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君禹知道他回不去了,所以也不会编造一些谎言来开导。日子久了,他总要接受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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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严君禹猜测的那样,祁泽来自于外星系,更确切的说,来自于一个迥异于星际纪元的异时空。
那里有三千大世界,亿万小世界,大陆是平的,按照灵气的浓郁程度划分等级。要想离开小世界前往大世界,必须具备一定的修为。祁泽生活的大世界名叫乾元大陆,宗门名唤太玄神造宗,专为修士锻造灵武。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称号——炼器师。
锻造灵武离不开火,所以炼器师大多是单火灵根,其次是带有火灵根的杂灵根。唯独祁泽不同,他既不是单火灵根,也不是火属性杂灵根,而是万年难遇的融合灵根。
何谓融合灵根?道家有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融合灵根能融万物,阴阳之气、五行之灵,只要吸收得当,都能化为己用。所以但凡周围有灵气,灵脉,甚至于某人突破进阶,引天道金光灌顶,都能被融合灵根化去一部分。与其说它是灵根,倒不如说是一种特殊体质。
于是祁泽凭借十六岁稚龄,轻易就达到了金丹期修为。这是何等逆天的资质?但这还没完,融合灵根几乎是为炼器而生,当别的炼器师还在遵循五行相克原理,不敢把相克的材料锻造在同一件灵武中,以免炉爆器毁时,他却能完美地把这些属性融合,将灵武最大的威力催发出来。
但凡事有得必有失,有利必有弊。祁泽特殊的体质也让他成为了高阶修士和炼药师捕杀的对象。他的血肉能增进修为,或炼制逆天丹药。所幸他的父亲是太玄神造宗的宗主,一直死死压下这个消息,让他平安活到十六岁。
为了掩盖自己的特殊性,他装作没有灵根的废物,平日只需吃喝玩乐就行。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谁把这个隐秘透露出去,引得乾元大陆所有宗派一起围剿太玄神造宗。祁泽原本打算赴死为宗门解危,却被父亲扔进了传送阵。最终宗门被灭,门人俱亡,唯余他一人独活。
好在父亲把宗门积累了千万年的宝物都塞进祁泽的乾坤戒中,保住了最后一丝传承。但祁泽不甘心,取出宗门至宝,一具修为达到渡劫期的傀儡,跑去截杀仇人,并最终同归于尽。
他原本以为自己死了,没想到睁开眼却在海皇星,身边躺着那具支零破碎的傀儡。要不是严君禹正好路过,将他从狂兽脚下救出,他早已经变成一堆肉泥。
祁泽被严君禹扛在肩头,鼻腔满是这人浓烈的汗味,血液渗入眼眶,模糊了视线,唯有对方遍布伤痕的脊背历历在目,清晰无比。
他在医院待了三个月,也慢慢了解了自己的处境,因缘巧合下得以入住海皇星军事学院,总算暂时安顿下来。因为伤势过重,他境界连连下跌,养了两年多也才恢复到炼气期,按照帝国划分的等级,大概只是体质为E的废物。
众所周知,炼器师别的本事没有,保命的手段却极多。为了报仇,祁泽虽然用掉了大部分身家,却留下了几样至宝,好歹能安安稳稳在异世生存。他习惯性地戴上面具以掩盖自己的不同,唯独向严君禹表白却是出自本心。
或许缘于故土难回的迷茫无助,或许缘于雏鸟情结,他无法克制自己靠近严君禹的渴望。但他最终被拒绝了,这没什么。太玄神造宗的少宗主什么时候缺过美人?他要的是心甘情愿,又不是强取豪夺。
情人可以不做,救命之恩却不能不还,听说严君禹失踪,他立刻催促欧阳晔前来救援。他愿意暴露自己一部分隐秘用来换回严君禹的性命。没了修为和神识,他无法探查周围的一切,所以并不知道严君禹的灵魂在不在身边。但无所谓,只要将一个忘字诀打入他脑海,他就不会记得死后的这段经历。
两年过去,始终没有乾元大陆的消息,仿佛它从未存在过。祁泽在海皇星待的时间越长,就越明白,自己似乎永远都回不去了。
第11章
黑眼星系对祁泽来说是一个神秘莫测的地方。这里没有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只有一颗又一颗星球。抬头望向天空,那里闪烁的每一个光点都是一颗星球在昭示着自己的存在,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祁泽甚至感觉不到天道的存在。
但这里处处都充斥着浓郁的灵气,不用吸收就一个劲儿往身体里钻。初来乍到的祁泽因为伤势太重,急需灵气疗伤,差点就因此暴亡。原来这里的灵气中还夹杂着一股暴烈的力量,能摧毁经脉和丹田,致人走火入魔。
祁泽只吸收了一丝驳杂灵气就内腑受损,经脉俱裂,本就下跌的修为几近于无,耗光乾坤戒里所有上品灵石才有所缓和。如今两年过去,他的内伤已经养好,修为却因为缺乏精纯灵气的补给而停滞不前。
如果能恢复到筑基期,他就可以利用神识把灵气中的暴烈能量分离出来,继续进行修炼。
这里的人也与乾元大陆的人完全不一样,他们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族类。祁泽不明白什么叫硅基,什么叫碳基,他只知道所谓的硅基人连最基本的上中下三个丹田都没长全。
经过两年多的观察,他发现有的人只长了下丹田和中丹田,有的人只长了上丹田和中丹田,当然也有三个丹田都具备的,数量却十分稀少。渐渐的,他也摸出了门道:拥有下中两个丹田的人大多体质好,可以修炼体术;拥有上中两个丹田的人大多精神力强,可以进行科研类的工作;三个丹田都具备的人则是天之骄子,他们既拥有强悍的体质和精神力,也能觉醒异能。他们注定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他们把个体力量开发到极致,能在温度奇高或奇低的恶劣环境中生存,甚至可以隔绝氧气存活。比起原本的碳基人,他们似乎变得更强悍,但在祁泽眼里,却恰恰是他们最悲哀的地方。
原本的人类并不强大,但他们可以通过修炼去追寻天道。天道是掌控万事万物的法则,能自主运用或规避法则的人类便拥有了通天彻地的力量。呼风唤雨、排山倒海,只不过在动念之间。偶尔一次充满灵光闪念的顿悟,或一场艰苦卓绝的血战,他们就能从一个境界飞跃到另一个境界。他们的未来永远都是未知数。
但现在的人类却失去了这种能力。他们生下来拥有多大潜质,未来就能达到多高成就,S、A、B、C、D、E、F,他们被划分为一个个等级,所有人都被困在这些等级里,认定了自己是人才或废柴。
他们打不破这桎梏,就像一个个早已定型的容器,如果非要强求,最终只会碎裂。
但人类绝不是故步自封的物种,他们对力量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当个体力量再也得不到提升时,科技力量就被无限开发。各种各样的武器诞生了,冷的,热的,大型的,小型的,哪怕一个三岁的小孩,只要手里握有一件杀伤性武器,也能变成别人不敢招惹的存在。
在乾元大陆,修士更注重个人修为,而耻于依赖器物。于是炼器宗日渐势微,道统难以为继。祁泽原以为自己能把宗门发扬光大,到头来反而差点丧命。
在这片异世大陆蛰伏两年,逐渐了解了周围的环境,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注定属于炼器师的时代。这里的人困囿于等级限制,他的灵武却能帮助他们打破桎梏。
他们虽然丹田不齐,体内经脉却极为宽广,且大多数人都具备灵根,是使用灵武的绝佳人选。
太玄神造宗是乾元大陆第一炼器宗,素来有一宗门铁律——器物为上,修为次之。门内弟子毕生只为打造一柄神器,向来只专注于锻造技艺的高低,从不注重修为的强大。若是能打造出一把连凡人也能使用并发挥最大威力的灵武,那就是他们的最高荣耀。
流落到黑眼星系的祁泽是不幸的,同时也是幸运的。宗门已经消亡,但在这里,他却能继续追寻他的炼器之道。严君禹的死是一个契机,促使他下定决心踏出安全区,去博取一个未来,去留住一线传承。
他关掉网页,走到书桌前,看着早已干透的字幅,回忆着曾经无比鼎盛强大的宗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只要我还在,太玄神造宗就永远不会消失。”他一边呢喃一边取出为数不多的几块下品灵石,在地上摆了一个聚灵法阵,然后坐在阵眼处修炼。空气中充满灵力,却因为品质驳杂而不能吸收,若是可以找到灵石的替代品,他不愁无法恢复到金丹期的修为。但市面上售卖的能量石虽然质地与灵石相近,却存在大量暴烈之气,必须经过提纯才能使用。
换一句话说,若是他没法恢复到筑基期修为,继而动用融合之力提炼能量石中的灵气,一切都是空谈。如果换一个五行灵根的修士来到这里,或许一辈子就这样废了。
救人如救火,修为的提升也迫在眉睫,祁泽最近几天不得不把仅存的灵石拿出来,一一吸收化用。他双眼紧闭,盘腿而坐,双手掐成“灵”字诀,悬在膝头三寸处,一缕缕灵气从灵石中溢出,打着漩钻入他四肢百骸,又慢慢汇入下丹田,然后沿着经脉上浮,由中丹田入上丹田,最后流回下丹田,形成一个大周天。
他整个人都沉浸在冥想中,并不知道一缕魂魄正用惊讶的目光注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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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君禹的精神力很强,所以能看穿比自己弱小的人的等级和异能。变成灵魂之后,他看见的世界自然更真实,更广阔。他能触摸到空气中各种属性的粒子,也能看见它们汇聚在一起时发出的光芒。
当欧阳晔在地下室拿起那两把属性武器时,他能看见青色和红色的光带在剑身流转,十分璀璨夺目。但现在,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五彩斑斓的光点从四面八方涌来,然后一个接一个往祁泽身体里钻。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个半圆形的光晕中,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神光一一闪现又一一融合,这景象美轮美奂,恍如梦境。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全系异能?这些石头又是什么?”他走近两步,忽然发现自己的精神体也开始自主地吸收红色和紫色的光点,并因此变得更为凝实,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舒畅感充斥头脑,令他陶醉其中不可自拔。
他再也顾不上思考,模仿祁泽的动作盘膝冥想,不知不觉就进入四大皆空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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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人一魂先后醒来,精神状态皆十分饱满,完全不像彻夜未眠的样子。阵法周围的灵石早已变成一堆粉尘,自动扫地机刷刷开过,清扫得一干二净。祁泽龇了龇牙,仿佛十分肉疼,却也知道这些损耗都是很有必要的。等修为恢复到筑基期,他就能购买能量石进行提纯,到时候想要多少灵石就有多少,而且品质都是最上层的。
“有舍才有得,有舍才有得……”他一边念叨这句话,一边走进浴室洗漱。
严君禹站在浴室门口,静静看着少年忙碌,脚掌踩在地面时竟有一种踏实感,而不像死亡之初那样,仿佛随时都会飘向天际。
“你是全系异能者?只有异能者才能靠冥想获得能量。但是为什么你还能为我提供能量?你身上的秘密真多,多到我一辈子都探查不完。你知道吗?我忽然间不想死了,我只想弄明白你究竟是谁。”他走到少年身边,认真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祁泽听不见他的话,打理干净自己就穿上校服,跟随欧阳晔一块儿去上课。
欧阳晔手里拿着一块面包,边吃边含糊说道,“祁少,我昨晚想了一夜,越想越不对。你看啊,我的买命钱是一亿六千万,严君禹的买命钱是十三亿,他身份比我高,价格比我贵,这一点我能想得通。但是,这两笔钱说到底都是我在出啊!跟严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严君禹等于白白捡了一条命!他占得便宜也太大了!”
“那你想怎样?给严家人打个电话,说你们少族长在我手里,你们给我十三亿,我就把他还回去?”祁泽咬了一口面包,脸上极快地浮现一抹难以下咽的表情,收敛干净后继续道,“你要是觉得亏了可以去和严家谈判,我反正无所谓。”
欧阳晔缩了缩肩膀,干笑道,“那还是算了,我出就我出。想一想,那十三亿是我买异能的钱,其实也不亏。祁少,我真能拥有异能吗?”
“信我者得永生。”祁泽吐出这句话时表情像个资深神棍。
欧阳晔原本对他保有八分希望,现在反而成了四分。但旁观者严君禹却隐隐有种感觉:祁泽或许真能创造奇迹。在他身边待得越久,便越能体会到他的能力是多么有悖常理。
第12章
不知不觉,严君禹跟在祁泽身边已经有半个月了。他们一起上课,一起休息,几乎可以说形影不离。
每天晚上,祁泽都会拿出九块透明的石头,在地上摆一个圈,自己则坐在圈里冥想。这是他最专注的时刻,也是严君禹最享受的时刻,他已经迷上了被无数光点洗炼冲刷的感觉。每次之后,他会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体变得更为凝实强大,哪怕无处不在的电磁风暴也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他有预感,只要自己不离开祁泽,应该还能活上很久。至于身体能不能活过来,这一点他暂时还不敢想,但原本嗤之以鼻的心态已被隐约的盼望取代。他不是一个不懂得感恩的人,这些天下来已渐渐打消了对祁泽的怀疑和恶感,能用更为平和公正的目光去看待对方。
这天早上,一人一魂照例从打坐中醒来,精神百倍的去上课。路过餐厅时,欧阳晔习惯性地点开智脑说道,“祁少,到月底了,我给你生活费。”
“我们两清了,以后不用给生活费。我自己会赚钱。”祁泽拿起一块面包慢条斯理地吃着。
“你怎么赚钱?卖属性武器?”欧阳晔露出紧张的表情。他可不愿意人人都拥有一把超导武器,那样自己不照样是个废柴?
祁泽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放心,你目前是我唯一的客户。”这就是他愿意与欧阳晔合作的原因,不该问的从来不问,该花钱的时候却非常大方,也懂得维护双方的利益。
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明白,如果欧阳晔真像外在表现的那样没心没肺,大大咧咧,他还真不敢暴露自己的秘密。灵武能让普通人变成异能者,这件事一旦传出去,短期内他或许会获得巨大利益,却也会被心怀叵测的人盯上,继而被控制。
他现在还不具备自保的能力,而欧阳晔既精明又不算太过唯利是图,就目前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等日后修为恢复甚至更进一步,他完全不用畏惧任何人。炼器师虽然战斗力不高,但收拢人心的手段却是一等一的,只要能锻造出品质上乘的灵武,不怕手底下没有强大的修士以供驱使。私心里,祁泽打算好好栽培欧阳晔,让他给自己当打手。
想到这里,他上上下下看了欧阳晔好几眼。
欧阳晔心里有点发怵,不自觉地抱了抱胸,又飞快放下。但他到底还是最在乎属性武器的事,立刻就忘了那种寒毛直竖的感觉,游说道,“祁少,你不会再把武器卖给别人吧?如果超导武器变成烂大街的货,那就不值钱了!”
“你以为打造一把灵武很容易?”祁泽吃完面包,抽出一张面巾纸擦干净嘴角和双手,语气平淡,“机缘难求,像你这样的幸运儿毕竟只是少数。”话落不紧不慢地登上飞车,朝教学区开去。
欧阳晔松口气的表情隔着车窗一晃而过,严君禹向后看了看,沉吟道,“你是说他能遇见你是毕生的幸运吗?”
祁泽正点开智脑阅览探索版面,根本听不见他的话。
严君禹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他明白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更渴望表达些什么,于是继续说道,“你说的没错,遇见你的确很幸运。欧阳晔是,我也是。如果没有你,我现在已经消失了。你在看什么?”
他垂头盯着少年的智脑,语气透着遗憾,“还是没有乾元星球的消息?以帝国目前的宇航技术,这已经是我们能探测到的最大范围。要想找到你的家乡,除非有志愿者签下死亡免责书,然后一个虫洞一个虫洞地寻找。但没人会那样做。”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伸出手轻轻拍打少年毛茸茸的发顶,柔声安慰道,“别难过,好好在海皇星生活吧。”
祁泽关掉网页,心里并不如何失望。他早就放弃了回到乾元大陆的想法,那里已经没有太玄神造宗,只有疯狂追杀自己的修士,与其回去送死,倒不如待在黑眼星系。但在此之前,他得好好了解一下这里的炼器水准,武器类别等等,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思忖间,飞车抵达了艺术系的教学楼,祁泽慢吞吞地走进教室,在僻静的角落坐下,原本闲散的表情自然而然被胆小怯懦取代。
亲眼看着少年挺直的脊背变得佝偻弯曲;红润健康的脸色转为病态苍白;明亮有神的双眼黯淡下去,顾盼之间躲躲闪闪,很没气势,严君禹不得不为他精湛的演技感到折服。
恰巧,今天第一节 课就是演技课,导师让每一位同学上台表演开国皇帝在就职仪式上的演说,并一一做出评价。有人慷慨激昂,有人大气卓然,总之都抓住了伟人身上的某一个闪光点。唯独祁泽,除了声音够大,几乎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下了台就缩在课桌后,一张脸羞得通红,眼里也满是泪光,仿佛被吓坏了。
导师对他很不满意,前后指出二十六个缺点,将他当成反面教材进行了全面点评。同学们发出哄笑声,一道又一道鄙夷的目光投射过来,令祁泽头埋得更低,恨不能钻到课桌下面去。
从严君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露在外面的两只红彤彤的耳朵和一截修长而又优美,同样泛着浅粉色的脖颈。跟随少年前来上课的第一天,他曾经为他的处境感到难过,还曾搜肠刮肚地安慰对方,但现在,他已经不会再被迷惑了。
他弯腰垂头,果然看见少年正躲在课桌下玩单机游戏,除了耳朵和脖子,其他地方的肤色都很正常,嘴角微微翘起一点弧度,表情显得十分轻快。那些嘲讽、鄙夷、谩骂,对他而言什么都不是。必要的时候,他的世界只能容纳自己一个人存在。
严君禹忍不住笑起来。活着的时候,他只知道修炼,变强,战斗,死后反而明白了什么叫做享受生活。他很享受晚上与少年一起冥想的舒畅,也很享受观察他一举一动所获得的乐趣。
在此之前,他对娱乐圈毫无所知,但现在,他觉得这个圈子很有意思。他喜欢陪少年上课,也喜欢看他用精湛卓绝的演技欺骗周围的人。只有他了解少年最真实的模样,这一点很令人愉快。
“客观地说,你的演技是最好的。”他赞许道,“你的每一根头发丝儿都被演技浸透了。演戏已经与你的生活融合在一起,不然不会连我和许起也被你的表象蒙骗过去。”
他顿了顿,再次强调道,“你很棒,这一点我必须让你知道。”
但祁泽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肯定,他假装被伤了自尊,整整一上午都把头埋在课桌里。导师和同学懒得搭理他,以至于他开心地玩掉了四节课。
“我觉得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拥有绝佳的天赋,”严君禹盯着少年迷人的侧脸看了一会儿,肯定道,“也拥有精致的容貌,如果好好学习专业知识,取得优异的成绩,应该可以签入一流娱乐公司。你很适合演戏,真的。”
他们正走在前往餐厅的路上,许多人与祁泽擦肩而过,更有许多人穿透严君禹的身体,令他感到很不适。
终于走进欧阳晔的专属包间,严君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有服务型机器人走过来接待,胸前的显示屏列出一长串菜单,但祁泽只点了一块面包,一份蔬菜沙拉,一杯白水,别的都不要。
严君禹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在少年面前却一反常态,“难怪你才183公分,应该是营养跟不上的缘故。多吃点,好长高。”
祁泽用忍耐的表情吃了半块面包,又塞了两片青菜叶子,然后端起杯子灌水,仿佛吃饭是一桩酷刑。
严君禹看得着急,真想撬开他的嘴,把碗里的食物往里倒。恰在这时,欧阳晔来了,怀里搂着一名容貌昳丽的少女。少女眼含得意与挑衅,只可惜她挑衅的对象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宝贝儿,你吃得太少了,还想要些什么吗?”在外人面前,欧阳晔表现得像一个既风流又体贴的金主,但手却搭在少年的椅背上,根本不敢碰他一根头发。
少年抬起头冲他微笑,看见少女又红了眼眶,却不敢说出任何责问的话。似乎为了缓解自己的窘境,他点开智脑认真看起来,却始终占据着欧阳大少爷身边的位置不肯离去。
少女娇嗔地拉扯欧阳晔,被他狠狠一瞪,立刻就老实了。
严君禹又好气又好笑地感叹,“你们可真会演,全校师生都被你们骗了。”他坐在少年另一侧,饶有兴致地看他在星网上购物。他买了很多金属,各种质地都有,又买了很多能量石和矿物,一会儿功夫就把账户里的信用点挥霍得一干二净。
“对不起,您的余额不足。对不起,您的余额不足……”少年还想购买一块陨石,按了好几次确定键都只得到这句回复,脸上不由露出懊恼的表情。他用额头一下一下撞击着桌面,然后调出搜索引擎,慢慢输入一句话——什么样的渠道来钱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