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里的资料全记在他脑子里,与其让严家独占,倒不如他自己宣扬出去,还能结个善缘。祁泽当初是怎么对付穆家的,他就怎么对付严家,最后竟发现这种方法非常好用,至少看别人吃瘪的时候心里很爽快。
经历一场大变,他慢慢也想明白了,穆家会落得墙倒众人推的下场是因为吃相太难看的缘故。从低等机甲到超能机甲,不管是高端的还是低端的技术,全被穆家拽在手心,简直让别人无路可走。在这种情况下,别人怎么能不恨?仇恨越积越深,于是便在某一天爆发了。
现在的穆燃看上去很好,但没人知道他内心的伤口是多么鲜血淋漓。每到深夜,当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出现那块闪着寒光的铭牌。他刚把它拿在手里,还来不及仔细看一眼,铺天盖地的火光就吞噬了一切,父亲、母亲、族人……每一条因他而死的亡灵都在他耳边呐喊、嘶吼、哀嚎,那么惨烈,那么绝望。
他一宿一宿合不上眼,若不是超高的精神力支撑,若不是报仇的愿望如此迫切,他恐怕早就垮掉了。
这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刻,他睁着双眼躺在床上,目无焦距地盯着天花板。忽然,手腕上的智脑震动了一下,他连忙点开查看,脸色不由冷了冷。
“你扫描的图片我终于解析出来了。那块铭牌的内部被打入了一丝精神力,手法非常高超,我只能看见一点雏形,不能完全读懂。如果实物还在,我或许能够借鉴一下这种手法,可惜了!”聊天软件上出现这行字。
“一丝精神力能产生那样剧烈的爆炸?”穆燃有些难以置信。
“蝴蝶效应你知道吧?蝴蝶只需轻轻煽动翅膀就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而这丝精神力就是那只蝴蝶翅膀,留下它的人不但知道会产生怎样的连锁反应,还知道后果如何。简单点说,他早就预料到铭牌会落入你手里,也预料到它会爆炸。是他一手策划了穆家的覆灭。”那边紧接着逼问,“如此可怕的对手,你不会一点印象也没有。告诉我是谁!”
“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穆燃一边颤抖一边打下无数个对不起。他很后悔,后悔自己年少轻狂,后悔自己不够圆滑,连什么时候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算了,事情已经发生,说什么都是空的。你做你的试验,那人由我来找。你看看这张图片,能发现什么吗?”
那边发过来一张扫描图,正是爆炸当晚穆燃事先拍摄的。那块铭牌静静躺在黑色的绒布上,做工粗糙,质地普通,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然而经过那边的解析并标注,却隐隐可以看见铭牌表面浮上一个金色的圆形图案,图案不是由线条构成,而是一个又一个字符。
穆燃仔细看了很久,无奈道,“图片太模糊,字迹太小,我实在看不清楚。”
“那不是字迹,而是精神力。你想不到吧?竟然有人能把精神力凝聚成实体,并创造出比自身强大百倍、千倍,甚至万倍的力量。这个人哪怕不是4S级的精神力者,实力也远远在你之上。他对精神力的掌控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只可惜图片太模糊,我只能处理到这种程度,如果能读懂哪怕一个字,对我的研究也具有突破性的意义。”
穆燃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那边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鼓励道,“看见了吗?你的敌人如此强大,所以你更应该迅速成长起来。我没有多少时间能陪伴你了。”
“我不会懈怠的。”穆燃一个字一个字地摁下去。
那边久久没有回复,屏幕的灯光亮了一会儿便自行熄灭了。穆燃蜷缩在黑暗中,先是不受控制地颤抖,随后才进入浅眠。他似乎做了噩梦,整晚都在惊恐与绝望中挣扎。
与此同时,祁泽正在给厄瑞玻斯留言,“明天下午四点,盛唐会所1001。”
厄瑞玻斯立刻回过来两个字:“好的。”然后又加了一句,“要做什么准备吗?或者您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把需要修复的人体带来就行。”
“价格呢?”厄瑞玻斯很不放心,生怕这单生意忽然产生什么变故。他不怕付不起钱,只怕见不到大师本人。
价格?祁泽挠挠鼻尖,感觉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他对黑眼星系的物价不是很清楚,有的东西在他看来很不值钱,却能卖出天价,有的东西明明非常珍贵,却价格低廉。搞得他在定价方面也很难拿捏尺度。
“我先看看你的情况再说。”他含糊道。
“好的,明天见。”厄瑞玻斯不敢多问,等大师的头像熄灭才去关电脑。但他刚刚碰到鼠标,电脑屏幕就冒出一股浓烟,还有零星的火苗四处迸溅。
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突发状况,镇定自若地拔掉电源线,又从轮椅下方的暗格里摸出一个小型灭火器,对准电脑一阵喷射。几分钟后,火苗熄灭了,阿魁推门进来,见惯不怪地把烂摊子打扫干净,又安装了一台新电脑,然后扶老板上床睡觉。
“明天我要出门,你把那台星云MR9开出来。发动机,自驾系统什么的你都检查一下,别半路出问题。这次见面很重要,我不能迟到。”厄瑞玻斯慎重开口。
阿魁眼里浮现一丝激动,小声问道,“大师联系您了?”没日没夜地等了这么多天,终于把大师等来了。
“嗯。盛唐会所1001号房,明天下午四点。”厄瑞玻斯躺在松软的枕头上,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今天晚上他终于能够睡个好觉了,再没有什么比“希望”更能让人振奋。


第53章
经过半个多月的修整, 机甲制造系终于开课了,祁泽坐在角落, 手里捏着一枚硬币大小的金属。讲台上, 穆燃正在详细解说该如何利用精神力把这块原本是绝缘体的金属变成导体,甚至超导体。
“所有的金属都是导体,这一常识在人类定居黑眼星系后被打破。你们手里拿着的这块金属叫做钜,发现于星际纪元548年, 这是人类首次发现金属绝缘体, 由于该金属的原子对电子的束缚力非常强大,所以很难形成金属离子和自由电子。没有自由电子, 就无法实现能量的传导。然而也正因为如此,钜的硬度极高, 是最常见的制作机甲零部件的材料。但你们也知道,机甲的核心是精神力控制系统,如果内部构造无法实现精神力的传导, 那么这台机甲就只是一个模型, 一台摆设而已。如何兼顾机甲的强度与传导度, 这成了摆放在所有机甲制造师面前的一个难题。经过无数先辈的研究, 我们终于找到了两全其美的办法, 那就是利用精神力改变金属的内部结构, 让它们既不失去硬度,又能拥有良好的传导性。”
穆燃穿着一套白色西装,头发全部梳到脑后,鼻端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整个人显得风度翩翩,温润如玉。他似乎已经从穆氏覆灭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正捏着一枚金属侃侃而谈。
“精神力的高低决定着机甲制造师的前途,这句话是错误的。”他一边解说一边把自己的精神力输入钜,“通过检测仪可以看见,我只输入了1.7en的精神力,这块钜就由绝缘体变成了导体,而且它的导体电阻测量值无限接近于零,并产生了完全抗磁性。也就是说,它不仅变成了导体,还是一块超导体,足以用来制作超能机甲的外壳和內芯。”
竟然在开课的第一天就提及超能机甲的制造技术,穆燃的讲解引起了学员们的极大关注。原本就听得十分认真的他们,此时不禁伸长脖子,一个劲儿往他手心里瞄。
祁泽夹杂在这群人中,百无聊赖的模样越发显得突兀。论起如何改变物质形态,没人能比乾元大陆的炼器师更在行,当穆燃侃侃而谈时,被祁泽捏在手心的钜已经从绝缘体变成了超导体,又从超导体变成了绝缘体,反反复复几百回。
穆燃却对此一无所知,他甚至不知道被改变了内部结构的金属,还能完完全全恢复原貌。金属原子的离解是不可逆的,这已经成为人所共知的常识,祁泽的能力显然超过了他想象的极限。
他把钜放进扫描仪里,继续道,“1.7en,等级在C+以上的精神力者随随便便就能输出这个数值,也就是说,制作一块超能机甲的外壳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一名学员举起手,“导师,请问这里面有什么诀窍?”
所有人都用紧张的表情盯着讲台,还有人连呼吸都屏住了。他们有预感,今天过后,穆燃将带领他们前往一个崭新的世界,站在一个更高的平台。
“诀窍只有两个字——内视。看透金属的本来构造,就能轻易改变它们的形态,无论是高阶精神力者还是低阶精神力者,只要领悟了内视,就能像我一样,轻易把一块绝缘体变成超导体。什么叫做内视?”
穆燃技巧性地停顿片刻,把所有学员的情绪调动起来,这才继续往下说。他把自己近年来的领悟倾囊相授,还把一名学员叫上讲台,握着对方的手腕,亲自用精神力引导他去看透金属的内部结构。
那人激动的脸都红了,其余学员也都听得如痴如醉。这堂课还没结束,穆燃已经完全把自己洗白,并再次成为了令人仰望的存在。
与此同时,曾经招惹了穆家的祁泽就成为了被排挤的对象。
“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就因为那点私人恩怨,竟然在穆老师的课堂上发呆。我们跟着穆老师做实验时,他却把钜摆放在桌面上,碰都不碰一下。”下课后,坐在祁泽旁边的女学员摇头低语。
她的好友嘲讽道,“这可是超能机甲的制造技术,他不学,多的是人想学。我们还少了一个竞争者呢。人蠢无药医,他不肯吃药,别人还能逼他?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随便混混日子就成。”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远,还有很多学员朝祁泽投去鄙夷的目光。能够亲耳聆听穆老师的教诲,这是多大的幸运?偏偏有人不懂得珍惜。就这心性,将来绝对出不了头。
穆燃却丝毫也不介意祁泽的态度,拿着一个文件袋朝他走去,笑容明朗温和,“这节课能听懂吗?你毕竟是从艺术系转过来的,基础不如别人,有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我。我的通讯号就在教师介绍版面上,你登录校园网就能找到。”
祁泽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没说话。穆家老宅是如何被夷为平地的,没人比他更清楚。那样剧烈的爆炸,该用多么浓烈的杀气与多么黑暗的负能量才能促成?这又一次验证了父亲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越是表现得温柔无害的人,越需要防备。
穆燃看了看学生资料,无奈道,“你才十八岁?真小,还是叛逆的年龄呢。这块钜你处理得怎么样了?我帮你看看。”
他拿起桌上的钜,毫不意外地发现它还是一块绝缘体,便默默把祁泽从怀疑名单上去掉了。一个精神力略高的碳基人而已,怎么可能制造出那样可怕的东西。
“你要去找君禹吧?我正好也有事要麻烦他。我们一块儿过去?”他向少年发出邀请。
祁泽这次倒是有了回应,把那块钜拿过来,放进兜里,淡淡道,“走吧,他在检修库。”
两人一路无话,走进巨大的检修库,顺着一台又一台高等机甲找下去,终于在67号机位发现了严君禹。他正在与几名同事讨论着什么,一台银黑色的T3静静站立在他身边,能源舱盖被打开,露出内部结构,地上堆了一些零件,看样子似乎出了什么故障。
穆燃盯着那台机甲看了一会儿,眸光有些闪烁。
“下课了?”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严君禹立刻停下谈话,微笑着看过来。
“啊,课堂内容有些无聊,我准备跳级,你给我签个字吧?”祁泽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把刚下载完毕的跳级申请书传给对方。
“考到机甲制造师资格证才能跳级。”严君禹一点儿也不觉得少年的要求很任性,反倒揉了揉他漆黑的头发。
“我知道,考到几级证书,就让跳几级。你先签字再说,考不考得上是我的事。”祁泽把一只电子笔塞进严君禹掌心,又握着他手腕,在自己的智脑屏幕上刷刷签下几个字。
严君禹对他十分纵容,不但乖乖签了字,还把人搂在怀里揉了两把。少年的个头很娇小,刚刚及他耳朵,腰细腿长,身体柔韧,抱着舒服极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不舍得放开。但他看见了站在一旁的穆燃,于是立刻清醒过来。
“你工作还顺利吗?”他客气地询问。
“工作很顺利,以前总是待在研究所里,竟然没发现教学是如此有趣,又如此有成就感的一件事。”穆燃温和地笑了笑,仿佛对反水的严家全无芥蒂。
站在严君禹身后的几人既是他的下属,也是他的朋友,曾经几度与穆燃合作,对他的印象一直很好,也早就认同了他作为严君禹未婚夫的身份。见两人气氛尴尬,其中一名下属便站出来打圆场,“穆少那么优秀,自然干什么都好。您许久不来,君禹的机甲坏了都没人修,您看,我们这儿正发愁呢。”
“不是还有严中逵大师吗?”提起抢夺了自己研究成果的人,穆燃竟丝毫也没露出怨恨的神色,这令祁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反倒是那名下属尴尬起来,看天、看地、看少主,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严君禹沉默片刻,最终坦白道,“他忙着整理资料,没空过来。”至于那些资料是从哪儿来的,这话不用说大家也知道。
穆燃适时露出一点儿难堪的表情,自然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上一刻还云淡风轻的他,终于在这一刻显露出隐藏得极深的脆弱与无助。他还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之所以能自如谈笑,只不过是屈从于残酷的现实罢了。他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穆氏少主,而是一个孑然一身的独行者。
几名下属撇开头,内心充满同情。哪怕他们再抵触穆家,对穆燃这样温柔的人也讨厌不起来。此时此刻,他们显然忘了,穆燃是如何盗窃了那块铭牌,又是如何引发那场危及帝都星的爆炸。只要没造成太过严重的后果,失去一切的穆燃就能轻易把自己从罪人扭转为受害者。况且他还是4S级的精神力者,他的个人价值远远超过了穆氏。
严君禹原本以为自己很难面对这样的穆燃,也很难逃脱自责与愧疚,但现在,当他看见穆燃一系列的情绪变化,脑海中竟浮现这样一个近乎于诡异的念头——好精湛的演技!
不不不,你不能这样想。他一面告诫自己,一面礼貌开口,“今后如果遇见困难,你可以来找我。”
“正好我有一件事想求你,”穆燃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继续道,“我能挂在你名下,当你的机甲师吗?”
严君禹立刻看向祁泽,语气慎重得像是在宣誓,“我有专属机甲师了,他就在我身边。”
“我不跟别人合作。”祁泽也淡淡开口。
他不说话的时候,存在感很低,一说话,那桀骜的性格就引起了几名下属的注意。他们露出不满的表情,显然认为自家BOSS值得拥有最好的机甲制造师,而不是被这个短命鬼耽误。
穆燃笑着解释,“不,不是专属机甲师,是在你旗下工作,给你的下属修修机甲什么的。有严中逵大师在,你还用不上我。你看,祁泽刚入学,什么都不懂,我在你这里工作,他还能从旁协助、观摩,学习经验,对他将来很有帮助。”
事关祁泽,严君禹不得不重视,但他并未自作主张,而是垂头看向少年,柔声问道,“你同意吗?你同意我就同意,你不同意我就让他走。”
他明白穆燃现在的处境有多么困难,空有一身本事,却没有强大的靠山,曾经被他鄙夷的人,现在却能对他为所欲为。4S级的精神力者又怎样?只要他身体里留着穆家的血液,皇室就会忌惮他,防范他,哪怕把他毁了,也不会让他再度崛起。
他公开传授超能机甲的核心技术,说到底是也是一种示弱、投诚,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私心里,严君禹很乐意拉他一把,但如果会引起祁泽的不满,他只能另外再想办法。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祁泽已经如此在意了。
穆燃表情极为难堪,却牢牢站在原地,等待着一个答复。
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总好过放他出去。祁泽想了想,点头道,“行,让他留下。但你的机甲他不能碰,那是属于我的。”
严君禹深邃的眼里沁出一点笑意,颔首道,“行,不会让别人抢了你的工作。”
“头儿,他才一年级,什么都不懂,要是你的机甲坏了,让谁来修?你看看这台T3,放这儿多久了?再没人修理就该生锈了。”一名属下实在憋不住了,不得不提醒色令智昏的上司。
“再买一台新的。”严君禹果断下令,末了轻拍少年肩膀,笑道,“好好学,我等着你。”
“不用等多久,几天的功夫。”祁泽提交了跳级申请书,又让教务处帮他尽快安排考试。停课的半个月,他早就把所有教科书、参考书、相关论文做成玉符,而且吸收干净,这会儿已经能融会贯通了。只要精神力达标,拿到证书妥妥的。
“谁这么大口气?”严中逵溜溜达达走进来,看见穆燃,连忙伸出手迎过去,“哟,穆少也来了,幸会幸会。正巧,你那些资料我看完了,有几个问题想跟你讨论讨论。”
抢了人家的研究成果,非但不以为耻,遇见正主儿还想再多掏一点私货,严中逵的厚脸皮着实给了穆燃一次沉重打击。原来他所谓的反抗,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徒劳挣扎而已。只要能抓住一切既得利益,他们不吝啬使出任何手段。
与严家的能屈能伸相比,穆家的段数实在是太低了。这迟来的领悟令穆燃又经历了一次成长。他脸色只略微一变就顺从地跟随严中逵前往研究所,内心暗暗发誓,这些人从他手里抢走多少,将来必要偿还百倍。
祁泽看看严中逵高大的背影,又看看严君禹尴尬的表情,用指尖点了点自己脸皮,然后竖起一个大拇指。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严家果然厉害。
严君禹默默扶额,感觉自己的家族在祁泽心里似乎成了“不良”的代名词。
然而他打死也没想到,在祁泽看来,这点手段几乎能用“纯良”形容。夺人传承还不斩草除根,心也是挺大的。这要是在乾元大陆,都不知道被灭门多少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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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检修库待了一会儿,熟悉了各种机型,祁泽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搭乘飞车赶往盛唐会所。这是李煜的产业,知名度不高,但安保措施非常健全,遇见紧急情况还能从秘密通道脱身,是个约见客户的好地方。
四点整,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厄瑞玻斯敲响了房门。
“进来吧。”祁泽穿着一件带兜帽的长袍,身形看不真切,俊美的脸庞被一层结界笼罩,嗓音也做了相应的处理。
厄瑞玻斯一面操纵轮椅走进来,一面毕恭毕敬地递出一个礼盒,脸上没做任何伪装,就那样光明正大地暴露在灯光下。
“李子谦。”祁泽并不感到意外。现代的医疗科技那么发达,只要保住最后一口气,就能利用克隆技术把身体补起来,哪里还需要用机械装置修复?这也是帝国很少有残疾人的原因。
他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位黑暗神十之八九是李家少主,为此还专门登录了虚拟网络,想看看李少主的机甲比赛。但对方却发出公告,说家有急事,将无限期退出PK赛,这时机也太巧合了。
虚拟世界的厄瑞玻斯,现实世界的李子谦,此时竟温和地笑起来,“是我。大师应该已经猜到了吧?毕竟帝国的半死人实在不多。”
“猜到了,你本人比照片更帅。”祁泽说了一句大实话。
李子谦:“……”大师太有个性了,这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祁泽慢慢走过去,绕着李少主走了两圈。
要治好溃烂的伤口,首先必须把它展露出来,而不是死死掩藏。李子谦并不缺乏剖析伤口的勇气,他之所以避世而居,不是因为自卑或恐惧,只是担心体内的死气会影响到家人而已。
但他一动不动地坐在原位,语气恭敬,态度却非常强硬,“我既然已经坦诚身份,大师是不是也该证明一下自己。我不是怀疑大师的能力,只是习惯了谨慎行事,还请大师谅解。”明知道大师被人顶替的可能性很小,但他不得不多问一句。
祁泽摊开掌心,淡淡开口,“把那三枚戒指给我。”
李子谦目露迟疑,却还是把戒指递了出去。如果这人是个骗子,就绝不可能从他手里抢走戒指,如果这人是大师,那他反抗也是徒劳。
祁泽收拢五指,用融合之力把三枚戒指包裹起来,黑光、白光不断从他指缝中透出,照亮了昏暗的房间,又过了一会儿,一颗颗璀璨的星芒从黑白交错的光线中飘荡出来,有的洒落在地,有的浮上半空,还有的停留在李子谦的发梢。
这如梦似幻的场景冲击了他的眼球,也震撼了他的心灵。他张大嘴,表情惊讶极了。
祁泽右手揉捏戒指,左手掐着法诀,当指缝再没有星光泻出,他摊开掌心,三枚戒指竟变成了一枚,黑底银纹,古朴神秘。
“我曾说过,只要给足了钱,哪怕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能替你摘下来。”祁泽将戒指抛过去,轻笑道,“三平米的空间,算我半卖半送。戒内十年,戒外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