领头,背着手行色匆匆的小身影,珞琳和骥远对视一下,挽住雁姬的手,撅嘴抱怨。

雁姬从努达海失态的举止中回过神来,无奈的点点女儿的额头说道:“克善是世子,未来的端郡王,本就身份高贵。在这府里,他是主,我们是奴,保持威严是应该的,过于亲密反倒不好。你们俩以后在他面前注意了。”说完又转过身来,朝跟在身后的仆妇命令道:“你们也是,都听见了吗?”

众仆妇齐声称是。骥远和珞琳见状也不情不愿的点头,扶着雁姬走进府去。

克善不好接触,新月却是个好想与的!还好还好!这是兄妹两的共同心声。

“努达海将军,进宫一趟罢了,不用叫这么多人迎接。不知道的,还当我们从龙潭虎穴回来。还有,不拘小节是好,但到底尊卑有别,男女有别。像今日府门口这种做派往后不可再有,不然让御史参你一本‘男女不防,尊卑不分’就不好了。据我所知,曹御史,王御史分别居于贵府东西侧面,两墙之隔,府上各人还需谨慎行事。当然,若您治家有方,关起府门,你等爱怎样行事都可,我和新月不会介意。本世子身体未愈,有些乏了,告辞。”克善穿过将军府正厅,不管身后亦步亦趋的努达海和老太君,嘴里冷冷的告诫一番,径直往自己院落去了。

新月跟在弟弟身后,本来低着头走路,听见他这语气冷肃的一段话,怔楞的止住步子,表情惊愕:“克善,你这说的什么话?岂可……”

“新月禁言!立刻跟我进来,我有话问你。”克善头也不回,果断截住新月后续的话。

“格格,快走吧,世子好像生气了。”云娃最近着实怕了克善,见此情形,立马过来,暗地拉拉新月衣摆。

新月看看面色错愕的努达海和老太君,羞愧的低头,怆然欲泣的跟进克善院子。

“这克善世子是什么态度?吃我将军府,住我将军府,还要摆出一副主子的派头。努达海,合着你给为娘带了两尊菩萨回来供着?”老太君被克善一番话噎的喘气不能,憋了半天的气全向儿子喷去。

“娘,克善世子说的没错,是儿子托大了。今天门口的事若真的被御史看去,参儿子一本,皇上怪罪下来,儿子难免吃一顿挂落,刚得的军功也白挣了。”克善是新月的弟弟,爱屋及乌,在努达海眼里,说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也是为自己好。

“唉~~本来以为是两个好想与的,拿捏住了他们,给他他拉府谋些好处。怎知道这个克善一场大病,性格变成这样。今后有他在,这将军府还有你我说话的地儿?我不管,你快些想个办法将这两尊大佛送走!”老太君想起克善就心里发憷。

“娘!照顾新月姐弟是皇上下的旨意,是咱们的责任和荣幸,您怎么能尽想着好处?!您以后再别说这样的话,总之,只要有我在,谁也别想送新月走。”努达海什么都能忍受,除了失去新月。虽然两人之间的感情还未挑明,他已经隐隐将新月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听见老娘的抱怨,立马就火了,大大咧咧怒吼一通,也不等老太太反应,怒气冲冲的走了。

“娘,您想多了。克善世子那话中意思是让我们都守守规矩,不要让外人看了去。他也是为了将军府好,并无喧宾夺主的意思。等世子14岁,到了开府的年龄,自然会出去另立门户。咱们只需好好照顾他两年,待他日后重振了端王府,也能念着咱们他他拉府的好。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后面跟来的雁姬见老太君被努达海吼的伤了心,连忙上前,又是搀扶,又是宽慰。只是那掌心被捏红的四个半月印痕却充分说明了她此刻不安的心情。

“恩。但愿事事如媳妇所言。”老太君拍拍雁姬的手,重重叹口气,身子更显佝偻了。

 


☆、处境

克善一回将军府,无意中就先震慑了一番全府上下。虽然大部分人改变了态度。但是姐弟俩两月前卑微的行止依然历历在目,让人印象深刻,面上恭敬,心里不以为然的大有人在。直到跟着两人前后脚进门的一箱箱御赐之物被内务府官员派人送到,努达海也因将姐弟俩伺候的好而得了皇上嘉奖,众人才真正意识到,这将军府最尊贵的人到底是谁。

现在,仆役路过克善院落时,连脚步都放轻了。

将军府,东侧院。克善板着脸,领着新月、云娃、莽古泰回到自己房间。

“新月,说说,在坤宁宫里为什么哭?出门时我是怎么交待你的?”克善坐到榻上,示意云娃将门关紧后,转头看向新月开口询问,语气不虞。

“我,我实在忍不住。皇后娘娘说努达海没照顾好咱们,要接咱们回宫住,我一时情急就哭起来了。他们怎么能这样误解努达海,努达海为了照顾你,连命都可以不要……”话未完,新月掏出手绢又开始抹泪。

克善捏紧拳头,强忍住捶桌的冲动:“这就是原因?新月,你真是说话办事不带脑子!皇家的恩典岂能容你一个小小的格格一驳再驳?若没了皇家庇佑,没了高贵的身份,你什么也不是,随便谁,一根指头都能碾死你!”克善气的狠了,说话忒毒。

在一个奴才府上住着,和住进宫里被皇家庇护,他闭着眼睛选也会选择后者。虽然宫里步步陷阱,但是他完全有信心应付的了。离乾隆近了,早日得了他青眼,上年纪开府时,由宫中支一笔巨款出来重建端郡王府,事事有内务府操办,身上再镀一层天子近臣的金,前途也能更顺遂,总好过他现在在他他拉府上样样都要自己筹谋,其他权贵看在眼里,还要被低看一等。

不过,克善抚额,瞥一眼新月,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有这样的姐姐,如果真的进了宫,也不知是福是祸。罢了,这大概就是天意,老天总不想我太过顺遂,两世都这样,早该习惯了。

想通以后,他面色又平静下来。

新月、云娃、莽古泰被克善的毒舌喷的面如菜色,三人不自觉的抱做一团,避的老远。此刻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脸色舒缓了,又慢慢靠了过来。

“世子,格格这不是被逼急了吗?宫里那么可怕,咱们进去了,还不得被吃的尸骨无存?”云娃讨好的笑笑。门边的莽古泰连连点头。新月期期艾艾的朝他看来。

“这件事就算了。”克善看他们默契的样子,疲惫的挥手。尸骨无存?这群人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新月,你以后离努达海将军和骥远远点。男女七岁不同席。今日我看,他们好似连起码的男女大防都没有,你以后还要嫁人,注意点。”想起努达海和新月之间怪异的相处模式,克善提点一句。此时他根本没有想到,新月竟然会看上这个跟她父亲年龄一样大的中年男人。

“为什么?努达海将军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还要向他报恩呢,亲近一点不是很好?你生病的时候他不怕传染,天天来照顾你。”让新月离开努达海,新月急红眼了。

“报恩?救我们的是皇上。皇上派兵解了荆州之困,而努达海恰恰是那个领兵的人罢了。没有努达海也有别人。我们要报恩,得报皇恩。新月,你脑子放清楚点,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让我听到第二次!你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如此不守男女大防,你的清誉还要不要了?!”克善本是好意,见新月冥顽不灵,火气又开始燃起。这个女人是什么脑子?都不想事的吗?不是说满清贵族女子,从小就教养严格,恪守规矩吗?这到底是不是清朝?

克善今日不知是第几次有这样的疑惑了。

“格格,世子说的对,您以后还要嫁人呢!您的婚事得皇上和皇后娘娘做主,由不得您自己。所以,还是离骥远少爷远着点吧,不然伤人伤己。”见世子又动怒,怕姐弟俩吵起来伤了和气,云娃连忙开口劝阻新月。

她这个时候也没看出来,自家格格同将军府两个男人那样亲密是看上了努达海。她还理所当然的以为新月心仪的对象必是年龄相当的骥远。

“云娃,怎么连你也这么不懂事了?努达海对我们多好?克善这样说是忘恩负义啊!”泪包新月开始祭出自己的大杀器——眼泪。

“莽古泰,云娃,送你们格格回房!”嘤嘤的哭泣声如魔音灌耳,克善额角青筋抽了抽,沉声命令两人将新月快速架出去。再对着这哭哭啼啼,不知所谓,油盐不进的女人,他惯常的淡然优雅都快破功了。

于是,克善世子来到异世这么久,终于被NC虐了一回,值得纪念。

看着新月被两人送走,克善揉揉额头,独自静坐一会儿,然后慢慢起身拿出笔墨纸砚和几本经史子集。将这几样东西拢到一处,用书袋装好,这才躺在榻上闭眼小憩。

明日他就要进宫陪十二阿哥读书。皇子读书“卯入申出”,从早上5点到下午3点,共计10个小时,除开午膳时间,不另做休息。下午申时用过晚膳后休息半个时辰还有一节骑射课。这样的学习强度,对他这个大病初愈的身体来说,是个负担,不养好精神,根本没办法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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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克善将将赶到寅时起床,坐着马车匆匆到了神武门,由小太监指引,卯时前一刻钟踏入了上书房的门槛。

“克善,你可来了!幸好没迟到。”十二阿哥眼睛一直盯着上书房的门槛,看见一身青衫,面色从容的少年,连忙挥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