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供驱使的仆役越来越少,分派到江映月头上的活计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重,从准备宫人的膳食到打扫卫生,逐渐到替完颜不破处理污物,浆洗衣服。
她用自己任劳任怨的态度一点点的消磨着安顺的戒心,一步步朝完颜不破接近。
这日,手脚最利索,最得力的一名宫女终于也病倒了,安顺既要照顾皇上,又要操持偌大一个骊山行宫,也是精疲力尽,看着新挑选的粗使宫女战战兢兢的替皇上喂药,一碗药喂了一半,泼了一半,使得本就虚弱的皇上更显狼狈,安顺狠狠皱眉,低声喝道,“好了,你出去,杂家自己来!”
那宫女闻言如获大赦,逃也似的飞奔而去,安顺盯视着她的背影,眼里闪过冷光,而后拿起药碗,走到床前给皇上喂药。
举着满满一汤匙药,递到皇上嘴边,安顺这才发现,好不容易清醒一回的皇上竟然又昏厥过去,药又喝不成了!
安顺颓然,捏开皇上的下颚,勉强灌药下去,却有三分之二都泼在了床褥和枕头上,皇上的衣襟也沾满了黄褐色的药汁,比方才那宫女喂药时还要狼狈几分。
安顺放下空了的药碗,抹了把脸,急匆匆走到殿外,高声喊道,“来人,给皇上沐浴更衣,更换床单被褥。”
原本该有两名宫女守着的殿门空空如也,无人应答。
安顺怔楞,心下颇觉凄凉。
“安公公,她们都病倒了,方才被抬下去了。若实在无人可用,可否允奴婢前去伺候?”江映月手里捧着一堆脏衣服路过,看见安顺凄然的表情,适时跪下恳求。
“你?”安顺迟疑,低头沉吟。如今他确实是无人可用了,能干的都病倒了,剩下的尽是些新进的粗使仆役,怎么能伺候得了皇上?
“奴婢一入宫就在御药司受训,精通医理,定能照顾好皇上。若是不行,奴婢愿与皇上陪葬。”言下之意,她命都吊在皇上身上,为了自己活命,也不敢不尽心。
安顺审视她片刻,见她表情诚挚,眼神清明,显是说的真心话,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江映月强忍住心中的激动,放下脏衣服,进殿伺候完颜不破沐浴更衣。
她小心的查看着完颜不破的情况,见床上洒满了药,便知完颜不破并没有喝下多少,连忙对安顺说,“还请安公公再煎一碗药来,奴婢有办法让皇上喝下。”
安顺睇她一眼,见她神情笃定,便点头同意了,走到殿外,遣了专司药材的小太监又熬了碗药送过来。
江映月待药稍稍放凉,在安顺的示意下,先喝了一口试毒。
半晌后,安顺见她没事,便点头,半扶起皇上,捏开他的下颚,方便江映月喂药。
江映月拿着药碗,边慢慢灌药进皇上嘴里,边按揉他喉部的几个穴道。穴道受了刺激,恢复了吞咽功能,竟将一整晚药都喝了进去,没有泼出一滴。
安顺拿着空碗,瞥了江映月一眼,刻板的表情不变,但眸光却柔和很多。
有了江映月的照顾,完颜不破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每日清醒的时间也长了。
他醒来,见是江映月在身边照顾,嘴上没有说什么,但神经却随时紧绷,对她非常戒备,安顺亦然,江映月伺候的时候,他一定得在旁边看着,盯紧她的一举一动,但凡江映月有异动,安顺当场便能将她诛杀。
江映月清楚两人对她的警惕,面上却做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每天伺候的尽心尽力,不敢稍有懈怠。日子一长,莫说安顺,连完颜不破都有些触动。这个时候谁能不怕脏,不怕累,顶着死亡的威胁如此周到细致的照顾他?只有跟随了他半生的安顺和眼前这个女人了。
江映月是忠是奸,他也有些迷惑了,但见对方替他喂饭喂药,擦洗身体,甚至是清洗他呕吐的污浊,他对江映月的怀疑正在一点点消去,对待她的态度也一日温和过一日,又似从前那般看重起来。
江映月看在眼里,心中满意的笑了,照顾起完颜不破来更加贴心,简直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她相信,待完颜不破痊愈,骊山行宫开禁,她终将扭转乾坤,改天换地。
正在她得意的档儿,完颜不破刚稳定的病情又恶化起来,每日病倒的宫人越来越多,连太医都躺倒了两个,绝望的气息再度笼罩在骊山上空。
正在此时,上京,皇上感染伤寒的消息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一夜之间传遍京城,京中皇子们蠢蠢欲动,朝臣们人人自危。
丞相和忠顺亲王调动了五万大军集结在京郊,发出了擅动者杀无赦的政令,并当场斩杀了数百有异动者,以儆效尤。太后也随即软禁了郕王和卫王的妻妾子嗣,各亲王正妻嫡子也都被拘在慈宁宫不得离开。
一系列铁血手段施行下去,上京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太后非常清楚,若皇上罹难,京中必是一番腥风血雨。但若真到了那般境地,已不是太后能管得了了,因此她并不深想,只一门心思的追查此次泄露消息的人。若这人让她找出,定要叫对方生不如死。
太后翻开禁卫递来的暗查报告,冷冷笑了。好个柔妃,既然管不住自己的舌头,那便割了吧!
想罢,太后将暗查报告扔到桌上,朝禁卫命令到,“去,绑了柔妃,割了舌头,扔进冷宫去,满宫里宣示下去,这就是妖言惑众者的下场!”
禁卫颔首,领命而去。他刚离开没多久,殿外传来‘太子妃求见’的通传声。
太后挑眉,面露意外,抬手命令道,“快请。”
欧阳慧茹急匆匆奔进殿,不待站稳,一下子跪在太后脚边,边磕头便留着泪哭求道,“皇祖母,父皇病重是真的吗?父皇是不是还在骊山?慧茹愿意去照顾父皇,求您送慧茹过去吧!”
她半个月没见到完颜不破,心里就有些不祥的预感,正在这个时候,皇上感染伤寒的传言甚嚣尘上,她这才忆起原剧中完颜不破病重的剧情。
没想到剧情会来的这么突然,半个月都过了,她竟然一点消息没得到。虽然知道完颜不破不会有事,江映月会把他照顾的很好,但是她内心的隐痛,思念,担忧却半点没有减少。
她这时根本没想到要去破坏江映月的计划,第一反应便是,她得去陪着父皇,亲眼看着他痊愈,因此,她想也没想便跑到了慈宁宫,提出了这个要求。
“傻孩子,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皇上得的是伤寒,不是风寒。”太后扶起欧阳慧茹,替她擦去泪水,语带心疼的说道。
“孙媳知道。孙媳不怕的。皇祖母,求您了!”欧阳慧茹坚定的点头,恳求道。
父皇能在危急时刻全力保护她,没道理父皇遭难,她却远远逃开。虽然也有阻挠江映月的念头,但这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很快便隐没了,她现在心心念念的都是父皇的身体,想着他是不是瘦了,有没有发烧,能不能安睡,零零碎碎,拉拉杂杂,担心的事情一件又一件,越积越多,若不亲眼看着,她想,她会被这些胡思乱想弄疯掉。
她这才发现,几个月来,她对父皇的感情已经如此深刻,到了失去对方便感觉生活难以为继的地步。
太后紧紧盯着欧阳慧茹诚挚的双眸,大巫师那句‘命定贵人’在她脑海里如闪电般滑过。太后微微笑了,放弃了劝说她的念头,慈爱的拍着她的肩膀,温声道,“好,哀家这就派人送你过去。”
站在宫门前,目送欧阳慧茹的马车远去,太后眼神放空,喃喃道,“鄂其,哀家是不是太自私了?万一这孩子有个什么不测……”在亲子和孙媳之间,太后到底还是选择了亲子。她心里有些后悔,却不得不压抑。
“太后放心,太子妃洪福齐天,一定不会有事。有太子妃照顾,皇上也不会有事的,他们一定能够平安回宫。”鄂其嬷嬷宽慰道。
太后心中大安,微笑起来,“恩,你说得对。小茹可是皇上的命定贵人呢。这个时候能够抛弃生死一心跟随皇上,鄂其,这才是配站在皇上身边的女人,咱们大金正需要这样的国母啊!”
鄂其低了低头,不敢发表评论,心中却翻江倒海起来,继而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太后竟然有了这样的想法!?怪不得她近来频频大动作整治后宫!这是在给太子妃铺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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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慧茹带着一大批精通药理的侍从和满满几马车药材,快马加鞭的赶到了骊山行宫,拿着太后的手谕,穿过亲卫的重重把守,毫不犹豫的大步跨进宫门。
有太后手谕,她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乾坤殿。
“太……太子妃?”正跨出殿门,准备去药房查看的安顺乍然遇见风风火火走过来的欧阳慧茹,怔楞了一下,揉揉眼睛,迟疑的问道。
在这个非常时刻,太子妃怎么会来?难道她不知道此行极度危险,九死一生吗?这骊山行宫,多少人挖空心思的想着要逃出去,哪有自动前来送死的?他可能是听多了皇上晚间呼唤太子妃的梦呓,产生幻觉了,一定是的!
安顺唤完,也不行礼,木着脸,兀自往药房走去。
“安顺,父皇如何了?”欧阳慧茹急于知道情况,也顾不得失仪,上前擒住他手臂问道。
手臂上的力道非常凶猛,钳制得安顺生疼,可见来人急切的心理。
太子妃是真的?不是幻觉?安顺有些恍然。
见安顺只顾着发呆,并不答话,欧阳慧茹一把甩开他的手臂,提起裙摆,丢开一切礼仪规矩,大步朝内殿奔跑起来。
“父皇!”跑进内殿,推开床前伺候的宫女,欧阳慧茹跪伏在完颜不破床边,拽紧他的大掌,语带哽咽的喊了一声。声音刚落,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她如玉的脸颊滑落,拍打在完颜不破的手背上。
“小丫头?你怎么来了?谁准你来的?给朕出去!来人,送太子妃出去!”手背上滚烫的热度告诉完颜不破,他看见的是真人,并不是他的臆想,心里先是大喜,继而大怒起来,强撑起身体,厉声朝殿外命令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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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地雷,还有两颗手榴弹,真的把我吓了一跳。群抱一个!!太感谢了,咱没啥说的了,努力码文,更文才是正理
行宫侍疾
看见太子妃不管不顾的快速冲进来,推开自己,江映月有些呆愣,一个不防被推倒在地,手肘在地砖上摩擦,破了点皮。
她恍惚的瞥了一眼刺痛的手臂,又定定朝床边哭的悲切的欧阳慧茹看去,脑海里反复回荡着一句话——‘她又来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还敢进来?’
江映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继而心中涌起滔天的恨意和恐惧。碰见这个女人,她总是不停的跌倒,爬起来,又继续跌的更重。眼见着她就要扭转乾坤,她竟然又出现了,像一个阴魂般缠绕,她是真的有些怕了。
完颜不破嘶哑的厉呵声传进耳里,把怔楞中的江映月唤醒,她眸子一亮,立刻振奋了精神,利索的翻身爬起,快步走到床边去搀扶紧紧拽住完颜不破不肯离开的欧阳慧茹,嘴里柔声劝解,“太子妃,皇上得了伤寒,会传染的。您还是赶紧回宫吧,切莫让皇上担心。”
完颜不破赞赏的看了她一眼,用力将手从欧阳慧茹掌心抽出。他偏头,闭眼,回味着掌上温热的触感和手背上被泪水溅湿的滚烫,心中眷恋,嘴里却冷声道,“没听见朕的话么?还不快点出去!”
欧阳慧茹甩开江映月,倔强的跪在床边,拉不到完颜不破的大掌就耍赖般拽住他的被褥,“我不走!我是专门来照顾父皇的,想赶我走,就合着这张龙床一块儿抬走。”话落,她松开一只手,改去拽龙床的床栏。
江映月脸绿了,恨不能砍了她的爪子扔出去,却又不能动手,只得咬着牙忍耐。
见她像只小猫般伸出爪子扒住龙床不肯放松,若不是在这种生死时刻,完颜不破几乎要笑起来。
他狠了狠心,大力钳住她的小手,硬生生掰开,将她的身子朝江映月抛去,狼狈的命令道,“快,送太子妃出宫,立刻,马上!”宝贝,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能见上你一面,朕已经知足了。
江映月接住欧阳慧茹,安顺也正巧赶了进来,听见皇上的命令,不敢懈怠,合力擒住不停挣扎的太子妃,将她送出了宫门。
想着自己的小丫头竟然能在这种时刻赶到他身边,完颜不破闭眼,躺倒在床上低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沁出几滴泪水。
他抹去眼角的泪水,盯着被打湿的指尖,眼里闪过满足,哀戚,眷恋,这些情绪缠绕融合,最终沉淀为深不见底的爱意。爱上这样重情重义的小丫头,哪怕不曾拥有,他也觉得满足了。
过了一刻钟,送走太子妃的安顺进来了,脸色有些难看,欲言又止。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完颜不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收起指尖,嘴角抿了抿,最终开口,“安顺,朕口述,你手书一份圣旨,若朕有不测,你带着这份圣旨回宫,叫太后盖上玉玺大印。”
皇上的语气太过慎重,安顺不敢怠慢,隐去嘴边的话,快步走到书桌前,展开一卷空白圣旨,提笔待书。
“欧阳氏门著勋庸,地华缨黻,往以才行,选入太子□,然自大婚以来,欧阳氏少婉顺,失贤明,实不配太子妃之位,特立此旨,予以和离。”完颜不破语气坚定,一字一句念到。
“皇上,您这是!?”安顺写完圣旨,细细一看,不由大惊失色,这道圣旨若颁布,叫太子妃如何自处啊?
“朕若有什么不测,京中定是一场你争我夺的腥风血雨。凭太子那点微末伎俩,如何斗得过他那些兄弟?连荒淫的卫王尚且不及,被倾轧至死是早晚的事。朕若不让小丫头早早离了太子,难道还让她去陪太子送死不成?没了顾忌和束缚,凭丞相的能力,定能在这场争斗中全身而退,护得朕的小丫头平顺一生。”
说完这一大段话,完颜不破艰难的喘了口气,低垂的眼眸里暗藏一丝遗憾和自责,虽然这份圣旨让小丫头背负了一些委屈,然而,他却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若他还有时间,怎么忍心见她受人诟病?
安顺闻言心中惊异,虽然知道皇上爱着太子妃,却不知道,他竟然已经爱到了这种地步,最后的念想竟然是护着太子妃平顺一生?安顺深深触动,想起门外死活不肯离开的太子妃,为这两人之间微妙的缘分感叹。
还没走到最后一步,怎么能轻易放弃希望?有最珍视的人在身边陪伴,皇上一定能够坚持下去!忆起正跪在宫门口的太子妃,安顺垂头略略思忖,笑了。
他收起圣旨,朝完颜不破躬身道,“启禀皇上,太子妃如今还在宫门外不肯离去。她说,若您不让她进来,她就长跪不起。”
完颜不破猛然抬头,眼里滑过暗光,额头青筋一突,狠心道,“让她跪,她若晕倒了,就让亲卫立刻护送她离开骊山。”跪一会儿顶多病一场,总比留下来陪他送死要好。
安顺点头,叫来江映月守在床边,自个儿出去了。他缓缓走到宫门口,指使守卫打开紧闭的大门,果然见太子妃正笔直的跪在门前的空地上,神情倔强。
安顺走到太子妃身前,重重给她磕了三个响头,低声道,“苦了太子妃了。太子妃对皇上一片赤诚,安顺铭记在心,在此磕头给您道谢了。还望太子妃不要轻易放弃皇上。皇上发话了,趁着您跪到晕倒之际,便叫亲卫马上送您回宫。”
欧阳慧茹见他给自己行那么大的礼,还以为他是来劝她离开的,但听完他的话,她眸子转了转,一抹神光闪过,“多谢大总管提点,本宫一定不会放弃。”
安顺微笑点头,站起身来,缓缓离开了。
欧阳慧茹垂眸沉吟,不多时,抬头朝秦嬷嬷和小雨叫到,“嬷嬷,给我熬一碗汤来,要热腾腾的,既醒神又暖身。小雨,添两盆火来,放在我身边。对了,给我膝盖再垫几层被褥,跪着舒服。”她只要坚持不昏倒,待到父皇心软就成,反正也没人看,这苦肉计施展出来,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秦嬷嬷和小雨连忙答应下来,各自下去忙碌。
守在门外的亲卫们看着太子妃跪在厚厚的被褥上,身侧一边一个燃的正欢的火盆,美美的喝着香气浓郁的汤水,额头纷纷垂挂下一排黑线。太子妃跪着,可比他们站着还舒服些!
欧阳慧茹一跪就跪倒了日落西山,有秦嬷嬷和小雨照顾,没有饿着,也没有冻着,除了腿已经麻木外,精神比站了一天岗的亲卫们还好。
待到最后一丝光线被黑暗吞没,天空竟然飘下了一片片鹅毛大雪,气温也随之骤降。
秦嬷嬷和小雨脸色煞白,担心的看向地上的小姐,欧阳慧茹却是仰脸,迎上冰冷的雪花,呵呵笑起来。
“皇上,外间下起大雪了。”安顺顶着满身的雪花,带着浓重的寒气从殿外进来,低声回禀道。
“恩。”完颜不破半躺在床上,状似不在意的低应一声,身侧的拳头却紧了紧。
“晚间气温本就比白天低,又逢大雪,太子妃都跪了这么些时辰了,还不见侍卫来回报,莫不是这会儿还跪着吧?再跪下去就不是病一场那么简单了,会出事的!”安顺语气忧心忡忡,他这会儿是真的担心了。
“安顺,你去看看!”完颜不破再也绷不住了,语气急迫的朝安顺命令到。
安顺应诺,快速退下了,连轻功都使了出来。
江映月看着安顺离开,眼里浮上几丝忧虑。欧阳慧茹,你可千万别来!她内心不停默念着。
安顺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到宫门口,看见宫门前的情景,他默了。
只见欧阳慧茹捧着一大碗热汤面,呼噜噜吃的正欢,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头上有秦嬷嬷撑伞,脚边有小雨不停给三个大火盆添炭,这热气蒸腾,精神奕奕的,哪里有半点受罪的模样?
“太子妃好应变!”安顺笑了,朝太子妃竖起大拇指。他从没见过比太子妃更加聪慧,更加大胆,更加爽利的女人,当真是个奇葩。
“还请安公公赶紧劝父皇让本宫进去,本宫就要支持不住了,跪了一天,饥寒交迫,再继续跪下去会死人的!”欧阳慧茹依依不舍的放下面碗,优雅的擦拭一下嘴角,极为诚恳的告诫道。
饥寒交迫?安顺嘴角抽了抽,内心的小人朝着彪悍的太子妃五体投地膜拜,躬身道:“太子妃所言甚是。奴才这就进去回禀情况。”
回到乾坤殿,安顺充分展现了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将太子妃凄惨的现状描述的活灵活现。
“快,马上让太子妃进来!”完颜不破的冷静完全被打破,慌乱的叫道,又朝江映月看去,“你,把瑶华殿收拾出来,熬一碗驱寒汤,再准备些热食,叫上太医院院首去瑶华殿待命,切不可让太子妃生病,快些!”
两人应诺,分头行动。
瑶华殿是太后的寝殿,内有天然温泉,又铺有地龙和暖管,再温暖舒适不过。江映月打扫着精致奢华的殿宇,脸色黑沉如一潭死水。
安顺走到门口,见太子妃早已经站起,正立在门边静静等待他,面上就是一笑,伸手引路,“太子妃里面请。皇上嘱奴才先将您带去瑶华殿安置。”
“你先带本宫去探望父皇吧。本宫无需安置,在乾坤殿寻个离父皇最近的房间给本宫居住就成,本宫是来照顾父皇的,可不是来玩或者享福的。”欧阳慧茹摆手,定定看向安顺,眼里强烈的意念不容人拒绝。
安顺低头沉吟,半晌后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遵命,请太子妃随奴才来。”
两人在纷飞的大雪中穿行,径直朝乾坤殿走去,在洁净平滑的雪地上留下一行蜿蜒的足迹。
扭转乾坤
再次走进乾坤殿,没了最初来时急迫的心理,欧阳慧茹审视着殿内的变化,眉头皱了起来。
往日的乾坤殿金碧辉煌,庄严霸气,今日的乾坤殿冷冷清清,满布尘埃,扑鼻还有一股难闻的药味和霉味,令人窒息,胸口发闷。
这就是她的父皇居住的宫殿么?怎么可以是这个样子?病人就该住在明亮洁净,空气清新的房间,环境好了,病才能好的更快些,这种环境,只会滋生细菌、病毒和消极情绪,不好,要改!
欧阳慧茹一路走,一路盘算着要整改的地方,待走进内殿,看见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眉头深锁,已经瘦到形销骨立的完颜不破,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只能恍恍惚惚的走到他床边,还未出声呼唤,眼泪已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