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浦航走后,梵伽罗无需工作人员的引领便畅通无阻、不疾不徐地走进测试间,他甚至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另一张柔软的沙发,在幕帘对面落座,丝毫不逊色于苏枫溪的修长双腿慵懒地交叠着,细长的手指互相交叉,覆于膝头。
这是一个极度闲适的姿态,也是一个毫无防备的姿态,可见他并不认为幕帘后的东西能对自己造成威胁。
与他的轻松惬意相反,苏枫溪却抚了抚裙摆,理了理鬓发,假装自然而然,却又十分刻意地挺直了脊背。这咄咄逼人、蓄势待发的姿态表明了她的敌意。是的,没错,她就是冲着这个人来的,当她通过节目获悉梵伽罗的灵媒身份,才终于明白自己的第一次滑铁卢到底是谁造成的。
赵文彦的失控、反噬,舆论的一面倒和演艺事业的全面垮塌,都是这个人在背后操控。如果能让他发疯一般爱上自己,并像条狗一样跪伏在自己脚边,仔细而又陶醉地舔自己的脚趾,那画面肯定会非常有趣吧?
这样想着,苏枫溪便来了。她慢慢往后靠倒,放软了身体,微眯着眼眸,轻启着唇瓣,缓缓吐露芬芳,把那诱惑的气息逸散到空中。她现在无需说话也无需露面也能轻易捕获临近身边的猎物。
与此同时,梵伽罗偏头捂鼻,语带厌恶地说道:“在这块幕帘后,有一个将死未死的朽怪正喷吐着腐烂的恶臭。”
只一句话,苏枫溪洋洋自得的表情就僵硬在脸上,一抹极浓烈的惊惶从她的瞳孔深处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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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苏枫溪的能力的确增强了, 有关于这一点,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曾经背弃她、伤害她、甚至从她身边逃走的那些人,现在一个个地又都回来了。他们跪在她脚边摇尾乞怜, 为了博她一顾可以放弃财富、自由和尊严。
经历了一次重大打击之后,她反而找到了更强悍的自己, 并且真正站上了这个圈子的顶峰。她的粉丝数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暴涨几千万,娱乐圈里数得上名号的大牌明星几乎都是她的歌迷,自动自发为她宣传, 令她拥有了极大的话语权, 甚至成为了某些人的信仰。
私生活混乱又怎样?勾搭有妇之夫又怎样?同时交往多个男朋友又怎样?别人不能做的事, 她苏枫溪做出来就是合理的,正确的, 无可指责的!那突然间增强了好几倍的魅力终于让她做到了无往而不利!
所以在前来电视台的路上, 她曾幻想过很多令自己心潮澎湃的画面:譬如梵伽罗当着镜头的面,在她的诱惑下丑态百出;譬如梵伽罗跪伏在她脚边, 毫无自尊地舔她的脚趾;譬如梵伽罗一边抗拒着一边倒向她, 彻底为她臣服。而她只需做出被这人的孟浪行为吓住的模样就可以了。
待到节目播出那日,梵伽罗就彻底凉了, 她的上亿粉丝会直接将他杀出娱乐圈。
然而幻想是美好的, 现实却与这截然相反。
在此之前,苏枫溪已经在赵文彦那里品尝过一次脸皮被硬生生撕开的痛苦, 而这一次却远比那一次更令她心悸,因为梵伽罗撕开的不仅仅是她的脸皮,还是她的画皮。他只一句话就点破了她的真面目——一个将死未死的朽怪!
这是巧合吧?那么多能力卓绝的灵媒都看不破自己的伪装, 梵伽罗又怎么能?他一定是出于嫉妒才会这么说,他肯定从别人那里获悉了神秘嘉宾的真实身份,于是借此大放厥词!这样想着,苏枫溪才勉强控制住了失序的心跳。
她的惊惶只在刹那,并未被摄像机捕捉到,在镜头里,她依然是美的,甚至美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她就像一条毒蛇,越是受到威胁便越是拼命分泌毒液。
宋温暖等人不知不觉就沉醉在了她的魅力中,而梵伽罗却缓缓站起来,一步一步朝她走近,却又在幕帘前堪堪停住。他的鼻尖离这块布仅仅只有三寸距离,再往前一步,他就会因为触犯节目组的规定而被淘汰出局。他依然像上次那般,即便眼睛不能视物,也可以畅通无阻地行走于这个世界。
他伸出左手,虚悬在幕帘前,缓缓说道:“让我来看看你是一个什么东西。”
东西?他竟用如此粗鲁的词汇来形容被所有人崇拜的苏枫溪?这怎么可以!宋温暖等人被激怒了,指着大屏幕上的他轮番进行讨伐,而宋睿却掩唇低笑,神情愉悦。他就知道梵伽罗一定能看穿苏枫溪的真面目,这种肤浅的女人怎么可能迷惑得了那样的他?
宋睿微微倾身,更专注地看着大屏幕,视线却只集中在梵伽罗身上,未曾给予那传说中的尤.物半点青睐。
梵伽罗的磁场可以隔绝并清除一切障碍,被苏枫溪喷吐于空中的诱惑气息顷刻间就被驱散了,一股极柔和却又极具穿透力的波动在这个纯白的房间里来回震荡,进而产生共鸣,随后形成一种封闭式的压迫力。
苏枫溪的身体被这波动贯穿,又在它的重压下无法动弹。在慌乱的挣扎中,她并未发现此刻的自己是何等狼狈。她本是慵懒地斜躺在沙发上,腿伸得长长的,搭着矮凳,模样颇为风情万种。但现在,她已蜷缩起手脚,将自己紧紧抱住,就像被逼至绝境的兽,除了颓丧地蜷成一团,徒劳地哀嚎惨叫,竟已别无出路。
这层看不见的磁场将她包裹镇压后,负责跟拍她的摄影师便第一个清醒过来。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又摇了摇头,只感觉自己的脑袋钝钝的,有些反应不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时间竟无从回忆,发现自己离嘉宾很近,近得有些无礼,便连忙退到三米开外。
宋温暖等人也恍惚了一瞬,再去看苏枫溪时便也没了之前的狂热和维护,而是清醒的审视。她惊恐不安的模样根本没能激起他们的怜爱,反而令他们大感惊异。
宋温暖试探性地问道:“堂哥,苏枫溪是不是在害怕?她现在这副表情是真相被人戳穿时才会展露的吧?我记得你教过我如何从微表情去辨认别人的谎言,而这个表情是其中最经典的一个。因为工作需要,我当时学得很认真,所以我能看出来。”
宋睿瞥她一眼,心中暗暗纳罕。若不是亲眼见证了她为苏枫溪失智的一面,他一定会以为眼前这个思维清晰、目光敏锐的堂妹是谁假扮的。
“她在恐惧。面对梵伽罗的读取,她想逃。”宋睿言简意赅地道明了苏枫溪的所思所想。
“为什么恐惧?如果梵伽罗说的不是真的,她大可以一笑了之,毕竟朽怪这种形容实在是太夸张了,没有人会相信的。苏枫溪的反应很值得推敲呢!”宋温暖一边摩挲下颌一边呢喃低语。排除干扰之后,她敏锐的直觉就都回来了。
“她现在就像一只饱受惊吓的小动物。你发现没有,面对别的选手,她都是很放松的,但唯独面对梵伽罗,她却会如临大敌。看来她也能感应到梵伽罗不同寻常的能量。我们这位苏歌后也不是凡人啊!”钱博士的分析相当一针见血。
宋睿再一次掩唇低笑。他发现这群人集体疯魔又集体清醒的模样实在是很有趣。
屏幕另一端,梵伽罗已将苏枫溪里里外外读取了一遍,却并未放开那沉重粘稠,几能令人窒息的磁场,而是继续控着她,缓缓说道:“我看见了染成栗色的浓密卷发和火红色的浪漫长裙,你似乎拥有一副很不错的皮囊。”
苏枫溪双目圆睁,丝毫不敢移开视线地朝立在幕帘后的那个模糊身影看去。这身影投在她的瞳孔,也投在她的心底,为她蒙上了一层驱之不散的阴影。她开始意识到,梵伽罗的能力已远远超出预期,她可能不是来复仇的,而是来自投罗网的!
梵伽罗还在继续:“在别人眼里,你或许是朝露晚霞,晨曦星辉,是世间最美的东西。但在我的眼里,我只看见了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你那美丽的脸庞只是一颗蒙着焦皮的骷髅;你那明亮的双眼早已被**侵染,变得浑浊不堪。在细腻皮肤地掩盖下,一条条粗壮血管里流动着的是已然**的黑血;支撑着这具身体行走于人世的,是一堆发黄疏松的枯骨;附着在枯骨之上的是风干的肌肉和渐渐衰败的器官。你早应该死去,却又挣扎着活在人间,你是一只无时无刻不在朽坏的怪物。”
苏枫溪的额头开始大滴大滴冒汗,梵伽罗的话像一层层巨浪,将她的恐惧一次次推上顶点。
而这还不是全部。他停顿片刻,忽然便轻笑起来,饶有兴致地问道:“我很想知道:当夜深人静时,你可敢照镜子?”
这句话带上了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让苏枫溪不得不摇动自己僵硬的脑袋——她不敢。
梵伽罗似乎获悉了她的答案,于是继续询问:“当秘地独处时,你可敢回忆自己的一生?”
苏枫溪这一次已经有了准备,努力梗着脖子,不让自己做出回应。但是没有用,在梵伽罗的摄取和掌控下,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所有问题。她再一次摇了摇头——不敢。
梵伽罗便叹息道:“你这样活着有意思吗?”
苏枫溪在摄影师诡异目光地注视下僵硬地,慢慢地,点了点头——有意思。
梵伽罗的语气忽然变得十分冰冷:“那你还真是执迷不悟啊。”
他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也什么都听不见,却与苏枫溪完成了这三问三答。他想知道什么,便能获悉什么。
宋温暖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连呼吸都屏住了。两人之间的交流十分简短,甚至只是梵伽罗一个人的阐述而已,但其中隐含的信息量却大得惊人!所谓朽怪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苏枫溪不但不反驳这荒谬的话,反而默认了?世界上真的存在那样可怕的怪物吗?
宋睿摇头轻笑,然后把之前写下的【魔鬼】二字划去,改为【朽怪】。这个世界正因为梵伽罗的存在而变得越来越奇异!
苏枫溪后悔了,如果时间能够倒回,她一定会让自己躲开梵伽罗,有多远躲多远!她的兴致勃勃、胜券在握、洋洋自得,都已化为恐惧和慌乱。她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竟一语便道破了她的所有秘密。
在对方眼里,她是完全透明的,被世人疯狂迷恋的绝世容颜只不过是一颗骷髅、一副枯骨、一堆腐肉而已。可怜她还畅想着用这美貌去完成复仇,却全然不知自己在他看来是何等恶心丑陋的东西!
这份迟来的认知彻底摧毁了苏枫溪刚建立不久的信心。从梵伽罗身上,她得来的永远都是打击。
不等她抑制住内心的惶然,梵伽罗却又缓缓开口:“你那动人的歌喉是如何铸就的?为什么我只听见了骨头摩擦骨头的噪声和饱含痛苦的悲鸣?这悲鸣很独特,非男非女,辨不出性别,稚嫩,十分稚嫩……”
梵伽罗偏着头,静静站立了一会儿。他的意识仿佛能够穿透时间和空间的阻隔,去辨认那些不分男女的悲鸣。
直到此时,苏枫溪才像是真正被戳中了痛处,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她开始剧烈挣扎,但在镜头的捕捉下,她却只是胡乱地扒拉了一下沙发垫子而已。
过了大约几十秒,梵伽罗恍然道:“我听清楚了,那些悲鸣来自于婴儿,更确切的说,那是他们的啼哭,很多,很多……苏枫溪,你还真是罪孽深重。”
这最后一句话直接就把苏歌后的身份挑明了。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幕帘后隐藏的人是谁,而他却坚持用朽怪、东西、罪孽去形容对方。这是他头一次对一个人表达出如此强烈的厌恶,比俞云天那次更甚。
宋温暖等人全都懵了。歌喉里藏着骨头的摩擦声和婴儿的啼哭?什么意思?他们听见的是中文吗?怎么连在一起就搞不懂了?
宋睿在笔记本上写道:【人鱼用长发和歌喉交换双腿,而苏枫溪用什么交换人鱼的歌喉?】他很快就写下了自己猜测的答案:【骨头?婴儿?】
与此同时,梵伽罗终于收回磁场,倒退了两步。
重获自由的苏枫溪立刻发出骇人的尖叫,如僵尸一般直挺挺地跳起来,涂着大红蔻丹的锋利指甲将幕帘抓了个稀巴烂。其实她更想撕了梵伽罗,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靠近对方时,她的身体却开始发抖,就像被虐打后的小动物对施虐者产生了本能的退避。
这个人根本不用对她做什么,只简单说几句话就能让她体会到最深的恐惧。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完美形象又一次崩塌了,摄像机将她的丑态忠实地记录下来,并转播出去。
当镜头快要怼到她脸上时,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还在录节目,连忙收敛起狰狞的表情,胡乱地理着长发。她的经纪人一直在导播室里观看监控,发现她失态了,立刻跑进来救场。
“抱歉,抱歉!我们溪溪最近太累了,情绪容易激动。不过你们的选手说话也太过分了,怨不得她生气!导演,这一段剪掉吧,好吗?”他冲一名副导演说道。
被苏枫溪疯魔的样子吓了一跳并完全清醒过来的宋温暖轻轻晃动自己纤长的食指,连说了三个no。《新晋歌后苏枫溪现场发飙》——这期节目的标题一出来,他们的收视率又稳了!梵伽罗还真是福星呀!
副导演做不了主,只能支支吾吾地应了几声。
经纪人察觉到苏枫溪的状态很不好,她那单薄的红色长裙已经被不断冒出的冷汗打湿了,摸在手里一片冰冷粘腻,身体也颤抖得厉害。不过是几句荒谬的话而已,当场反驳就行了,何至于吓成这样?她还配合地摇头、点头,竟是默认了下来。她疯了吗?
没了那些诱惑气息的干扰,这位迷恋苏枫溪至深的经纪人竟也恢复了思考的能力。他把她带入休息室,拧了一条毛巾帮她擦汗,小声说道:“宋温暖很难搞,我没有把握让她剪掉刚才的画面。要不我让张总跟她说吧。”
“不用找张阳,我自己能解决。告诉宋温暖,我刚才失态了,为了表示歉意,我愿意免费为他们演唱一首歌。”苏枫溪喘息着低语。
“你现在的出演价格可是几百万,这不是便宜他们了吗?”经纪人对此略有不满,然而在这之前,他从来不会反驳苏枫溪的任何话。
苏枫溪自然也发现了他的改变,眸色一暗,坚定道:“我一定得唱,你去安排就是了!”失去的东西她必须立刻找回来,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在煎熬中等待了。梵伽罗这个人她一定要除掉,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第八十七章

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心态, 宋温暖乐颠颠地为苏枫溪布置好了舞台, 还把所有选手都请到演播厅来欣赏表演。
得知自己之前感应到的女性是苏枫溪,选手们激动坏了, 有几人明显是她的铁杆粉丝,竟欣喜若狂地哭了鼻子。
受到邀请坐在第一排的赵文彦却浑身僵硬, 不敢置信又惊恐万分地质问:“你们邀请的神秘嘉宾是苏枫溪?为什么之前没告诉我?我和她是什么关系,宋温暖你别说你不知道,你这是故意搞事吧?”
“你一个大男人, 分手就分手, 何必这么小气?只是听她唱一首歌而已, 又不会要你的命。这一段播放出去,你知道我们节目的收视率会涨多少吗、、?”宋温暖压住赵文彦的肩膀, 不允许他离席。为了把传闻中的新人、旧人、负心汉凑在同一个框里, 她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赵文彦狠狠甩开她的手,起身便走。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听苏枫溪的歌真的能要了他的命!
却没料刚走到演播厅门口, 梵伽罗就牵着许艺洋的手走过来了, 嗓音轻柔地吩咐:“回去坐着,别落单。”
“可是苏枫溪待会儿要唱歌。”盛怒中的赵文彦立刻就变成了温顺的小绵羊, 委委屈屈地开口。
“有我在, 没事。”梵伽罗将手覆在他背上,轻轻推了一把。
这微风拂面一般的力度竟也把牛高马大的赵文彦推动了。他顺势往前走, 一步一步踩着梵伽罗的脚印,喋喋不休地念叨:“真的会没事吗?你不知道她的歌声有多邪性!堵住耳朵都没用,那些音乐能从你的头皮渗进来, 直接控制你的思想。我买了世界上最好的隔音耳机都对付不了她。她今天肯定是冲我们来的。你们刚才碰面了吧,有没有受影响?我担心她的能力再增强下去,可能连你都对付不了她了。有时候我真他妈想雇一个杀手,直接把她弄死!”
梵伽罗捂住许艺洋的耳朵,警告道:“别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
“啊,抱歉!”赵文彦立刻闭嘴了。经过刚才那通发泄,他笼罩着一团郁气的脸色已略有好转。只要伴在梵伽罗身边,他就会渐渐变得安详又泰然。
两人快要走到前排时,一道温润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梵伽罗,等等我。”
“宋博士,好久不见。”梵伽罗礼貌颔首。
宋睿轻笑道:“你能不能换一句打招呼的话?每次与你重逢,你都会这样说。”他锐利的目光定格在了许艺洋脖颈后的一块尸斑上,却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即便梵伽罗带着一个死人行走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让他产生恐惧的情绪,他甚至饶有趣味地冲小男孩笑了笑,惹得对方揪住梵伽罗的衣摆,往他身后躲。
梵伽罗似有所感,于是竖起纤长的食指,抵住自己殷红的唇瓣,笑容静谧,却也奇诡。
宋睿微一颔首,笑着转开了视线。
两人的交锋只在一瞬间,未曾伴随任何或明示或暗示的话语,却已经达成默契,而赵文彦还无知无觉地抱怨着宋温暖的自作主张:“……为了收视率,她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们宋家的家教就是这样的吗?什么人都能利用?”
“其实我也惊讶于她的决定。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邀请苏枫溪,这个人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她的歌都是一些不堪的呻.吟。”在面对梵伽罗时,宋睿会习惯性地摘掉那副金丝眼镜,展露出真实的自己。说这话时,他的表情极其冷酷,眸子里也流转着厌恶的光,俨然对苏枫溪倒尽了胃口。
发现他未曾被苏枫溪迷惑,赵文彦不由愣住了。这是他在现实中遇到的第三个能在苏枫溪面前始终保持清醒的人:第一个是他的爷爷赵国安老先生,一位参加了抗美援朝,从尸山血海里杀出一条生路的老兵。他的意志力不是苏枫溪那靡靡之音可以摧毁的;第二个是梵伽罗,他那超凡入圣的能力完全可以碾压苏枫溪;第三个就是宋睿,但他凭什么?他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你不喜欢苏枫溪?为什么?”赵文彦似疑惑似不平地问道。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为什么。”宋睿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感觉到梵伽罗正在注视自己,更确切地说是在注视自己的脑袋,便柔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忽然发现我长得很英俊?”
没想到宋睿也会开玩笑的梵伽罗竟真的被他逗笑了,摇摇头,喟叹道:“你有一颗在任何环境下都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如果可以,我真想借你的脑袋用一用。”
“这有什么不可以,你要就拿去。”宋睿直勾勾地盯着青年,语带戏谑,眼神却极为认真。他没有情感,自然也不会畏惧死亡,一颗头颅罢了,他还给得起。
梵伽罗笑着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走,宋睿便也笑着跟上,并轻轻拍了拍许艺洋小朋友冰冷僵硬的肩膀,以确定自己的猜测。
两人之间的哑谜,赵文彦是完全听不懂的,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身后。一行人在第二排的空位坐定,看向灯影变幻的舞台。阿火和何静莲就坐在他们身后,这会儿正悄悄靠过来,低声说道:“梵伽罗,我发现了第二个气味很好闻的人,就是那个苏枫溪。她身体里有一团极澎湃的生命气息,像我居住的大山谷。”
何静莲补充道:“她的情绪很舒缓,很干净,没有任何杂质。她是我见过的心思最纯的人,我喜欢和她待在一起的感觉。”
梵伽罗一边聆听一边点头,未曾予以反驳。
宋睿附在他耳边说道:“所有实力强悍的灵媒对苏枫溪的描述都带有类似的词汇——生命气息。你明白那是什么吗?她之所以将死未死,就是靠这个支撑的吧?”
想到苏枫溪,宋睿的脑海里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几百几千种凌虐对方的手法,他实在是受够了那个女人无处不在不堪入耳的魔音。
他的这些黑暗、暴戾、残忍的情绪很快就传递给了把何静莲,令她呜咽一声,拎着裙摆飞快远遁。阿火也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狗,一边嗷嗷叫着一边夹着尾巴跑了。
坐在宋睿不远处的丁浦航也经由读心能力的传导,看见了那些肠穿肚烂、鲜血淋漓的画面,于是默默把自己缩成一团,抑制不住地发抖。他其实是苏枫溪的铁杆粉丝,平日里没少为她在网络上开撕。可眼下,他明知道赵文彦是抛弃苏枫溪的负心汉,梵伽罗是插足的第三者,而宋睿一心想杀死她,他却连屁都不敢在他们面前放。
做人怎么能惨到这个份上?丁浦航掏出纸巾,悄悄擦掉眼角沁出的一颗心酸泪。
梵伽罗盯着尚且空无一人的舞台,低声道:“是的,她就是靠这团生气活着。”
“那到底是什么呢?”宋睿追问道。
“那是能破坏能量平衡的东西。能量失衡会造成什么后果,你明白吧?”
“我明白,正如地球的能量已经失衡,加剧了大气的污染,导致了温度的上升,进而使世界毁灭。那后果是人类无可想象的。”
“是的,那很可怕,你无法想象的可怕。”说完这句话,梵伽罗就陷入了沉默。